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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記/卷030
../ 漢興,接秦之獘,丈夫從軍旅,老弱轉糧饢,作業劇而財匱,自天子不能具鈞駟,而將相或乘牛車,齊民無藏蓋。於是為秦錢重難用,更令民鑄錢,一黃金一斤,約法省禁。而不軌逐利之民,蓄積餘業以稽市物,物踴騰糶,米至石萬錢,馬一匹則百金。 天下已平,高祖乃令賈人不得衣絲乘車,重租稅以困辱之。孝惠、高後時,為天下初定,復弛商賈之律,然市井之子孫亦不得仕宦為吏。量吏祿,度官用,以賦於民。而山川園池市井租稅之入,自天子以至於封君湯沐邑,皆各為私奉養焉,不領於天下之經費。漕轉山東粟,以給中都官,歲不過數十萬石。 至孝文時,莢錢益多,輕,乃更鑄四銖錢,其文為「半兩」,令民縱得自鑄錢。故吳諸侯也,以即山鑄錢,富埒天子,其後卒以叛逆。鄧通,大夫也,以鑄錢財過王者。故吳、鄧氏錢布天下,而鑄錢之禁生焉。 匈奴數侵盜北邊,屯戍者多,邊粟不足給食當食者。於是募民能輸及轉粟於邊者拜爵,爵得至大庶長。 孝景時,上郡以西旱,亦復修賣爵令,而賤其價以招民;及徒復作,得輸粟縣官以除罪。益造苑馬以廣用,而宮室列觀輿馬益增修矣。 至今上即位數歲,漢興七十餘年之閒,國家無事,非遇水旱之災,民則人給家足,都鄙廩庾皆滿,而府庫餘貨財。京師之錢累巨萬,貫朽而不可校。太倉之粟陳陳相因,充溢露積於外,至腐敗不可食。眾庶街巷有馬,阡陌之閒成群,而乘字牝者儐而不得聚會。守閭閻者食粱肉,為吏者長子孫,居官者以為姓號。故人人自愛而重犯法,先行義而後絀恥辱焉。當此之時,網疏而民富,役財驕溢,或至兼併豪黨之徒,以武斷於鄉曲。宗室有土公卿大夫以下,爭於奢侈,室廬輿服僭於上,無限度。物盛而衰,固其變也。 自是之後,嚴助、朱買臣等招來東甌,事兩越,江淮之閒蕭然煩費矣。唐蒙、司馬相如開路西南夷,鑿山通道千餘裡,以廣巴蜀,巴蜀之民罷焉。彭吳賈滅朝鮮,置滄海之郡,則燕齊之閒靡然發動。及王恢設謀馬邑,匈奴絕和親,侵擾北邊,兵連而不解,天下苦其勞,而干戈日滋。行者齎,居者送,中外騷擾而相奉,百姓抏獘以巧法,財賂衰秏而不贍。入物者補官,出貨者除罪,選舉陵遲,廉恥相冒,武力進用,法嚴令具。興利之臣自此始也。 其後漢將歲以數萬騎出擊胡,及車騎將軍衛青取匈奴河南地,築朔方。當是時,漢通西南夷道,作者數萬人,千里負擔饋糧,率十餘鐘致一石,散幣於邛僰以集之。數歲道不通,蠻夷因以數攻,吏發兵誅之。悉巴蜀租賦不足以更之,乃募豪民田南夷,入粟縣官,而內受錢於都內。東至滄海之郡,人徒之費擬於南夷。又興十萬餘人築衛朔方,轉漕甚遼遠,自山東鹹被其勞,費數十百巨萬,府庫益虛。乃募民能入奴婢得以終身復,為郎增秩,及入羊為郎,始於此。 其後四年,而漢遣大將將六將軍,軍十餘萬,擊右賢王,獲首虜萬五千級。明年,大將軍將六將軍仍再出擊胡,得首虜萬九千級。捕斬首虜之士受賜黃金二十餘萬斤,虜數萬人皆得厚賞,衣食仰給縣官;而漢軍之士馬死者十餘萬,兵甲之財轉漕之費不與焉。於是大農陳藏錢經秏,賦稅既竭,猶不足以奉戰士。有司言:「天子曰『朕聞五帝之教不相復而治,禹湯之法不同道而王,所由殊路,而建德一也。北邊未安,朕甚悼之。日者,大將軍攻匈奴,斬首虜萬九千級,留蹛無所食。議令民得買爵及贖禁錮免減罪』。請置賞官,命曰武功爵。級十七萬,凡直三十餘萬金。諸買武功爵官首者試補吏,先除;千夫如五大夫;其有罪又減二等;爵得至樂卿:以顯軍功。」軍功多用越等,大者封侯卿大夫,小者郎吏。吏道雜而多端,則官職秏廢。 自公孫弘以春秋之義繩臣下取漢相,張湯用唆文決理為廷尉,於是見知之法生,而廢格沮誹窮治之獄用矣。其明年,淮南、衡山、江都王謀反跡見,而公卿尋端治之,竟其黨與,而坐死者數萬人,長吏益慘急而法令明察。 當是之時,招尊方正賢良文學之士,或至公卿大夫。公孫弘以漢相,布被,食不重味,為天下先。然無益於俗,稍騖於功利矣。 其明年,驃騎仍再出擊胡,獲首四萬。其秋,渾邪王率數萬之眾來降,於是漢發車二萬乘迎之。既至,受賞,賜及有功之士。是歲費凡百餘巨萬。 初,先是往十餘歲河決觀,梁楚之地固已數困,而緣河之郡隄塞河,輒決壞,費不可勝計。其後番系欲省底柱之漕,穿汾、河渠以為溉田,作者數萬人;鄭當時為渭漕渠回遠,鑿直渠自長安至華陰,作者數萬人;朔方亦穿渠,作者數萬人:各歷二三期,功未就,費亦各巨萬十數。 天子為伐胡,盛養馬,馬之來食長安者數萬匹,卒牽掌者關中不足,乃調旁近郡。而胡降者皆衣食縣官,縣官不給,天子乃損膳,解乘輿駟,出御府禁藏以贍之。 其明年,山東被水菑,民多饑乏,於是天子遣使者虛郡國倉廥以振貧民。猶不足,又募豪富人相貸假。尚不能相救,乃徙貧民於關以西,及充朔方以南新秦中,七十餘萬口,衣食皆仰給縣官。數歲,假予產業,使者分部護之,冠蓋相望。其費以億計,不可勝數。於是縣官大空。 而富商大賈或蹛財役貧,轉轂百數,廢居居邑,封君皆低首仰給。冶鑄煮鹽,財或累萬金,而不佐國家之急,黎民重困。於是天子與公卿議,更錢造幣以贍用,而摧浮淫併兼之徒。是時禁苑有白鹿而少府多銀錫。自孝文更造四銖錢,至是歲四十餘年,從建元以來,用少,縣官往往即多銅山而鑄錢,民亦閒盜鑄錢,不可勝數。錢益多而輕,物益少而貴。有司言曰:「古者皮幣,諸侯以聘享。金有三等,黃金為上,白金為中,赤金為下。今半兩錢法重四銖,而姦或盜摩錢裡取鋊,錢益輕薄而物貴,則遠方用幣煩費不省。」乃以白鹿皮方尺,緣以藻繢,為皮幣,直四十萬。王侯宗室朝覲聘享,必以皮幣薦璧,然後得行。 又造銀錫為白金。以為天用莫如龍,地用莫如馬,人用莫如龜,故白金三品:其一曰重八兩,圜之,其文龍,名曰「白選」,直三千;二曰以重差小,方之,其文馬,直五百;三曰復小,撱之,其文龜,直三百。令縣官銷半兩錢,更鑄三銖錢,文如其重。盜鑄諸金錢罪皆死,而吏民之盜鑄白金者不可勝數。 於是以東郭鹹陽、孔僅為大農丞,領鹽鐵事;桑弘羊以計算用事,侍中。鹹陽,齊之大煮鹽,孔僅,南陽大冶,皆致生累千金,故鄭當時進言之。弘羊,雒陽賈人子,以心計,年十三侍中。故三人言利事析秋豪矣。 法既益嚴,吏多廢免。兵革數動,民多買復及五大夫,徵發之士益鮮。於是除千夫五大夫為吏,不欲者出馬;故吏皆(通)適令伐棘上林,作昆明池。 其明年,大將軍、驃騎大出擊胡,得首虜八九萬級,賞賜五十萬金,漢軍馬死者十餘萬匹,轉漕車甲之費不與焉。是時財匱,戰士頗不得祿矣。 有司言三銖錢輕,易姦詐,乃更請諸郡國鑄五銖錢,周郭其下,令不可磨取鋊焉。 大農上鹽鐵丞孔僅、鹹陽言:「山海,天地之藏也,皆宜屬少府,陛下不私,以屬大農佐賦。願募民自給費,因官器作煮鹽,官與牢盆。浮食奇民欲擅管山海之貨,以致富羨,役利細民。其沮事之議,不可勝聽。敢私鑄鐵器煮鹽者,釱左趾,沒入其器物。郡不出鐵者,置小鐵官,便屬在所縣。」使孔僅、東郭鹹陽乘傳舉行天下鹽鐵,作官府,除故鹽鐵家富者為吏。吏道益雜,不選,而多賈人矣。 商賈以幣之變,多積貨逐利。於是公卿言:「郡國頗被菑害,貧民無產業者,募徙廣饒之地。陛下損膳省用,出禁錢以振元元,寬貸賦,而民不齊出於南畝,商賈滋眾。貧者畜積無有,皆仰縣官。異時算軺車賈人緡錢皆有差,請算如故。諸賈人末作貰貸賣買,居邑稽諸物,及商以取利者,雖無市籍,各以其物自佔,率緡錢二千而一算。諸作有租及鑄,率緡錢四千一算。非吏比者三老、北邊騎士,軺車以一算;商賈人軺車二算;船五丈以上一算。匿不自佔,佔不悉,戍邊一歲,沒入緡錢。有能告者,以其半畀之。賈人有市籍者,及其家屬,皆無得籍名田,以便農。敢犯令,沒入田僮。」 天子乃思卜式之言,召拜式為中郎,爵左庶長,賜田十頃,佈告天下,使明知之。 初,卜式者,河南人也,以田畜為事。親死,式有少弟,弟壯,式脫身出分,獨取畜羊百餘,田宅財物盡予弟。式入山牧十餘歲,羊致千餘頭,買田宅。而其弟盡破其業,式輒復分予弟者數矣。是時漢方數使將擊匈奴,卜式上書,願輸家之半縣官助邊。天子使使問式:「欲官乎?」式曰:「臣少牧,不習仕宦,不願也。」使問曰:「家豈有冤,欲言事乎?」式曰:「臣生與人無分爭。式邑人貧者貸之,不善者教順之,所居人皆從式,式何故見冤於人!無所欲言也。」使者曰:「茍如此,子何欲而然?」式曰:「天子誅匈奴,愚以為賢者宜死節於邊,有財者宜輸委,如此而匈奴可滅也。」使者具其言入以聞。天子以語丞相弘。弘曰:「此非人情。不軌之臣,不可以為化而亂法,願陛下勿許。」於是上久不報式,數歲,乃罷式。式歸,復田牧。歲餘,會軍數出,渾邪王等降,縣官費眾,倉府空。其明年,貧民大徙,皆仰給縣官,無以盡贍。卜式持錢二十萬予河南守,以給徙民。河南上富人助貧人者籍,天子見卜式名,識之,曰「是固前而欲輸其家半助邊」,乃賜式外繇四百人。式又盡復予縣官。是時富豪皆爭匿財,唯式尤欲輸之助費。天子於是以式終長者,故尊顯以風百姓。 初,式不願為郎。上曰:「吾有羊上林中,欲令子牧之。」式乃拜為郎,布衣屩而牧羊。歲餘,羊肥息。上過見其羊,善之。式曰:「非獨羊也,治民亦猶是也。以時起居;惡者輒斥去,毋令敗群。」上以式為奇,拜為緱氏令試之,緱氏便之。遷為成皋令,將漕最。上以為式樸忠,拜為齊王太傅。 而孔僅之使天下鑄作器,三年中拜為大農,列於九卿。而桑弘羊為大農丞,筦諸會計事,稍稍置均輸以通貨物矣。 始令吏得入穀補官,郎至六百石。 自造白金五銖錢後五歲,赦吏民之坐盜鑄金錢死者數十萬人。其不發覺相殺者,不可勝計。赦自出者百餘萬人。然不能半自出,天下大抵無慮皆鑄金錢矣。犯者眾,吏不能盡誅取,於是遣博士褚大、徐偃等分曹循行郡國,舉兼併之徒守相為(吏)[利]者。而御史大夫張湯方隆貴用事,減宣、杜周等為中丞,義縱、尹齊、王溫舒等用慘急刻深為九卿,而直指夏蘭之屬始出矣。 而大農顏異誅。初,異為濟南亭長,以廉直稍遷至九卿。上與張湯既造白鹿皮幣,問異。異曰:「今王侯朝賀以蒼璧,直數千,而其皮薦反四十萬,本末不相稱。」天子不說。張湯又與異有卻,及有人告異以它議,事下張湯治異。異與客語,客語初令下有不便者,異不應,微反唇。湯奏當異九卿見令不便,不入言而腹誹,論死。自是之後,有腹誹之法(以此)[比],而公卿大夫多諂諛取容矣。 天子既下緡錢令而尊卜式,百姓終莫分財佐縣官,於是(楊可)告緡錢縱矣。 郡國多姦鑄錢,錢多輕,而公卿請令京師鑄鐘官赤側,一當五,賦官用非赤側不得行。白金稍賤,民不寶用,縣官以令禁之,無益。歲餘,白金終廢不行。 是歲也,張湯死而民不思。 其後二歲,赤側錢賤,民巧法用之,不便,又廢。於是悉禁郡國無鑄錢,專令上林三官鑄。錢既多,而令天下非三官錢不得行,諸郡國所前鑄錢皆廢銷之,輸其銅三官。而民之鑄錢益少,計其費不能相當,唯真工大姦乃盜為之。 卜式相齊,而楊可告緡遍天下,中家以上大抵皆遇告。杜周治之,獄少反者。乃分遣御史廷尉正監分曹往,即治郡國緡錢,得民財物以億計,奴婢以千萬數,田大縣數百頃,小縣百餘頃,宅亦如之。於是商賈中家以上大率破,民偷甘食好衣,不事畜藏之產業,而縣官有鹽鐵緡錢之故,用益饒矣。 益廣關,置左右輔。 初,大農筦鹽鐵官布多,置水衡,欲以主鹽鐵;及楊可告緡錢,上林財物眾,乃令水衡主上林。上林既充滿,益廣。是時越欲與漢用船戰逐,乃大修昆明池,列觀環之。治樓船,高十餘丈,旗幟加其上,甚壯。於是天子感之,乃作柏梁臺,高數十丈。宮室之修,由此日麗。 乃分緡錢諸官,而水衡、少府、大農、太僕各置農官,往往即郡縣比沒入田田之。其沒入奴婢,分諸苑養狗馬禽獸,及與諸官。諸官益雜置多,徒奴婢眾,而下河漕度四百萬石,及官自糴乃足。 所忠言:「世家子弟富人或鬬雞走狗馬,弋獵博戲,亂齊民。」乃徵諸犯令,相引數千人,命曰「株送徒」。入財者得補郎,郎選衰矣。 是時山東被河菑,及歲不登數年,人或相食,方一二千里。天子憐之,詔曰:「江南火耕水耨,令饑民得流就食江淮閒,欲留,留處。」遣使冠蓋相屬於道,護之,下巴蜀粟以振之。 其明年,天子始巡郡國。東度河,河東守不意行至,不辨,自殺。行西踰隴,隴西守以行往卒,天子從官不得食,隴西守自殺。於是上北出蕭關,從數萬騎,獵新秦中,以勒邊兵而歸。新秦中或千里無亭徼,於是誅北地太守以下,而令民得畜牧邊縣,官假馬母,三歲而歸,及息什一,以除告緡,用充仞新秦中。 既得寶鼎,立后土、太一祠,公卿議封禪事,而天下郡國皆豫治道橋,繕故宮,及當馳道縣,縣治官儲,設供具,而望以待幸。 其明年,南越反,西羌侵邊為桀。於是天子為山東不贍,赦天下[囚],因南方樓船卒二十餘萬人擊南越,數萬人發三河以西騎擊西羌,又數萬人度河築令居。初置張掖、酒泉郡,而上郡、朔方、西河、河西開田官,斥塞卒六十萬人戍田之。中國繕道餽糧,遠者三千,近者千餘裡,皆仰給大農。邊兵不足,乃發武庫工官兵器以贍之。車騎馬乏絕,縣官錢少,買馬難得,乃著令,令封君以下至三百石以上吏,以差出牝馬天下亭,亭有畜牸馬,歲課息。 齊相卜式上書曰:「臣聞主憂臣辱。南越反,臣願父子與齊習船者往死之。」天子下詔曰:「卜式雖躬耕牧,不以為利,有餘輒助縣官之用。今天下不幸有急,而式奮願父子死之,雖未戰,可謂義形於內。賜爵關內侯,金六十斤,田十頃。」佈告天下,天下莫應。列侯以百數,皆莫求從軍擊羌、越。至酎,少府省金,而列侯坐酎金失侯者百餘人。乃拜式為御史大夫。 式既在位,見郡國多不便縣官作鹽鐵,鐵器苦惡,賈貴,或彊令民賣買之。而船有算,商者少,物貴,乃因孔僅言船算事。上由是不悅卜式。 漢連兵三歲,誅羌,滅南越,番禺以西至蜀南者置初郡十七,且以其故俗治,毋賦稅。南陽、漢中以往郡,各以地比給初郡吏卒奉食幣物,傳車馬被具。而初郡時時小反,殺吏,漢發南方吏卒往誅之,閒歲萬餘人,費皆仰給大農。大農以均輸調鹽鐵助賦,故能贍之。然兵所過縣,為以訾給毋乏而已,不敢言擅賦法矣。 其明年,元封元年,卜式貶秩為太子太傅。而桑弘羊為治粟都尉,領大農,盡代僅筦天下鹽鐵。弘羊以諸官各自市,相與爭,物故騰躍,而天下賦輸或不償其僦費,乃請置大農部丞數十人,分部主郡國,各往往縣置均輸鹽鐵官,令遠方各以其物貴時商賈所轉販者為賦,而相灌輸。置平準於京師,都受天下委輸。召工官治車諸器,皆仰給大農。大農之諸官盡籠天下之貨物,貴即賣之,賤則買之。如此,富商大賈無所牟大利,則反本,而萬物不得騰踴。故抑天下物,名曰「平準」。天子以為然,許之。於是天子北至朔方,東到太山,巡海上,並北邊以歸。所過賞賜,用帛百餘萬匹,錢金以巨萬計,皆取足大農。 弘羊又請令吏得入粟補官,及罪人贖罪。令民能入粟甘泉各有差,以復終身,不告緡。他郡各輸急處,而諸農各致粟,山東漕益歲六百萬石。一歲之中,太倉、甘泉倉滿。邊餘穀諸物均輸帛五百萬匹。民不益賦而天下用饒。於是弘羊賜爵左庶長,黃金再百斤焉。 是歲小旱,上令官求雨,卜式言曰:「縣官當食租衣稅而已,今弘羊令吏坐市列肆,販物求利。亨弘羊,天乃雨。」 太史公曰:農工商交易之路通,而龜貝金錢刀布之幣興焉。所從來久遠,自高辛氏之前尚矣,靡得而記雲。故書道唐虞之際,詩述殷周之世,安寧則長庠序,先本絀末,以禮義防於利;事變多故而亦反是。是以物盛則衰,時極而轉,一質一文,終始之變也。禹貢九州,各因其土地所宜,人民所多少而納職焉。湯武承獘易變,使民不倦,各兢兢所以為治,而稍陵遲衰微。齊桓公用管仲之謀,通輕重之權,徼山海之業,以朝諸侯,用區區之齊顯成霸名。魏用李克,盡地力,為彊君。自是以後,天下爭於戰國,貴詐力而賤仁義,先富有而後推讓。故庶人之富者或累巨萬,而貧者或不厭糟糠;有國彊者或並群小以臣諸侯,而弱國或絕祀而滅世。以至於秦,卒並海內。虞夏之幣,金為三品,或黃,或白,或赤;或錢,或布,或刀,或龜貝。及至秦,中一國之幣為(三)[二]等,黃金以溢名,為上幣;銅錢識曰半兩,重如其文,為下幣。而珠玉、龜貝、銀錫之屬為器飾寶藏,不為幣。然各隨時而輕重無常。於是外攘夷狄,內興功業,海內之士力耕不足糧饢,女子紡績不足衣服。古者嘗竭天下之資財以奉其上,猶自以為不足也。無異故云,事勢之流,相激使然,曷足怪焉。 【索隱述贊】平準之立,通貨天下。既入縣官,或振華夏。其名刀布,其文龍馬。增算告緡,裒多益寡。弘羊心計,卜式長者。都內充殷,取贍郊野。
雜阿含經(五十卷)
雜阿含經 __FORCETOC__ 雜阿含經 *卷第一 *卷第二 *卷第三 *卷第四 *卷第五 *卷第六 *卷第七 *卷第八 *卷第九 *卷第十 *卷第十一 *卷第十二 *卷第十三 *卷第十四 *卷第十五 *卷第十六 *卷第十七 *卷第十八 *卷第十九 *卷第二十 *卷第二十一 *卷第二十二 *卷第二十三 *卷第二十四 *卷第二十五 *卷第二十六 *卷第二十七 *卷第二十八 *卷第二十九 *卷第三十 *卷第三十一 *卷第三十二 *卷第三十三 *卷第三十四 *卷第三十五 *卷第三十六 *卷第三十七 *卷第三十八 *卷第三十九 *卷第四十 *卷第四十一 *卷第四十二 *卷第四十三 *卷第四十四 *卷第四十五 *卷第四十六 *卷第四十七 *卷第四十八 *卷第四十九 *卷第五十  
雜阿含經/卷第01
古文 - 雜阿含經 - 雜阿含經卷第一 宋天竺三藏求那跋陀羅譯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當觀色無常。如是觀者。則為正觀。正觀者。則生厭離。厭離者。喜貪盡。喜貪盡者。說心解脫。如是觀受.想.行.識無常。如是觀者。則為正觀。正觀者。則生厭離。厭離者。喜貪盡。喜貪盡者。說心解脫。如是。比丘。心解脫者。若欲自證。則能自證。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如觀無常。苦.空.非我亦復如是。時。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於色當正思惟。色無常如實知。所以者何。比丘。於色正思惟。觀色無常如實知者。於色慾貪斷。欲貪斷者。說心解脫。如是受.想.行.識當正思惟。觀識無常如實知。所以者何。於識正思惟。觀識無常者。則於識欲貪斷。欲貪斷者。說心解脫。如是心解脫者。若欲自證。則能自證。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如是正思惟無常。苦.空.非我亦復如是。時。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於色不知.不明.不斷.不離欲。則不能斷苦。如是受.想.行.識。不知.不明.不斷.不離欲。則不能斷苦。諸比丘。於色若知.若明.若斷.若離欲。則能斷苦。如是受.想.行.識。若知.若明.若斷.若離欲。則能堪任斷苦。時。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於色不知.不明.不斷.不離欲.心不解脫者。則不能越生.老.病.死怖。如是受.想.行.識。不知.不明.不斷.不離欲貪.心不解脫者。則不能越生.老.病.死怖。比丘。於色若知.若明.若斷.若離欲。則能越生.老.病.死怖。諸比丘。若知.若明.若離欲貪.心解脫者。則能越生.老.病.死怖。如是受.想.行.識。若知.若明.若斷.若離欲貪.心解脫者。則能越生.老.病.死怖。時。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於色愛喜者。則於苦愛喜。於苦愛喜者。則於苦不得解脫.不明.不離欲。如是受.想.行.識愛喜者。則愛喜苦。愛喜苦者。則於苦不得解脫。諸比丘。於色不愛喜者。則不喜於苦。不喜於苦者。則於苦得解脫。如是受.想.行.識不愛喜者。則不喜於苦。不喜於苦者。則於苦得解脫。諸比丘。於色不知.不明.不離欲貪.心不解脫。貪心不解脫者。則不能斷苦。如是受.想.行.識。不知.不明.不離欲貪.心不解脫者。則不能斷苦。於色若知.若明.若離欲貪.心得解脫者。則能斷苦。如是受.想.行.識。若知.若明.若離欲貪.心得解脫者。則能斷苦。時。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於色不知.不明.不離欲貪.心不解脫者。則不能越生.老.病.死怖。如是受.想.行.識。不知.不明.不離欲貪.心不解脫者。則不能越生.老.病.死怖。諸比丘。於色若知.若明.若離欲貪.心解脫者。則能越生.老.病.死怖。如是受.想.行.識。若知.若明.若離欲貪.心解脫者。則能越生.老.病.死怖。時。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於色愛喜者。則於苦愛喜。於苦愛喜者。則於苦不得解脫。如是受.想.行.識愛喜者。則愛喜苦。愛喜苦者。則於苦不得解脫。諸比丘。於色不愛喜者。則不喜於苦。不喜於苦者。則於苦得解脫。如是受.想.行.識不愛喜者。則不喜於苦。不喜於苦者。則於苦得解脫。時。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無常及苦.空  非我.正思惟 :無知等四種  及於色喜樂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過去.未來色無常。況現在色。聖弟子。如是觀者。不顧過去色。不欲未來色。於現在色厭.離欲.正向滅盡。如是。過去.未來受.想.行.識無常。況現在識。聖弟子。如是觀者。不顧過去識。不欣未來識。於現在識厭.離欲.正向滅盡。如無常。苦.空.非我亦復如是。時。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色無常。無常即苦。苦即非我。非我者亦非我所。如是觀者。名真實正觀。如是受.想.行.識無常。無常即苦。苦即非我。非我者亦非我所。如是觀者。名真實觀。聖弟子。如是觀者。厭於色。厭受.想.行.識。厭故不樂。不樂故得解脫。解脫者真實智生。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時。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色無常。無常即苦。苦即非我。非我者即非我所。如是觀者。名真實觀。如是受.想.行.識無常。無常即苦。苦即非我。非我者即非我所。如是觀者。名真實觀。聖弟子。如是觀者。於色解脫。於受.想.行.識解脫。我說是等解脫於生.老.病.死.憂.悲.苦惱。時。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色無常。若因.若緣生諸色者。彼亦無常。無常因.無常緣所生諸色。云何有常。如是受.想.行.識無常。若因.若緣生諸識者。彼亦無常。無常因.無常緣所生諸識。云何有常。如是。諸比丘。色無常。受.想.行.識無常。無常者則是苦。苦者則非我。非我者則非我所。 聖弟子。如是觀者。厭於色。厭於受.想.行.識。厭者不樂。不樂則解脫。解脫知見。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時。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色無常。若因.若緣生諸色者。彼亦無常。無常因.無常緣所生諸色。云何有常。受.想.行.識無常。若因.若緣生諸識者。彼亦無常。無常因.無常緣所生諸識。云何有常。如是。比丘。色無常。受.想.行.識無常。無常者則是苦。苦者則非我。非我者則非我所。如是觀者。名真實觀。聖弟子。如是觀者。於色解脫。於受.想.行.識解脫。我說是等為解脫生.老.病.死.憂.悲.苦惱。時。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若眾生於色不味者。則不染於色。以眾生於色味故。則有染著。如是眾生於受.想.行.識不味者。彼眾生則不染於識。以眾生味受.想.行.識故。彼眾生染著於識。諸比丘。若色於眾生不為患者。彼諸眾生不應厭色。以色為眾生患故。彼諸眾生則厭於色。如是受.想.行.識不為患者。彼諸眾生不應厭識。以受.想.行.識為眾生患故。彼諸眾生則厭於識。諸比丘。若色於眾生無出離者。彼諸眾生不應出離於色。以色於眾生有出離故。彼諸眾生出離於色。如是受.想.行.識於眾生無出離者。彼諸眾生不應出離於識。以受.想.行.識於眾生有出離故。彼諸眾生出離於識。諸比丘。若我於此五受陰不如實知味是味.患是患.離是離者。我於諸天.若魔.若梵.沙門.婆羅門.天.人眾中。不脫.不出.不離。永住顛倒。亦不能自證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諸比丘。我以如實知此五受陰味是味.患是患.離是離故。我於諸天.若魔.若梵.沙門.婆羅門.天.人眾中。自證得脫.得出.得離.得解脫結縛。永不住顛倒。亦能自證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時。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我昔於色味有求有行。若於色味隨順覺。則於色味以智慧如實見。如是於受.想.行.識味有求有行。若於受.想.行.識味隨順覺。則於識味以智慧如實見。諸比丘。我於色患有求有行。若於色患隨順覺。則於色患以智慧如實見。如是受.想.行.識患有求有行。若於識患隨順覺。則於識患以智慧如實見。諸比丘。我於色離有求有行。若於色隨順覺。則於色離以智慧如實見。如是受.想.行.識離有求有行。若於受.想.行.識離隨順覺。則於受.想.行.識離以智慧如實見。諸比丘。我於五受陰不如實知味是味.患是患.離是離者。我於諸天.若魔.若梵.沙門.婆羅門.天.人眾中。不脫.不離.不出。永住顛倒。不能自證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諸比丘。我以如實知五受陰味是味.患是患.離是離。我於諸天人.若魔.若梵.沙門.婆羅門.天.人眾中。以脫.以離.以出。永不住顛倒。能自證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時。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過去四種說  厭離及解脫 :二種說因緣  味亦復二種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有異比丘來詣佛所。稽首佛足。卻住一面。白佛言。善哉。世尊。今當為我略說法要。我聞法已。當獨一靜處。修不放逸。修不放逸已。當復思惟。所以善男子出家。剃除鬚髮。身著法服。信家.非家.出家。為究竟無上梵行。現法作證。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爾時。世尊告彼比丘。善哉。善哉。比丘快說此言。雲當為我略說法要。我聞法已。獨一靜處。修不放逸。乃至自知不受後有。如是說耶。比丘白佛。如是。世尊。佛告比丘。諦聽。諦聽。善思念之。當為汝說。比丘。若隨使使者。即隨使死。若隨死者。為取所縛。比丘。若不隨使使。則不隨使死。不隨使死者。則於取解脫。比丘白佛。知已。世尊。知已。善逝。佛告比丘。汝云何於我略說法中。廣解其義。比丘白佛言。世尊。色隨使使.色隨使死。隨使使.隨使死者。則為取所縛。如是受.想.行.識。隨使使.隨使死。隨使使.隨使死者。為取所縛。世尊。若色不隨使使.不隨使死。不隨使使.不隨使死者。則於取解脫。如是受.想.行.識。不隨使使.不隨使死。不隨使使.不隨使死者。則於取解脫。如是。世尊。略說法中。廣解其義。佛告比丘。善哉。善哉。比丘於我略說法中。廣解其義。所以者何。色隨使使.隨使死。隨使使.隨使死者。則為取所縛。如是受.想.行.識。隨使使.隨使死。隨使使.隨使死者。則為取所縛。比丘。色不隨使使.不隨使死。不隨使使.不隨使死者。則於取解脫。如是受.想.行.識。不隨使使.不隨使死。不隨使使.不隨使死者。則於取解脫。時。彼比丘聞佛所說。心大歡喜。禮佛而退。獨在靜處。精勤修習。住不放逸。精勤修習。住不放逸已。思惟。所以善男子出家。剃除鬚髮。身著法服。信家.非家.出家。乃至自知不受後有。時。彼比丘即成羅漢。心得解脫。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有異比丘來詣佛所。所問如上。差別者。隨使使.隨使死者。則增諸數。若不隨使使.不隨使死者。則不增諸數。佛告比丘。汝云何於我略說法中。廣解其義。時。彼比丘白佛言。世尊。若色隨使使.隨使死。隨使使.隨使死者。則增諸數。如是受.想.行.識。隨使使.隨使死。隨使使.隨使死者。則增諸數。世尊。若色不隨使使.不隨使死。不隨使使.不隨使死者。則不增諸數。如是受.想.行.識。不隨使使.不隨使死。不隨使使.不隨使死者。則不增諸數。如是。世尊。我於略說法中。廣解其義。如是。乃至得阿羅漢。心得解脫。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有異比丘從坐起。偏袒右肩。合掌白佛言。善哉。世尊。為我略說法要。我聞法已。當獨一靜處。專精思惟。住不放逸。所以善男子出家。剃除鬚髮。身著法服。信家.非家.出家學道。為究竟無上梵行。現法身作證。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爾時。世尊告彼比丘。善哉。善哉。汝作是說。世尊。為我略說法要。我於略說法中。廣解其義。當獨一靜處。專精思惟。住不放逸。乃至自知不受後有。汝如是說耶。比丘白佛。如是。世尊。佛告比丘。諦聽。諦聽。善思念之。當為汝說。比丘。非汝所應之法。宜速斷除。斷彼法者。以義饒益。長夜安樂。時。彼比丘白佛言。知已。世尊。知已。善逝。佛告比丘。云何於我略說法中。廣解其義。比丘白佛言。世尊。色非我所應。宜速斷除。受.想.行.識非我所應。宜速斷除。以義饒益。長夜安樂。是故。世尊。我於世尊略說法中。廣解其義。佛言。善哉。善哉。比丘。汝於我略說法中。廣解其義。所以者何。色者非汝所應。宜速斷除。如是受.想.行.識非汝所應。宜速斷除。斷除已。以義饒益。長夜安樂。時。彼比丘聞佛所說。心大歡喜。禮佛而退。獨一靜處。精勤修習。住不放逸。精勤修習。住不放逸已。思惟。所以善男子出家。剃除鬚髮。身著法服。正信.非家.出家。乃至自知不受後有。時。彼比丘成阿羅漢。心得解脫。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有異比丘從坐起。偏袒右肩。為佛作禮。卻住一面。而白佛言。善哉。世尊。為我略說法要。我聞法已。當獨一靜處。專精思惟。不放逸住。乃至自知不受後有。佛告比丘。善哉。善哉。汝作如是說。世尊。為我略說法要。我聞法已。當獨一靜處。專精思惟。不放逸住。乃至自知不受後有耶。時。彼比丘白佛言。如是。世尊。佛告比丘。諦聽。諦聽。善思念之。當為汝說。若非汝所應。亦非餘人所應。此法宜速除斷。斷彼法已。以義饒益。長夜安樂。時。彼比丘白佛言。知已。世尊。知已。善逝。佛告比丘。云何於我略說法中。廣解其義。比丘白佛言。世尊。色非我.非我所應。亦非餘人所應。是法宜速除斷。斷彼法已。以義饒益。長夜安樂。如是受.想.行.識。非我.非我所應。亦非餘人所應。宜速除斷。斷彼法已。以義饒益。長夜安樂。是故。我於如來略說法中。廣解其義。佛告比丘。善哉。善哉。汝云何於我略說法中。廣解其義。所以者何。比丘。色非我.非我所應。亦非餘人所應。是法宜速除斷。斷彼法已。以義饒益。長夜安樂。如是受.想.行.識。非我.非我所應。亦非餘人所應。是法宜速除斷。斷彼法已。以義饒益。長夜安樂。時。彼比丘聞佛所說。心大歡喜。禮佛而退。獨一靜處。精勤修習。不放逸住。乃至自知不受後有。時。彼比丘心得解脫。成阿羅漢。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有異比丘從坐起。為佛作禮。而白佛言。世尊。為我略說法要。我聞法已。當獨一靜處。專精思惟。不放逸住。不放逸住已。思惟。所以善男子正信家.非家.出家。乃至自知不受後有。爾時。世尊告彼比丘。善哉。善哉。汝今作是說。善哉。世尊。為我略說法要。我聞法已。當獨一靜處。專精思惟。不放逸住。乃至自知不受後有耶。比丘白佛言。如是。世尊。佛告比丘。諦聽。諦聽。善思念之。當為汝說。比丘。結所繫法宜速除斷。斷彼法已。以義饒益。長夜安樂。時。彼比丘白佛言。知已。世尊。知已。善逝。佛告比丘。汝云何於我略說法中。廣解其義。比丘白佛言。世尊。色是結所繫法。是結所繫法宜速除斷。斷彼法已。以義饒益。長夜安樂。如是受.想.行.識結所繫法。是結所繫法宜速除斷。斷彼法已。以義饒益。長夜安樂。是故我於世尊略說法中。廣解其義。佛告比丘。善哉。善哉。汝於我略說法中。廣解其義。所以者何。色是結所繫法。此法宜速除斷。斷彼法已。以義饒益。長夜安樂。如是受.想.行.識是結所繫法。此法宜速除斷。斷彼法已。以義饒益。長夜安樂。時。彼比丘聞佛所說。心大歡喜。禮佛而退。獨一靜處。專精思惟。不放逸住。乃至心得解脫。成阿羅漢。 深經亦如是說。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有異比丘從坐起。為佛作禮。而白佛言。世尊。為我略說法要。我聞法已。當獨一靜處。專精思惟。不放逸住。不放逸住已。思惟。所以善男子正信.非家.出家。乃至自知不受後有。爾時。世尊告彼比丘。善哉。善哉。汝今作是說。善哉。世尊。為我略說法要。我聞法已。當獨一靜處。專精思惟。不放逸住。乃至自知不受後有耶。比丘白佛言。如是。世尊。佛告比丘。諦聽。諦聽。善思念之。當為汝說。比丘。動搖時。則為魔所縛。若不動者。則解脫波旬。比丘白佛言。知已。世尊。知已。善逝。佛告比丘。汝云何於我略說法中。廣解其義。比丘白佛言。世尊。色動搖時。則為魔所縛。若不動者。則解脫波旬。如是受.想.行.識動搖時。則為魔所縛。若不動者。則解脫波旬。是故我於世尊略說法中。廣解其義。佛告比丘。善哉。善哉。汝於我略說法中。廣解其義。所以者何。若色動搖時。則為魔所縛。若不動者。則解脫波旬。如是受.想.行.識動搖時。則為魔所縛。若不動者。則解脫波旬。乃至自知不受後有。心得解脫。成阿羅漢。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有比丘名劫波。來詣佛所。頭面禮足。卻住一面。白佛言。如世尊說。比丘心得善解脫。世尊。云何比丘心得善解脫。爾時。世尊告劫波曰。善哉。善哉。能問如來心善解脫。善哉。劫波。諦聽。諦聽。善思念之。當為汝說。劫波。當觀知諸所有色。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麤.若細。若好.若醜。若遠.若近。彼一切悉皆無常。正觀無常已。色愛即除。色愛除已。心善解脫。如是觀受.想.行.識。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麤.若細。若好.若醜。若遠.若近。彼一切悉皆無常。正觀無常已。識愛即除。識愛除已。我說心善解脫。劫波。如是。比丘心善解脫者。如來說名心善解脫。所以者何。愛欲斷故。愛欲斷者。如來說名心善解脫。時。劫波比丘聞佛所說。心大歡喜。禮佛而退。爾時。劫波比丘受佛教已。獨一靜處。專精思惟。不放逸住。乃至自知不受後有。心善解脫。成阿羅漢。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尊者羅睺羅往詣佛所。頭面禮足。卻住一面。白佛言。世尊。云何知.云何見我此識身及外境界一切相。能令無有我.我所見.我慢使繫著。佛告羅睺羅。善哉。善哉。能問如來。云何知.云何見我此識身及外境界一切相。令無有我.我所見.我慢使繫著耶。羅睺羅白佛言。如是。世尊。佛告羅睺羅。善哉。諦聽。諦聽。善思念之。當為汝說。羅睺羅。當觀若所有諸色。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麤.若細。若好.若醜。若遠.若近。彼一切悉皆非我.不異我.不相在。如是平等慧正觀。如是受.想.行.識。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麤.若細。若好.若醜。若遠.若近。彼一切非我.不異我.不相在。如是平等慧如實觀。如是。羅睺羅。比丘如是知.如是見。如是知.如是見者。於此識身及外境界一切相。無有我.我所見.我慢使繫著。羅睺羅。比丘若如是於此識身及外境界一切相。無有我.我所見.我慢使繫著者。比丘是名斷愛欲。轉去諸結。正無間等。究竟苦邊。時。羅睺羅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伽蘭陀竹園。爾時。世尊告羅睺羅。比丘。云何知.云何見我此識身及外境界一切相。無有我.我所見.我慢使繫著。羅睺羅白佛言。世尊為法主.為導.為覆。善哉。世尊當為諸比丘演說此義。諸比丘從佛聞已。當受持奉行。佛告羅睺羅。諦聽。諦聽。善思念之。當為汝說。羅睺羅白佛。唯然。受教。佛告羅睺羅。當觀諸所有色。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麤.若細。若好.若醜。若遠.若近。彼一切非我.不異我.不相在。如是平等慧如實觀。如是受.想.行.識。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麤.若細。若好.若醜。若遠.若近。彼一切非我.不異我.不相在。如是平等慧如實觀。比丘。如是知.如是見我此識身及外境界一切相。無有我.我所見.我慢使繫著。羅睺羅。比丘如是識身及外境界一切相。無有我.我所見.我慢使繫著者。超越疑心。遠離諸相。寂靜解脫。是名比丘斷除愛欲。轉去諸結。正無間等。究竟苦邊。時。羅睺羅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使.增諸數  非我.非彼  結繫.動搖 :劫波所問  亦羅睺羅  所問二經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時。有異比丘來詣佛所。為佛作禮。卻住一面。白佛言。如世尊說多聞。云何為多聞。佛告比丘。善哉。善哉。汝今問我多聞義耶。比丘白佛。唯然。世尊。佛告比丘。諦聽。善思。當為汝說。比丘當知。若聞色是生厭.離欲.滅盡.寂靜法。是名多聞。如是聞受.想.行.識。是生厭.離欲.滅盡.寂靜法。是名多聞比丘。是名如來所說多聞。時。彼比丘聞佛所說。踴躍歡喜。作禮而去。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有異比丘來詣佛所。頭面禮足。卻住一面。白佛言。如世尊所說法師。云何名為法師。佛告比丘。善哉。善哉。汝今欲知如來所說法師義耶。比丘白佛。唯然。世尊。佛告比丘。諦聽。善思。當為汝說。佛告比丘。若於色說是生厭.離欲.滅盡.寂靜法者。是名法師。若於受.想.行.識。說是生厭.離欲.滅盡.寂靜法者。是名法師。是名如來所說法師。時。彼比丘聞佛所說。踴躍歡喜。作禮而去。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有異比丘來詣佛所。頭面作禮。卻住一面。白佛言。如世尊說法次法向。云何法次法向。佛告比丘。善哉。善哉。汝今欲知法次法向耶。比丘白佛。唯然。世尊。佛告比丘。諦聽。善思。當為汝說。比丘。於色向厭.離欲.滅盡。是名法次法向。如是受.想.行.識。於識向厭.離欲.滅盡。是名法次法向。時。彼比丘聞佛所說。踴躍歡喜。作禮而去。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有異比丘來詣佛所。頭面禮足。卻住一面。白佛言。世尊。如世尊所說。得見法涅槃。云何比丘得見法涅槃。佛告比丘。善哉。善哉。汝今欲知見法涅槃耶。比丘白佛。唯然。世尊。佛告比丘。諦聽。善思。當為汝說。佛告比丘。於色生厭.離欲.滅盡。不起諸漏。心正解脫。是名比丘見法涅槃。如是受.想.行.識。於識生厭.離欲.滅盡。不起諸漏。心正解脫。是名比丘見法涅槃。時。彼比丘聞佛所說。踴躍歡喜。作禮而去。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有異比丘名三蜜離提。來詣佛所。頭面禮足。卻住一面。白佛言。如世尊說說法師。云何名為說法師。佛告比丘。汝今欲知說法師義耶。比丘白佛。唯然。世尊。佛告比丘。諦聽。善思。當為汝說。若比丘於色說厭.離欲.滅盡。是名說法師。如是於受.想.行.識。於識說厭.離欲.滅盡。是名說法師。時。彼比丘聞佛所說。踴躍歡喜。作禮而去。 :多聞.善說法  向法及涅槃 :三蜜離提問  云何說法師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尊者舍利弗在耆闍崛山中。時。有長者子名輸屢那。日日遊行。到耆闍崛山。詣尊者舍利弗。問訊起居已。卻坐一面。語舍利弗言。若諸沙門.婆羅門於無常色.變易.不安隱色言。我勝.我等.我劣。何故沙門.婆羅門作如是想。而不見真實。若沙門.婆羅門於無常.變易.不安隱受.想.行.識而言。我勝.我等.我劣。何故沙門.婆羅門作如是想。而不見真實。若沙門.婆羅門於無常色.不安隱色.變易言。我勝.我等.我劣。何所計而不見真實。於無常.變易.不安隱受.想.行.識言。我勝.我等.我劣。何所計而不見真實。輸屢那。於汝意云何。色為常.為無常耶。答言。無常。輸屢那。若無常。為是苦耶。答言。是苦。輸屢那。若無常.苦。是變易法。於意云何。聖弟子於中見色是我.異我.相在不。答言。不也。輸屢那。於意云何。受.想.行.識為常.為無常。答言。無常。若無常。是苦耶。答言。是苦。輸屢那。識若無常.苦。是變易法。於意云何。聖弟子於中見識是我.異我.相在不。答言。不也。輸屢那。當知色。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麤.若細。若好.若醜。若遠.若近。彼一切色不是我.不異我.不相在。是名如實知。如是受.想.行.識。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麤.若細。若好.若醜。若遠.若近。彼一切識不是我.不異我.不相在。是名如實知。輸屢那。如是於色.受.想.行.識生厭.離欲.解脫。解脫知見。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時。舍利弗說是經已。長者子輸屢那遠塵離垢。得法眼淨。時。長者子輸屢那見法得法。不由於他。於正法中。得無所畏。從坐起。偏袒右肩。胡跪合掌。白舍利弗言。我今已度。我從今日歸依佛.歸依法.歸依僧。為優婆塞。我從今日已。盡壽命。清淨歸依三寶。時。長者子輸屢那聞舍利弗所說。歡喜踴躍。作禮而去。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尊者舍利弗在耆闍崛山。時。有長者子名輸屢那。日日遊行。到耆闍崛山。詣舍利弗所。頭面禮足。卻坐一面。時。舍利弗謂輸屢那。若沙門.婆羅門於色不如實知。色集不如實知。色滅不如實知。色滅道跡不如實知故。輸屢那。當知此沙門.婆羅門不堪能斷色。如是沙門.婆羅門於受.想.行.識不如實知。識集不如實知。識滅不如實知。識滅道跡不如實知故。不堪能斷識。輸屢那。若沙門.婆羅門於色如實知。色集如實知。色滅如實知。色滅道跡如實知故。輸屢那。當知此沙門.婆羅門堪能斷色。如是。輸屢那。若沙門.婆羅門於受.想.行.識如實知。識集如實知。識滅如實知。識滅道跡如實知故。輸屢那。當知此沙門.婆羅門堪能斷識。輸屢那。於意云何。色為常.為無常耶。答言。無常。又問。若無常者。是苦耶。答言。是苦。舍利弗言。若色無常.苦者。是變易法。聖弟子寧於中見色是我.異我.相在不。答言。不也。輸屢那。如是受.想.行.識為常.為無常耶。答言。無常。又問。若無常者。是苦耶。答言。是苦。又問。若無常.苦者。是變易法。聖弟子寧於中見識是我.異我.相在不。答曰。不也。輸屢那。當知色。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麤.若細.若好.若醜。若遠.若近。於一切色不是我.不異我.不相在。是名如實知。輸屢那。聖弟子於色生厭.離欲.解脫。解脫生.老.病.死.憂.悲.苦惱。如是受.想.行.識。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麤.若細。若好.若醜。若遠.若近。彼一切識不是我.不異我.不相在。是名如實知。輸屢那。聖弟子於識生厭.離欲.解脫。解脫生.老.病.死.憂.悲.苦惱。時。輸屢那聞舍利弗所說。歡喜踴躍。作禮已。去。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尊者舍利弗在耆闍崛山。時。有長者子名輸屢那。日日遊行。到耆闍崛山。詣舍利弗所。頭面禮足。卻坐一面。時。舍利弗告輸屢那。若沙門.婆羅門於色不如實知。色集不如實知。色滅不如實知。色味不如實知。色患不如實知。色離不如實知故。不堪能超越色。若沙門.婆羅門於受.想.行.識不如實知。識集不如實知。識滅不如實知。識味不如實知。識患不如實知。識離不如實知故。此沙門.婆羅門不堪能超越識。若沙門.婆羅門於色.色集.色滅.色味.色患.色離如實知。此沙門.婆羅門堪能超越色。若沙門.婆羅門於受.想.行.識.識集.識滅.識味.識患.識離如實知。此沙門.婆羅門堪能超越識。輸屢那。於汝意云何。色為常.為無常耶。答言。無常。無常者。為苦耶。答言。是苦。輸屢那。若色無常.苦。是變易法。聖弟子於中寧有是我.異我.相在不。答言。不也。輸屢那。於汝意云何。如是受.想.行.識為常.為無常。答言。無常。若無常者。是苦耶。答言。是苦。輸屢那。若無常.苦。是變易法。聖弟子於中寧有是我.異我.相在不。答言。不也。輸屢那。當知色。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麤.若細。若好.若醜。若遠.若近。於一切色不是我.不異我.不相在。是名如實知。輸屢那。受.想.行.識。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麤.若細。若好.若醜。若遠.若近。於一切識不是我.不異我.不相在。是名如實知。輸屢那。聖弟子於此五受陰正觀非我.非我所。如是正觀。於諸世間無所攝受。無攝受者。則無所著。無所著者。自得涅槃。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時。長者子輸屢那聞舍利弗所說。歡喜踴躍。作禮而去。 古文 - 雜阿含經 - 雜阿含經卷第一
雜阿含經/卷第02
古文 - 雜阿含經 - 雜阿含經卷第二 宋天竺三藏求那跋陀羅譯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色非是我。若色是我者。不應於色病.苦生。亦不應於色慾令如是.不令如是。以色無我故。於色有病.有苦生。亦得於色慾令如是.不令如是。受.想.行.識亦復如是。比丘。於意云何。色為是常.為無常耶。比丘白佛。無常。世尊。比丘。若無常者。是苦不。比丘白佛。是苦。世尊。若無常.苦。是變易法。多聞聖弟子於中寧見有我.異我.相在不。比丘白佛。不也。世尊。受.想.行.識亦復如是。是故。比丘。諸所有色。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麤.若細。若好.若醜。若遠.若近。彼一切非我.不異我.不相在。如是觀察。受.想.行.識亦復如是。比丘。多聞聖弟子於此五受陰非我.非我所。如實觀察。如實觀察已。於諸世間都無所取。無所取故無所著。無所著故自覺涅槃。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波羅奈國仙人住處鹿野苑中。爾時。世尊告餘五比丘。色非有我。若色有我者。於色不應病.苦生。亦不得於色慾令如是.不令如是。以色無我故。於色有病.有苦生。亦得於色慾令如是.不令如是。受.想.行.識亦復如是。比丘。於意云何。色為是常.為無常耶。比丘白佛。無常。世尊。比丘。若無常者。是苦耶。比丘白佛。是苦。世尊。比丘。若無常.苦。是變易法。多聞聖弟子寧於中見是我.異我.相在不。比丘白佛。不也。世尊。受.想.行.識亦復如是。是故。比丘。諸所有色。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麤.若細。若好.若醜。若遠.若近。彼一切非我.非我所。如實觀察。受.想.行.識亦復如是。比丘。多聞聖弟子於此五受陰見非我.非我所。如是觀察。於諸世間都無所取。無所取故無所著。無所著故自覺涅槃。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佛說此經已。餘五比丘不起諸漏。心得解脫。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支提竹園精舍。爾時。有三正士出家未久。所謂尊者阿[少/兔]律陀.尊者難提.尊者金毘羅。爾時。世尊知彼心中所念。而為教誡。比丘。此心.此意.此識。當思惟此。莫思惟此。斷此欲.斷此色。身作證具足住。比丘。寧有色。若常.不變易.正住不。比丘白佛。不也。世尊。佛告比丘。善哉。善哉。色是無常.變易.正住不。比丘白佛。不也。世尊。佛告比丘。善哉。善哉。色是無常.變易之法。厭.離欲.滅.寂沒。如是色從本以來。一切無常.苦.變易法。如是知已。緣彼色生諸漏害.熾然.憂惱皆悉斷滅。斷滅已。無所著。無所著已。安樂住。安樂住已。得般涅槃。受.想.行.識亦復如是。佛說此經時。三正士不起諸漏。心得解脫。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摩偷羅國跋提河側傘蓋菴羅樹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住於自洲。住於自依。住於法洲。住於法依。不異洲不異依。比丘。當正觀察。住自洲自依。法洲法依。不異洲不異依。何因生憂悲惱苦。云何有四。何故何繫著。云何自觀察未生憂悲惱苦而生。已生憂悲惱苦生長增廣。諸比丘白佛。世尊法根.法眼.法依。唯願為說。諸比丘聞已。當如說奉行。佛告比丘。諦聽。善思。當為汝說。比丘。有色。因色繫著色。自觀察未生憂悲惱苦而生。已生而復增長廣大。受.想.行.識亦復如是。比丘。頗有色常恆.不變易.正住耶。答言。不也。世尊。佛告比丘。善哉。善哉。比丘。色是無常。若善男子知色是無常已變易。離欲.滅.寂靜.沒。從本以來。一切色無常.苦.變易法知已。若色因緣生憂悲惱苦斷。彼斷已無所著。不著故安隱樂住。安隱樂住已。名為涅槃。受.想.行.識亦復如是。佛說此經時。十六比丘不生諸漏。心得解脫。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竹園.毘舍離  清淨.正觀察 :無常.苦.非我  五.三.與十六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我不與世間諍。世間與我諍。所以者何。比丘。若如法語者。不與世間諍。世間智者言有。我亦言有。云何為世間智者言有。我亦言有。比丘。色無常.苦.變易法。世間智者言有。我亦言有。如是受.想.行.識。無常.苦.變易法。世間智者言有。我亦言有。世間智者言無。我亦言無。謂色是常.恆.不變易.正住者。世間智者言無。我亦言無。受.想.行.識。常.恆.不變易.正住者。世間智者言無。我亦言無。是名世間智者言無。我亦言無。比丘。有世間世間法。我亦自知自覺。為人分別演說顯示。世間盲無目者不知不見。非我咎也。諸比丘。云何為世間世間法。我自知。我自覺。為人演說。分別顯示。盲無目者不知不見。是比丘。色無常.苦.變易法。是名世間世間法。如是受.想.行.識。無常.苦。是世間世間法。比丘。此是世間世間法。我自知自覺。為人分別演說顯示。盲無目者不知不見。我於彼盲無目不知不見者。其如之何。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世人為卑下業。種種求財活命。而得鉅富。世人皆知。如世人之所知。我亦如是說。所以者何。莫令我異於世人。諸比丘。譬如一器。有一處人。名為揵茨。有名缽。有名匕匕羅。有名遮留。有名毘悉多。有名婆闍那。有名薩牢。如彼所知。我亦如是說。所以者何。莫令我異於世人故。如是。比丘。有世間法。我自知自覺。為人分別演說顯示。知見而說。世間盲無目者不知不見。世間盲無目者不知不見。我其如之何。比丘。云何世間世間法。我自知自覺。乃至不知不見。色無常.苦.變易法。是為世間世間法。受.想.行.識。無常.苦.變易法。是世間世間法。比丘。是名世間世間法。我自知自見。乃至盲無目者不知不見。其如之何。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五種種子。何等為五。謂根種子.莖種子.節種子.自落種子.實種子。此五種子不斷.不壞.不腐.不中風。新熟堅實。有地界而無水界。彼種子不生長增廣。若彼種新熟堅實。不斷.不壞.不中風。有水界而無地界。彼種子亦不生長增廣。若彼種子新熟堅實。不斷.不壞.不腐.不中風。有地.水界。彼種子生長增廣。比丘。彼五種子者。譬取陰俱識。地界者。譬四識住。水界者。譬貪喜。四取攀緣識住。何等為四。於色中識住。攀緣色。喜貪潤澤。生長增廣。於受.想.行中識住。攀緣受.想.行。貪喜潤澤。生長增廣。比丘。識於中若來.若去.若住.若沒.若生長增廣。比丘。若離色.受.想.行。識有若來.若去.若住.若生者。彼但有言數。問已不知。增益生痴。以非境界故。色界離貪。離貪已。於色封滯意生縛斷。於色封滯意生縛斷已。攀緣斷。攀緣斷已。識無住處。不復生長增廣。受.想.行界離貪。離貪已。於行封滯意生觸斷。於行封滯意生觸斷已。攀緣斷。攀緣斷已。彼識無所住。不復生長增廣。不生長故。不作行。不作行已住。住已知足。知足已解脫。解脫已。於諸世間都無所取.無所著。無所取.無所著已。自覺涅槃。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我說彼識不至東.西.南.北.四維.上.下。無所至趣。唯見法。欲入涅槃.寂滅.清涼.清淨.真實。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封滯者不解脫。不封滯則解脫。云何封滯不解脫。比丘。攀緣四取陰識住。云何為四。色封滯識住。受.想.行封滯識住。乃至非境界故。是名封滯。故不解脫。云何不封滯則解脫。於色界離貪。受.想.行.識離貪。乃至清淨真實。是則不封滯則解脫。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五受陰。色受陰。受.想.行.識受陰。我於此五受陰。五種如實知。色如實知。色集.色味.色患.色離如實知。如是受.想.行.識如實知。識集.識味.識患.識離如實知。云何色如實知。諸所有色。一切四大及四大造色。是名色。如是色如實知。云何色集如實知。於色喜愛。是名色集。如是色集如實知。云何色味如實知。謂色因緣生喜樂。是名色味。如是色味如實知。云何色患如實知。若色無常.苦.變易法。是名色患。如是色患如實知。云何色離如實知。若於色調伏欲貪.斷欲貪.越欲貪。是名色離。如是色離如實知。云何受如實知。有六受身。眼觸生受。耳.鼻.舌.身.意觸生受。是名受。如是受如實知。云何受集如實知。觸集是受集。如是受集如實知。云何受味如實知。緣六受生喜樂。是名受味。如是受味如實知。云何受患如實知。若受無常.苦.變易法。是名受患。如是受患如實知。云何受離如實知。於受調伏欲貪.斷欲貪.越欲貪。是名受離。如是受離如實知。云何想如實知。謂六想身。云何為六。謂眼觸生想。耳.鼻.舌.身.意觸生想。是名想。如是想如實知。云何想集如實知。謂觸集是想集。如是想集如實知。云何想味如實知。想因緣生喜樂。是名想味。如是想味如實知。云何想患如實知。謂想無常.苦.變易法。是名想患。如是想患如實知。云何想離如實知。若於想調伏欲貪.斷欲貪.越欲貪。是名想離。如是想離如實知。云何行如實知。謂六思身。眼觸生思。耳.鼻.舌.身.意觸生思。是名為行。如是行如實知。云何行集如實知。觸集是行集。如是行集如實知。云何行味如實知。謂行因緣生喜樂。是名行味。如是行味如實知。云何行患如實知。若行無常.苦.變易法。是名行患。如是行患如實知。云何行離如實知。若行調伏欲貪.斷欲貪.越欲貪。是名行離。如是行離如實知。云何識如實知。謂六識身。眼識身。耳.鼻.舌.身.意識身。是名為識身。如是識身如實知。云何識集如實知。謂名色集。是名識集。如是識集如實知。云何識味如實知。識因緣生喜樂。是名識味。如是識味如實知。云何識患如實知。若識無常.苦.變易法。是名識患。如是識患如實知。云何識離如實知。謂於識調伏欲貪.斷欲貪.越欲貪。是名識離。如是識離如實知。比丘。若沙門.婆羅門於色如是知.如是見。如是知.如是見。離欲向。是名正向。若正向者。我說彼入。受.想.行.識亦復如是。若沙門.婆羅門於色如實知.如實見。於色生厭.離欲。不起諸漏。心得解脫。若心得解脫者。則為純一。純一者。則梵行立。梵行立者。離他自在。是名苦邊。受.想.行.識亦復如是。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七處善.三種觀義。盡於此法得漏盡。得無漏。心解脫.慧解脫。現法自知身作證具足住。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云何比丘七處善。比丘。如實知色.色集.色滅.色滅道跡.色味.色患.色離如實知。如是受.想.行.識。識集.識滅.識滅道跡.識味.識患.識離如實知。云何色如實知。諸所有色.一切四大及四大造色。是名為色。如是色如實知。云何色集如實知。愛喜是名色集。如是色集如實知。云何色滅如實知。愛喜滅是名色滅。如是色滅如實知。云何色滅道跡如實知。謂八聖道。正見.正志.正語.正業.正命.正方便.正念.正定。是名色滅道跡。如是色滅道跡如實知。云何色味如實知。謂色因緣生喜樂。是名色味。如是色味如實知。云何色患如實知。若色無常.苦.變易法。是名色患。如是色患如實知。云何色離如實知。謂於色調伏欲貪.斷欲貪.越欲貪。是名色離。如是色離如實知。云何受如實知。謂六受。眼觸生受。耳.鼻.舌.身.意觸生受。是名受。如是受如實知。云何受集如實知。觸集是受集。如是受集如實知。云何受滅如實知。觸滅是受滅。如是受滅如實知。云何受滅道跡如實知。謂八聖道。正見。乃至正定。是名受滅道跡。如是受滅道跡如實知。云何受味如實知。受因緣生喜樂。是名受味。如是受味如實知。云何受患如實知。若無常.苦.變易法。是名受患。如是受患如實知。云何受離如實知。若於受調伏欲貪.斷欲貪.越欲貪。是名受離。如是受離如實知。云何想如實知。謂六想。眼觸生想。耳.鼻.舌.身.意觸生想。是名為想。如是想如實知。云何想集如實知。觸集是想集。如是想集如實知。云何想滅如實知。觸滅是想滅。如是想滅如實知。云何想滅道跡如實知。謂八聖道。正見。乃至正定。是名想滅道跡。如是想滅道跡如實知。云何想味如實知。想因緣生喜樂。是名想味。如是想味如實知。云何想患如實知。若想無常.苦.變易法。是名想患。如是想患如實知。云何想離如實知。若於想調伏欲貪.斷欲貪.越欲貪。是名想離。如是想離如實知。云何行如實知。謂六思身。眼觸生思。耳.鼻.舌.身.意觸生思。是名為行。如是行如實知。云何行集如實知。觸集是行集。如是行集如實知。云何行滅如實知。觸滅是行滅。如是行滅如實知。云何行滅道跡如實知。謂八聖道。正見。乃至正定。是名行滅道跡。如是行滅道跡如實知。云何行味如實知。行因緣生喜樂。是名行味。如是行味如實知。云何行患如實知。若行無常.苦.變易法。是名行患。如是行患如實知。云何行離如實知。若於行調伏欲貪.斷欲貪.越欲貪。是名行離。如是行離如實知。云何識如實知。謂六識身。眼識。耳.鼻.舌.身.意識身。是名為識。如是識如實知。云何識集如實知。名色集是識集。如是識集如實知。云何識滅如實知。名色滅是識滅。如是識滅如實知。云何識滅道跡如實知。謂八聖道。正見。乃至正定。是名識滅道跡。如是識滅道跡如實知。云何識味如實知。識因緣生喜樂。是名識味。如是識味如實知。云何識患如實知。若識無常.苦.變易法。是名識患。如是識患如實知。云何識離如實知。若識調伏欲貪.斷欲貪.越欲貪。是名識離如實知。比丘。是名七處善。云何三種觀義。比丘。若於空閑.樹下.露地。觀察陰.界.入。正方便思惟其義。是名比丘三種觀義。是名比丘七處善.三種觀義。盡於此法得漏盡。得無漏。心解脫.慧解脫。現法自知作證具足住。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取故生著。不取則不著。諦聽。善思。當為汝說。比丘白佛。唯然。受教。佛告比丘。云何取故生著。愚痴無聞凡夫於色見是我.異我.相在。見色是我.我所而取。取已。彼色若變.若異。心亦隨轉。心隨轉已。亦生取著。攝受心住。攝受心住故。則生恐怖。障礙.心亂。以取著故。愚痴無聞凡夫於受.想.行.識。見我.異我.相在。見識是我.我所而取。取已。彼識若變.若異。彼心隨轉。心隨轉故。則生取著。攝受心住。住已。則生恐怖.障礙.心亂。以取著故。是名取著。云何名不取不著。多聞聖弟子於色不見我.異我.相在。於色不見我.我所而取。不見我.我所而取色。彼色若變.若異。心不隨轉。心不隨轉故。不生取著。攝受心住。不攝受住故。則不生恐怖.障礙.心亂。不取著故。如是受.想.行.識。不見我.異我.相在。不見我.我所而取。彼識若變.若異。心不隨轉。心不隨轉故。不取著。攝受心住。不攝受心住故。心不恐怖.障礙.心亂。以不取著故。是名不取著。是名取著.不取著。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若生則繫著。不生則不繫著。諦聽。善思。當為汝說。云何若生則繫著。愚痴無聞凡夫於色集.色滅.色味.色患.色離不如實知故。於色愛喜.讚歎.取著。於色是我.我所而取。取已。彼色若變.若異。心隨變異。心隨變異故。則攝受心住。攝受心住故。則生恐怖.障礙.顧念。以生繫著故。受.想.行.識亦復如是。是名生繫著。云何不生不繫著。多聞聖弟子色集.色滅.色味.色患.色離如實知。如實知故。不愛喜.讚歎.取著。不繫我.我所而取。以不取故。彼色若變.若異。心不隨變異。心不隨變異故。心不繫著。攝受心住。不攝受心住故。心不恐怖.障礙.顧念。以不生不著故。受.想.行.識亦復如是。是名不生不繫著。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五受陰。云何為五。色受陰。受.想.行.識受陰。若諸沙門.婆羅門見有我者。一切皆於此五受陰見我。諸沙門.婆羅門見色是我.色異我.我在色.色在我。見受.想.行.識是我識.異我.我在識.識在我。愚痴無聞凡夫以無明故。見色是我.異我.相在。言我真實不捨。以不捨故。諸根增長。諸根長已。增諸觸。六觸入處所觸故。愚痴無聞凡夫起苦樂覺。從觸入處起。何等為六。謂眼觸入處。耳.鼻.舌.身.意觸入處。如是。比丘。有意界.法界.無明界。愚痴無聞凡夫無明觸故。起有覺.無覺.有無覺.我勝覺.我等覺.我卑覺.我知我見覺。如是知.如是見覺。皆由六觸入故。多聞聖弟子於此六觸入處。捨離無明而生明。不生有覺.無覺.有無覺.勝覺.等覺.卑覺.我知我見覺。如是知.如是見已。先所起無明觸滅。後明觸覺起。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五受陰。云何為五。色受.想.行.識受陰。若沙門.婆羅門以宿命智自識種種宿命。已識.當識.今識。皆於此五受陰。已識.當識.今識。我過去所經。如是色.如是受.如是想.如是行.如是識。若可閡可分。是名色受陰。指所閡。若手.若石.若杖.若刀.若冷.若暖.若渴.若飢.若蚊.虻.諸毒蟲.風.雨觸。是名觸閡。是故閡是色受陰。復以此色受陰無常.苦.變易。諸覺相是受受陰。何所覺。覺苦.覺樂.覺不苦不樂。是故名覺相是受受陰。復以此受受陰是無常.苦.變易。諸想是想受陰。何所想。少想.多想.無量想。都無所有。作無所有想。是故名想受陰。復以此想受陰是無常.苦.變易法。為作相是行受陰。何所為作。於色為作。於受.想.行.識為作。是故為作相是行受陰。復以此行受陰是無常.苦.變易法。別知相是識受陰。何所識。識色。識聲.香.味.觸.法。是故名識受陰。復以此識受陰是無常.苦.變易法。諸比丘。彼多聞聖弟子於此色受陰作如是學。我今為現在色所食。過去世已曾為彼色所食。如今現在。復作是念。我今為現在色所食。我若復樂著未來色者。當復為彼色所食。如今現在。作如是知已。不顧過去色。不樂著未來色。於現在色生厭.離欲.滅患.向滅。多聞聖弟子於此受.想.行.識受陰學。我今現在為現在識所食。於過去世已曾為識所食。如今現在。我今已為現在識所食。若復樂著未來識者。亦當復為彼識所食。如今現在。如是知已。不顧過去識。不樂未來識。於現在識生厭.離欲.滅患.向滅。滅而不增。退而不進。滅而不起。捨而不取。於何滅而不增。色滅而不增。受.想.行.識滅而不增。於何退而不進。色退而不進。受.想.行.識退而不進。於何滅而不起。色滅而不起。受.想.行.識滅而不起。於何捨而不取。色捨而不取。受.想.行.識捨而不取。滅而不增。寂滅而住。退而不進。寂退而住。滅而不起。寂滅而住。捨而不取。不生繫著。不繫著已。自覺涅槃。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佛說此經時。眾多比丘不起諸漏。心得解脫。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我卑下.種子  封滯.五轉.七 :二繫著及覺  三世陰世食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信心善男子應作是念。我應隨順法。我當於色多修厭離住。於受.想.行.識多修厭離住。信心善男子即於色多修厭離住。於受.想.行.識多修厭離住。故於色得厭。於受.想.行.識得厭。厭已。離欲解脫。解脫知見。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信心善男子正信.非家.出家。自念。我應隨順法。於色當多修厭住。於受.想.行.識多修厭住。信心善男子正信.非家.出家。於色多修厭住。於受.想.行.識多修厭住已。於色得離。於受.想.行.識得離。我說是等。悉離一切生.老.病.死.憂.悲.惱苦。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尊者阿難曰。若信心長者.長者子來問汝言。於何等法知其生滅。汝當云何答乎。阿難白佛。世尊。若有長者.長者子來問我者。我當答言。知色是生滅法。知受.想.行.識是生滅法。世尊。若長者.長者子如是問者。我當如是答。佛告阿難。善哉。善哉。應如是答。所以者何。色是生滅法。受.想.行.識是生滅法。知色是生滅法者。名為知色。知受.想.行.識是生滅法者。名為知識。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尊者阿難曰。若有諸外道出家來問汝言。阿難。世尊何故教人修諸梵行。如是問者。云何答乎。阿難白佛。世尊。若外道出家來問我言阿難。世尊何故教人修諸梵行。者。我當答言。為於色修厭.離欲.滅盡.解脫.不生故。世尊教人修諸梵行。為於受.想.行.識。修厭.離欲.滅盡.解脫.不生故。教人修諸梵行。世尊。若有外道出家作如是問者。我當作如是答。佛告阿難。善哉。善哉。應如是答。所以者何。我實為於色修厭.離欲.滅盡.解脫.不生故。教人修諸梵行。於受.想.行.識。修厭.離欲.滅盡.解脫.不生故。教人修諸梵行。佛說此經已。尊者阿難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我今為汝說壞.不壞法。諦聽。善思。當為汝說。諸比丘。色是壞法。彼色滅涅槃是不壞法。受.想.行.識是壞法。彼識滅涅槃是不壞法。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鬱低迦修多羅。如增一阿含經四法中說。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拘薩羅國人間遊行。於薩羅聚落村北申恕林中住。爾時。聚落主大姓婆羅門聞。沙門釋種子於釋迦大姓。剃除鬚髮。著袈裟衣。正信.非家.出家學道。成無上等正覺。於此拘薩羅國人間遊行。到婆羅聚落村北申恕林中住。又彼沙門瞿曇如是色貌名稱。真實功德。天.人讚歎。聞於八方。為如來.應.等正覺.明行足.善逝.世間解.無上士.調御丈夫.天人師.佛.世尊。於諸世間.諸天.魔.梵沙門.婆羅門中。大智慧自證知。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為世說法。初.中.後善。善義.善味。純一滿淨。梵行清白。演說妙法。善哉應見。善哉應往。善應敬事。作是念已。即便嚴駕。多將翼從。執持金瓶.杖枝.傘蓋。往詣佛所。恭敬奉事。到於林口。下車步進。至世尊所。問訊安不。卻坐一面。白世尊曰。沙門瞿曇。何論何說。佛告婆羅門。我論因.說因。又白佛言。云何論因。云何說因。佛告婆羅門。有因有緣集世間。有因有緣世間集。有因有緣滅世間。有因有緣世間滅。婆羅門白佛言。世尊。云何為有因有緣集世間。有因有緣世間集。佛告婆羅門。愚痴無聞凡夫色集.色滅.色味.色患.色離。不如實知。不如實知故。愛樂於色。讚歎於色。染著心住。彼於色愛樂故取。取緣有。有緣生。生緣老.死.憂.悲.惱苦。是則大苦聚集。受.想.行.識亦復如是。婆羅門。是名有因有緣集世間。有因有緣世間集。婆羅門白佛言。云何為有因有緣滅世間。有因有緣世間滅。佛告婆羅門。多聞聖弟子於色集.色滅.色味.色患.色離如實知。如實知已。於彼色不愛樂.不讚歎.不染著.不留住。不愛樂.不留住故。色愛則滅。愛滅則取滅。取滅則有滅。有滅則生滅。生滅則老.死.憂.悲.惱苦滅。受.想.行.識亦復如是。婆羅門。是名有因有緣滅世間。是名有因有緣世間滅。婆羅門。是名論因。是名說因。婆羅門白佛言。瞿曇。如是論因。如是說因。世間多事。今請辭還。佛告婆羅門。宜知是時。佛說此經已。諸婆羅門聞佛所說。歡喜隨喜。禮足而去。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波羅奈國仙人住處鹿野苑中。彼時。毘迦多魯迦聚落有婆羅門來詣佛所。恭敬問訊。卻坐一面。白佛言。瞿曇。我有年少弟子。知天文.族姓。為諸大眾佔相吉凶。言有必有。言無必無。言成必成。言壞必壞。瞿曇。於意云何。佛告婆羅門。且置汝年少弟子知天文.族姓。我今問汝。隨汝意答。婆羅門。於意云何。色本無種耶。答曰。如是。世尊。受.想.行.識本無種耶。答曰。如是。世尊。佛告婆羅門。汝言我年少弟子知天文.族姓。為諸大眾作如是說。言有必有。言無必無。知見非不實耶。婆羅門白佛。如是。世尊。佛告婆羅門。於意云何。頗有色常住百歲耶。為異生.異滅耶。受.想.行.識常住百歲耶。異生.異滅耶。答曰。如是。世尊。佛告婆羅門。於意云何。汝年少弟子知天文.族姓。為大眾說。成者不壞。知見非不異耶。答曰。如是。世尊。佛告婆羅門。於意云何。此法彼法。此說彼說。何者為勝。婆羅門白佛言。世尊。此如法說。如佛所說顯現開發。譬如有人溺水。能救獲彼。能救迷方示路。闇慧明燈。世尊今日善說勝法。亦復如是顯現開發。佛說此經已。毘迦多魯迦婆羅門聞佛所說。歡喜隨喜。即從坐起。禮足而去。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波羅奈國仙人住處鹿野苑中。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我今當說陰及受陰。云何為陰。若所有諸色。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麤.若細。若好.若醜。若遠.若近。彼一切總說色陰。隨諸所有受.想.行.識亦復如是。彼一切總說受.想.行.識陰。是名為陰。云何為受陰。若色是有漏.是取。若彼色過去.未來.現在。生貪欲.瞋恚.愚痴及餘種種上煩惱心法。受.想.行.識亦復如是。是名受陰。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波羅奈國仙人住處鹿野苑中。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我今當說有漏.無漏法。若色有漏是取。彼色能生愛.恚。如是受.想.行.識。有漏是取。彼識能生愛.恚。是名有漏法。云何無漏法。諸所有色無漏非受。彼色若過去.未來.現在。彼色不生愛.恚。如是受.想.行.識。無漏非受。彼識若過去.未來.現在。不生貪.恚。是名無漏法。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二信二阿難  壞法.鬱低迦 :婆羅及世間  除漏無漏法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著衣持缽。入舍衛城乞食。還持衣缽。不語眾。不告侍者。獨一無二。於西方國土人間遊行。時。安陀林中有一比丘。遙見世尊不語眾。不告侍者。獨一無二。見已。進詣尊者阿難所。白阿難言。尊者。當知世尊不語眾。不告侍者。獨一無二而出遊行。爾時。阿難語彼比丘。若使世尊不語眾。不告侍者。獨一無二而出遊行。不應隨從。所以者何。今日世尊欲住寂滅滅少事故。爾時。世尊遊行北至半闍國波陀聚落。於人所守護林中。住一跋陀薩羅樹下。時有眾多比丘詣阿難所。語阿難言。今聞世尊住在何所。阿難答曰。我聞世尊北至半闍國波陀聚落。人所守護林中跋陀薩羅樹下。時。諸比丘語阿難曰。尊者知。我等不見世尊已久。若不憚勞者。可共往詣世尊。哀愍故。阿難知時。默然而許。爾時。尊者阿難與眾多比丘夜過晨朝。著衣持缽。入舍衛城乞食。乞食已。還精舍。舉臥具。持衣缽。出至西方人間遊行。北至半闍國波陀聚落人守護林中。時。尊者阿難與眾多比丘置衣缽。洗足已。詣世尊所。頭面禮足。於一面坐。爾時。世尊為眾多比丘說法。示.教.利.喜。爾時。座中有一比丘作是念。云何知.云何見。疾得漏盡。爾時。世尊知彼比丘心之所念。告諸比丘。若有比丘於此座中作是念。云何知.云何見。疾得漏盡。者。我已說法言。當善觀察諸陰。所謂四念處.四正勤.四如意足.五根.五力.七覺分.八聖道分。我已說如是法。觀察諸陰。而今猶有善男子不勤欲作.不勤樂.不勤念.不勤信。而自慢惰。不能增進得盡諸漏。若復善男子於我所說法。觀察諸陰。勤欲.勤樂.勤念.勤信。彼能疾得盡諸漏。愚痴無聞凡夫於色見是我。若見我者。是名為行。彼行何因。何集。何生。何轉。無明觸生愛。緣愛起彼行。彼愛何因。何集。何生。何轉。彼愛受因.受集.受生.受轉。彼受何因。何集。何生。何轉。彼受觸因.觸集.觸生.觸轉。彼觸何因。何集。何生。何轉。謂彼觸六入處因.六入處集.六入處生.六入處轉。彼六入處無常有為。心緣起法。彼觸受.行受。亦無常有為。心緣起法。如是觀者。而見色是我。不見色是我。而見色是我所。不見色是我所。而見色在我。不見色在我。而見我在色。不見我在色。而見受是我。不見受是我。而見受是我所。不見受是我所。而見受在我。不見受在我。而見我在受。不見我在受。而見想是我。不見想是我。而見想是我所。不見想是我所。而見想在我。不見想在我。而見我在想。不見我在想。而見行是我。不見行是我。而見行是我所。不見行是我所。而見行在我。不見行在我。而見我在行。不見我在行。而見識是我。不見識是我。而見識是我所。不見識是我所。而見識在我。不見識在我。而見我在識。不見我在識。復作斷見.壞有見。不作斷見.壞有見。而不離我慢。不離我慢者。而復見我。見我者即是行。彼行何因。何集。何生。何轉。如前所說。乃至我慢。作如是知.如是見者。疾得漏盡。佛說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東園鹿母講堂。爾時。世尊於晡時從禪覺。於諸比丘前敷座而坐。告諸比丘。有五受陰。云何為五。謂色受陰。受.想.行.識受陰。時。有一比丘從坐起。整衣服。偏袒右肩。右膝著地。合掌白佛言。世尊。此五受陰。色受陰。受.想.行.識受陰耶。佛告比丘。還坐而問。當為汝說。時。彼比丘為佛作禮。還復本坐。白佛言。世尊。此五受陰。以何為根。以何集。以何生。以何觸。佛告比丘。此五受陰。欲為根。欲集.欲生.欲觸。時。彼比丘聞佛所說。歡喜隨喜。而白佛言。世尊。為說五陰即受。善哉所說。今當更問。世尊。陰即受。為五陰異受耶。佛告比丘。非五陰即受。亦非五陰異受。能於彼有欲貪者。是五受陰。比丘白佛。善哉。世尊。歡喜隨喜。今復更問。世尊。有二陰相關耶。佛告比丘。如是。如是。猶若有一人如是思惟。我於未來得如是色.如是受.如是想.如是行.如是識。是名比丘陰陰相關也。比丘白佛。善哉所說。歡喜隨喜。更有所問。世尊。云何名陰。佛告比丘。諸所有色。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麤.若細。若好.若醜。若遠.若近。彼一切總說陰。是名為陰。受.想.行.識亦復如是。如是。比丘。是名為陰。比丘白佛。善哉所說。歡喜隨喜。更有所問。世尊。何因何緣名為色陰。何因何緣名受.想.行.識陰。佛告比丘。四大因.四大緣。是名色陰。所以者何。諸所有色陰。彼一切悉皆四大。緣四大造故。觸因.觸緣。生受.想.行。是故名受.想.行陰。所以者何。若所有受.想.行。彼一切觸緣故。名色因.名色緣。是故名為識陰。所以者何。若所有識。彼一切名色緣故。比丘白佛。善哉所說。歡喜隨喜。更有所問。云何色味。云何色患。云何色離。云何受.想.行.識味。云何識患。云何識離。佛告比丘。緣色生喜樂。是名色味。若色無常.苦.變易法。是名色患。若於色調伏欲貪.斷欲貪.越欲貪。是名色離。若緣受.想.行.識生喜樂。是名識味。受.想.行.識。無常.苦.變易法。是名識患。於受.想.行.識。調伏欲貪.斷欲貪.越欲貪。是名識離。比丘白佛。善哉所說。歡喜隨喜。更有所問。世尊。云何生我慢。佛告比丘。愚痴無聞凡夫於色見我.異我.相在。於受.想.行.識見我.異我.相在。於此生我慢。比丘白佛。善哉所說。歡喜隨喜。更有所問。世尊。云何得無我慢。佛告比丘。多聞聖弟子不於色見我.異我.相在。不於受.想.行.識。見我.異我.相在。比丘白佛。善哉所說。更有所問。何所知.何所見。盡得漏盡。佛告比丘。諸所有色。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麤.若細。若好.若醜。若遠.若近。彼一切非我.不異我.不相在。受.想.行.識亦復如是。比丘。如是知。如是見。疾得漏盡。爾時。會中復有異比丘。鈍根無知。在無明[穀-禾+卵]起惡邪見。而作是念。若無我者。作無我業。於未來世。誰當受報。爾時。世尊知彼比丘心之所念。告諸比丘。於此眾中。若有愚痴人。無智明。而作是念。若色無我。受.想.行.識無我。作無我業。誰當受報。如是所疑。先以解釋彼。云何比丘。色為常耶。為非常耶。答言。無常。世尊。若無常者。是苦耶。答言。是苦。世尊。若無常.苦。是變易法。多聞聖弟子於中寧見是我.異我.相在不。答言。不也。世尊。受.想.行.識亦復如是。是故。比丘。若所有色。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麤.若細。若好.若醜。若遠.若近。彼一切非我.非我所。如是見者。是為正見。受.想.行.識亦復如是。多聞聖弟子如是觀者便修厭。厭已離欲。離欲已解脫。解脫知見。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佛說此經時。眾多比丘不起諸漏。心得解脫。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陰根.陰即受  二陰共相關 :名字.因.二味  我慢疾.漏盡 古文 - 雜阿含經 - 雜阿含經卷第二
雜阿含經/卷第03
古文 - 雜阿含經 - 雜阿含經卷第三 宋天竺三藏求那跋陀羅譯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五受陰。云何為五。色受陰。受.想.行.識受陰。觀此五受陰。是生滅法。所謂此色.此色集.此色滅。此受.想.行.識。此識集.此識滅。云何色集。云何色滅。云何受.想.行.識集。云何受.想.行.識滅。愛喜集是色集。愛喜滅是色滅。觸集是受.想.行集。觸滅是受.想.行滅。名色集是識集。名色滅是識滅。比丘。如是色集.色滅。是為色集.色滅。如是受.想.行.識集。受.想.行.識滅。是為受.想.行.識集。受.想.行.識滅。佛說此經已。時。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五受陰。何等為五。所謂色受陰。受.想.行.識受陰。善哉。比丘不樂於色。不讚歎色。不取於色。不著於色。善哉。比丘。不樂於受.想.行.識。不讚歎識。不取於識。不著於識。所以者何。若比丘不樂於色。不讚歎色。不取於色。不著於色。則於色不樂。心得解脫。如是受.想.行.識。不樂於識。不讚歎識。不取於識。不著於識。則於識不樂。心得解脫。若比丘不樂於色。心得解脫。如是受.想.行.識不樂。心得解脫。不滅不生。平等捨住。正念正智。彼比丘如是知.如是見者。前際俱見。永盡無餘。前際俱見。永盡無餘已。後際俱見。亦永盡無餘。後際俱見。永盡無餘已。前後際俱見。永盡無餘。無所封著。無所封著者。於諸世間都無所取。無所取者。亦無所求。無所求者。自覺涅槃。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佛說此經已。時。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五受陰。何等為五。謂色受陰。受.想.行.識受陰。云何色受陰。所有色。彼一切四大。及四大所造色。是名為色受陰。復次。彼色是無常.苦.變易之法。若彼色受陰。永斷無餘。究竟捨離.滅盡.離欲.寂沒。餘色受陰更不相續.不起.不出。是名為妙。是名寂靜。是名捨離。一切有餘愛盡.無欲.滅盡.涅槃。云何受受陰。謂六受身。何等為六。謂眼觸生受。耳.鼻.舌.身.意觸生受。是名受受陰。復次。彼受受陰無常.苦.變易之法。乃至滅盡.涅槃。云何想受陰。謂六想身。何等為六。謂眼觸生想。乃至意觸生想。是名想受陰。復次。彼想受陰無常.苦.變易之法。乃至滅盡.涅槃。云何行受陰。謂六思身。何等為六。謂眼觸生思。乃至意觸生思。是名行受陰。復次。彼行受陰無常.苦.變易之法。乃至滅盡.涅槃。云何識受陰。謂六識身。何等為六。謂眼識身。乃至意識身。是名識受陰。復次。彼識受陰是無常.苦.變易之法。乃至滅盡.涅槃。比丘。若於此法以智慧思惟.觀察.分別.忍。是名隨信行。超昇離生。越凡夫地。未得須陀洹果。中間不死。必得須陀洹果。比丘。若於此法增上智慧思惟.觀察.忍。是名隨法行。超昇離生。越凡夫地。未得須陀洹果。中間不死。必得須陀洹果。比丘。於此法如實正慧等見。三結盡斷知。謂身見.戒取.疑。比丘。是名須陀洹果。不墮惡道。必定正趣三菩提。七有天人往生。然後究竟苦邊。比丘。若於此法如實正慧等見。不起心漏。名阿羅漢。諸漏已盡。所作已作。捨離重擔。逮得己利。盡諸有結。正智心得解脫。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五受陰。謂色受陰.受.想.行.識受陰。愚痴無聞凡夫無慧無明。於五受陰生我見繫著。使心繫著而生貪欲。比丘。多聞聖弟子有慧有明。於此五受陰不為見我繫著。使心結縛而起貪欲。云何愚痴無聞凡夫無慧無明。於五受陰見我繫著。使心結縛而生貪欲。比丘。愚痴無聞凡夫無慧無明。見色是我.異我.相在。如是受.想.行.識。是我.異我.相在。如是愚痴無聞凡夫無慧無明。於五受陰說我繫著。使心結縛而生貪欲。比丘。云何聖弟子有慧有明。不說我繫著。使結縛心而生貪欲。聖弟子不見色是我.異我.相在。如是受.想.行.識。不見是我.異我.相在。如是。多聞聖弟子有慧有明。於五受陰不見我繫著。使結縛心而生貪欲。若所有色。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麤.若細。若好.若醜。若遠.若近。彼一切正觀皆悉無常。如是受.想.行.識。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麤.若細。若好.若醜。若遠.若近。彼一切正觀皆悉無常。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五受陰。謂色受陰。受.想.行.識受陰。比丘。若沙門.婆羅門計有我。一切皆於此五受陰計有我。何等為五。諸沙門.婆羅門於色見是我.異我.相在。如是受.想.行.識。見是我.異我.相在。如是愚痴無聞凡夫。計我.無明.分別如是觀。不離我所。不離我所者。入於諸根。入於諸根已。而生於觸。六觸入所觸。愚痴無聞凡夫生苦樂。從是生此等及餘。謂六觸身。云何為六。謂眼觸入處。耳.鼻.舌.身.意觸入處。比丘。有意界.法界.無明界。無明觸所觸。愚痴無聞凡夫言有.言無.言有無.言非有非無.言我最勝.言我相似。我知.我見。復次。比丘。多聞聖弟子住六觸入處。而能厭離無明。能生於明。彼於無明離欲而生於明。不有.不無.非有無.非不有無.非有我勝.非有我劣.非有我相似。我知.我見。作如是知.如是見已。所起前無明觸滅。後明觸集起。佛說是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東園鹿子母講堂。爾時。世尊晡時從禪起。出講堂。於堂陰中大眾前。敷座而坐。爾時。世尊歎優陀那偈。 :法無有吾我  亦復無我所 :我既非當有  我所何由生 :比丘解脫此  則斷下分結 時。有一比丘從座起。偏袒右肩。右膝著地。合掌白佛言。世尊。云何無吾我。亦無有我所。我既非當有。我所何由生。比丘解脫此。則斷下分結。佛告比丘。愚痴無聞凡夫計色是我.異我.相在。受.想.行.識。是我.異我.相在。多聞聖弟子不見色是我.異我.相在。不見受.想.行.識。是我.異我.相在。亦非知者。亦非見者。此色是無常。受.想.行.識是無常。色是苦。受.想.行.識是苦。色是無我。受.想.行.識是無我。此色非當有。受.想.行.識非當有。此色壞有。受.想.行.識壞有。故非我.非我所。我.我所非當有。如是解脫者。則斷五下分結。時。彼比丘白佛言。世尊。斷五下分結已。云何漏盡。無漏心解脫.慧解脫。現法自知作證具足住。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佛告比丘。愚痴凡夫.無聞眾生於無畏處而生恐畏。愚痴凡夫.無聞眾生怖畏。 :無我無我所  二俱非當生 攀緣四識住。何等為四。謂色識住.色攀緣.色愛樂.增進廣大生長。於受.想.行.識住。攀緣.愛樂.增進廣大生長。比丘。識於此處。若來.若去.若住.若起.若滅。增進廣大生長。若作是說。更有異法。識若來.若去.若住.若起.若滅.若增進廣大生長者。但有言說。問已不知。增益生痴。以非境界故。所以者何。比丘。離色界貪已。於色意生縛亦斷。於色意生縛斷已。識攀緣亦斷。識不復住。無復增進廣大生長。受.想.行界離貪已。於受.想.行意生縛亦斷。受.想.行意生縛斷已。攀緣亦斷。識無所住。無復增進廣大生長。識無所住故不增長。不增長故無所為作。無所為作故則住。住故知足。知足故解脫。解脫故於諸世間都無所取。無所取故無所著。無所著故自覺涅槃。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比丘。我說識不住東方.南.西.北方.四維.上.下。除欲見法。涅槃滅盡。寂靜清涼。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生滅以不樂  及三種分別 :貪著等觀察  是名優陀那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常當修習方便禪思。內寂其心。所以者何。比丘常當修習方便禪思。內寂其心。如實觀察。云何如實觀察。此是色.此是色集.此是色滅。此是受.想.行.識。此是識集.此是識滅。云何色集。受.想.行.識集。愚痴無聞凡夫於苦.樂.不苦不樂受。不如實觀察。此受集.受滅.受味.受患.受離不如實觀察故。於受樂著生取。取緣有。有緣生。生緣老.病.死.憂.悲.惱苦。如是純大苦聚從集而生。是名色集。是名受.想.行.識集。云何色滅。受.想.行.識滅。多聞聖弟子受諸苦.樂.不苦不樂受。如實觀察。受集.受滅.受味.受患.受離如實觀察故。於受樂著滅。著滅故取滅。取滅故有滅。有滅故生滅。生滅故老.病.死.憂.悲.惱苦滅。如是純大苦聚皆悉得滅。是名色滅。受.想.行.識滅。是故。比丘。常當修習方便禪思。內寂其心。比丘。禪思住。內寂其心。精勤方便。如實觀察。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觀察。如是分別.種種分別.知.廣知.種種知.親近.親近修習.入.觸.證二經。亦如是廣說。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常當修習方便禪思。內寂其心。所以者何。修習方便禪思。內寂其心已。如實觀察。云何如實觀察。如實觀察此色.此色集.此色滅。此受.想.行.識。此識集.此識滅。云何色集。云何受.想.行.識集。比丘。愚痴無聞凡夫不如實觀察色集.色味.色患.色離故。樂彼色。讚歎愛著。於未來世色復生。受.想.行.識亦如是廣說。彼色生。受.想.行.識生已。不解脫於色。不解脫於受.想.行.識。我說彼不解脫生.老.病.死.憂.悲.惱苦。純大苦聚。是名色集。受.想.行.識集。云何色滅。受.想.行.識滅。多聞聖弟子如實觀察色集.色滅.色味.色患.色離。如實知。如實知故。不樂於色。不讚歎色。不樂著色。亦不生未來色。受.想.行.識亦如是廣說。色不生。受.想.行.識不生故。於色得解脫。於受.想.行.識得解脫。我說彼解脫生.老.病.死.憂.悲.惱苦聚。是名色滅。受.想.行.識滅。是故。比丘。常當修習方便禪思。內寂其心。精勤方便。如實觀察。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觀察。如是乃至作證十二經。亦應廣說。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常當修習方便禪思。內寂其心。所以者何。比丘。修習方便禪思。內寂其心已。如實觀察。云何如實觀察。如實知此色.此色集.此色滅。此受.想.行.識。此識集.此識滅。云何色集。受.想.行.識集。愚痴無聞凡夫不如實知色集.色滅.色味.色患.色離。不如實知故。樂著彼色。讚歎於色。樂著於色。讚歎色故取。取緣有。有緣生。生緣老.死.憂.悲.惱苦。如是純大苦聚生。是名色集。受.想.行.識集。云何色滅。受.想.行.識滅。多聞聖弟子如實知色集.色滅.色味.色患.色離。如實知故。不樂著色。不讚歎色。不樂著.讚歎色故。愛樂滅。愛樂滅故取滅。取滅故有滅。有滅故生滅。生滅故老.病.死.憂.悲.惱苦滅。如是純大苦聚滅。云何多聞聖弟子如實知受.想.行.識。識集.識滅.識味.識患.識離如實知。知彼故不樂著彼識。不讚歎於識。不樂著.讚歎識故。樂愛滅。樂愛滅故取滅。取滅故有滅。有滅故生滅。生滅故老.病.死.憂.悲.惱苦滅。如是純大苦聚滅。皆悉得滅。比丘。是名色滅。受.想.行.識滅。比丘。常當修習方便禪思。內寂其心。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觀察。乃至作證十二經。亦如是廣說。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常當修習方便禪思。內寂其心。如實觀察。云何如實觀察。如實知此色.此色集.此色滅。此受.想.行.識。此識集.此識滅。云何色集。受.想.行.識集。緣眼及色眼識生。三事和合生觸。緣觸生受。緣受生愛。乃至純大苦聚生。是名色集。如是。緣耳.鼻.舌.身.意。緣意及法生意識。三事和合生觸。緣觸生受。緣受生愛。如是乃至純大苦聚生。是名色集。受.想.行.識集。云何色滅。受.想.行.識滅。緣眼乃至色眼識生。三事和合生觸。觸滅則受滅。乃至純大苦聚滅。如是耳.鼻.舌.身.意。緣意及法意識生。三事和合生觸。觸滅則受滅。愛滅。乃至純大苦聚滅。是名色滅。受.想.行.識滅。是故。比丘。常當修習方便禪思。內寂其心。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觀察。乃至作證十二經。亦如是廣說。 :受與生及樂  亦說六入處 :一一十二種  禪定三昧經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我今當說有身集趣道及有身集滅道。云何有身集趣道。愚痴無聞凡夫。見不如實知色集.色滅.色味.色患.色離。不如實知故。樂色.歎色.著色.住色。樂色.歎色.著色.住色故。愛樂取。緣取有。緣有生。緣生.老.病.死.憂.悲.苦惱。如是純大苦聚生。如是受.想.行.識廣說。是名有身集趣道。比丘。有身集趣道。當知即是苦集趣道。云何有身集滅道。多聞聖弟子如實知色.色集.色滅.色味.色患.色離。如實知故。於色不樂.不歎.不著.不住。不樂.不歎.不著.不住故。彼色愛樂滅。愛樂滅則取滅。取滅則有滅。有滅則生滅。生滅則老.病.死.憂.悲.苦惱。純大苦聚滅。如色.受.想.行.識亦如是。是名有身滅道跡。有身滅道跡。則是苦滅道跡。是故說有身滅道跡。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當說有及當知。亦如是說。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我今當說有身邊.有身集邊.有身滅邊。諦聽。善思念之。當為汝說。云何有身邊。謂五受陰。云何為五。色受陰。受.想.行.識受陰。是名有身邊。云何有身集邊。謂受.當來有愛.貪.喜俱。彼彼樂著。是名有身集邊。云何有身滅邊。即此受.當來有愛.貪.喜俱。彼彼樂著無餘斷吐.盡.離欲.滅.寂沒。是名有身滅邊。是故當說有身邊.有身集邊.有身滅邊。佛說是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當說有及當知。亦如是說。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我今當說有身.有身集.有身滅.有身滅道跡。諦聽。善思。當為汝說。云何有身。謂五受陰。云何為五。色受陰。受.想.行.識受陰。是名有身。云何有身集。當來有愛.貪.喜俱。彼彼染著。是名有身集。云何有身滅。當來有愛.貪.喜俱。彼彼樂著無餘斷吐.盡.離欲.滅。是名有身滅。云何有身滅道跡。謂八聖道。正見.正志.正語.正業.正命.正方便.正念.正定。是名有身滅道跡。是名當說有身.有身集.有身滅.有身滅道跡。佛說是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餘如是說。差別者。當知有身。當知斷有身集。當知證有身滅。當知修斷有身道跡。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當說有及當知。亦如是說。又復差別者。比丘知有身。斷有身集。證有身滅。修斷有身道。是名比丘斷愛欲縛諸結等法。修無間等。究竟苦邊。又復差別者。是名比丘究竟邊際。究竟離垢。究竟梵行。純淨上士。又復差別者。是名比丘阿羅漢盡諸有漏。所作已作。已捨重擔。逮得己利。盡諸有結。正智心解脫。又復差別者。是名比丘斷關.度塹。超越境界。脫諸防邏。建聖法幢。又復差別者。云何斷關。謂斷五下分結。云何度塹。謂度無明深塹。云何超越境界。謂究竟無始生死。云何脫諸防邏。謂有愛盡。云何建聖法幢。謂我慢盡。又復差別者。是名比丘斷五枝。成六枝。守護一。依四種。棄捨諸諦。離諸求。淨諸覺。身行息。心善解脫。慧善解脫。純一立梵行。無上士。 :其道有三種  實覺亦三種 :有身四種說  羅漢有六種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當說所知法.智及智者。諦聽。善思。當為汝說。云何所知法。謂五受陰。何等為五。色受陰。受.想.行.識受陰。是名所知法。云何為智。調伏貪欲.斷貪欲.越貪欲。是名為智。云何智者。阿羅漢是。阿羅漢者。非有他世死.非無他世死.非有無他世死.非非有無他世死。廣說無量。諸數永滅。是名說所知法.智及智者。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我今當說重擔.取擔.捨擔.擔者。諦聽。善思。當為汝說。云何重擔。謂五受陰。何等為五。色受陰。受.想.行.識受陰。云何取擔。當來有愛.貪.喜俱。彼彼樂著。云何捨擔。若當來有愛.貪.喜俱。彼彼樂著永斷無餘已.滅已。吐盡.離欲.滅沒。云何擔者。謂士夫是。士夫者。如是名。如是生。如是姓族。如是食。如是受苦樂。如是長壽。如是久住。如是壽命齊限。是名為重擔.取擔.捨擔.擔者。爾時。世尊而說偈言。 :已捨於重擔  不復應更取 :重任為大苦  捨任為大樂 :當斷一切愛  則盡一切行 :曉了有餘境  不復轉還有 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五受陰。何等為五。色受陰。受.想.行.識受陰。愚痴無聞凡夫不如實知色.色集.色滅.色味.色患.色離。不如實知故。於色所樂.讚歎.繫著住。色縛所縛。內縛所縛。不知根本。不知邊際。不知出離。是名愚痴無聞凡夫。以縛生。以縛死。以縛從此世至他世。於彼亦復以縛生。以縛死。是名愚痴無聞凡夫。隨魔自在。入魔網中。隨魔所化。魔縛所縛。為魔所牽。受.想.行.識亦復如是。多聞聖弟子如實知色.色集.色滅.色味.色患.色離。如實知故。不貪喜色。不讚歎。不繫著住。非色縛所縛。非內縛所縛。知根本。知津濟。知出離。是名多聞聖弟子。不隨縛生。不隨縛死。不隨縛從此世至他世。不隨魔自在。不入魔手。不隨魔所作。非魔所縛。解脫魔縛。離魔所牽。受.想.行.識亦復如是。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五受陰。何等為五。謂色受陰。比丘於色厭.離欲.滅.不起.解脫。是名如來.應.等正覺。如是受.想.行.識。厭.離欲.滅.不起.解脫。是名如來.應.等正覺。比丘亦於色厭.離欲.滅。名阿羅漢慧解脫。如是受.想.行.識。厭.離欲.滅。名阿羅漢慧解脫。比丘。如來.應.等正覺。阿羅漢慧解脫有何差別。比丘白佛。如來為法根.為法眼.為法依。唯願世尊為諸比丘廣說此義。諸比丘聞已。當受奉行。佛告比丘。諦聽。善思。當為汝說。如來.應.等正覺未曾聞法。能自覺法。通達無上菩提。於未來世開覺聲聞而為說法。謂四念處.四正勤.四如意足.五根.五力.七覺.八道。比丘。是名如來.應.等正覺未得而得。未利而利。知道.分別道.說道.通道。復能成就諸聲聞教授教誡。如是說正順。欣樂善法。是名如來.羅漢差別。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五受陰。何等為五。色受陰。受.想.行.識受陰。汝等比丘當觀察於色。觀察色已。見有我.異我.相在不。諸比丘白佛言。不也。世尊。佛告比丘。善哉。善哉。色無我。無我者則無常。無常者則是苦。若苦者。彼一切非我.不異我.不相在。當作是觀。受.想.行.識亦復如是。多聞聖弟子於此五受陰觀察非我.非我所。如是觀察已。於世間都無所取。無所取者。則無所著。無所著者。自覺涅槃。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當斷色慾貪。欲貪斷已。則色斷。色斷已。得斷知。得斷知已。則根本斷。如截多羅樹頭。未來不復更生。如是受.想.行.識欲貪斷。乃至未來世不復更生。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若色起.住.出。則苦於此起。病於此住。老.死於此出。受.想.行.識亦如是說。比丘。若色滅.息.沒。苦於此滅。病於此息。老.死於此沒。受.想.行.識亦復如是。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過去.未來色尚無常。況復現在色。多聞聖弟子如是觀察已。不顧過去色。不欣未來色。於現在色厭.離欲.滅寂靜。受.想.行.識亦復如是。比丘。若無過去色者。多聞聖弟子無不顧過去色。以有過去色故。多聞聖弟子不顧過去色。若無未來色者。多聞聖弟子無不欣未來色。以有未來色故。多聞聖弟子不欣未來色。若無現在色者。多聞聖弟子不於現在色生厭.離欲.滅盡向。以欲現在色故。多聞聖弟子於現在色生厭.離欲.滅盡向。受.想.行.識亦如是說。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無常。苦.空.非我三經。亦如是說。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當說聖法印及見清淨。諦聽。善思。若有比丘作是說。我於空三昧未有所得。而起無相.無所有.離慢知見者。莫作是說。所以者何。若於空未得者而言我得無相.無所有.離慢知見者。無有是處。若有比丘作是說。我得空。能起無相.無所有.離慢知見者。此則善說。所以者何。若得空已。能起無相.無所有.離慢知見者。斯有是處。云何為聖弟子及見清淨。比丘白佛。佛為法根.法眼.法依。唯願為說。諸比丘聞說法已。如說奉行。佛告比丘。若比丘於空閑處樹下坐。善觀色無常.磨滅.離欲之法。如是觀察受.想.行.識。無常.磨滅.離欲之法。觀察彼陰無常.磨滅.不堅固.變易法。心樂.清淨.解脫。是名為空。如是觀者。亦不能離慢.知見清淨。復有正思惟三昧。觀色相斷。聲.香.味.觸.法相斷。是名無相。如是觀者。猶未離慢.知見清淨。復有正思惟三昧。觀察貪相斷。瞋恚.痴相斷。是名無所有。如是觀者。猶未離慢.知見清淨。復有正思惟三昧。觀察我所從何而生。復有正思惟三昧。觀察我.我所。從若見.若聞.若嗅.若嘗.若觸.若識而生。復作是觀察。若因.若緣而生識者。彼識因.緣。為常.為無常。復作是思惟。若因.若緣而生識者。彼因.彼緣皆悉無常。復次。彼因.彼緣皆悉無常。彼所生識云何有常。無常者。是有為行。從緣起。是患法.滅法.離欲法.斷知法。是名聖法印.知見清淨。是名比丘當說聖法印.知見清淨。如是廣說。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毘耶離獼猴池側重閣講堂。爾時。有離車名摩訶男。日日遊行。往詣佛所。時。彼離車作是念。若我早詣世尊所者。世尊及我知識比丘皆悉禪思。我今當詣七菴羅樹阿耆毘外道所。即往詣彼富蘭那迦葉住處。時。富蘭那迦葉。外道眾主。與五百外道前後圍遶。高聲嬉戲。論說俗事。時。富蘭那迦葉遙見離車摩訶男來。告其眷屬。令寂靜住。汝等默然。是離車摩訶男是沙門瞿曇弟子。此是沙門瞿曇白衣弟子。毘耶離中最為上首。常樂靜寂。讚歎寂靜。彼所之詣寂靜之眾。是故汝等應當寂靜。時。摩訶男詣彼眾富蘭那所。與富蘭那共相問訊。相慰勞已。卻坐一面。時。摩訶男語富蘭那言。我聞富蘭那為諸弟子說法。無因.無緣眾生有垢。無因.無緣眾生清淨。世有此論。汝為審有此。為是外人相毀之言。世人所撰。為是法.為非法。頗有世人共論.難問.嫌責以不。富蘭那迦葉言。實有此論。非世妄傳。我立此論。是如法論。我說此法。皆是順法。無有世人來共難問而呵責者。所以者何。摩訶男。我如是見.如是說。無因.無緣眾生有垢。無因.無緣眾生清淨。時。摩訶男聞富蘭那所說。心不喜樂。呵罵已。從坐起去。向世尊所。頭面禮足。卻坐一面。以向與富蘭那所論事。向佛廣說。佛告離車摩訶男。彼富蘭那為出意語。不足記也。如是。富蘭那愚痴。不辨.不善.非因而作是說。無因.無緣眾生有垢。無因.無緣眾生清淨。所以者何。有因.有緣眾生有垢。有因.有緣眾生清淨。摩訶男。何因.何緣眾生有垢。何因.何緣眾生清淨。摩訶男。若色非一向是苦.非樂.非隨樂.非樂長養.離樂者。眾生不應因此而生樂著。摩訶男。以色非一向是苦.非樂。隨樂。樂所長養。不離樂。是故眾生於色染著。染著故繫。繫故有惱。摩訶男。若受.想.行.識。非一向是苦.非樂.非隨樂.非樂長養.離樂者。眾生不應因此而生樂著。摩訶男。以識非一向是苦.非樂。隨樂.樂所長養.不離樂。是故眾生於識染著。染著故繫。繫故生惱。摩訶男。是名有因.有緣眾生有垢。摩訶男。何因.何緣眾生清淨。摩訶男。若色一向是樂.非苦.非隨苦.非憂苦長養.離苦者。眾生不應因色而生厭離。摩訶男。以色非一向樂.是苦.隨苦.憂苦長養.不離苦。是故眾生厭離於色。厭故不樂。不樂故解脫。摩訶男。若受.想.行.識。一向是樂.非苦.非隨苦.非憂苦長養.離苦者。眾生不應因識而生厭離。摩訶男。以受.想.行.識。非一向樂.是苦.隨苦.憂苦長養.不離苦。是故眾生厭離於識。厭故不樂。不樂故解脫。摩訶男。是名有因.有緣眾生清淨。時。摩訶男聞佛所說。歡喜隨喜。禮佛而退。 :知法及重擔  往詣.觀.欲貪 :生及與略說  法印.富蘭那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支提竹園精舍。爾時。世尊告諸比丘。多聞聖弟子於何所而見無常.苦。諸比丘白佛言。世尊為法根.法眼.法依。唯願為說。諸比丘聞已。當如說奉行。佛告比丘。諦聽。善思。當為汝說。多聞聖弟子於色見無常.苦。於受.想.行.識。見無常.苦。比丘。色為是常.無常耶。比丘白佛。無常。世尊。比丘。無常者是苦耶。比丘白佛。是苦。世尊。比丘。若無常.苦。是變易法。多聞聖弟子寧於中見我.異我.相在不。比丘白佛。不也。世尊。受.想.行.識亦復如是。是故。比丘。所有諸色。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麤.若細。若好.若醜。若遠.若近。彼一切皆非我.非異我.不相在。受.想.行.識亦復如是。多聞聖弟子如是觀察。厭於色。厭受.想.行.識。厭故不樂。不樂故解脫。解脫故。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時。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毘耶離獼猴池側重閣講堂。爾時。世尊告諸比丘。多聞聖弟子於何所見非我.不異我.不相在。如是平等正觀。如實知見。比丘白佛。世尊為法根.法眼.法依。唯願為說。諸比丘聞已。如說奉行。佛告比丘。諦聽。善思。當為汝說。多聞聖弟子於色見非我.不異我.不相在。是名如實正觀。受.想.行.識亦復如是。佛告諸比丘。色為是常.為無常耶。比丘白佛。無常。世尊。又告比丘。若無常者。是苦不。比丘白佛。是苦。世尊。比丘。若無常.苦。是變易法。多聞聖弟子於中寧見有我.異我.相在不。比丘白佛。不也。世尊。受.想.行.識亦復如是。是故。比丘。所有諸色。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麤.若細。若好.若醜。若遠.若近。彼一切皆非我.不異我.不相在。是名如實正觀。受.想.行.識亦復如是。多聞聖弟子如是觀察。於色得解脫。於受.想.行.識得解脫。我說彼解脫生.老.病.死.憂.悲.惱苦。純大苦聚。佛說此經時。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色是無常。無常則苦。苦則非我。非我者。彼一切非我.不異我.不相在。如實知。是名正觀。受.想.行.識亦復如是。多聞聖弟子於此五受陰非我.非我所觀察。如是觀察。於諸世間都無所取。無所取故無所著。無所著故自覺涅槃。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比丘。於何所不見我.異我.相在。比丘白佛。世尊為法根.法眼.法依。唯願為說。諸比丘聞已。如說奉行。佛告比丘。諦聽。善思。當為汝說。於色不見有我.異我.相在不。於受.想.行.識亦復如是。比丘。色為是常.無常耶。比丘白佛。無常。世尊。佛言。比丘。若無常者。是苦不。比丘白佛。是苦。世尊。比丘。若無常.苦。是變易法。多聞聖弟子寧於中見我.異我.相在不。比丘白佛。不也。世尊。受.想.行.識亦復如是。是故。比丘。諸所有色。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麤.若細。若好.若醜。若遠.若近。彼一切非我.不異我.不相在。受.想.行.識亦復如是。比丘。多聞聖弟子觀察五受陰非我.非我所。如是觀察者。於諸世間都無所取。無所取者無所著。無所著故自覺涅槃。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若無常色有常者。彼色不應有病.有苦.亦不應於色有所求。欲令如是。不令如是。以色無常故。於色有病.有苦生。亦得不欲令如是。不令如是。受.想.行.識亦復如是。比丘。於意云何。色為常.為無常耶。比丘白佛。無常。世尊。比丘。無常為是苦不。比丘白佛。是苦。世尊。比丘。若無常.苦。是變易法。多聞聖弟子於中寧見是我.異我.相在不。比丘白佛。不也。世尊。受.想.行.識亦復如是。是故。比丘。諸所有色。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麤.若細。若好.若醜。若遠.若近。彼一切非我.非我所如實知。受.想.行.識亦復如是。多聞聖弟子正觀於色。正觀已。於色生厭.離欲.不樂.解脫。受.想.行.識。生厭.離欲.不樂.解脫。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色是苦。若色非是苦者。不應於色有病.有苦生。亦不欲令如是。亦不令不如是。以色是苦。以色是苦故。於色病生。亦得於色慾令如是。不令如是。受.想.行.識亦復如是。比丘。色為常.無常耶。比丘白佛。無常。世尊。比丘。無常者是苦不。比丘白佛。是苦。世尊。比丘。若無常.苦。是變易法。多聞聖弟子寧於中見我.異我.相在不。比丘白佛。不也。世尊。受.想.行.識亦復如是。是故。比丘。諸所有色。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麤.若細。若好.若醜。若遠.若近。彼一切非我.不異我。不相在。如實觀察。受.想.行.識亦復如是。多聞聖弟子於色得解脫。於受.想.行.識得解脫。我說彼解脫生.老.病.死.憂.悲.惱苦。純大苦聚。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雜阿含經/卷第04
古文 - 雜阿含經 - 雜阿含經卷第四 宋天竺三藏求那跋陀羅譯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時。有年少婆羅門名鬱多羅。來詣佛所。與世尊面相問訊慰勞已。退坐一面。白佛言。世尊。我常如法行乞。持用供養父母。令得樂離苦。世尊。我作如是。為多福不。佛告鬱多羅。實有多福。所以者何。若有如法乞求。供養父母。令其安樂。除苦惱者。實有大福。爾時。世尊即說偈言。 :如汝於父母  恭敬修供養 :現世名稱流  命終生天上 佛說此經已。年少鬱多羅歡喜隨喜。作禮而去。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時。有年少婆羅門名優波迦。來詣佛所。與世尊面相問訊慰勞已。退坐一面。白佛言。瞿曇。諸婆羅門常稱歎邪盛大會。沙門瞿曇亦復稱歎邪盛大會不。佛告優波迦。我不一向稱歎。或有邪盛大會可稱歎。或有邪盛大會不可稱歎。優波迦白佛。何等邪盛大會可稱歎。何等邪盛大會不可稱歎。佛告優波迦。若邪盛大會繫群少特牛.水特.水牸。及諸羊犢小小眾生悉皆傷殺。逼迫苦切。僕使作人。鞭笞恐怛。悲泣號呼。不喜不樂。眾苦作役。如是等邪盛大會。我不稱歎。以造大難故。若復大會不繫縛群牛。乃至不令眾生辛苦作役者。如是邪盛大會。我所稱歎。以不造大難故。爾時。世尊即說偈言。 :馬祀等大會  造諸大難事 :如是等邪盛  大仙不稱歎 :繫縛諸眾生  殺害微細蟲 :是非為正會  大仙不隨順 :若不害眾生  造作眾難者 :是等名正會  大仙隨稱歎 :惠施修供養  為應法邪盛 :施者清淨心  梵行良福田 :如是大會者  是則羅漢會 :是會得大果  諸天皆歡喜 :自行恭敬請  自手而施與 :彼我悉清淨  是施得大果 :慧者如是施  信心應解脫 :無罪樂世間  智者往生彼 佛說此經已。優波迦婆羅門聞佛所說。歡喜隨喜。作禮而去。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廣說如上。差別者。謂隨說異偈言。 :無為無諸難  邪盛時清淨 :如法隨順行  攝護諸梵行 :馨香歸世界  超過諸凡鄙 :佛於邪盛善  稱歎此邪盛 :惠施修供養  邪盛隨所應 :淨信平等施  梵行良福田 :彼作如是施  是施羅漢田 :如是廣大施  諸天所稱歎 :自行恭敬請  自手而供養 :等攝自他故  邪盛得大果 :慧者如是施  淨信心解脫 :於無罪世界  智者往生彼 佛說此經已。優波迦婆羅門聞佛所說。歡喜作禮而去。 如是我聞。 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 時。有年少婆羅門名鬱闍迦。來詣佛所。稽首佛足。退坐一面。白佛言。世尊。俗人在家當行幾法。得現法安及現法樂。 佛告婆羅門。有四法。俗人在家得現法安.現法樂。何等為四。謂方便具足.守護具足.善知識具足.正命具足。 何等為方便具足。謂善男子種種工巧業處以自營生。謂種田.商賈。或以王事。或以書疏算畫。於彼彼工巧業處精勤修行。是名方便具足。 何等為守護具足。謂善男子所有錢穀。方便所得。自手執作。如法而得。能極守護。不令王.賊.水.火劫奪漂沒令失。不善守護者亡失。不愛念者輒取。及諸災患所壞。是名善男子善守護。何等為善知識具足。若有善男子不落度.不放逸.不虛妄.不兇險。如是知識能善安慰。未生憂苦能令不生。已生憂苦能令開覺。未生喜樂能令速生。已生喜樂護令不失。是名善男子善知識具足。 云何為正命具足。謂善男子所有錢財出內稱量。周圓掌護。不令多入少出也.多出少入也。如執秤者。少則增之。多則減之。知平而捨。如是。善男子稱量財物。等入等出。莫令入多出少.出多入少。若善男子無有錢財而廣散用。以此生活。人皆名為優曇缽果。無有種子。愚痴貪欲。不顧其後。或有善男子財物豐多。不能食用。傍人皆言是愚痴人如餓死狗。是故。善男子所有錢財能自稱量。等入等出。是名正命具足。如是。婆羅門。四法成就。現法安.現法樂。 婆羅門白佛言。世尊。在家之人有幾法。能令後世安.後世樂。 佛告婆羅門。在家之人有四法。能令後世安.後世樂。何等為四。謂信具足.戒具足.施具足.慧具足。 何等為信具足。謂善男子於如來所。得信敬心。建立信本。非諸天.魔.梵及餘世人同法所壞。是名善男子信具足。何等戒具足。謂善男子不殺生.不偷盜.不邪婬.不妄語.不飲酒。是名戒具足。 云何施具足。謂善男子離慳垢心。在於居家。行解脫施。常自手與。樂修行捨。等心行施。是名善男子施具足。 云何為慧具足。謂善男子苦聖諦如實知。習.滅.道聖諦如實知。是名善男子慧具足。若善男子在家行此四法者。能得後世安.後世樂。 爾時。世尊復說偈言。 :方便建諸業  積集能守護 :知識善男子  正命以自活 :淨信戒具足  惠施離慳垢 :淨除於速道  得後世安樂 :若處於居家  成就於八法 :審諦尊所說  等正覺所知 :現法得安隱  現法喜樂住 :後世喜樂住 佛說此經已。鬱闍迦聞佛所說。歡喜隨喜。作禮而去。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拘薩羅人間遊行。至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舍衛國有憍慢婆羅門止住。父母種姓俱淨。無瑕點能說者。七世相承悉皆清淨。為婆羅門師。言論通達。諸論記典悉了萬名。解法優劣。分明諸。句句記說。容貌端正。或生志高.族姓志高.容色志高.聰明志高.財富志高。不敬父母.諸尊.師長。聞沙門瞿曇在拘薩羅國人間遊行。至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聞已。作是念。我當往彼沙門瞿曇所。若有所說。我當共論。無所說者。默然而還。時。憍慢婆羅門乘白馬車。諸年少婆羅門前後導從。持金柄傘蓋。手執金瓶。往見世尊。至於園門。下車步進。爾時。世尊與諸大眾圍遶說法。不時顧念憍慢婆羅門。時。憍慢婆羅門作是念。沙門瞿曇不顧念我。且當還去。爾時。世尊知憍慢婆羅門心念而說偈言。 :憍慢既來此  不善更增慢 :向以義故來  應轉增其義 時。憍慢婆羅門作是念。沙門瞿曇已知我心。欲脩敬禮。爾時。世尊告憍慢婆羅門。止。止。不須作禮。心淨已足。時。諸大眾鹹各高聲唱言。奇哉。世尊。大德大力。今此憍慢婆羅門恃生憍慢.族姓憍慢.容色憍慢.聰明憍慢.財富憍慢。不敬父母.諸尊.師長。今於沙門瞿曇所謙卑下下。欲接足禮。時。憍慢婆羅門於大眾前唱令靜默。而說偈言。 :云何不起慢  云何起恭敬 :云何善慰諭  云何善供養 爾時。世尊說偈答言。 :父母及長兄  和尚諸師長 :及諸尊重者  所不應生慢 :應當善恭敬  謙下而問訊 :盡心而奉事  兼設諸供養 :離貪恚痴心  漏盡阿羅漢 :正智善解脫  伏諸憍慢心 :於此賢聖等  合掌稽首禮 爾時。世尊為憍慢婆羅門種種說法。示教照喜。如佛世尊次第說法。說佈施.持戒.生天功德。愛.欲.味.患。煩惱清淨。出要.遠離諸清淨分。如是廣說。如白淨衣無諸黑惡。速受染色。憍慢婆羅門則於座上解四聖諦苦習滅道。得無間等。時。憍慢婆羅門見法.得法.知法.入法。度諸疑惑。不由他度。於正法中得無所畏。即從座起。整衣服。為佛作禮。合掌白佛。我今可得於正法中出家.受具足不。佛告憍慢婆羅門。汝今可得於正法中出家.受具足。彼即出家。獨正思惟。所以善男子剃除鬚髮。著袈裟衣。正信.非家.出家學道。得阿羅漢。心善解脫。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拘薩羅人間遊行。至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時。有長身婆羅門。作如是邪盛大會。以七百特牛行列繫柱。特.牸.水牛及諸羊犢.種種小蟲悉皆繫縛。辦諸飲食.廣行佈施。種種外道從諸國國皆悉來集邪盛會所。時。長身婆羅門聞沙門瞿曇從拘薩羅人間遊行。至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作是念。我今辦邪盛大會。所以七百特牛行列繫柱。乃至小小諸蟲皆悉繫縛。為邪盛大會故。種種異道從諸國國來至會所。我今當往沙門瞿曇所問邪盛法。莫令我作邪盛大會。分數中有所短少。作是念已。乘白馬車。諸年少婆羅門前後導從。持金柄傘蓋。執金澡瓶。出舍衛城。詣世尊所。恭敬承事。至精舍門。下車步進。至於佛前。面相問訊慰勞已。退坐一面。白佛言。瞿曇。我今欲作邪盛大會。以七百特牛行列繫柱。乃至小小諸蟲皆悉繫縛。為邪盛大會故。種種異道從諸國國皆悉來至邪盛會所。又聞瞿曇從拘薩羅人間遊行。至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我今故來請問瞿曇邪盛大會法諸物分數。莫令我所作邪盛大會諸分數之中有所短少。佛告婆羅門。或有一邪盛大會主行施作福而生於罪。為三刀劍之所刻削。得不善果報。何等三。謂身刀劍.口刀劍.意刀劍。何等為意刀劍生諸苦報。如一會主造作大會。作是思惟。我作邪盛大會。當殺爾所少壯特牛。爾所水特.水牸。爾所羊犢及種種諸蟲。是名意刀劍生諸苦報。如是施主雖唸作種種佈施.種種供養。實生於罪。云何為口刀劍生諸苦報。有一會主造作大會。作如是教。我今作邪盛大會。汝等當殺爾所少壯特牛。乃至殺害爾所微細蟲。是名口刀劍生諸苦報。大會主雖作是佈施.供養。實生於罪。云何為身刀劍生諸苦報。謂有一大會主造作大會。自手傷殺爾所特牛。乃至殺害種種細蟲。是名身刀劍生諸苦報。彼大會主雖作是念種種佈施.種種供養。實生於罪。然婆羅門當勤供養三火。隨時恭敬。禮拜奉事。施其安樂。何等為三。一者根本。二者居家。三者福田。何者為根本火。隨時恭敬。奉事供養。施其安樂。謂善男子方便得財。手足勤苦。如法所得。供養父母。令得安樂。是名根本火。何故名為根本。若善男子從彼而生。所謂父母。故名根本。善男子以崇本故。隨時恭敬。奉事供養。施以安樂。何等為居家火。善男子隨時育養。施以安樂。謂善男子方便得財。手足勤苦。如法所得。供給妻子.宗親.眷屬.僕使.傭客。隨時給與。恭敬施安。是名家火。何故名家。其善男子處於居家。樂則同樂。苦則同苦。在所為作皆相順從。故名為家。是故善男子隨時供給。施與安樂。何等名田火。善男子隨時恭敬。尊重供養。施其安樂。謂善男子方便得財。手足勤勞。如法所得。奉事供養諸沙門.婆羅門。善能調伏貪.恚.痴者。如是等沙門.婆羅門。建立福田。崇向增進。樂分樂報。未來生天。是名田火。何故名田。為世福田。謂為應供。是故名田。是善男子隨時恭敬。奉事供養。施其安樂。爾時。世尊復說偈言。 :根本及居家  應供福田火 :是火增供養  充足安隱樂 :無罪樂世間  慧者往生彼 :如法財復會  供養所應養 :供養應養故  生天得名稱 然。婆羅門。今善男子先所供養三火應斷令滅。何等為三。謂貪慾火.瞋恚火.愚痴火。所以者何。若貪火不斷不滅者。自害害他。自他俱害。現法得罪。後世得罪。現法後世得罪。緣彼而生心法憂苦。恚火.痴火亦復如是。婆羅門。若善男子事積薪火。隨時辛苦。隨時然。隨時滅火因緣受苦。爾時。長身婆羅門默然而住。時。有婆羅門子名鬱多羅。於會中坐。長身婆羅門須臾默然。思惟已。告鬱多羅。汝能往至邪盛會所。放彼繫柱特牛及諸眾生受繫縛者。悉皆放不。而告之言。長身婆羅門語汝。隨意自在。山澤曠野。食不斷草。飲淨流水。四方風中受諸快樂。鬱多羅白言。隨大師教。即往彼邪盛會所放諸眾生。而告之言。長身婆羅門語汝。隨其所樂。山澤曠野。飲水食草。四風自適。爾時。世尊知鬱多羅。知已。為長身婆羅門種種說法。示教照喜。如律。世尊說法先後。說戒.說施及生天功德。愛.欲.味.患。出要清淨。煩惱清淨。開示現顯。譬如鮮淨白[疊*毛]易受染色。長身婆羅門亦復如是。即於座上見四真諦。得無間等。時。長身婆羅門見法.得法.知法.入法。度諸疑惑。不由他度。於正法中得無所畏。即從座起。整衣服。偏袒右肩。合掌白佛。已度。世尊。我從今日盡其壽命。歸佛.歸法.歸比丘僧。為優婆塞。證知我。唯願世尊與諸大眾受我飯食。爾時。世尊默然而許。時。長身婆羅門知佛受請已。為佛作禮。右繞三匝而去。長身婆羅門還邪盛處。所諸供辦淨美好者。佈置床座。遣使請佛。白言。時到。惟聖知時。爾時。世尊著衣持缽。大眾圍繞。往到長身婆羅門會所。大眾前坐。時。長身婆羅門知世尊坐定已。手自供養種種飲食。食已。澡漱洗缽畢。別敷卑床。於大眾前端坐聽法。爾時。世尊為長身婆羅門說種種法。示教照喜已。從座起而去。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時。有年少婆羅門名僧迦羅。來詣佛所。與世尊面相問訊慰勞已。退坐一面。白佛言。瞿曇。不善男子云何可知。佛告婆羅門。譬猶如月。婆羅門復問。善男子云何可知。佛告婆羅門。譬猶如月。婆羅門白佛。云何不善男子如月。佛告婆羅門。如月黑分。光明亦失。色亦失。所係亦失。日夜消滅。乃至不現。如是。有人於如來所。得信家心。受持淨戒。善學多聞。損己佈施。正見真實。於如來所淨信.持戒.惠施.多聞.正見真直已。然後退失。於戒.聞.施.正見悉皆忘失。日夜消滅。乃至須臾。一切忘失。復次。婆羅門。若善男子不習近善知識。不數聞法。不正思惟。身行惡行。口行惡行。意行惡行。行惡因緣故。身壞命終。墮惡趣泥梨中。如是。婆羅門。不善男子其譬如月。婆羅門白佛。云何善男子其譬如月。佛告婆羅門。譬如明月淨分光明。色澤日夜增明。乃至月滿。一切圓淨。如是。善男子於如來法.律得淨信心。乃至正見真淨增明。戒增.施增.聞增.慧增。日夜增長。復於餘時親近善知識。聞說正法。內正思惟。行身善行。行口善行。行意善行故。以是因緣。身壞命終。化生天上。婆羅門。是故善男子譬如月。爾時。世尊而說偈言。 :譬如月無垢  周行於虛空 :一切小星中  其光最盛明 :淨信亦如是  戒聞離慳施 :於諸慳世間  其施特明顯 佛說此經已。僧迦羅婆羅門聞佛所說。歡喜隨喜。從座起而去。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時。有生聞婆羅門來詣佛所。與世尊面相問訊慰勞已。退坐一面。白佛言。瞿曇。我聞瞿曇說言。唯應施我。不應施餘人。施我得大果。非施餘人而得大果。應施我弟子。不應施餘弟子。施我弟子得大果報。非施餘弟子得大果報。云何。瞿曇。作是語者。為實說耶。非為謗毀瞿曇乎。為如說說.如法說耶.法次法說。不為餘人以同法來訶責耶。佛告婆羅門。彼如是說者。謗毀我耳。非如說說.如法說。法次法說。不致他人來以同法呵責。所以者何。我不如是說。應施於我。不應施餘。施我得大果報。非施餘人得大果報。應施我弟子。施我弟子得大果報。非施餘弟子得大果報。然。婆羅門。我作如是說者。作二種障。障施者施.障受者利。婆羅門乃至士夫。以洗器餘食著於淨地。令彼處眾生即得利樂。我說斯等亦入福門。況復施人。婆羅門。然我復說。施持戒者得果報。不同犯戒。生聞婆羅門白佛言。如是。瞿曇。我亦如是說。施持戒者得大果報。非施犯戒。爾時。世尊復說偈言。 :若黑若有白  若赤若有色 :犁雜及金色  純黃及鴿色 :如是等牸牛  牛犢姝好者 :丁壯力具足  調善行捷疾 :但使堪運重  不問本生色 :人亦復如是  各隨彼彼生 :剎利婆羅門  毘舍首陀羅 :旃陀羅下賤  所生悉不同 :但使持淨戒  離重擔煩惱 :純一修梵行  漏盡阿羅漢 :於世間善逝  施彼得大果 :愚者無智慧  未嘗聞正法 :施彼無大果  不近善友故 :若習善知識  如來及聲聞 :清淨信善逝  根生堅固力 :所住之善趣  及生大姓家 :究竟般涅盤  大仙如是說 佛說此經已。生聞婆羅門聞佛所說。歡喜隨喜。作禮而去。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晨朝著衣持缽。入舍衛城乞食。時。有異婆羅門。年耆根熟。執杖持缽。家家乞食。爾時。世尊告婆羅門。汝今云何年耆根熟。柱杖持缽。家家乞食。婆羅門白佛。瞿曇。我家中所有財物悉付其子。為子娶妻。然後捨家。是故柱杖持缽。家家乞食。佛告婆羅門。汝能於我所受誦一偈。還歸於眾中。為兒說耶。婆羅門白佛。能受。瞿曇。爾時。世尊即說偈言。 :生子心歡喜  為子聚財物 :亦為娉其妻  而自捨出家 :邊鄙田舍兒  違負於其父 :人形羅剎心  棄捨於尊老 :老馬無復用  則奪其[麩-夫+黃]麥 :兒少而父老  家家行乞食 :曲杖為最勝  非子為恩愛 :為我防惡牛  免險地得安 :能卻兇暴狗  扶我闇處行 :避深坑空井  草木棘刺林 :憑杖威力故  峙立不墮落 時。婆羅門從世尊受斯偈已。還歸婆羅門大眾中為子而說。先白大眾。聽我所說。然後誦偈。如上廣說。其子愧怖。即抱其文。還將入家。摩身洗浴。覆以青衣被。立為家主。時。婆羅門作是念。我今得勝族姓。是沙門瞿曇恩。我經所說。為師者如師供養。為和尚者如和尚供養。我今所得。皆沙門瞿曇力。即是我師。我今當以上妙好衣以奉瞿曇。時。婆羅門持上妙衣。至世尊所。面前問訊慰勞已。退坐一面。白佛言。瞿曇。我今居家成就。是瞿曇力。我經記說。為師者以師供養。為和尚者以和尚供養。今日瞿曇即為我師。願受此衣。哀愍故。世尊即受。為哀愍故。爾時。世尊為婆羅門說種種法。示教照喜。時。婆羅門聞佛所說。歡喜隨喜。作禮而去。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晨朝著衣持缽。入舍衛城乞食。時。有異婆羅門年耆根熟。攝杖持缽。家家乞食。彼婆羅門遙見世尊而作是念。沙門瞿曇攝杖持缽。家家乞食。我亦攝杖持缽。家家乞食。我與瞿曇俱是比丘。爾時。世尊說偈答曰。 :所謂比丘者  非但以乞食 :受持在家法  是何名比丘 :於功德過惡  俱離修正行 :其心無所畏  是則名比丘 佛說是經已。彼婆羅門聞佛所說。歡喜隨喜。作禮而去。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拘薩羅人間遊行。至一那羅聚落。住一那羅林中。爾時。世尊著衣持缽。入一陀羅聚落乞食。而作是念。今日大早。今且可過耕田婆羅豆婆遮婆羅門作飲食處。爾時。耕田婆羅豆婆遮婆羅門五百具犁耕田。為作飲食。時。耕田婆羅豆婆遮婆羅門遙見世尊。白言。瞿曇。我今耕田下種。以供飲食。沙門瞿曇亦應耕田下種。以供飲食。佛告婆羅門。我亦耕田下種。以供飲食。婆羅門白佛。我都不見沙門瞿曇若犁.若軛.若鞅.若縻.若鑱.若鞭。而今瞿曇說言。我亦耕田下種。以供飲食。爾時。耕田婆羅豆婆遮婆羅門即說偈言。 :自說耕田者  而不見其耕 :為我說耕田  令我知耕法 爾時。世尊說偈答言。 :信心為種子  苦行為時雨 :智慧為時軛  慚愧心為轅 :正念自守護  是則善御者 :包藏身口業  知食處內藏 :真實為真乘  樂住為懈息 :精進為廢荒  安隱而速進 :直往不轉還  得到無憂處 :如是耕田者  逮得甘露果 :如是耕田者  不還受諸有 時。耕田婆羅豆婆遮婆羅門白佛言。善耕田。瞿曇。極善耕田。瞿曇。於是耕田婆羅豆婆遮婆羅門聞世尊說偈。心轉增信。以滿缽香美飲食以奉世尊。世尊不受。以因說偈得故。即說偈言。 :不因說法故  受彼食而食 如是廣說。如前為火與婆羅門廣說。時。耕田婆羅豆婆遮婆羅門白佛言。瞿曇。今以此食安著何處。佛告婆羅門。我不見諸天.魔.梵.沙門.婆羅門.天神.世人堪食此食而得安身。婆羅門。汝持此食著無蟲水中。及少生草地。時。婆羅門即持此食著無蟲水中。水即煙起湧沸。啾啾作聲。如熱丸投於冷水。啾啾作聲。如是彼食投著無蟲水中。煙起湧沸。啾啾作聲。時。婆羅門作是念。沙門瞿曇實為奇特。大德大力。乃令飲食神變如是。時。彼婆羅門見食瑞應。信心轉增。白佛言。瞿曇。我今可得於正法中出家.受具足不。佛告婆羅門。汝今可得於正法中出家.受具足。得比丘分。彼即出家已。獨靜思惟。所以族姓子剃除鬚髮。著袈裟衣。正信.非家.出家學道。乃至得阿羅漢。心善解脫。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時。有尊者名曰淨天。在鞞提訶國人間遊行。至彌絺羅城菴羅園中。時。尊者淨天晨朝著衣持缽。入彌絺羅城乞食。次第乞食。到自本家。時。淨天母年老。在中堂持食祀火。求生梵天。不覺尊者淨天在門外立。時。毘沙門天王於尊者淨天所極生敬信。時。毘沙門天王。諸夜叉導從。乘虛而行。見尊者淨天在門外立。又見其母手擎飲食。在中堂上供養祀火。不見其子在外門立。見已。從空中下。至淨天母前。而說偈言。 :此婆羅門尼  梵天極遼遠 :為求彼生故  於此祠祀火 :此非梵天道  何為徒祀此 :汝婆羅門尼  淨天住門外 :垢穢永無餘  是則天中天 :蕭然無所有  獨一不兼資 :為乞食入舍  所應供養者 :淨天善修身  人天良福田 :遠離一切惡  不為染所染 :德同於梵天  形在人間住 :不著一切法  如彼淳熟龍 :比丘正念住  其心善解脫 :應奉以初佛  是則上福田 :應以正信心  及時速施與 :當預建立洲  令未來安樂 :汝觀此牟尼  已渡苦海流 :是故當信心  及時速施與 :當預建立洲  令未來安樂 :毘沙門天王  開發彼令捨 時。尊者淨天即為其母種種說法。示教照喜已。復道而去。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時。有異婆羅門來詣佛所。面前問訊。相慰勞已。退坐一面。白佛言。瞿曇。所謂佛者。云何為佛。為是父母制名。為是婆羅門制名。時。婆羅門即說偈言。 :佛者是世間  超渡之勝名 :為是父母制  名之為佛耶 爾時。世尊說偈答言。 :佛見過去世  如是見未來 :亦見現在世  一切行起滅 :明智所了知  所應修已修 :應斷悉已斷  是故名為佛 :歷劫求選擇  純苦無暫樂 :生者悉磨滅  遠離息塵垢 :拔諸使刺本  等覺故名佛 佛說偈已。彼婆羅門聞佛所說。歡喜隨喜。從座起去。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拘薩羅人間遊行。有從迦帝聚落.墮鳩羅聚落二村中間。一樹下坐。入盡正受。時。有豆磨種姓婆羅門隨彼道行。尋佛後來。見佛腳跡千輻輪相。印文顯現。齊輻圓輞。眾好滿足。見已。作是念。我未曾見人間有如是足跡。今當隨跡以求其人。即尋腳跡至於佛所。來見世尊坐一樹下。入盡正受。嚴容絕世。諸根澄靜。其心寂定。第一調伏。正觀成就。光相巍巍。猶若金山。見已。白言。為是天耶。佛告婆羅門。我非天也。為龍.夜叉.乾闥婆.阿修羅.迦樓羅.緊那羅.摩睺羅伽.人.非人等。佛告婆羅門。我非龍乃至人.非人也。婆羅門白佛。若言非天.非龍。乃至非人.非非人。為是何等。爾時。世尊說偈答言。 :天龍乾闥婆  緊那羅夜叉 :無善阿修羅  諸摩睺羅伽 :人與非人等  悉由煩惱生 :如是煩惱漏  一切我已捨 :已破已磨滅  如芬陀利生 :雖生於水中  而未曾著水 :我雖生世間  不為世間著 :歷劫常選擇  純苦無暫樂 :一切有為行  悉皆生滅故 :離垢不傾動  已拔諸劍刺 :究竟生死除  故名為佛陀 佛說此經已。豆摩種婆羅門聞佛所說。歡喜隨喜。從路而去。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世尊晨朝著衣持缽。入王舍城乞食。次第乞食。至婆羅豆婆遮婆羅門舍。時。婆羅門手執木杓。盛諸飲食。供養火具。住於門邊。遙見佛來。見已。白佛作是言。住。住。領群特。慎勿近我門。佛告婆羅門。汝知領群特.領群特法耶。婆羅門言。我不知領群特。亦不知領群特法。沙門瞿曇知領群特及領群特法不。佛言。我善知是領群特及領群特法。是時。婆羅門即放事火具。疾敷床座。請佛令坐。白言。瞿曇。為我說領群特及領群特法。佛即就座為說偈言。 :瞋恚心懷恨  隱覆諸過惡 :犯戒起惡見  虛偽不真實 :如是等士夫  當知領群特 :憋暴貪吝惜  惡欲慳諂偽 :無慚無愧心  當知領群特 :一生二生者  一切皆殺害 :無有慈愍心  是為領群特 :若殺縛椎打  聚落及城邑 :無道以切責  當知領群特 :住止及行路  為眾之導首 :苦切諸群下  恐怛相迫愶 :取利以供己  當知領群特 :聚落及空地  有主無主物 :掠護為己有  當知領群特 :自棄薄其妻  又不入婬舍 :侵陵他所愛  當知領群特 :內外諸親屬  同心善知識 :侵掠彼所受  當知領群特 :妄語欺誑人  詐取無證財 :他索而不還  當知領群特 :為己亦為他  舉責及財與 :或復順他語  妄語為他證 :如是妄語者  當知領群特 :作惡不善業  無有人知者 :隱諱覆藏惡  當知領群特 :若人問其義  而答以非義 :顛倒欺誑人  當知領群特 :實空無所有  而輕毀智者 :愚痴為利故  當知領群特 :高慢自稱舉  毀壞於他人 :是極卑鄙慢  當知領群特 :自造諸過惡  移過誣他人 :妄語謗清白  當知領群特 :前受他利養  他人來詣己 :無有敬報心  當知領群特 :沙門婆羅門  如法來乞求 :呵責而不與  當知領群特 :若父母年老  少壯氣已謝 :不勤加奉養  當知領群特 :父母諸尊長  兄弟親眷屬 :實非阿羅漢  自顯羅漢德 :世間之大賊  當知領群特 :初上種姓生  習婆羅門典 :而於其中間  習行諸惡業 :不以勝生故  障呵責惡道 :現法受呵責  後世墮惡道 :生旃陀羅家  世稱須陀夷 :名聞遍天下  旃陀羅所無 :婆羅門剎利  大姓所供養 :乘於淨天道  平等正直住 :不以生處障  令不生梵天 :現法善名譽  後世生善趣 :二生汝當知  如我所顯示 :不以所生故  名為領群特 :不以所生故  名為婆羅門 :業為領群特  業為婆羅門 婆羅門白佛言。 :如是大精進  如是大牟尼 :不以所生故  名為領群特 :不以所生故  名為婆羅門 :業故領群特  業故婆羅門 時。事火婆羅豆婆遮婆羅門轉得信心。以滿缽好食奉上世尊。世尊不受。以說偈得故。偈如上說。時。事火婆羅豆婆遮婆羅門見食瑞應已。增其信心。白佛言。世尊。我今可得為正法.律出家.受具足不。佛告婆羅門。汝今可得於正法.律出家.受具足戒。即得出家。獨靜思惟。如前說。乃至得阿羅漢。心善解脫。時。婆羅豆婆遮婆羅門得阿羅漢。心善解脫。自覺喜樂。即說偈言。 :非道求清淨  供養祠祀火 :不識清淨道  猶如生盲者 :今已得安樂  出家受具足 :逮得於三明  佛所教已作 :先婆羅門難  今為婆羅門 :沐浴離塵垢  度諸天彼岸
雜阿含經/卷第05
古文 - 雜阿含經 - 雜阿含經卷第五 宋天竺三藏求那跋陀羅譯 如是我聞。一時。有眾多上座比丘住拘舍彌國瞿師羅園。時。有差摩比丘住拘舍彌國跋陀梨園。身得重病。時。有陀娑比丘為瞻病者。時。陀娑比丘詣諸上座比丘。禮諸上座比丘足。於一面住。諸上座比丘告陀娑比丘言。汝往詣差摩比丘所。語言。諸上座問汝。身小差安隱。苦患不增劇耶。時。陀娑比丘受諸上座比丘教。至差摩比丘所。語差摩比丘言。諸上座比丘問訊汝。苦患漸差不。眾苦不至增耶。差摩比丘語陀娑比丘言。我病不差。不安隱身。諸苦轉增無救。譬如多力士夫。取羸劣人。以繩繼頭。兩手急絞。極大苦痛。我今苦痛有過於彼。譬如屠牛。以利刀生割其腹。取其內藏。其牛腹痛當何可堪。我今腹痛甚於彼牛。如二力士捉一劣夫。懸著火上。燒其兩足。我今兩足熱過於彼。時。陀娑比丘還至諸上座所。以差摩比丘所說病狀。具白諸上座。時。諸上座還遣陀娑比丘至差摩比丘所。語差摩比丘言。世尊所說。有五受陰。何等為五。色受陰。受.想.行.識受陰。汝差摩能少觀察此五受陰非我.非我所耶。時。陀娑比丘受諸上座比丘教已。往語差摩比丘言。諸上座語汝。世尊說五受陰。汝少能觀察非我.非我所耶。差摩比丘語陀娑言。我於彼五受陰能觀察非我.非我所。陀娑比丘還白諸上座。差摩比丘言。我於五受陰能觀察非我.非我所。諸上座比丘復遣陀娑比丘語差摩比丘言。汝能於五受陰觀察非我.非我所。如漏盡阿羅漢耶。時。陀娑比丘受諸上座比丘教。往詣差摩比丘所。語差摩言。比丘能如是觀五受陰者。如漏盡阿羅漢耶。差摩比丘語陀娑比丘言。我觀五受陰非我.非我所。非漏盡阿羅漢也。時。陀娑比丘還至諸上座所。白諸上座。差摩比丘言。我觀五受陰非我.非我所。而非漏盡阿羅漢也。時。諸上座語陀娑比丘。汝復還語差摩比丘。汝言。我觀五受陰非我.非我所。而非漏盡阿羅漢。前後相違。陀娑比丘受諸上座比丘教。往語差摩比丘。汝言。我觀五受陰非我.非我所。而非漏盡阿羅漢。前後相違。差摩比丘語陀娑比丘言。我於五受陰觀察非我.非我所。而非阿羅漢者。我於我慢.我欲.我使。未斷.未知.未離.未吐。陀娑比丘還至諸上座所。白諸上座。差摩比丘言。我於五受陰觀察非我.非我所。而非漏盡阿羅漢者。於五受陰我慢.我欲.我使。未斷.未知.未離.未吐。諸上座復遣陀娑比丘語差摩比丘言。汝言有我。於何所有我。為色是我。為我異色。受.想.行.識是我。為我異識耶。差摩比丘語陀娑比丘言。我不言色是我。我異色。受.想.行.識是我。我異識。然於五受陰我慢.我欲.我使。未斷.未知.未離.未吐。差摩比丘語陀娑比丘言。何煩令汝驅驅往反。汝取杖來。我自扶杖。詣彼上座。願授以杖。差摩比丘即自扶杖。詣諸上座。時。諸上座遙見差摩比丘扶杖而來。自為敷座。安停腳機。自往迎接。為持衣缽。命令就座。共相慰勞。慰勞已。語差摩比丘言。汝言我慢。何所見我。色是我耶。我異色耶。受.想.行.識是我耶。我異識耶。差摩比丘白言。非色是我。非我異色。非受.想.行.識是我。非我異識。能於五受陰我慢.我欲.我使。未斷.未知.未離.未吐。譬如優缽羅.缽曇摩.拘牟頭.分陀利華香。為即根香耶。為香異根耶。為莖葉鬚精.麤香耶。為香異精.麤耶。為等說不。諸上座答言。不也。差摩比丘。非優缽羅.缽曇摩.拘牟頭.分陀利根即是香.非香異根。亦非莖葉鬚精.麤是香。亦非香異精.麤也。差摩比丘復問。彼何等香。上座答言。是華香。差摩比丘復言。我亦如是。非色即我。我不離色。非受.想.行識即我。我不離識。然我於五受陰見非我.非我所。而於我慢.我欲.我使。未斷.未知.未離.未吐。諸上座聽我說譬。凡智者。因譬類得解。譬如乳母衣。付浣衣者。以種種灰湯。浣濯塵垢。猶有餘氣。要以種種雜香。薰令消滅。如是。多聞聖弟子離於五受陰。正觀非我.非我所。能於五受陰我慢.我欲.我使。未斷.未知.未離.未吐。然後於五受陰增進思惟。觀察生滅。此色.此色集.此色滅。此受.想.行.識。此識集.此識滅。於五受陰如是觀生滅已。我慢.我欲.我使。一切悉除。是名真實正觀。差摩比丘說此法時。彼諸上座遠塵離垢。得法眼淨。差摩比丘不起諸漏。心得解脫。法喜利故。身病悉除。時。諸上座比丘語差摩比丘言。我聞仁者初所說。已解已樂。況復重聞。所以問者。欲發仁者微妙辯才。非為嬈亂汝。便堪能廣說如來.應.等正覺法。時。諸上座聞差摩比丘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有比丘名焰摩迦。起惡邪見。作如是言。如我解佛所說法。漏盡阿羅漢身壞命終更無所有。時。有眾多比丘聞彼所說。往詣其所。語焰摩迦比丘言。汝實作是說。如我解佛所說法。漏盡阿羅漢身壞命終更無所有耶。答言。實爾。諸尊。時。諸比丘語焰摩迦。勿謗世尊。謗世尊者不善。世尊不作是說。汝當盡捨此惡邪見。諸比丘說此語時。焰摩迦比丘猶執惡邪見。作如是言。諸尊。唯此真實。異則虛妄。如是三說。時。諸比丘不能調伏焰摩迦比丘。即便捨去。往詣尊者舍利弗所。語尊者舍利弗言。尊者。當知彼焰摩迦比丘起如是惡邪見言。我解知佛所說法。漏盡阿羅漢身壞命終更無所有。我等聞彼所說已。故往問焰摩迦比丘。汝實作如是知見耶。彼答我言。諸尊。實爾。異則愚說。我即語言。汝勿謗世尊。世尊不作此語。汝當捨此惡邪見。再三諫彼。猶不捨惡邪見。是故我今詣尊者所。唯願尊者。當令焰摩迦比丘息惡邪見。憐愍彼故。舍利弗言。如是。我當令彼息惡邪見。時。眾多比丘聞舍利弗語。歡喜隨喜。而還本處。爾時。尊者舍利弗晨朝著衣持缽。入舍衛城乞食。食已。出城。還精舍舉衣缽已。往詣焰摩迦比丘所。時。焰摩迦比丘遙見尊者舍利弗來。即為敷座洗足。安停腳機奉迎。為執衣缽。請令就座。尊者舍利弗就座.洗足已。語焰摩迦比丘。汝實作如是語。我解知世尊所說法。漏盡阿羅漢身壞命終無所有耶。焰摩迦比丘白舍利弗言。實爾。尊者舍利弗。舍利弗言。我今問汝。隨意答我。云何焰摩迦。色為常耶。為非常耶。答言。尊者舍利弗。無常。復問。若無常者。是苦不。答言。是苦。復問。若無常.苦。是變易法。多聞聖弟子寧於中見我.異我.相在不。答言。不也。尊者舍利弗。受.想.行.識亦復如是。復問。云何。焰摩迦。色是如來耶。答言。不也。尊者舍利弗。受.想.行.識是如來耶。答言。不也。尊者舍利弗。復問。云何。焰摩迦。異色有如來耶。異受.想.行.識有如來耶。答言。不也。尊者舍利弗。復問。色中有如來耶。受.想.行.識中有如來耶。答言。不也。尊者舍利弗。復問。如來中有色耶。如來中有受.想.行.識耶。答言。不也。尊者舍利弗。復問。非色.受.想.行.識有如來耶。答言。不也。尊者舍利弗。如是。焰摩迦。如來見法真實。如住無所得。無所施設。汝云何言我解知世尊所說。漏盡阿羅漢身壞命終無所有。為時說耶。答言。不也。尊者舍利弗。復問。焰摩迦。先言我解知世尊所說。漏盡阿羅漢身壞命終無所有。云何今復言非耶。焰摩迦比丘言。尊者舍利弗。我先不解.無明故。作如是惡邪見說。聞尊者舍利弗說已。不解.無明。一切悉斷。復問。焰摩迦。若復問。比丘。如先惡邪見所說。今何所知見一切悉得遠離。汝當云何答。焰摩迦答言。尊者舍利弗。若有來問者。我當如是答。漏盡阿羅漢色無常。無常者是苦。苦者寂靜.清涼.永沒。受.想.行.識亦復如是。有來問者。作如是答。舍利弗言。善哉。善哉。焰摩迦比丘。汝應如是答。所以者何。漏盡阿羅漢色無常。無常者是苦。苦無常.苦者。是生滅法。受.想.行.識亦復如是。尊者舍利弗說是法時。焰摩迦比丘遠塵離垢。得法眼淨。尊者舍利弗語焰摩迦比丘。今當說譬。夫智者以譬得解。如長者子。長者子大富多財。廣求僕從。善守護財物。時。有怨家惡人。詐來親附。為作僕從。常伺其便。晚眠早起。侍息左右。謹敬其事。遜其言辭。令主意悅。作親友想.子想。極信不疑。不自防護。然後手執利刀。以斷其命。焰摩迦比丘。於意云何。彼惡怨家。為長者親友。非為初始方便。害心常伺其便。至其終耶。而彼長者。不能覺知。至今受害。答言。實爾。尊者。舍利弗語焰摩迦比丘。於意云何。彼長者本知彼人詐親欲害。善自防護。不受害耶。答言。如是。尊者舍利弗。如是。焰摩迦比丘。愚痴無聞凡夫於五受陰作常想.安隱想.不病想.我想.我所想。於此五受陰保持護惜。終為此五受陰怨家所害。如彼長者。為詐親怨家所害而不覺知。焰摩迦。多聞聖弟子於此五受陰。觀察如病.如癰.如刺.如殺。無常.苦.空.非我.非我所。於此五受陰不著.不受.不受故不著。不著故自覺涅槃。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尊者舍利弗說是法時。焰摩迦比丘不起諸漏。心得解脫。尊者舍利弗為焰摩迦比丘說法。示教照喜已。從座起去。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有外道出家名仙尼。來詣佛所。恭敬問訊。於一面坐。白佛言。世尊。先一日時。若沙門.若婆羅門.若遮羅迦.若出家。集於希有講堂。如是義稱。富蘭那迦葉為大眾主。五百弟子前後圍遶。其中有極聰慧者.有鈍根者。及其命終。悉不記說其所往生處。復有末迦梨瞿舍利子為大眾主。五百弟子前後圍遶。其諸弟子有聰慧者.有鈍根者。及其命終。悉不記說所往生處。如是先闍那毘羅胝子.阿耆多翅舍欽婆羅.迦羅拘陀迦栴延.尼揵陀若提子等。各與五百弟子前後圍遶。亦如前者。沙門瞿曇爾時亦在彼論中言。沙門瞿曇為大眾主。其諸弟子。有命終者。即記說言。某生彼處.某生此處。我先生疑。云何沙門瞿曇。得如此法。佛告仙尼。汝莫生疑。以有惑故。彼則生疑。仙尼當知。有三種師。何等為三。有一師。見現在世真實是我。如所知說。而無能知命終後事。是名第一師出於世間。復次。仙尼。有一師。見現在世真實是我。命終之後亦見是我。如所知說。復次。先尼。有一師。不見現在世真實是我。亦復不見命終之後真實是我。仙尼。其第一師見現在世真實是我。如所知說者。名曰斷見。彼第二師見今世後世真實是我。如所知說者。則是常見。彼第三師不見現在世真實是我。命終之後。亦不見我。是則如來.應.等正覺說。現法愛斷.離欲.滅盡.涅槃。仙尼白佛言。世尊。我聞世尊所說。遂更增疑。佛告仙尼。正應增疑。所以者何。此甚深處。難見.難知。應須甚深照微妙至到。聰慧所了。凡眾生類。未能辯知。所以者何。眾生長夜異見.異忍.異求.異欲故。仙尼白佛言。世尊。我於世尊所。心得淨信。唯願世尊為我說法。令我即於此座。慧眼清淨。佛告仙尼。今當為汝隨所樂說。佛告仙尼。色是常耶。為無常耶。答言。無常。世尊復問。仙尼。若無常者。是苦耶。答言。是苦。世尊復問仙尼。若無常.苦。是變易法。多聞聖弟子寧於中見我.異我.相在不。答言。不也。世尊。受.想.行.識亦復如是。復問。云何。仙尼。色是如來耶。答言。不也。世尊。受.想.行.識是如來耶。答言。不也。世尊。復問。仙尼。異色有如來耶。異受.想.行.識有如來耶。答言。不也。世尊。復問。仙尼。色中有如來耶。受.想.行.識中有如來耶。答言。不也。世尊。復問。仙尼。如來中有色耶。如來中有受.想.行.識耶。答言。不也。世尊。復問。仙尼。非色。非受.想.行.識有如來耶。答言。不也。世尊。佛告仙尼。我諸弟子聞我所說。不悉解義而起慢無間等。非無間等故。慢則不斷。慢不斷故。捨此陰已。與陰相續生。是故。仙尼。我則記說。是諸弟子身壞命終。生彼彼處。所以者何。以彼有餘慢故。仙尼。我諸弟子於我所說。能解義者。彼於諸慢得無間等。得無間等故。諸慢則斷。諸慢斷故。身壞命終。更不相續。仙尼。如是弟子我不說彼捨此陰已。生彼彼處。所以者何。無因緣可記說故。欲令我記說者。當記說。彼斷諸愛欲。永離有結。正意解脫。究竟苦邊。我從昔來及今現在常說慢過.慢集.慢生.慢起。若於慢無間等觀。眾苦不生。佛說此法時。仙尼出家遠塵離垢。得法眼淨。爾時。仙尼出家見法.得法。斷諸疑惑。不由他知。不由他度。於正法中。心得無畏。從座起。合掌白佛言。世尊。我得於正法中出家修梵行不。佛告仙尼。汝於正法得出家.受具足戒.得比丘分。爾時。仙尼得出家已。獨一靜處修不放逸。住如是思惟。所以族姓子。剃除鬚髮。正信.非家.出家學道。修行梵行。見法自知得證。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得阿羅漢。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有比丘名阿[少/兔]羅度。住耆闍崛山。時。有眾多外道出家往詣阿[少/兔]羅度所。共相問訊。共相問訊已。於一面住。白阿[少/兔]羅度言。欲有所問。寧有閑暇為解釋不。阿[少/兔]羅度語諸外道言。隨所欲問。知者當答。諸外道復問。云何。尊者。如來死後為有耶。阿[少/兔]羅度言。如世尊說。此是無記。又問。如來死後為無耶。阿[少/兔]羅度言。如世尊說。此亦無記。又問。如來死後有無耶。非有非無耶。阿[少/兔]羅度言。如世尊說。此亦無記。復問阿[少/兔]羅度言。云何。尊者。如來死後有耶。說言無記。死後無耶。說言無記。死後有無耶。非有非無耶。說言無記。云何。尊者。沙門瞿曇為不知.不見耶。阿[少/兔]羅度言。世尊非不知.非不見。時。諸外道於阿[少/兔]羅度所說。心不喜悅。呵罵已。從座起去。時。阿[少/兔]羅度知諸外道去已。往詣佛所。稽首佛足。於一面住。以諸外道所問。向佛廣說。白佛言。世尊。彼如是問。我如是答。為順諸法說耶。得無謗世尊耶。為順法耶。為違法耶。無令他來難詰。墮呵責處耶。佛告阿[少/兔]羅度言。我今問汝。隨所問答。阿[少/兔]羅度。色為常耶。為無常耶。答言。無常。受.想.行.識。為常.無常耶。答言。無常。世尊。如焰摩迦契經廣說。乃至識是如來耶。答曰。不也。佛告阿[少/兔]羅度。作如是說者。隨順諸記。不謗如來。非為越次。如如來說。諸次法說。無有能來難詰訶責者。所以者何。我於色如實知。色集.色滅.色滅道跡如實知。阿[少/兔]羅度。若捨如來所作。無知無見說者。此非等說。佛說此經已。阿[少/兔]羅度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婆祇國設首婆羅山鹿野深林中。爾時。有那拘羅長者。百二十歲。年耆根熟。羸劣苦病。而欲覲見世尊及先所宗重知識比丘。來詣佛所。稽首佛足。退坐一面。白佛言。世尊。我年衰老。羸劣苦病。自力勉勵。覲見世尊及先所宗重知識比丘。唯願世尊為我說法。令我長夜安樂。爾時。世尊告那拘羅長者。善哉。長者。汝實年老根熟。羸劣苦患。而能自力覲見如來並餘宗重知識比丘。長者當知。於苦患身。常當修學不苦患身。爾時。世尊為那拘羅長者示教照喜。默然而住。那拘羅長者聞佛所說。歡喜隨喜。禮佛而去。時。尊者舍利弗去世尊不遠。坐一樹下。那拘羅長者往詣尊者舍利弗所。稽首禮足。退坐一面。時。尊者舍利弗問長者言。汝今諸根和悅。貌色鮮明。於世尊所得聞深法耶。那拘羅長者白舍利弗。今日世尊為我說法。示教照喜。以甘露法。灌我身心。是故我今諸根和悅。顏貌鮮明。尊者舍利弗問長者言。世尊為汝說何等法。示教照喜。甘露潤澤。那拘羅長者白舍利弗。我向詣世尊所。白世尊言。我年衰老。羸劣苦患。自力而來。覲見世尊及所宗重知識比丘。佛告我言。善哉。長者。汝實衰老。羸劣苦患。而能自力詣我及見先所宗重比丘。汝今於此苦患之身。常當修學不苦患身。世尊為我說如是法。示教照喜。甘露潤澤。尊者舍利弗問長者言。汝向何不重問世尊。云何苦患身.苦患心。云何苦患身.不苦患心。長者答言。我以是義故。來詣尊者。唯願為我略說法要。尊者舍利弗語長者言。善哉。長者。汝今諦聽。當為汝說。愚痴無聞凡夫於色集.色滅.色患.色味.色離不如實知。不如實知故。愛樂於色。言色是我.是我所。而取攝受。彼色若壞.若異。心識隨轉。惱苦生。惱苦生已。恐怖.障閡.顧念.憂苦.結戀。於受.想.行.識亦復如是。是名身心苦患。云何身苦患.心不苦患。多聞聖弟子於色集.色滅.色味.色患.色離如實知。如實知已。不生愛樂。見色是我.是我所。彼色若變.若異。心不隨轉惱苦生。心不隨轉惱苦生已。得不恐怖.障礙.顧念.結戀。受.想.行.識亦復如是。是名身苦患.心不苦患。尊者舍利弗說是法時。那拘羅長者得法眼淨。爾時。那拘羅長者見法.得法.知法.入法。度諸狐疑。不由於他。於正法中。心得無畏。從座起。整衣服。恭敬合掌。白尊者舍利弗。我已超.已度。我今歸依佛.法.僧寶。為優婆塞。證知我。我今盡壽歸依三寶。爾時。那拘羅長者聞尊者舍利弗所說。歡喜隨喜。作禮而去。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釋氏天現聚落。爾時。有西方眾多比丘欲還西方安居。詣世尊所。稽首佛足。退坐一面。爾時。世尊為其說法。示教照喜。種種示教照喜已。時。西方眾多比丘從座起。合掌白佛言。世尊。我西方眾多比丘欲還西方安居。今請奉辭。佛告西方諸比丘。汝辭舍利弗未。答言。未辭。佛告西方諸比丘。舍利弗淳修梵行。汝當奉辭。能令汝等以義饒益。長夜安樂。時。西方諸比丘辭退欲去。時。尊者舍利弗去佛不遠。坐一堅固樹下。西方諸比丘往詣尊者舍利弗所。稽首禮足。退坐一面。白尊者舍利弗言。我等欲還西方安居。故來奉辭。舍利弗言。汝等辭世尊未。答言。已辭。舍利弗言。汝等還西方。處處異國。種種異眾。必當問汝。汝等今於世尊所。聞善說法。當善受.善持.善觀.善入。足能為彼具足宣說。不毀佛耶。不令彼眾難問.詰責.墮負處耶。彼諸比丘白舍利弗。我等為聞法故。來詣尊者。唯願尊者具為我說。哀愍故。尊者舍利弗告諸比丘。閻浮提人聰明利根。若剎利.若婆羅門.若長者.若沙門。必當問汝。汝彼大師云何說法。以何教教汝。當答言。大師唯說調伏欲貪。以此教教。當復問汝。於何法中調伏欲貪。當復答言。大師唯說於彼色陰調伏欲貪。於受.想.行.識陰調伏欲貪。我大師如是說法。彼當復問。欲貪有何過患故。大師說於色調伏欲貪。受.想.行.識調伏欲貪。汝復應答言。若於色慾不斷.貪不斷.愛不斷.念不斷.渴不斷者。彼色若變.若異。則生憂.悲.惱苦。受.想.行.識亦復如是。見欲貪有如是過故。於色調伏欲貪。於受.想.行.識調伏欲貪。彼復當問。見斷欲貪。有何福利故。大師說於色調伏欲貪。於受.想.行.識調伏欲貪。當復答言。若於色斷欲.斷貪.斷念.斷愛.斷渴。彼色若變.若異。不起憂.悲.惱苦。受.想.行.識亦復如是。諸尊。若受諸不善法因緣故。今得現法樂住。不苦.不礙.不惱.不熱。身壞命終生於善處者。世尊終不說言。當斷諸不善法。亦不教人於佛法中修諸梵行。得盡苦邊。以受諸不善法因緣故。今現法苦住。障礙熱惱。身壞命終。墮惡道中。是故世尊說言。當斷不善法。於佛法中修諸梵行。平等盡苦。究竟苦邊。若受諸善法因緣。現法苦住。障礙熱惱。身壞命終墮惡道中者。世尊終不說受持善法。於佛法中。修諸梵行。平等盡苦。究竟苦邊。受持善法。現法樂住。不苦.不礙.不惱.不熱。身壞命終。生於善處。是故世尊讚歎.教人受諸善法。於佛法中。修諸梵行。平等盡苦。究竟苦邊。尊者舍利弗說是法時。西方諸比丘不起諸漏。心得解脫。尊者舍利弗說是法時。諸比丘歡喜隨喜。作禮而去。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譬如池水方五十由旬。深亦如是。其水盈滿。復有士夫。以毛.以草。或以指爪。以渧彼水。諸比丘。於意云何。彼士夫水渧為多。池水為多。比丘白佛。彼士夫以毛.以草。或以指爪。所渧之水少。少不足言。池水甚多。百千萬倍。不可為比。如是。諸比丘。見諦者所斷眾苦。如彼池水。於未來世。永不復生。爾時。世尊說是法已。入室坐禪。時。尊者舍利弗於眾中坐。世尊入室去後。告諸比丘。未曾所聞。世尊今日善說池譬。所以者何。聖弟子具足見諦。得無間等果。若凡俗邪見.身見.根本身見.集身見.生身見起。謂憂慼隱覆。慶吉保惜.說我.說眾生.說奇特矜舉。如是眾邪悉皆除滅。斷除根本。如折多羅樹。於未來世更不復生。諸比丘。何等為見諦聖弟子斷上眾邪。於未來世永不復起。愚痴無聞凡夫見色是我.異我.我在色.色在我。見受.想.行.識。是我.異我.我在識.識在我。云何見色是我。得地一切入處正受。觀已。作是念。地即是我。我即是地。我及地唯一無二。不異不別。如是水.火.風.青.黃.赤.白一切入處正受。觀已。作是念。行即是我。我即是行。唯一無二。不異不別。如是於一切入處。一一計我。是名色即是我。云何見色異我。若彼見受是我。見受是我已。見色是我所。或見想.行.識即是我。見色是我所。云何見我中色。謂見受是我。色在我中。又見想.行.識即是我。色在我中。云何見色中我。謂見受即是我。於色中住。入於色。周遍其四體。見想。行。識是我。於色中住。周遍其四體。是名色中我。云何見受即是我。謂六受身。眼觸生受。耳.鼻.舌.身.意觸生受。此六受身一一見是我。我是受。是名受即是我。云何見受異我。謂見色是我。受是我所。謂想.行.識是我。受是我所。是名受異我。云何見我中受。謂色是我。受在其中。想.行.識是我。受在其中。云何見受中我。謂色是我。於受中住。周遍其四體。想.行.識是我。於受中住。周遍其四體。是名受中我。云何見想即是我。謂六想身。眼觸生想。耳.鼻.舌.身.意觸生想。此六想身一一見是我。是名想即是我。云何見想異我。謂見色是我。想是我所。識是我。想是我所。是名想異我。云何見我中想。謂色是我。想在中住。受.行.識是我。想在中住。云何見想中我。謂色是我。於想中住。周遍其四體。是名想中我。云何見行是我。謂六思身。眼觸生思。耳.鼻.舌.身意觸生思。於此六思身一一見是我。是名行即是我。云何見行異我。謂色是我。行是我所。受.想.識是我。行是我所。是名行異我。云何見我中行。謂色是我。行在中住。受.想.行.識是我。行在中住。是謂我中行。云何見行中我。謂色是我。於行中住。周遍其四體。謂受.想.識是我。於行中住。周遍其四體。是名行中我。云何見識即是我。謂六識身。眼識.耳.鼻.舌.身.意識身。於此六識身一一見是我。是名識即是我。云何見識異我。見色是我。識是我所。見受.想.行是我。識是我所。是名識異我。云何見我中識。謂色是我。識在中住。受.想.行是我。識在中住。是名我中識。云何識中我。謂色是我。於識中住。周遍其四體。受.想.行是我。於識中住。周遍其四體。是名識中我。如是聖弟子見四真諦。得無間等果。斷諸邪見。於未來世永不復起。所有諸色。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麤.若細.若好.若醜.若遠.若近。一向積聚。作如是觀。一切無常.一切苦.一切空.一切非我。不應愛樂.攝受.保持。受.想.行.識亦復如是。不應愛樂.攝受.保持。如是觀。善繫心住。不愚於法。復觀精進。離諸懈怠。心得喜樂。身心猗息。寂靜捨住。具諸道品。修行滿足。永離諸惡。非不消煬.非不寂滅。滅而不起.減而不增.斷而不生。不生.不取.不著。自覺涅槃。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舍利弗說是法時。六十比丘不受諸漏。心得解脫。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毘舍離獼猴池側。毘舍離國有尼揵子。聰慧明哲。善解諸論。有聰明慢。所廣集諸論。妙智入微。為眾說法。超諸論師。每作是念。諸沙門.婆羅門無敵我者。乃至如來亦能共論。諸論師輩。聞我名者。頭額津腋下汗。毛孔流水。我論議風。能偃草折樹。摧破金石。伏諸龍象。何況人間諸論師輩。能當我者。時。有比丘名阿濕波誓。晨朝著衣持缽。威儀詳序。端視平涉。入城乞食。爾時。薩遮尼揵子。有少緣事。詣諸聚落。從城門出。遙見比丘阿濕波誓。即詣其所。問言。沙門瞿曇為諸弟子云何說法。以何等法教諸弟子。令其修習。阿濕波誓言。火種居士。世尊如是說法教諸弟子。令隨修學。言。諸比丘。於色當觀無我。受.想.行.識當觀無我。此五受陰勤方便觀。如病.如癰.如刺.如殺。無常.苦.空.非我。薩遮尼揵子聞此語心不喜。作是言。阿濕波誓。汝必誤聽。沙門瞿曇終不作是說。若沙門瞿曇作是說者。則是邪見。我當詣彼難詰令止。爾時。薩遮尼犍子往詣聚落。諸離車等集會之處。語諸離車言。我今日見沙門瞿曇第一弟子。名阿濕波誓。薄共論議。若如其所說者。我當詣彼沙門瞿曇。與共論議。進卻迴轉。必隨我意。譬如士夫刈拔茇草。手執其莖。空中抖擻。除諸亂穢。我亦如是。與沙門瞿曇論議難詰。執其要領。進卻迴轉。隨其所欲。去其邪說。如沽酒家執其酒囊。壓取清醇。去其糟滓。我亦如是。詣沙門瞿曇論義難詰。進卻迴轉。取其清真。去諸邪說。如織席師。以席盛諸穢物。欲市賣時。以水洗澤。去諸臭穢。我亦如是。詣沙門瞿曇所。與共論議。進卻迴轉。執其綱領。去諸穢說。譬如王家調象之師。牽大醉象。入深水中。洗其身體.四支.耳.鼻。周遍沐浴。去諸麤穢。我亦如是。詣沙門瞿曇所。論議難詰。進卻迴轉。隨意自在。執其要領。去諸穢說。汝諸離車。亦應共往觀其得失。中有離車作如是言。若薩遮尼犍子能與沙門瞿曇共論議者。無有是處。復有說言。薩遮尼犍子聰慧利根。能共論議。時有五百離車與薩遮尼犍子共詣佛所。為論議故。爾時。世尊於大林中。坐一樹下。住於天住。時。有眾多比丘出房外林中經行。遙見薩遮尼犍子來。漸漸詣諸比丘所。問諸比丘言。沙門瞿曇住在何所。比丘答言。在大林中。依一樹下。住於天住。薩遮尼犍子即詣佛所。恭敬問訊。於一面坐。諸離車長者亦詣佛所。有恭敬者。有合掌問訊者。問訊已。於一面住。時。薩遮尼犍子白佛言。我聞瞿曇作如是說法。作如是教授諸弟子。教諸弟子於色觀察無我。受.想.行.識觀察無我。此五受陰勤方便觀察。如病.如癰.如刺.如殺。無常.苦.空.非我。為是瞿曇有如是教。為是傳者毀瞿曇耶。如說說耶。不如說說耶。如法說耶。法次法說耶。無有異忍來相難詰。令墮負處耶。佛告薩遮尼犍子。如汝所聞。彼如說說.如法說.法次法說。非為謗毀。亦無難問令墮負處。所以者何。我實為諸弟子如是說法。我實常教諸弟子。令隨順法教。令觀色無我。受.想.行.識無我。觀此五受陰如病。如癰.如刺.如殺。無常.苦.空.非我。薩遮尼犍子白佛言。瞿曇。我今當說譬。佛告薩遮尼犍子。宜知是時。譬如世間一切所作皆依於地。如是色是我人。善惡從生。受.想.行.識是我人。善惡從生。又復譬如人界.神界.藥草.樹木。皆依於地而得生長。如是色是我人。受.想.行.識是我人。佛告火種居士。汝言色是我人。受.想.行.識是我人耶。答言。如是。瞿曇。色是我人。受.想.行.識是我人。此等諸眾悉作是說。佛告火種居士。且立汝論本。用引眾人為。薩遮尼犍子白佛言。色實是我人。佛告火種居士。我今問汝。隨意答我。譬如國王。於自國土有罪過者。若殺.若縛.若擯.若鞭.斷絕手足。若有功者。賜其象馬.車乘.城邑.財寶。悉能爾不。答言。能爾。瞿曇。佛告火種居士。凡是主者。悉得自在不。答言。如是。瞿曇。佛告火種居士。汝言色是我。受.想.行.識即是我。得隨意自在。令彼如是。不令如是耶。時。薩遮尼犍子默然而住。佛告火種居士。速說。速說。何故默然。如是再三。薩遮尼犍子猶故默然。時。有金剛力鬼神持金剛杵。猛火熾然。在虛空中臨薩遮尼犍子頭上。作是言。世尊再三問。汝何故不答。我當以金剛杵碎破汝頭。令作七分。佛神力故。唯令薩遮尼犍子見金剛神。餘眾不見。薩遮尼犍子得大恐怖。白佛言。不爾。瞿曇。佛告薩遮尼犍子。徐徐思惟。然後解說。汝先於眾中說色是我。受.想.行.識是我。而今言不。前後相違。汝先常說言。色是我。受.想.行.識是我。火種居士。我今問汝。色為常耶。為無常耶。答言。無常。瞿曇。復問。無常者。是苦耶。答言。是苦。瞿曇。復問。無常.苦者。是變易法。多聞聖弟子寧於中見我.異我.相在不。答曰。不也。瞿曇。受.想.行.識亦如是說。佛告火種居士。汝好思而後說。復問火種居士。若於色未離貪.未離欲.未離念.未離愛.未離渴。彼色若變.若異。當生憂.悲.惱苦不。答曰。如是。瞿曇。受.想.行.識亦如是說。復問。火種居士。於色離貪.離欲.離念.離愛.離渴。彼色若變.若異。則不生憂.悲.惱苦耶。答曰。如是。瞿曇。如實無異。受.想.行.識亦如是說。火種居士。譬如士夫身嬰眾苦。常與苦俱。彼苦不斷不捨。當得樂不。答言。不也。瞿曇。如是。火種居士。身嬰眾苦。常與苦俱。彼苦不斷.不捨。不得樂也。火種居士。譬如士夫持斧入山。求堅實材。見芭蕉樹洪大傭直。即斷其根葉。剽剝其皮。乃至窮盡。都無堅實。火種居士。汝亦如是。自立論端。我今善求真實之義。都無堅實。如芭蕉樹也。而於此眾中敢有所說。我不見沙門.婆羅門中。所知.所見能與如來.應.等正覺所知.所見共論議。不摧伏者。而便自說。我論議風。偃草折樹。能破金石。調伏龍象。要能令彼額津腋汗。毛孔水流。汝今自論己義而不自立。先所誇說能伏彼相。今盡自取。而不能動如來一毛。爾時。世尊於大眾中。被鬱多羅僧。現胸而示。汝等試看。能動如來一毛以不。爾時。薩遮尼犍子默然低頭。慚愧失色。爾時。眾中有一離車。名突目佉。從座起。整衣服。合掌白佛言。世尊。聽我說譬。佛告突目佉。宜知是時。突目佉白佛言。世尊。譬如有人執持鬥斛。於大聚穀中。取二三斛。今此薩遮尼犍子亦復如是。世尊。譬如長者鉅富多財。忽有罪過。一切財物悉入王家。薩遮尼遮子亦復如是。所有才辯悉為如來之所攝受。譬如城邑聚落邊有大水。男女大小悉入水戲。取水中蟹。截斷其足。置於陸地。以無足故。不能還復入於大水。薩遮尼犍子亦復如是。諸有才辯悉為如來之所斷截。終不復敢重詣如來命敵論議。爾時。薩遮尼犍子忿怒熾盛。罵唾突目佉離車言。汝麤疏物。不審諦何為其鳴。吾自與沙門瞿曇論。何豫汝事。薩遮尼犍子呵罵突目佉已。復白佛言。置彼凡輩鄙賤之說。我今別有所問。佛告薩遮尼犍子。恣汝所問。當隨問答。云何。瞿曇。為弟子說法。令離疑惑。佛告火種居士。我為諸弟子說諸所有色。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麤.若細。若好.若醜。若遠.若近。彼一切如實觀察非我.非異我.不相在。受.想.行.識亦復如是。彼學必見跡不斷壞。堪任成就。厭離知見。守甘露門。雖非一切悉得究竟。且向涅槃。如是弟子從我教法。得離疑惑。復問瞿曇。復云何教諸弟子。於佛法得盡諸漏.無漏。心解脫.慧解脫。現法自知作證。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佛告火種居士。正以此法。諸所有色。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麤.若細。若好.若醜。若遠.若近。彼一切如實知非我.非異我.不相在。受.想.行.識亦復如是。彼於爾時成就三種無上。智無上.解脫無上.解脫知見無上。成就三種無上已。於大師所恭敬.尊重.供養如佛。世尊覺一切法。即以此法調伏弟子。令得安隱.令得無畏.調伏寂靜.究竟涅槃。世尊為涅槃故。為弟子說法。火種居士。我諸弟子於此法中。得盡諸漏。得心解脫。得慧解脫。於現法中自知作證。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薩遮尼犍子白佛言。瞿曇。猶如壯夫。鋒刃亂下。猶可得免。瞿曇論手。難可得脫。如盛毒蛇。猶可得避。曠澤猛火。猶可得避。兇惡醉象。亦可得免。狂餓師子。悉可得免。沙門瞿曇論議手中。難可得脫。非我凡品。輕躁鄙夫。論具不備。以論議故。來詣瞿曇。沙門瞿曇。此毘舍離豐樂國土。有遮波梨支提.漆菴羅樹支提.多子支提.瞿曇在拘樓陀支提.婆羅受持支提.捨重擔支提.力士寶冠支提。世尊。當安樂於此毘舍離國。諸天.魔.梵.沙門.婆羅門。及諸世間。於世尊所。常得恭敬.奉事.供養。令此諸天.魔.梵.沙門.婆羅門。長夜安樂。唯願止此。明朝與諸大眾。受我薄食。爾時。世尊默然而許。時。薩遮尼犍子知佛世尊默然受請已。歡喜隨喜。從座起去。爾時。薩遮尼犍子於彼道中。語諸離車。我已請沙門瞿曇及諸大眾。供設飯食。汝等人各辦一釜食。送至我所。諸離車各還其家。星夜供辦。晨朝送至薩遮尼犍子所。薩遮尼犍子晨朝灑掃敷座。供辦淨水。遣使詣佛。白言。時到。爾時。世尊與諸大眾。著衣持缽。往薩遮尼犍子所。大眾前坐。薩遮尼犍子自手奉施清淨飲食。充足大眾。食已。洗缽竟。薩遮尼犍子知佛食竟。洗缽已。取一卑床於佛前坐。爾時。世尊為薩遮尼犍子說隨喜偈言。 :於諸大會中  奉火為其最 :闈陀經典中  婆毘諦為最 :人中王為最  諸河海為最 :諸星月為最  諸明日為最 :十方天人中  等正覺為最 爾時。世尊為薩遮尼犍子種種說法。示教照喜已。還歸本處。時。諸比丘於彼道中眾共論議。五百離車各為薩遮尼犍子供辦飲食。彼諸離車於何得福。薩遮尼犍子於何得福。爾時。諸比丘還自住處。舉衣缽。洗足已。至世尊所。頭面禮足。退坐一面。白佛言。世尊。我等向於路中自共論議。五百離車為薩遮尼犍子供辦飲食。供養世尊.諸大眾。彼諸離車於何得福。薩遮尼犍子於何得福。佛告諸比丘。彼諸離車供辦飲食。為薩遮尼犍子。於薩遮尼犍子所因緣得福。薩遮尼犍子得福佛功德。彼諸離車得施有貪.恚.痴因緣果報。薩遮尼犍子得施無貪.恚.痴因緣果報。 :彼多羅十問  差摩.焰.仙尼 :阿[少/兔]羅.長者  西.毛端.薩遮
雜阿含經/卷第06
古文 - 雜阿含經 - 雜阿含經卷第六 宋天竺三藏求那跋陀羅譯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摩拘羅山。時。有侍者比丘名曰羅陀。晡時從禪覺。往詣佛所。禮佛足。退坐一面。白佛言。如世尊說有流。云何名有流。云何名有流滅。佛告羅陀。善哉所問。當為汝說。所謂有流者。愚痴無聞凡夫於色集.色滅.色味.色患.色離不如實知。不如實知故。於色愛樂.讚歎.攝受.染著。緣愛樂色故取。緣取故有。緣有故生。緣生故老.病.死.憂.悲.惱苦增。如是純大苦聚斯集起。受.想.行.識亦復如是。是名有流。多聞聖弟子於色集.色滅.色味.色患.色離如實知。如實知故。於彼色不起愛樂.讚歎.攝受.染著。不愛樂.讚歎.攝受.染著故。色愛則滅。愛滅則取滅。取滅則有滅。有滅則生滅。生滅則老.病.死.憂.悲.苦惱。如是純大苦聚滅。受.想.行.識亦復如是。是名如來所說有流.有流滅。佛說此經已。羅陀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摩拘羅山。時。有侍者比丘名羅陀。晡時從禪覺。往詣佛所。禮佛足。退坐一面。白佛言。世尊。如世尊說色斷知。受.想.行.識斷知。世尊。云何色斷知。受.想.行.識斷知。佛告羅陀。善哉所問。當為汝說。於色憂.悲.苦惱盡。離欲.滅.息沒。是名色斷知。於受.想.行.識。憂.悲.惱苦盡。離欲.滅.息沒。是名受.想.行.識斷知。佛說此經已。羅陀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在摩拘羅山。侍者比丘名曰羅陀。時。有眾多外道出家詣尊者羅陀所。共相問訊已。退坐一面。問尊者羅陀言。汝何故於沙門瞿曇所出家修梵行。尊者羅陀答言。我為斷苦故。於世尊所出家修梵行。復問。汝為斷何等苦故。於沙門瞿曇所出家修梵行。羅陀答言。為斷色苦故。於世尊所出家修梵行。斷受.想.行.識苦故。於世尊所出家修梵行。時。諸外道出家聞尊者羅陀所說。心不喜。從坐起。呵罵而去。爾時。尊者羅陀知諸外道出家去已。作是念。我向如是說。將不毀謗世尊耶。如說說耶。如法說.法次法說耶。將不為他難問詰責墮負處耶。爾時。尊者羅陀晡時從禪覺。往詣佛所。稽首佛足。卻住一面。以其上事具白佛言。世尊。我向所說。得無過耶。將不毀謗世尊耶。不為他人難問詰責墮負處耶。如說說耶。如法說.法次法說耶。佛告羅陀。汝成實說。不毀如來。如說說.如法說.法次法說。所以者何。羅陀。色苦。為斷彼苦故。出家修梵行。受.想.行.識苦。為斷彼苦故。出家修梵行。佛說此經已。羅陀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摩拘羅山。侍者比丘名曰羅陀。時。有眾多外道出家至尊者羅陀所。共相問訊已。退坐一面。問羅陀言。汝為何等故。於沙門瞿曇所出家修梵行。羅陀答言。我為知苦故。於世尊所出家修梵行。時。諸外道聞羅陀所說。心不喜。從坐起。呵罵而去。爾時。羅陀晡時從禪覺。往詣佛所。稽首佛足。退坐一面。以其上事具白佛言。世尊。我向所說。得無毀謗世尊耶。將不令他難問詰責墮負處耶。不如說說.非如法說.非法次法說耶。佛告羅陀。汝真實說。不毀如來。不令他人難問詰責墮負處也。是如說說.如法說.法次法說。所以者何。色是苦。為知彼苦故。於如來所出家修梵行。受.想.行.識是苦。為知彼苦故。於如來所出家修梵行。佛說此經已。羅陀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摩拘羅山。時。有侍者比丘名曰羅陀。時。有眾多外道出家至尊者羅陀所。共相問訊已。退坐一面。問羅陀言。汝為何等故。於沙門瞿曇所出家修梵行。羅陀答言。為於色憂.悲.惱苦盡.離欲.滅.寂沒故。於如來所出家修梵行。為於受.想.行.識。憂.悲.惱苦盡.離欲.滅.寂沒故。於如來所出家修梵行。爾時。眾多外道出家聞是已。心不喜。從坐起。呵罵而去。爾時。羅陀晡時從禪覺。往詣佛所。稽首禮足。退坐一面。以其上事具白佛言。世尊。我得無謗世尊耶。不令他人來難問詰責墮負處耶。不如說說.非如法說.非法次法說耶。佛告羅陀。汝真實說。不謗如來。不令他人難問詰責墮負處也。如說說.如法說.法次法說。所以者何。羅陀。色憂.悲.惱苦。為斷彼故。於如來所出家修梵行。受.想.行.識。憂.悲.惱苦。為斷彼故。於如來所出家修梵行。佛說此經已。羅陀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摩拘羅山。時。有侍者比丘名曰羅陀。時。有眾多外道出家至羅陀所。共相問訊已。退坐一面。問羅陀言。汝何故於沙門瞿曇所出家修梵行。羅陀答言。於色見我.我所.我慢使繫著。彼若盡.離欲.滅.寂沒。於受.想.行.識。見我.我所.我慢使繫著。彼若盡.離欲.滅.寂沒故。於世尊所出家修梵行。諸外道出家聞是語。心不喜。從坐起。呵罵而去。羅陀比丘晡時從禪覺。往詣佛所。稽首禮足。退坐一面。以其上事具白佛言。世尊。我之所說。得無毀謗世尊耶。不令他人難問詰責墮負處耶。不如說說.不如法說.非法次法說耶。佛告羅陀。汝真實說。不謗如來。不令他人難問詰責墮負處也。是如說說.如法說.法次法說。所以者何。於色見我.我所.我慢使繫著。彼若盡.離欲.滅.寂沒故。受.想.行.識。見我.我所.我慢使繫著。彼若盡.離欲.滅.寂沒故。於如來所出家修梵行。佛說此經已。羅陀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摩拘羅山。時。有侍者比丘名曰羅陀。時。有眾多外道出家至羅陀所。共相問訊已。退坐一面。問羅陀言。汝何故於沙門瞿曇所出家修梵行。羅陀答言。於色有漏。障閡.熱惱.憂悲。彼若盡.離欲.滅.寂沒。受.想.行.識有漏。障閡.熱惱.憂悲。彼若盡.離欲.滅.寂沒故。於如來所出家修梵行。時。眾多外道出家聞是已。心不喜。從坐起。呵罵而去。爾時。羅陀晡時從禪覺。往詣佛所。稽首佛足。退坐一面。以其上事具白佛言。世尊。我之所說。將無謗世尊耶。不令他人難問詰責墮負處耶。不如說說.不如法說.非法次法說耶。佛告羅陀。汝真實說。不謗如來。所以者何。色有漏。有障閡.熱惱.憂悲。彼若盡.離欲.滅.寂沒。受.想.行.識有漏。障閡.熱惱.憂悲。彼若盡.離欲.滅.寂沒故。於如來所出家修梵行。佛說此經已。羅陀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摩拘羅山。時。有侍者比丘名曰羅陀。時。有外道出家至羅陀所。共相問訊已。退坐一面。問羅陀言。汝何故於沙門瞿曇所出家修梵行。羅陀答言。於色貪.恚.痴。彼若盡.離欲.滅.寂沒。於受.想.行.識。貪.恚.痴。彼若盡.離欲.滅.寂沒。於如來所出家修梵行。諸外道聞是語已。心不喜。從坐起。呵責而去。羅陀比丘晡時從禪覺。往詣佛所。稽首佛足。退坐一面。以其上事具白佛言。世尊。我之所說。將無謗世尊耶。不令他人難問詰責墮負處耶。不如說說.不如法說.非法次法說耶。佛告羅陀。汝真實說。不謗如來。不令他人難問詰責墮負處也。如說說.如法說.法次法說。所以者何。於色貪.恚.痴。彼若盡.離欲.滅.寂沒。於受.想.行.識。貪.恚.痴。彼若盡.離欲.滅.寂沒故。於如來所出家修梵行。佛說此經已。羅陀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摩拘羅山。時。有侍者比丘名曰羅陀。時。有眾多外道出家至羅陀所。共相問訊已。退坐一面。問羅陀言。汝何故於沙門瞿曇所出家修梵行。羅陀答言。於色慾.愛.喜。彼若盡.離欲.滅.寂沒。於受.想.行.識。欲.愛.喜。彼若盡.離欲.滅.寂沒故。於如來所出家修梵行。時。諸外道聞是語已。心不喜。從坐起。呵罵而去。羅陀比丘晡時從禪覺。詣佛所。稽首佛足。退坐一面。以其上說具白佛言。世尊。我之所說。不謗如來耶。不令他人難問詰責墮負處耶。不如說說.不如法說.非法次法說耶。佛告羅陀。汝真實說。不謗如來。不令他人難問呵嘖墮負處也。如說說.如法說.如法次法說。所以者何。於色慾.愛.喜。彼若盡.離欲.滅.寂沒。於受.想.行.識。欲.愛.喜。彼若盡.離欲.滅.寂沒故。於如來所出家修梵行。佛說此經已。羅陀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摩拘羅山。時。有侍者比丘名曰羅陀。爾時。世尊告羅陀言。諸所有色。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麤.若細。若好.若醜。若遠.若近。彼一切當觀皆是魔所作。諸所有受.想.行.識。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麤.若細。若好.若醜。若遠.若近。彼一切當觀皆是魔所作。佛告羅陀。色為常耶。為無常耶。答曰。無常。世尊。復問。若無常者。是苦耶。答曰。是苦。世尊。受.想.行.識亦復如是。復問。羅陀。若無常.苦者。是變易法。多聞聖弟子寧於中見色是我.異我.相在不。答曰。不也。世尊。佛告羅陀。若多聞聖弟子於此五受陰不見是我.是我所故。於諸世間都無所取。無所取故無所著。無所著故自覺涅槃。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佛說此經已。羅陀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摩拘羅山。時。有侍者比丘名曰羅陀。爾時。世尊告羅陀比丘言。諸所有色。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麤.若細。若好.若醜。若遠.若近。彼一切皆是死法。所有受.想.行.識。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麤.若細。若好.若醜。若遠.若近。彼一切皆是死法。佛告羅陀。色為常耶。為無常耶。答曰。無常。世尊。復問。若無常者。是苦耶。答曰。是苦。世尊。受.想.行.識。為常.為無常耶。答曰。無常。世尊。復問。若無常者。是苦耶。答曰。是苦。世尊。復問。若無常.苦者。是變易法。多聞聖弟子寧於中見是我.異我.相在不。答曰。不也。世尊。佛告羅陀。若多聞聖弟子於此五受陰如實觀察非我.非我所者。於諸世間都無所取。無所取者無所著。無所著故自覺涅槃。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佛說此經已。羅陀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摩拘羅山。時。有侍者比丘名曰羅陀。白佛言。世尊。所謂眾生者。云何名為眾生。佛告羅陀。於色染著纏綿。名曰眾生。於受.想.行.識染著纏綿。名曰眾生。佛告羅陀。我說於色境界當散壞消滅。於受.想.行.識境界當散壞消滅。斷除愛欲。愛盡則苦盡。苦盡者我說作苦邊。譬如聚落中諸小男小女嬉戲。聚土作城郭宅舍。心愛樂著。愛未盡.欲未盡.念未盡.渴未盡。心常愛樂.守護。言。我城郭。我舍宅。若於彼土聚愛盡.欲盡.念盡.渴盡。則以手撥足蹴。令其消散。如是。羅陀。於色散壞消滅愛盡。愛盡故苦盡。苦盡故我說作苦邊。佛說此經已。羅陀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摩拘羅山。時。有侍者比丘名曰羅陀。往詣佛所。稽首禮足。退坐一面。白佛言。善哉。世尊。為我略說法要。我聞法已。我當獨一靜處。專心思惟。不放逸住。所以族姓子剃除鬚髮。身著染衣。正信.非家.出家學道。增加精進。修諸梵行。見法自知作證。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爾時。世尊告羅陀曰。善哉。羅陀。能於佛前問如是義。諦聽。善思。當為汝說。羅陀。當知有身.有身集.有身滅.有身滅道跡。何等為有身。謂五受陰。色受陰。受.想.行.識受陰。云何有身集。謂當來有愛.貪.喜俱。於彼彼愛樂。是名有身集。云何有身滅。謂當有愛.喜.貪俱。彼彼愛樂。無餘斷捨.吐盡.離欲.寂沒。是名有身盡。云何有身滅道跡。謂八正道。正見.正志.正語.正業.正命.正方便.正念.正定。是名有身滅道跡。有身當知。有身集當斷。有身滅當證。有身滅道跡當修。羅陀。若多聞聖弟子於有身若知.若斷。有身集若知.若斷。有身滅若知.若證。有身滅道跡若知.若修已。羅陀。名斷愛.離愛.轉結.止慢無間等。究竟苦邊。羅陀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從坐起。作禮而去。世尊如是教授已。羅陀比丘獨一靜處。專精思惟。所以善男子剃除鬚髮。著染色衣。正信.非家.出家學道。增益精進。修諸梵行。見法自知作證。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成阿羅漢。心善解脫。佛說此經已。羅陀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摩拘羅山。時。有侍者比丘名曰羅陀。爾時。世尊告羅陀比丘言。諸比丘。有色。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麤.若細。若好.若醜。若遠.若近。彼一切當觀皆是魔。受.想.行.識。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麤.若細。若好.若醜。若遠.若近。彼一切當觀皆是魔。羅陀。於意云何。色為常耶。為無常耶。答曰。無常。世尊。若無常者。是苦耶。答曰。是苦。世尊。若無常.苦者。是變易法。多聞聖弟子寧於中見我不。答曰。不也。世尊。受.想.行.識亦復如是。是故。羅陀。多聞聖弟子於色生厭。於受.想.行.識生厭。厭故不樂。不樂故解脫。解脫知見。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佛說此經已。羅陀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摩拘羅山。時。有侍者比丘名曰羅陀。爾時。世尊告羅陀比丘言。諸所有色。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麤.若細。若好.若醜。若遠.若近。彼一切皆是魔所作。受.想.行.識亦復如是。佛告羅陀。於意云何。色是常耶。為非常耶。答曰。無常。世尊。復問。若無常者。是苦耶。答曰。是苦。世尊。復問。受.想.行.識為是常耶。為無常耶。答曰。無常。世尊。復問。若無常者。是苦耶。答曰。是苦。世尊。佛告羅陀。若無常.苦者。是變易法。多聞聖弟子寧於中見我.異我.相在不。答曰。不也。世尊。是故。羅陀。多聞聖弟子於色生厭。厭故不樂。不樂故解脫。解脫知見。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佛說此經已。羅陀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第三經亦如是。所異者。佛告羅陀。多聞聖弟子於此五受陰。陰陰觀察非我.非我所。觀察已。於諸世間都無所取。不取故不著。不著故自覺涅槃。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佛說此經已。羅陀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摩拘羅山。時。有侍者比丘名曰羅陀。爾時。世尊告羅陀言。諸所有色。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麤.若細。若好.若醜。若遠.若近。當觀彼一切皆是死法。受.想.行.識亦復如是。餘如前說。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摩拘羅山。時。有侍者比丘名曰羅陀。爾時。世尊告羅陀言。諸所有色。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麤.若細。若好.若醜。若遠.若近。彼一切當觀皆是斷法。受.想.行.識亦復如是。多聞聖弟子如是觀者。於色生厭。於受.想.行.識生厭。厭故不樂。不樂故解脫。解脫知見。自知。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佛說此經已。羅陀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是我觀察斷法。如是觀察滅法。觀察棄捨法。觀察無常法。觀察苦法。觀察空法。觀察非我法。觀察無常.苦.空.非我法。觀察病法。觀察癰法。觀察刺法。觀察殺法。觀察殺根本法。觀察病.癰.刺.殺.殺根本法。如是諸經。皆如上說。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摩拘羅山。時。有侍者比丘名曰羅陀。爾時。世尊告羅陀言。諸所有色。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麤.若細。若好.若醜。若遠.若近。彼一切當觀皆是斷法。觀察已。於色慾貪斷。色貪斷已。我說心善解脫。受.想.行.識亦復如是。佛說此經已。羅陀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是比十四經亦如上說。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摩拘羅山。時。有侍者比丘名曰羅陀。爾時。世尊告羅陀言。諸所有色。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麤.若細。若好.若醜。若遠.若近。彼一切當觀皆是斷法。觀察斷法已。於色慾貪斷。我說心善解脫。受.想.行.識亦復如是。佛說此經已。羅陀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欲斷五受陰者。當求大師。何等為五。謂色受陰。受.想.行.識受陰。欲斷此五受陰。當求大師。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當斷。如是當知.當吐.當息.當捨。亦復如是。如求大師。如是勝師者.順次師者.教誡者.勝教誡者.順次教誡者.通者.廣通者.圓通者.導者.廣導者.究竟導者.說者.廣說者.順次說者.正者.伴者.真知識者.親者.愍者.悲者.崇義者.安慰者.崇樂者.崇觸者.崇安慰者.欲者.精進者.方便者.勤者.勇猛者.固者.強者.堪能者.專者.心不退者.堅執持者.常習者.不放逸者.和合者.思量者.憶念者.覺者.知者.明者.慧者.受者.思惟者.梵行者.念處者.正勤者.如意足者.根者.力者.覺分者.道分者.止者.觀者.念身者.正憶念者。亦復如是。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若沙門.婆羅門習於色者。隨魔自在。入於魔手。隨魔所欲。為魔所縛。不脫魔繫。受.想.行.識亦復如是。若沙門.婆羅門不習色。如是沙門.婆羅門不隨魔自在。不入魔手。不隨魔所欲。解脫魔縛。解脫魔繫。佛說是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是習近者.習著者.味者.決定著者.止者.使者.往者.撰擇者.不捨者.不吐者。如是等沙門.婆羅門隨魔自在。如上說。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若沙門.婆羅門於色不習近者。不隨魔自在。不入魔手。不隨魔所欲。非魔縛所縛。解脫魔繫。不習受.想.行.識亦復如是。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乃至吐色亦復如是。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何所有故。何所起。何所繫著。何所見我。令眾生無明所蓋。愛繫我首。長道驅馳。生死輪迴。生死流轉。不去本際。諸比丘白佛言。世尊是法根.法眼.法依。善哉。世尊。唯願哀愍。廣說其義。諸比丘聞已。當受奉行。佛告比丘。諦聽。善思。當為汝說。諸比丘。色有故。色事起。色繫著。色見我。令眾生無明所蓋。愛繫其首。長道驅馳。生死輪迴。生死流轉。受.想.行.識亦復如是。諸比丘。色為常耶。為非常耶。答曰。無常。世尊。復問。若無常者。是苦耶。答曰。是苦。世尊。如是。比丘。若無常者是苦。是苦有故。是事起.繫著.見我。令眾生無明所蓋。愛繫其頭。長道驅馳。生死輪迴。生死流轉。受.想.行.識亦復如是。是故。諸比丘。諸所有色。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麤.若細。若好.若醜。若遠.若近。彼一切非我.非異我.不相在。是名正慧。受.想.行.識亦復如是。如是見.聞.覺.識。求得隨憶.隨覺.隨觀。彼一切非我.非異我.不相在。是名正慧。若有見言。有我.有世間.有此世.常.恆.不變易法。彼一切非我.非異我.不相在。是名正慧。若復有見。非此我.非此我所.非當來我.非當來我所。彼一切非我.非異我.不相在。是名正慧。若多聞聖弟子於此六見處觀察非我.非我所。如是觀者。於佛所狐疑斷。於法.於僧狐疑斷。是名比丘。多聞聖弟子不復堪任作身.口.意業。趣三惡道。正使放逸。聖弟子決定向三菩提。七有天人往來。作苦邊。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如上說。差別者。多聞聖弟子於此六見處觀察非我.非我所。如是觀者。於苦狐疑斷。於習.滅.道狐疑斷。是名比丘。多聞聖弟子不復堪任作身.口.意業。趣三惡道。如是廣說。乃至作苦邊。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廣說如上。差別者。若多聞聖弟子於此六見處觀察非我.非我所。如是觀者。於佛狐疑斷。於法.僧.苦.集.滅.道狐疑斷。如是廣說。乃至作苦邊。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於何所是事有故。何所起。何所繫著。何所見我。諸比丘。令彼眾生無明所蓋。愛繫其首。長道驅馳。生死輪迴。生死流轉。不知本際。諸比丘白佛。世尊是法根.法眼.法依。善哉。世尊。唯願哀愍。廣說其義。諸比丘聞已。當受奉行。佛告諸比丘。諦聽。善思。當為汝說。諸比丘。色有故。是色事起。於色繫著。於色見我。令眾生無明所蓋。愛繫其首。長道驅馳。生死輪迴。生死流轉。受.想.行.識亦復如是。諸比丘。色是常耶。為非常耶。答曰。無常。世尊。復問。若無常者。是苦耶。答曰。是苦。世尊。如是。比丘。若無常者是苦。是苦有故。是事起.繫著.見我。令彼眾生無明所蓋。愛繫其首。長道驅馳。生死輪迴。生死流轉。受.想.行.識亦復如是。是故。諸比丘。諸所有色。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麤.若細。若好.若醜。若遠.若近。彼一切非我.非異我.不相在。如是觀者。是名正慧。受.想.行.識亦復如是。如是見.聞.覺.識。求得隨憶.隨覺。隨觀。彼一切非我.非異我.不相在。是名正慧。若有見言。有我.有此世.有他世.有常.有恆.不變易。彼一切非我.非異我.不相在。是名正慧。若復有見。非此我.非此我所.非當來我.非當來我所。彼一切非我.非異我.不相在。是名正慧。若多聞聖弟子於此六見處觀察非我.非我所。如是觀者。於佛狐疑斷。於法.僧狐疑斷。是名比丘。不復堪任作身.口.意業。趣三惡道。正使放逸。諸聖弟子皆悉不從向於三菩提。七有天人往生。作苦後邊。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第二經亦如是。差別者。於苦.集.滅.道狐疑斷。 第三經亦如是。差別者。於佛.法.僧狐疑斷。於苦.集.滅.道狐疑斷。
雜阿含經/卷第07
古文 - 雜阿含經 - 雜阿含經卷第七 宋天竺三藏求那跋陀羅譯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何所有故。何所起。何所繫。何所著。何所見我。若未起憂.悲.惱苦令起。已起憂.悲.惱苦重令增廣。諸比丘白佛言。世尊是法根.法眼.法依。唯願廣說。諸比丘聞已。當受奉行。佛告諸比丘。色有故。色起。色繫.著故。於色見我。未起憂.悲.惱苦令起。已起憂.悲.惱苦重令增廣。受.想.行.識亦復如是。諸比丘。於意云何。色為常耶。為非常耶。答曰。無常。世尊。復問。若無常者。是苦耶。答曰。是苦。世尊。如是。比丘。若無常者是苦。是苦有故。是事起.繫.著.見我。若未起憂.悲.惱苦令起。已起憂.悲.惱苦重令增廣。受.想.行.識亦復如是。是故。諸比丘。諸所有色。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麤.若細。若好.若醜。若遠.若近。彼一切非我.非異我.不相在。是名正慧。受.想.行.識亦復如是。若復見.聞.覺.識。起求憶.隨覺.隨觀。彼一切非我.非異我.不相在。是名正慧。若見有我.有世間.有此世.有他世。常.恆.不變易。彼一切非我.非異我.不相在。是名正慧。若復有見非此世我.非此世我所.非當來我.非當來我所。彼一切非我.不異我.不相在。是名正慧。若多聞聖弟子於此六見處觀察非我.非我所。如是觀者。於佛狐疑斷。於法.僧狐疑斷。是名比丘。多聞聖弟子不復堪任作身.口.意業。趣三惡道。正使放逸。聖弟子決定向三菩提。七有天人往來。作苦邊。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次經亦如是。差別者。苦.集.滅.道狐疑斷。次經亦如是。差別者。佛.法.僧.苦.集.滅.道狐疑斷。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何所有故。何所起。何所繫著。何所見我。未起我.我所.我慢繫著使起。已起我.我所.我慢繫著使重令增廣。諸比丘白佛。世尊是法根.法眼.法依。如是廣說。乃至。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第二.第三經亦復如上。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何所有故。何所起。何所繫著。何所見我。若未起有漏.障礙.燒然.憂.悲.惱苦生。已起有漏.障礙.燒然.憂.悲.惱苦重令增廣。諸比丘白佛。世尊是法根.法眼.法依。如是廣說。次第如上三經。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何所有故。何所起。何所繫著。何所見我。若三受形世間轉。諸比丘白佛言。世尊是法根.法眼.法依。如是廣說。次第如上三經。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何所有故。何所起。何所繫著。何所見我。令三苦世間轉。諸比丘白佛。世尊是法根.法眼.法依。如是廣說。次第如上三經。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何所有故。何所起。何所繫著。何所見我。令世八法世間轉。諸比丘白佛言。世尊是法根.法眼.法依。如是廣說。次第如上三經。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何所有故。何所起。何所繫著。何所見我。令諸眾生作如是見.如是說。我勝.我等.我卑。諸比丘白佛言。世尊是法根.法眼.法依。如是廣說。次第如上三經。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何所有故。何所起。何所繫著。何所見我。令諸眾生作如是見.如是說。有勝我者.有等我者.有卑我者。諸比丘白佛言。世尊是法根.法眼.法依。如是廣說。次第如上三經。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何所有故。何所起。何所繫著。何所見我。令諸眾生作如是見.如是說。無勝我者.無等我者.無卑我者。諸比丘白佛言。世尊是法根.法眼.法依。如是廣說。次第如上三經。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何所有故。何所起。何所繫著。何所見我。令諸眾生作如是見.如是說。有我.有此世.有他世。常.恆.不變易法。如爾安住。諸比丘白佛。世尊是法根.法眼.法依。如是廣說。次第如上三經。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何所有故。何所起。何所繫著。何所見我。令諸眾生作如是見.如是說。如是我.彼。一切不二.不異.不滅。諸比丘白佛。世尊是法根.法眼.法依。如是廣說。次第如上三經。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何所有故。何所起。何所繫著。何所見我。令諸眾生作如是見.如是說。無施.無會.無說。無善趣.惡趣業報。無此世.他世。無母.無父.無眾生.無世間阿羅漢正到正趣。若此世.他世見法自知身作證具足住。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諸比丘白佛。世尊是法根.法眼.法依。如是廣說。次第如上三經。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何所有故。何所起。何所繫著。何所見我。令諸眾生作如是見.如是說。無力.無精進.無力精進.無士夫方便.無士夫精勤.無士夫方便精勤.無自作.無他作.無自他作。一切人.一切眾生.一切神。無方便.無力.無勢.無精進.無堪能。定分.相續.轉變。受苦樂六趣。諸比丘白佛言。世尊是法根.法眼.法依。如是廣說。次第如上三經。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何所有故。何所起。何所繫著。何所見我。令諸眾生作如是見.如是說。諸眾生此世活。死後斷壞無所有。四大和合士夫。身命終時。地歸地.水歸水.火歸火.風歸風。根隨空轉。輿床第五。四人持死人往塜間。乃至未燒可知燒然已。骨白鴿色立。高慢者知施。黠慧者知受。若說有者。彼一切虛誑妄說。若愚若智。死後他世。俱斷壞無所有。諸比丘白佛。世尊是法根.法眼.法依。如是廣說。次第如上三經。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何所有故。何所起。何所繫著。何所見我。令諸眾生作如是見.如是說。眾生煩惱。無因無緣。諸比丘白佛。世尊是法根.法眼.法依。如是廣說。次第如上三經。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何所有故。何所起。何所繫著。何所見我。令諸眾生作如是見.如是說。眾生清淨。無因無緣。諸比丘白佛。世尊是法根.法眼.法依。如是廣說。次第如上三經。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何所有故。何所起。何所繫著。何所見我。令諸眾生作如是見.如是說。眾生無知無見。無因無緣。時。諸比丘白佛。世尊是法根.法眼.法依。如是廣說。次第如上三經。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何所有故。何所起。何所繫著。何所見我。令諸眾生作如是見.如是說。時。諸比丘白佛。世尊是法根.法眼.法依。如是廣說。次第如上三經。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何所有故。何所起。何所繫著。何所見我。令諸眾生作如是見.如是說。謂七身非作.非作所作。非化.非化所化。不殺.不動.堅實。何等為七。所謂地身.水身.火身.風身.樂.苦.命。此七種身非作.非作所作。非化.非化所化。不殺.不動.堅實.不轉.不變.不相逼迫。若福.若惡.若福惡。若苦.若樂.若苦樂。若士梟.士首。亦不逼迫世間。若命.若身.七身間間容刀往返。亦不害命。於彼無殺.無殺者。無繫.無繫者。無念.無念者。無教.無教者。諸比丘白佛。世尊是法根.法眼.法依。如是廣說。次第如上三經。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何所有故。何所起。何所繫著。何所見我。令諸眾生作如是見.如是說。作.教作。斷.教斷。煮.教煮。殺.教殺。害眾生.盜他財.行邪婬.知言妄語.飲酒.穿牆.斷鎖.偷奪。復道害村.害城.害人民。以極利劍輪鈆割斫。截作大肉聚。作如是學。彼非惡因緣。亦非招惡。於恆水南殺害而去。恆水北作大會而來。彼非因緣福惡。亦非招福惡。惠施.調伏.護持.行利.同利。於此所作。亦非作福。諸比丘白佛。世尊是法根.法眼.法依。如是廣說。次第如上三經。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何所有故。何所起。何所繫著。何所見我。令諸眾生作如是見.如是說。於此十四百千生門.六十千六百五業.三業.二業.一業.半業.六十二道跡.六十二內劫.百二十泥黎.百三十根.三十六貪界.四十九千龍家.四十九千金翅鳥家.四十九千邪命外道.四十九千外道出家.七想劫.七無想劫.七阿修羅.七毘舍遮.七天.七人.七百海.七夢.七百夢.七嶮.七百嶮.七覺.七百覺.六生.十增進.八大士地。於此八萬四千大劫。若愚若智。往來經歷。究竟苦邊。彼無有沙門.婆羅門作如是說。我常持戒。受諸苦行。修諸梵行。不熟業者令熟。已熟業者棄捨。進退不可知。此苦樂常住。生死定量。譬如縷丸擲著空中。漸漸來下。至地自住。如是八萬四千大劫生死定量。亦復如是。諸比丘白佛。世尊是法根.法眼.法依。如是廣說。次第如上三經。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何所有故。何所起。何所繫著。何所見我。令諸眾生作如是見.如是說。風不吹.火不燃.水不流箭不射.懷妊不產.乳不搆.日月若出若沒.若明若闇不可知。諸比丘白佛。世尊是法根.法眼.法依。如是廣說。次第如上三經。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何所有故。何所起。何所繫著。何所見我。令諸眾生作如是見.如是說。此大梵自在。造作自然。為眾生父。諸比丘白佛言。世尊是法根.法眼.法依。如是廣說。次第如上三經。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何所有故。何所起。何所繫著。何所見我。令諸眾生作如是見.如是說。色是我。餘則虛名。無色是我。餘則虛名。色非色是我。餘則虛名。非色非無色是我。餘則虛名。我有邊。餘則虛名。我無邊。餘則虛名。我有邊無邊。餘則虛名。我非有邊非無邊。餘則虛名。一想.種種想.多想.無量想。我一向樂.一向苦.若苦.樂.不苦不樂。餘則虛名。諸比丘白佛言。世尊是法根.法眼.法依。廣說。次第如上三經。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何所有故。何所起。何所繫著。何所見我。令諸眾生作如是見.如是說。色是我。餘則妄想。非色.非非色是我。餘則妄想。我有邊。餘則妄想。我無邊。餘則妄想。我非有邊非無邊。餘則妄想。我一想.種種想.少想.無量想。我一向樂.一向苦。若苦.樂.不苦不樂。諸比丘白佛言。世尊是法根.法眼.法依。如是廣說。次第如上三經。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何所有故。何所起。何所繫著。何所見我。令諸眾生作如是見.如是說。我世間常.世間無常.世間常無常.世間非常非無常。世有邊.世無邊.世有邊無邊.世非有邊非無邊。命即是身.命異身異。如來死後有.如來死後無.如來死後有無.如來死後非有非無。諸比丘白佛。世尊是法根.法眼.法依。如是廣說。次第如上三經。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何所有故。何所起。何所繫著。何所見我。令諸眾生作如是見.如是說。世間我常.世間我無常.世間我常無常.世間我非常非無常。我苦常.我苦無常.我苦常無常.我苦非常非無常。世間我自作.世間我他作.世間我自作他作.世間我非自作非他作非自非他無因作。世間我苦自作.世間我苦他作.世間我苦自他作.世間我苦非自非他無因作。諸比丘白佛。世尊是法根.法眼.法依。如是廣說。次第如上三經。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何所有故。何所起。何所繫著。何所見我。令諸眾生作如是見.如是說。若無五欲娛樂。是則見法般涅槃。若離惡不善法。有覺.有觀。離生喜樂。入初禪。乃至第四禪。是第一義般涅槃。諸比丘白佛。世尊是法根.法眼.法依。如是廣說。次第如上三經。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何所有故。何所起。何所繫著。何所見我。令諸眾生作如是見.如是說。若麤四大色斷壞.無所有。是名我正斷。若復我欲界斷壞.死後無所有。是名我正斷。若復我色界死後斷壞.無所有。是名我正斷。若得空入處.識入處.無所有入處.非想非非想入處。我死後斷壞.無所有。是名我正斷。諸比丘白佛。世尊是法根.法眼.法依。如是廣說。次第如上三經。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若法無常者當斷。斷彼法已。以義饒益。長夜安樂。何法無常。色無常。受.想.行.識無常。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若過去無常法當斷。斷彼法已。以義饒益。長夜安樂。云何過去無常法。過去色是無常法。過去欲是無常法。彼法當斷。斷彼法已。以義饒益。長夜安樂。受.想.行.識亦復如是。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是未來.現在.過去.現在未來.現在過去.未來過去.未來現在。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為斷無常法故。當求大師。云何是無常法。謂色是無常法。為斷彼法。當求大師。受.想.行.識亦復如是。佛說是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是過去.未來.現在.過去未來現在。當求大師。八種經如是。種種教隨順.安.廣安.周普安.導.廣導.究竟導.說.廣說.隨順說.第二伴.真知識.同意.愍.悲.崇義.崇安慰.樂.崇觸.崇安隱.欲.精進.方便.廣方便.堪能方便.堅固.強健.勇猛身心.勇猛難伏.攝受常學.不放逸修.思惟.念.覺.知.明.慧.辯.思量.梵行.如意.念處.正懃.根.力.覺.道.止.觀.念身.正憶念。一一八經亦如上說。如斷義。如是知義.盡義.吐義.止義.捨義亦如是。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猶如有人火燒頭衣。當云何救。比丘白佛言。世尊。當起增上欲。慇懃方便時救令滅。佛告比丘。頭衣燒然尚可暫忘。無常盛火應盡除斷滅。為斷無常火故。勤求大師。斷何等無常故勤求大師。謂斷色無常故勤求大師。斷受.想.行.識無常故勤求大師。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斷無常。如是過去無常.未來無常.現在無常.過去未來無常.過去現在無常.未來現在無常.過去未來現在無常。如是八種救頭然譬經如上廣說。如求大師。如是求種種教.隨順教。如上廣說。如斷義。如是知義.盡義.吐義.止義.捨義.滅義.沒義亦復如是。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為斷無常故。當隨修內身身觀住。何等法無常。謂色無常。為斷彼故。當隨修內身身觀住。如是受.想.行.識無常。為斷彼故。當隨修內身身觀住。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無常。如是過去色無常。未來色.現在色.過去未來色.過去現在色.未來現在色.過去未來現在色無常。斷彼故。當隨修身身觀住。受.想.行.識亦復如是。如隨修內身身觀住八種。如是外身身觀.內外身身觀.內受受觀.外受受觀.內外受受觀.內心心觀.外心心觀.內外心心觀.內法法觀.外法法觀.內外法法觀住。一一八經亦如上說。如斷無常義。修四念處。如是知義.盡義.吐義.止義.捨義.滅義.沒義故。隨修四念處。亦如上說。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猶如有人火燒頭衣。當云何救。比丘白佛言。世尊。當起增上欲。慇懃方便時救令滅。佛告比丘。頭衣燒然尚可暫忘。無常盛火應盡斷。為斷無常火故。隨修內身身觀住。云何為斷無常火故。隨修內身身觀住。謂色無常。為斷彼故。隨修內身身觀住。受.想.行.識無常。為斷彼故。隨修內身身觀住。廣說。乃至。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無常。如是過去無常.未來無常.現在無常.過去未來無常.過去現在無常.未來現在無常.過去未來現在無常。如內身身觀住八經。如是外身身觀八經.內外身身觀八經如上說。如身念處二十四經。如是受念處.心念處.法念處二十四經如上說。如當斷無常九十六經。如是當知.當吐.當盡.當止.當捨.當滅.當沒。一一九十六經亦如上說。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猶如有人火燒頭衣。當云何救。比丘白佛言。世尊。起增上欲。慇懃方便時救令滅。佛告比丘。頭衣燒然尚可暫忘。無常盛火應盡斷。為斷無常火故。已生惡不善法當斷。起欲.精勤.攝心令增長。斷何等無常法故。已生惡不善法為斷故。起欲.方便.攝心增進。謂色無常故。受.想.行.識無常當斷故。已生惡不善法令斷。起欲.方便.攝心增進。廣說。乃至。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無常經。如是過去無常.未來無常.現在無常.過去未來無常.過去現在無常.未來現在無常.過去未來現在無常八經。亦如上說。如已生惡不善法當斷故。如是未生惡不善法令不生.未生善法令生.已生善法令增廣故。起欲.方便.攝心增進八經。亦如上說。如當斷無常三十二經。如是當知.當吐.當盡.當止.當捨.當滅.當沒。一一三十二經廣說如上。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猶如有人火燒頭衣。當云何救。比丘白佛言。世尊。當起增上欲。慇懃方便時救令滅。佛告比丘。頭衣燒燃尚可暫忘。無常盛火當盡斷。為斷無常火故。當修欲定斷行成就如意足。當斷何等法無常。謂當斷色無常。當斷受.想.行.識無常故。修欲定斷行成就如意足。如經廣說。乃至。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無常。如是過去無常.未來無常.現在無常.過去未來無常.過去現在無常.未來現在無常.過去未來現在無常八經。亦如上說。如修欲定。如是精進定.意定.思惟定亦如是。如當斷三十二經。如是當知.當吐.當盡.當止.當捨.當滅.當沒。一一三十二經亦如上說。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猶如有人火燒頭衣。當云何救。比丘白佛言。世尊。當起增上欲。慇懃方便時救令滅。佛告比丘。頭衣燒然尚可暫忘。無常盛火當盡斷。為斷無常火故。當修信根。斷何等無常法。謂當斷色無常。當斷受.想.行.識無常故。修信根。如是廣說。乃至。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無常。如是過去無常.未來無常.現在無常.過去未來無常.過去現在無常.未來現在無常.過去未來現在無常。亦如上說。如信根八經。如是修精進根.念根.定根.慧根八經。亦如上說。如當斷四十經。如是當知.當吐.當盡.當止.當捨.當滅.當沒。四十經亦如上說。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猶如有人火燒頭衣。當云何救。比丘白佛言。世尊。當起增上欲。慇懃方便時救令滅。佛告比丘。頭衣燒然尚可暫忘。無常盛火當盡斷。為斷無常火故。當修信力。斷何等無常故。當修信力。謂斷色無常故。當修信力。斷受.想.行.識無常故。當修信力。如是廣說。乃至。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無常。如是過去無常.未來無常.現在無常.過去未來無常.過去現在無常.未來現在無常.過去未來現在無常。八經亦如上說。如信力。如是精進力.念力.定力.慧力。八經亦如上說。如當斷四十經。如是當知.當吐.當盡.當止.當捨.當滅.當沒。一一四十經亦如上說。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猶如有人火燒頭衣。當云何救。比丘白佛言。世尊。當起增上欲。慇懃方便時救令滅。佛告比丘。頭衣燒然尚可暫忘。無常盛火當盡斷。為斷無常火故。修念覺分。斷何等法無常故。修念覺分。謂斷色無常。修念覺分。當斷受.想.行.識無常。修念覺分。如是廣說。乃至。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無常。如是過去無常.未來無常.現在無常.過去未來無常.過去現在無常.未來現在無常.過去未來現在無常八經如上說。如念覺分八經。如是擇法覺分.精進覺分.喜覺分.除覺分.捨覺分.定覺分。一一八經亦如上說。如當斷五十六經。如是當知.當吐.當盡.當止.當捨.當滅.當沒。一一五十六經如上說。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猶如有人火燒頭衣。當云何救。比丘白佛言。世尊。當起增上欲。慇懃方便時救令滅。佛告比丘。頭衣燒然尚可暫忘。無常盛火當盡斷。為斷無常火故。當修正見。斷何等無常法火故。當修正見。斷色無常故。當修正見。斷受.想.行.識無常故。當修正見。如是廣說。乃至。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無常。如是過去無常。未來無常。現在無常。過去未來無常.過去現在無常.未來現在無常.過去未來現在無常。亦如上說。如正見八經。如是正志.正語.正業.正命.正方便.正念.正定。一一八經亦如上說。如當斷六十四經。如是當知.當吐.當盡.當止.當捨.當滅.當沒。一一六十四經亦如上說。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猶如有人火燒頭衣。當云何救。比丘白佛言。世尊。當起增上欲。慇懃方便時救令滅。佛告比丘。頭衣燒然尚可暫忘。無常盛火當盡斷無餘。為斷無常火故。當修苦習盡道。斷何等無常法故。當修苦習盡道。謂斷色無常故。當修苦習盡道。斷受.想.行.識無常故。當修苦習盡道。如是廣說。乃至。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無常。如是過去無常.未來無常.現在無常.過去未來無常.過去現在無常.未來現在無常.過去未來現在無常。亦如上說。如苦習盡道八經。如是苦盡道.樂非盡道.樂盡道。一一八經亦如上說。如當斷三十二經。如是當知.當吐.當盡.當止.當捨.當滅.當沒。一一三十二經亦如上說。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猶如有人火燒頭衣。當云何救。比丘白佛言。世尊。當起增上欲。慇懃方便時救令滅。佛告比丘。頭衣燒然尚可暫忘。無常盛火當盡斷無餘。為斷無常火故。當修無貪法句。斷何等法無常故。當修無貪法句。謂當斷色無常故。修無貪法句。斷受.想.行.識無常故。修無貪法句。如是廣說。乃至。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無常。如是過去無常.未來無常.現在無常.過去未來無常.過去現在無常.未來現在無常.過去未來現在無常。亦如上說。如當修無貪法句八經。如是無恚.無痴諸句正句法句。一一八經如上說。如當斷二十四經。如是當知.當吐.當盡.當止.當捨.當滅.當沒。一一二十四經亦如上說。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猶如有人火燒頭衣。當云何救。比丘白佛言。世尊。當起增上欲。慇懃方便時救令滅。佛告比丘。頭衣燒然尚可暫忘。無常盛火當盡斷。為斷無常火故。當修止。斷何等法無常故。當修止。謂斷色無常故。當修止。斷受.想.行.識無常故。當修止。如是廣說。乃至。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無常。如是過去無常.未來無常.現在無常.過去未來無常.過去現在無常.未來現在無常.過去未來現在無常。亦如上說。如修止八經。如是修觀八經。亦如上說。如當斷十六經。如是當知.當吐.當盡.當止.當捨.當滅.當沒。一一十六經亦如上說。諸所有色。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麤.若細。若好.若醜。若遠.若近。彼一切非我.非異我.不相在如實知。受.想.行.識亦如是。多聞聖弟子如是正觀者。於色生厭。受.想.行.識生厭。厭已不樂。不樂故解脫。解脫知見。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無常。如是動搖.旋轉.尪瘵.破壞.飄疾.朽敗.危頓.不恆.不安.變易.惱苦.災患.魔邪.魔勢.魔器。如沫.如泡.如芭蕉.如幻。微劣.貪嗜.殺摽.刀劍.疾妒.相殘.損減.衰耗.繫縛.搥打.惡瘡.癰疽.利刺.煩惱.讁罰.陰蓋.過患.處愁.慼.惡知識。苦.空.非我.非我所。怨家連鎖。非義.非安慰。熱惱.無蔭.無洲.無覆.無依.無護。生法.老法.病法.死法.憂悲法.惱苦法.無力法.羸劣法.不可欲法.誘引法.將養法.有苦法.有殺法.有惱法.有熱法.有相法.有吹法.有取法.深嶮法.難澀法.不正法.兇暴法.有貪法.有恚法.有痴法.不住法.燒然法.罣閡法.災法.集法.滅法.骨聚法.肉段法.執炬法.火坑法。如毒蛇.如夢價借.如樹果.如屠牛者.如殺人者.如觸露.如淹水.如駛流.如織縷.如輪沙水.如跳杖.如毒瓶.如毒身.如毒華.如毒果.煩惱動。如是。比丘。乃至斷過去.未來.現在無常。乃至滅沒。當修止觀。斷何等法過去.未來.現在無常。乃至滅沒。修止觀。謂斷色過去.未來.現在無常。乃至滅沒。故修止觀。受.想.行.識亦復如是。是故諸所有色。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麤.若細。若好.若醜。若遠.若近。彼一切非我.非異我.不相在如實知。受.想.行.識亦復如是。多聞聖弟子如是觀者。於色生厭。於受.想.行.識生厭。厭故不樂。不樂故解脫。解脫知見。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以成就一法故。不復堪任知色無常。知受.想.行.識無常。何等為一法成就。謂貪欲一法成就。不堪能知色無常。知受.想.行.識無常。何等一法成就。謂無貪欲成就。無貪欲法者。堪能知色無常。堪能知受.想.行.識無常。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成就不成就。如是知不知.親不親.明不明.識不識.察不察.量不量.覆不覆.種不種.掩不掩.映翳不翳亦如是。如是知。如是識解。受.求.辯.獨證。亦復如是。如貪。如是恚.痴.瞋.恨.呰.執.嫉.慳.幻.諂.無慚.無愧.慢.慢慢.增慢.我慢.增上慢.邪慢.卑慢.憍慢.放逸.矜高.曲為相規.利誘.利惡.欲多.欲常.欲不敬.惡口.惡知識.不忍貪.嗜不貪.惡貪。身見.邊見.邪見.見取.戒取.欲愛.瞋恚.睡眠.掉悔.疑.惛悴.蹁躚.贔屓.懶.亂想.不正憶.身濁.不直.不軟.不異.欲覺.恚覺.害覺.親覺.國土覺.輕易覺.愛他家覺.愁憂惱苦。於此等一一法。乃至映翳。不堪任滅色作證。何等為一法。所謂惱苦。以惱苦映翳故。不堪任於色滅盡作證。不堪任於受.想.行.識滅盡作證。一法不映翳故。堪任於色滅盡作證。堪任於受.想.行.識滅盡作證。何等一法。謂惱苦。此一法不映翳故。堪任於色滅盡作證。堪任於受.想.行.識滅盡作證。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雜阿含經/卷第08
古文 - 雜阿含經 - 雜阿含經卷第八 宋天竺三藏求那跋陀羅譯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當正觀察眼無常。如是觀者。是名正見。正觀故生厭。生厭故離喜.離貪。離喜.貪故。我說心正解脫。如是耳.鼻.舌.身.意。離喜.離貪。離喜.貪故。比丘。我說心正解脫。心正解脫者。能自記說。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無常。如是苦.空.非我。亦如是說。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於眼當正思惟.觀察無常。所以者何。於眼正思惟.觀察無常故。於眼欲貪斷。欲貪斷故。我說心正解脫。耳.鼻.舌.身.意。正思惟.觀察故。欲貪斷。欲貪斷者。我說心正解脫。如是。比丘。心正解脫者。能自記說。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若於眼不識.不知.不斷.不離欲者。不堪任正盡苦。耳.鼻.舌.身.意亦復如是。諸比丘。於眼若識.若知.若斷.若離欲者。堪任正盡苦。於耳.鼻.舌.身.意。若識.若知.若斷.若離欲者。堪任正盡苦。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於眼若不識.不知.不斷.不離欲者。不堪任越生.老病.死苦。耳.鼻.舌.身.意。不識.不知.不斷.不離欲者。不堪任越生.老.病.死苦。諸比丘。於色若識.若知.若斷.若離欲者。堪任越生.老.病.死苦。於耳.鼻.舌.身.意。若識.若知.若斷.若離欲。堪任越生.老.病.死苦。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若於眼不離欲。心不解脫者。不堪任正盡苦。於耳.鼻.舌.身.意不離欲。心不解脫者。不堪任正盡苦。諸比丘。若於眼色離欲。心解脫者。彼堪任正盡苦。於耳.鼻.舌.身.意離欲。心解脫者。堪任正盡苦。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若於眼.色不離欲。心不解脫者。不堪任越生.老.病.死苦。於耳.鼻.舌.身.意不離欲心。不解脫者。不堪任越生.老.病.死苦。諸比丘。若於眼.色離欲。心解脫者。堪任越生.老.病.死苦。於耳.鼻.舌.身.意離欲。心解脫者。堪任越生.老.病.死苦。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若於眼生喜者。則於苦生喜。若於苦生喜者。我說彼不解脫於苦。於耳.鼻.舌.身.意生喜者。則於苦生喜。於苦生喜者。我說彼不解脫於苦。諸比丘。若於眼不生喜者。則於苦不生喜。於苦不生喜者。我說彼解脫於苦。於耳.鼻.舌.身.意不生喜者。則於苦不生喜。於苦不生喜者。我說彼解脫於苦。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一切無常。云何一切無常。謂眼無常。若色.眼識.眼觸。若眼觸因緣生受。苦覺.樂覺.不苦不樂覺。彼亦無常。耳.鼻.舌.身.意亦復如是。多聞聖弟子如是觀者。於眼生厭。若色.眼識.眼觸.眼觸因緣生受。苦覺.樂覺.不苦不樂覺。於彼生厭。耳.鼻.舌.身.意。聲.香.味.觸.法.意識.意觸。意觸因緣生受。苦覺.樂覺.不苦不樂覺。彼亦生厭。厭故不樂。不樂故解脫。解脫知見。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無常經。如是苦.空.無我。亦如是說。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一切無常。云何一切。謂眼無常。若色.眼識.眼觸.眼觸因緣生受。若苦.若樂.不苦不樂。彼亦無常。如是耳.鼻.舌.身.意識。若法.意識.意觸.意觸因緣生受。若苦.若樂.不苦不樂。彼亦無常。多聞聖弟子如是觀者。於眼解脫。若色.眼識.眼觸.眼觸因緣生受。若苦.若樂.不苦不樂。彼亦解脫。如是耳.鼻.舌.身.意.法.意識.意觸.意觸因緣生受。若苦.若樂.不苦不樂。彼亦解脫。我說彼生.老.病.死.憂.悲.惱苦。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說一切無常。如是一切苦.一切空.一切非我.一切虛業法.一切破壞法.一切生法.一切老法.一切病法.一切死法.一切愁憂法.一切煩惱法.一切集法.一切滅法.一切知法.一切識法.一切斷法.一切覺法.一切作證.一切魔.一切魔勢.一切魔器.一切然.一切熾然.一切燒。皆如上二經廣說。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迦闍尸利沙支提。與千比丘俱。皆是舊縈髮婆羅門。爾時。世尊為千比丘作三種示現教化。云何為三。神足變化示現.他心示現.教誡示現。神足示現者。世尊隨其所應。而示現入禪定正受。陵虛至東方。作四威儀。行.住.坐.臥。入火三昧。出種種火光。青.黃.赤.白.紅.頗梨色。水火俱現.或身下出火。身上出水。身上出火。身下出水。周圓四方亦復如是。爾時。世尊作種種神變已。於眾中坐。是名神足示現。他心示現者。如彼心.如彼意.如彼識。彼應作如是念.不應作如是念.彼應作如是捨.彼應作如是身證住。是名他心示現。教誡示現者。如世尊說。諸比丘。一切燒然。云何一切燒然。謂眼燒然。若色.眼識.眼觸.眼觸因緣生受。若苦.若樂.不苦不樂。彼亦燒然。如是耳.鼻.舌.身.意燒然。若法.意識.意觸.意觸因緣生受。若苦.若樂.不苦不樂。彼亦燒然。以何燒然。貪火燒然.恚火燒然.痴火燒然。生.老.病.死.憂.悲.惱苦火燒然。爾時。千比丘聞佛所說。不起諸漏。心得解脫。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耆闍崛山。爾時。尊者羅睺羅往詣佛所。稽首佛足。退住一面。白佛言。世尊。云何知.云何見我內識身及外一切相。令我.我所.我慢使繫著不生。爾時。世尊告羅睺羅。善哉。羅睺羅。能問如來甚深之義。佛告羅睺羅。眼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麤.若細。若好.若醜。若遠.若近。彼一切非我.非異我.不相在如實知。耳.鼻.舌.身.意亦復如是。羅睺羅。作如是知.如是見我此識身及外一切相。令我.我所.我慢使繫著不生。羅睺羅。如是我.我所.我慢使繫著不生者。羅睺羅。是名斷愛濁見。正無間等。究竟苦邊。佛說此經已。尊者羅睺羅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內入處。如是外入處。色.聲.香.味.觸.法。眼識。耳.鼻.舌.身.意識。眼觸。耳.鼻.舌.身.意觸。眼觸生受。耳.鼻.舌.身.意觸生受。眼觸生想。耳.鼻.舌.身.意觸生想。眼觸生思。耳.鼻.舌.身.意觸生思。眼觸生愛。耳.鼻.舌.身.意觸生愛。亦如上說。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世尊告羅睺羅。云何知.云何見。於此識身及外一切相。無有我.我所.我慢使繫著。羅睺羅白佛言。世尊是法根.法眼.法依。善哉。世尊。當為諸比丘廣說此義。諸比丘聞已。當受奉行。佛告羅睺羅。善哉。諦聽。當為汝說。諸所有眼。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麤.若細。若好.若醜。若遠.若近。彼一切非我.非異我.不相在如實正觀。羅睺羅。耳.鼻.舌.身意亦復如是。羅睺羅。如是知.如是見我此識身及外一切相。我.我所.我慢使繫著不生。羅睺羅。如是比丘越於二。離諸相。寂滅解脫。羅睺羅。如是比丘斷諸愛欲。轉去諸結。究竟苦邊。佛說此經已。羅睺羅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內入。如是外入。乃至意觸因緣生受。亦如是廣說。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尊者羅睺羅往詣佛所。稽首佛足。退坐一面。白佛言。善哉。世尊。為我說法。我聞法已。獨一靜處。專精思惟。不放逸住。獨一靜處。專精思惟。不放逸住已。如是思惟。所以族姓子剃除鬚髮。正信.非家.出家學道。修持梵行。見法自知作證。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爾時。世尊觀察羅睺羅心解脫慧未熟。未堪任受增上法。問羅睺羅言。汝以授人五受陰未。羅睺羅白佛。未也。世尊。佛告羅睺羅。汝當為人演說五受陰。爾時。羅睺羅受佛教已。於異時為人演說五受陰。說已。還詣佛所。稽首佛足。退住一面。白佛言。世尊。我已為人說五受陰。唯願世尊為我說法。我聞法已。獨一靜處。專精思惟。不放逸住。乃至自知不受後有。爾時。世尊復觀察羅睺羅心解脫智未熟。不堪任受增上法。問羅睺羅言。汝為人說六入處未。羅睺羅白佛。未也。世尊。佛告羅睺羅。汝當為人演說六入處。爾時。羅睺羅於異時為人演說六入處。說六入處已。來詣佛所。稽首禮足。退住一面。白佛言。世尊。我已為人演說六入處。唯願世尊為我說法。我聞法已。當獨一靜處。專精思惟。不放逸住。乃至自知不受後有。爾時。世尊觀察羅睺羅心解脫智未熟。不堪任受增上法。問羅睺羅言。汝已為人說尼陀那法未。羅睺羅白佛言。未也。世尊。佛告羅睺羅。汝當為人演說尼陀那法。爾時。羅睺羅於異時為人廣說尼陀那法已。來詣佛所。稽首禮足。退住一面。白佛言。世尊。為我說法。我聞法已。獨一靜處。專精思惟。不放逸住。乃至自知不受後有。爾時。世尊復觀察羅睺羅心解脫智未熟。廣說乃至告羅睺羅言。汝當於上所說諸法。獨於一靜處。專精思惟。觀察其義。爾時。羅睺羅受佛教敕。如上所聞法.所說法思惟稱量。觀察其義。作是念。此諸法一切皆順趣涅槃.流注涅槃.後住涅槃。爾時。羅睺羅往詣佛所。稽首禮足。退住一面。白佛言。世尊。我已於如上所聞法.所說法獨一靜處。思惟稱量。觀察其義。知此諸法皆順趣涅槃.流注涅槃.後住涅槃。爾時。世尊觀察羅睺羅心解脫智熟。堪任受增上法。告羅睺羅言。羅睺羅。一切無常。何等法無常。謂眼無常。若色.眼識.眼觸。如上無常廣說。爾時。羅睺羅聞佛所說。歡喜隨喜。禮佛而退。爾時。羅睺羅受佛教已。獨一靜處。專精思惟。不放逸住。所以族姓子剃除鬚髮。著袈裟衣。正信.非家.出家學道。純修梵行。乃至見法自知作證。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成阿羅漢。心善解脫。佛說此經已。羅睺羅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時。有異比丘來詣佛所。稽首佛足。退住一面。白佛言。世尊。云何知.云何見次第疾得漏盡。爾時。世尊告彼比丘。當正觀無常。何等法無常。謂眼無常。若色.眼識.眼觸.眼觸因緣生受。若苦.若樂.不苦不樂。當觀無常。耳.鼻.舌.身.意當觀無常。若法.意識.意觸.意觸因緣生受。若苦.若樂.不苦不樂。彼亦無常。比丘。如是知.如是見次第盡有漏。時。彼比丘聞佛所說。歡喜作禮而去。如是比丘所說經。若差別者。云何知.云何見次第盡一切結。斷一切縛.斷一切使.斷一切上煩惱.斷一切結.斷諸流.斷諸軛.斷諸取.斷諸觸.斷諸蓋.斷諸纏.斷諸垢.斷諸愛.斷諸意.斷邪見生正見.斷無明生明。比丘。如是觀眼無常。乃至如是知.如是見次第無明斷。明生。時。彼比丘聞佛所說歡喜。歡喜已。作禮而去。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時。有異比丘往詣佛所。稽首佛足。白佛言。世尊。云何知.云何見次第我見斷。無我見生。佛告彼比丘。於眼正觀無常。若色.眼識.眼觸.眼觸因緣生受。若苦.若樂.不苦不樂。彼亦正觀無我。如是乃至意觸因緣生受。若苦.若樂.不苦不樂。彼亦正觀無我。比丘。如是知.如是見次第我見斷。無我見生。時。彼比丘聞佛所說歡喜。歡喜已。作禮而去。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毘舍離耆婆拘摩羅藥師菴羅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若有比丘能斷一法者。則得正智。能自記說。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諸比丘白佛言。世尊是法根.法眼.法依。唯願演說。諸比丘聞已。當受奉行。佛告諸比丘。諦聽。善思。當為汝說。諸比丘。云何一法斷故。乃至不受後有。所謂無明。離欲明生。得正智。能自記說。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時。有異比丘從坐起。整衣服。偏袒右肩。為佛作禮。右膝著地。合掌白佛言。世尊。云何知.云何見無明。離欲明生。佛告比丘。當正觀察眼無常。若色.眼識.眼觸.眼觸因緣生受。若苦.若樂.不苦不樂。彼亦正觀無常。耳.鼻.舌.身.意亦復如是。比丘。如是知.如是見無明。離欲明生。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毘舍離耆婆拘摩羅藥師菴羅園。爾時。世尊告尊者阿難。於眼當如實知.如實見。若眼.眼色.眼識.眼觸.眼觸因緣生受。若苦.若樂.不苦不樂。彼亦如實知.如實見。耳.鼻.舌.身.意亦復如是。彼如實知.如實見已。於眼生厭。若色.眼識.眼觸.眼觸因緣生受。若苦.若樂.不苦不樂。彼亦生厭。耳.鼻.舌.身.意亦復如是。厭已不樂。不樂已解脫。解脫知見。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毘舍離耆婆拘摩羅藥師菴羅園。爾時。世尊說一切優陀那偈已。告尊者阿難。眼無常.苦.變易.異分法。若色.眼識.眼觸.眼觸因緣生受。若苦.若樂.不苦不樂。彼亦無常苦.變易.異分法。耳.鼻.舌.身.意亦復如是。多聞聖弟子如是觀者。於眼得解脫。若色.眼識.眼觸.眼觸因緣生受。彼亦解脫。耳.鼻.舌.身.意法.意識.意觸.意觸因緣生受。若苦.若樂.不苦不樂。彼解脫。我說彼解脫生.老.病.死.憂.悲.惱苦。佛說此經已。尊者阿難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毘舍離城耆婆拘摩羅藥師菴羅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當勤方便禪思。內寂其心。所以者何。比丘。方便禪思。內寂其心。如是如實知顯現。於何如實知顯現。於眼如實知顯現。若色.眼識.眼觸.眼觸因緣生受。若苦.若樂.不苦不樂。彼亦如實知顯現。耳.鼻.舌.身.意亦復如是。此諸法無常有為。亦如是如實知顯現。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毘舍離耆婆拘摩羅藥師菴羅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當修無量三摩提。精勤繫念。所以者何。修無量三摩提。精勤繫念已。則如實顯現。於何如實顯現。於眼如實顯現。如是廣說。乃至此諸法無常有為。此如實顯現。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毘舍離耆婆拘摩羅藥師菴羅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過去.未來眼無常。況現在眼。多聞聖弟子如是觀者。不顧過去眼。不欣未來眼。於現在眼厭.不樂.離欲.向厭。耳.鼻.舌.身.意亦復如是。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無常。苦.空.無我。亦如是說。如內入處四經。如是外入處。色.聲.香.味.觸.法四經.內外入處四經。亦如是說。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毘舍離耆婆拘摩羅藥師菴羅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六觸入處。云何為六。眼觸入處。耳.鼻.舌.身.意觸入處。沙門.婆羅門於此六觸入處集.滅.味.患.離不如實知。當知是沙門.婆羅門去我法.律遠。如虛空與地。時。有異比丘從坐起。整衣服。為佛作禮。合掌白佛言。我具足如實知此六觸入處集.滅.味.患.離。佛告比丘。我今問汝。汝隨問答我。比丘。汝見眼觸入處是我.異我.相在不。答言。不也。世尊。佛告比丘。善哉。善哉。於此眼觸入處非我.非異我.不相在。如實知見者。不起諸漏.心不染著.心得解脫。是名初觸入處已斷.已知。斷其根本。如截多羅樹頭。於未來法永不復起。所謂眼識及色。汝見耳.鼻.舌.身.意觸入處是我.異我.相在不。答言。不也。世尊。佛告比丘。善哉。善哉。於耳.鼻.舌.身.意觸入處非我.非異我.不相在。作如是如實知見者。不起諸漏.心不染著。以得解脫。是名比丘六觸入處已斷.已知。斷其根本。如截多羅樹頭。於未來世欲不復生。謂意識法。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毘舍離耆婆拘摩羅藥師菴羅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莫樂莫苦。所以者何。有六觸入處地獄。眾生生彼地獄中者。眼所見不可愛色.不見可愛色。見不可念色.不見可念色。見不善色.不見善色。以是因緣故。一向受憂苦。耳聲.鼻香.舌味.身觸.意識法。見不可愛.不見可愛。見不可念.不見可念。見不善法.不見善法。以是因緣故。長受憂苦。諸比丘。有六觸入處。其有眾生生彼處者。眼見可愛.不見不可愛。見可念色.非不可念色。見善色.非不善色。以是因緣故。一向長受喜樂。耳聲.鼻香.舌味.身觸.意所識法。可愛非不可愛.可念非不可念.見善非不善。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毘舍離耆婆拘摩羅藥師菴羅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我昔未成正覺時。獨一靜處。禪思思惟。自心多向何處觀察。自心多逐過去五欲功德。少逐現在五欲功德。逐未來世轉復微少。我觀多逐過去五欲心已。極生方便。精勤自護。不復令隨過去五欲功德。我以是精勤自護故。漸漸近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汝等諸比丘亦復多逐過去五欲功德。現在.未來亦復微少。汝今亦當以心多逐過去五欲功德故。增加自護。亦當不久得盡諸漏。無漏心解脫.慧解脫。現法自知作證。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所以者何。眼見色因緣生內受。若苦.若樂.不苦不樂。耳.鼻.舌.身.意法因緣生內受。若苦.若樂.不苦不樂。是故。比丘。於彼入處當覺知。若眼滅。色想則離。耳.鼻.舌.身.意滅。法想則離。佛說當覺六入處。言已。入室坐禪。時。有眾多比丘。世尊去後。作此論議。世尊為我等略說法要。不廣分別。而入室坐禪。世尊說言。當覺六入處。若彼眼滅。色想則離。耳.鼻.舌.身.意滅。法想則離。我等今日於世尊略說法中猶故不解。今此眾中。誰有慧力。能為我等於世尊略說法中。廣為我等演說其義。復作是念。唯有尊者阿難。常侍世尊。常為大師之所讚歎。聰慧梵行。唯有尊者阿難堪能為我等於世尊略說法中演說其義。我等今日皆共往詣尊者阿難所。問其要義。如阿難所說。悉當奉持。爾時。眾多比丘往詣尊者阿難所。共相問訊已。於一面坐。白尊者阿難言。尊者。當知世尊為我等略說法要。如上所說。具問阿難。當為我等廣說其義。尊者阿難語諸比丘。諦聽。善思。於世尊略說法中。當為汝等廣說其義。世尊略說者。即是滅六入處。有餘當說故。言眼處滅。色想則離。耳.鼻.舌.身.意入處滅。法想則離。世尊略說此法已。入室坐禪。我今已為汝等分別說義。尊者阿難說此義已。諸比丘聞其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我不為一切比丘說不放逸行。亦非不為一切比丘說不放逸行。不向何等像類比丘說不放逸行。若比丘得阿羅漢。盡諸有漏。離諸重擔。逮得己利。盡諸有結。心正解脫。如是像類比丘。我不為說不放逸行。所以者何。彼諸比丘已作不放逸故。不復堪能作放逸事。我今見彼諸尊者得不放逸果。是故不為彼說不放逸行。為何等像類比丘說不放逸行。若諸比丘在學地者。未得心意增上安隱。向涅槃住。如是像類比丘。我為其說不放逸行。所以者何。以彼比丘習學諸根。心樂隨順資生之具。親近善友。不久當得盡諸有漏。無漏心解脫.慧解脫。現法自知作證。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所以者何。彼眼識所可愛樂.染著之色。彼比丘見已。不喜.不讚歎.不染.不繫著住。以不喜.不讚歎.不染.不著住故。專精勝進。身心止息。心安極住不忘。常定一心。無量法喜。但逮得第一三昧正受。終不退滅隨於眼色。於耳.鼻.舌.身.意識法亦復如是。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當為汝等演說二法。諦聽。善思。何等為二。眼.色為二。耳聲.鼻香.舌味.身觸.意法為二.是名二法。若有沙門.婆羅門作如是說。是非二者。沙門瞿曇所說二法。此非為二。彼自以意說二法者。但有言說。聞已不知。增其疑惑。以非其境界故。所以者何。緣眼.色。眼識生。三事和合。緣觸觸生受。若苦.若樂.不苦不樂。若於此受集.受滅.受味.受患.受離不如實知者。種貪欲身觸.種瞋恚身觸.種戒取身觸.種我見身觸。亦種殖增長諸惡不善法。如是純大苦集皆從集生。如是耳.鼻.舌.身.意.法。緣生意識。三事和合觸。廣說如上。復次。眼緣色。生眼識。三事和合觸。觸緣受。若苦.若樂.不苦不樂。於此諸受集.滅.味.患.離如是知。如是知已。不種貪欲身觸.不種瞋恚身觸.不種戒取身觸.不種我見身觸.不種諸惡不善法。如是諸惡不善法滅。純大苦聚滅。耳.鼻.舌.身.意法亦復如是。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二因緣生識。何等為二。謂眼色.耳聲.鼻香.舌味.身觸.意法。如是廣說。乃至非其境界故。所以者何。眼.色因緣生眼識。彼無常.有為.心緣生。色若眼.識。無常.有為.心緣生。此三法和合觸。觸已受。受已思。思已想。此等諸法無常.有為.心緣生。所謂觸.想.思。耳.鼻.舌.身.意亦復如是。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尊者富留那比丘往詣佛所。稽首佛足。退住一面。白佛言。世尊說現法.說滅熾然.說不待時.說正向.說即此見.說緣自覺。世尊。云何為現法。乃至緣自覺。佛告富留那。善哉。富留那。能作此問。富留那。諦聽。善思。當為汝說。富留那比丘。眼見色已覺知色.覺知色貪。我此內有眼識色貪。我此內有眼識色貪如實知。富留那。若眼見色已覺知色.覺知色貪。我此內有眼識色貪如實知者。是名現見法。云何滅熾然。云何不待時。云何正向。云何即此見。云何緣自覺。富留那比丘。眼見色已。覺知色。不起色貪覺。我有內眼識色貪。不起色貪覺如實知。若富留那比丘。眼見色已。覺知已。不起色貪覺。如實知色。不起色貪覺如實知。是名滅熾然.不待時.正向.即此見.緣自覺。耳.鼻.舌.身.意亦復如是。佛說此經已。富留那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言大海者。愚夫所說。非聖所說。此大小水耳。云何聖所說海。謂眼識色已。愛念.深著。貪樂身.口.意業。是名為海。一切世間阿修羅眾。乃至天.人。悉於其中貪樂沈沒。如狗肚藏。如亂草蘊。此世.他世絞結纏鎖。亦復如是。耳識聲.鼻識香.舌識味.身識觸。此世.他世絞結纏鎖。亦復如是。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身.口.意業。如是貪.恚.痴.老.病.死。亦如是說。如五根三經.六根三經。亦如是說。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所謂海者。世間愚夫所說。非聖所說。海大小水耳。眼是人大海。彼色為濤波。若能堪色濤波者。得度眼大海竟。於濤波迴澓諸水.惡蟲.羅剎女鬼。耳.鼻.舌.身.意是人大海。聲.香.味.觸.法為濤波。若堪忍彼法濤波。得度於意海竟。於濤波迴澓惡蟲.羅剎女鬼。爾時。世尊以偈頌曰。 :大海巨濤波  惡蟲羅剎怖 :難度而能度  集離永無餘 :能斷一切苦  不復受餘有 :永之般涅槃  不復還放逸 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我今當為汝等說苦集道跡.苦滅道跡。諦聽。善思。當為汝說。云何苦集道跡。緣眼.色。生眼識。三事和合觸。緣觸受。緣受愛。緣愛取。緣取有。緣有生。緣生老.病.死.憂.悲.惱苦集。如是。耳.鼻.舌.身.意亦復如是。是名苦集道跡。云何苦滅道跡。緣眼.色。生眼識。三事和合觸。觸滅則受滅。受滅則愛滅。愛滅則取滅。取滅則有滅。有滅則生滅。生滅則老.病.死.憂.悲.惱苦滅。如是純大苦聚滅。耳.鼻.舌.身.意亦如是說。是名苦滅道跡。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我今當說涅槃道跡。云何為涅槃道跡。謂觀察眼無常。若色.眼識.眼觸因緣生受。內覺若苦.若樂.不苦不樂。彼亦無常。耳.鼻.舌.身.意亦復如是。是名涅槃道跡。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似趣涅槃道跡。云何為似趣涅槃道跡。觀察眼非我。若色.眼識.眼觸因緣生受。若內覺若苦.若樂.不苦不樂。彼亦觀察無常。耳.鼻.舌.身.意亦復如是。是名似趣涅槃道跡。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趣一切取道跡。云何為趣一切取道跡。緣眼.色。生眼識。三事和合觸。觸緣受。受緣愛。愛緣取。取所取故。耳.鼻.舌.身.意亦復如是。取所取故。是名趣一切取道跡。云何斷一切取道跡。緣眼.色。生眼識。三事和合觸。觸滅則受滅。受滅則愛滅。愛滅則取滅。如是知耳.鼻.舌.身.意亦復如是。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當知一切知法.一切識法。諦聽。善思。當為汝說。云何一切知法.一切識法。諸比丘。眼是知法.識法。若色.眼識.眼觸.眼觸因緣生受。內覺若苦.若樂.不苦不樂。彼一切是知法.識法。耳.鼻.舌.身.意亦復如是。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我不說一法不知.不識而得究竟苦邊。云何不說一法不知.不識而得究竟苦邊。謂不說於眼不知.不識而得究竟苦邊。若色.眼識.眼觸.眼觸因緣生受。內覺若苦.若樂.不苦不樂亦復不說。不知不見而得究竟苦邊。耳.鼻.舌.身.意亦復如是。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一切欲法應當斷。云何一切欲法應當斷。謂眼是一切欲法應當斷。若色.眼識.眼觸.眼觸因緣生受。內覺若苦.若樂.不苦不樂。彼一切欲法應當斷。耳.鼻.舌.身.意亦復如是。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我不說一法不知.不斷而究竟苦邊。云何不說一法不知.不斷而究竟苦邊。謂不說眼不知.不斷而究竟苦邊。若色.眼識.眼觸.眼觸因緣生受。內覺若苦.若樂.不苦不樂。彼一切不說不知.不斷而究竟苦邊。耳.鼻.舌.身.意亦復如是。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我今當說斷一切計。諦聽。善思。當為汝說。云何不計。謂不計我見色。不計眼我所。不計相屬。若色.眼識.眼觸.眼觸因緣生受。內覺若苦.若樂.不苦不樂。彼亦不計樂我.我所。不計樂.相樂。不計耳.鼻.舌.身.意亦復如是。如是不計者。於諸世間常無所取。無所取故。無所著。無所著故。自覺涅槃。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上所說。眼等不計。一切事不計亦如是。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計者是病。計者是癰。計者是刺。如來以不計住故。離病.離癰.離刺。是故。比丘欲求不計住。離病.離癰.離刺者。彼比丘莫計眼我.我所。莫計眼相屬。莫計色.眼識.眼觸.眼觸因緣生受。內覺若苦.若樂.不苦不樂。彼亦莫計是我.我所.相在。耳.鼻.舌.身.意亦復如是。比丘。如是不計者。則無所取。無所取故。無所著。無所著故。自覺涅槃。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眼等所說。餘一一事亦如是。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我今當說增長法.滅法。云何增長法。謂緣眼.色.生眼識。三事和合觸。觸緣受。廣說乃至純大苦聚集。是名增長法。耳.鼻.舌.身.意亦復如是。是名增長法。云何滅法。緣眼.色。生眼識。三事和合觸。觸滅則受滅。廣說乃至純大苦聚滅。耳.鼻.舌.身.意亦復如是。是名損減法。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增長.損減。如是起法.處變易法.集法.滅法。亦如上說。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我今當說有漏.無漏法。云何有漏法。謂眼色.眼識.眼觸.眼觸因緣生受。內覺若苦.若樂.不苦不樂。耳.鼻.舌.身.意法.意識.意觸.意觸因緣生受。內覺若苦.若樂.不苦不樂。世俗者。是名有漏法。云何無漏法。謂出世間意。若法.若意識.意觸.意觸因緣生受。內覺若苦.若樂.不苦不樂。出世間者。是名無漏法。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雜阿含經/卷第09
古文 - 雜阿含經 - 雜阿含經卷第九 宋天竺三藏求那跋陀羅譯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時。有比丘名三彌離提。往詣佛所。稽首佛足。退坐一面。白佛言。世尊。所謂世間者。云何名世間。佛告三彌離提。謂眼.色.眼識.眼觸.眼觸因緣生受。內覺若苦.若樂.不苦不樂。耳.鼻.舌.身.意.法.意識.意觸.意觸因緣生受。內覺若苦.若樂.不苦不樂。是名世間。所以者何。六入處集則觸集。如是乃至純大苦聚集。三彌離提。若無彼眼.無色.無眼識.無眼觸.無眼觸因緣生受。內覺若苦.若樂.不苦不樂。無耳.鼻.舌.身.意.法.意識.意觸.意觸因緣生受。內覺若苦.若樂.若不苦不樂者。則無世間。亦不施設世間。所以者何。六入處滅則觸滅。如是乃至純大苦聚滅故。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世間。如是眾生.如是魔。亦如是說。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時。有比丘名三彌離提。往詣佛所。稽首佛足。退坐一面。白佛言。世尊。所謂世間者。云何名世間。佛告三彌離提。危脆敗壞。是名世間。云何危脆敗壞。三彌離提。眼是危脆敗壞法。若色.眼識.眼觸.眼觸因緣生受。內覺若苦.若樂.不苦不樂。彼一切亦是危脆敗壞。耳.鼻.舌.身.意亦復如是。是說危脆敗壞法。名為世間。佛說此經已。三彌離提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時。有比丘名三彌離提。往詣佛所。稽首佛足。退坐一面。白佛言。世尊。所謂世間空。云何名為世間空。佛告三彌離提。眼空。常.恆.不變易法空。我所空。所以者何。此性自爾。若色.眼識.眼觸.眼觸因緣生受。若苦.若樂.不苦不樂。彼亦空。常.恆.不變易法空。我所空。所以者何。此性自爾。耳.鼻.舌.身.意亦復如是。是名空世間。佛說此經已。三彌離提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我今當說世間.世間集.世間滅.世間滅道跡。諦聽。善思。云何為世間。謂六內入處。云何六。眼內入處。耳.鼻.舌.身.意內入處。云何世間集。謂當來有愛.喜.貪俱。彼彼集著。云何世間滅。謂當來有愛.喜.貪俱。彼彼集著無餘斷。已捨.已吐.已盡.離欲.滅.止.沒。云何世間滅道跡。謂八聖道。正見.正志.正語.正業.正命.正方便.正念.正定。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我不說有人行到世界邊者。我亦不說不行到世界邊而究竟苦邊者。如是說已。入室坐禪。時。眾多比丘。世尊去後。即共議言。世尊曏者略說法言。我不說有人行到世界邊者。我亦不說不行到世界邊而得究竟苦邊者。如是說已。入室坐禪。我等今於世尊略說法中未解其義。是中諸尊。誰有堪能於世尊略說法中。廣為我等說其義者。復作是言。唯有尊者阿難。聰慧總持。而常給侍世尊左右。世尊讚歎多聞梵行。堪為我等於世尊略說法中廣說其義。今當往詣尊者阿難所。請求令說。時。眾多比丘往詣尊者阿難所。共相問訊已。於一面坐。具以上事廣問阿難。爾時。阿難告諸比丘。諦聽。善思。今當為說。若世間.世間名.世間覺.世間言辭.世間語說。此等皆入世間數。諸尊。謂眼是世間.世間名.世間覺.世間言辭.世間語說。是等悉入世間數。耳.鼻.舌.身.意亦復如是。多聞聖弟子於六入處集.滅.味.患.離如實知。是名聖弟子到世界邊.知世間.世間所重.度世間。爾時。尊者阿難復說偈言。 :非是遊步者  能到世界邊 :不到世界邊  不能免眾苦 :是故牟尼尊  名知世間者 :能到世界邊  諸梵行已立 :世界邊唯有  正智慧諦了 :覺慧達世間  故說度彼岸 如是。諸尊。曏者世尊略說法已。入室坐禪。我今為汝分別廣說。尊者阿難說是法已。眾多比丘聞其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師.有近住弟子。則苦獨住。無師.無近住弟子。則樂獨住。云何有師.有近住弟子。則苦獨住。緣眼.色。生惡不善覺。貪.恚.痴俱。若彼比丘行此法者。是名有師。若於此邊住者。是名近住弟子。耳.鼻.舌.身.意亦復如是。如是有師.有近住弟子。常苦獨住。云何無師.無近住弟子。常樂獨住。緣眼.色.生惡不善覺。貪.恚.痴俱。彼比丘不行。是名無師。不依彼住。是名無近住弟子。是名無師.無近住弟子。常樂獨住。若彼比丘無師.無近住弟子者。我說彼得梵行福。所以者何。無師.無近住弟子。比丘於我建立梵行。能正盡苦。究竟苦集。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尊者舍利弗晨朝著衣持缽。入舍衛城乞食。乞食已。還精舍。舉衣缽。洗足已。持尼師檀。入林中。晝日坐禪。時。舍利弗從禪覺。詣世尊所。稽首禮足。退坐一面。爾時。佛告舍利弗。汝從何來。舍利弗答言。世尊。從林中晝日坐禪來。佛告舍利弗。今入何等禪住。舍利弗白佛言。世尊。我今於林中入空三昧禪住。佛告舍利弗。善哉。善哉。舍利弗。汝今入上坐禪住而坐禪。若諸比丘欲入上座禪者。當如是學。若入城時.若行乞食時.若出城時。當作是思惟。我今眼見色。頗起欲.恩愛.愛念著不。舍利弗。比丘作如是觀時。若眼識於色有愛念染著者。彼比丘為斷惡不善故。當勤欲方便。堪能繫念修學。譬如有人。火燒頭衣。為盡滅故。當起增上方便。勤教令滅。彼比丘亦復如是。當起增上勤欲方便。繫念修學。若比丘觀察時。若於道路.若聚落中行乞食.若出聚落。於其中間。眼識於色。無有愛念染著者。彼比丘願以此喜樂善根。日夜精勤。繫念修習。是名比丘於行.住.坐.臥淨除乞食。是故此經名清淨乞食住。佛說此經已。尊者舍利弗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毘舍離獼猴池側重閣講堂。時。有長者名鬱瞿婁。往詣佛所。稽首佛足。退坐一面。白佛言。世尊。何故有一比丘見法般涅槃。何故比丘不得見法般涅槃。佛告長者。若有比丘眼識於色。愛念染著。以愛念染著故。常依於識。為彼縛故。若彼取故。不得見法般涅槃。耳.鼻.舌.身.意識法亦復如是。若比丘眼識於色。不愛樂染著。不愛樂染著者。不依於識。不觸.不著.不取故。此諸比丘得見法般涅槃。耳.鼻.舌.身.意識法亦復如是。是故。長者。有比丘得見法般涅槃者。有不得見法般涅槃者。如長者所問經。如是阿難所問經及佛自為諸比丘所說經。亦如上說。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毘舍離獼猴池側重閣講堂。時。有異比丘往詣佛所。稽首佛足。退坐一面。白佛言。世尊。何因何緣眼識生。何因何緣耳.鼻.舌.身.意識生。佛告比丘。眼因緣色。眼識生。所以者何。若眼識生。一切眼色因緣故。耳聲因緣.鼻香因緣.舌味因緣.意法因緣意識生。所以者何。諸所有意識。彼一切皆意法因緣生故。是名比丘眼識因緣生。乃至意識因緣生。時。彼比丘聞佛所說。歡喜隨喜。作禮而去。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毘舍離獼猴池側重閣講堂。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我今當說結所繫法及結法。云何結所繫法。眼色.耳聲.鼻香.舌味.身觸.意法。是名結所繫法。云何結法。謂欲貪。是名結法。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毘舍離獼猴池側重閣講堂。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我今當說所取法及取法。云何所取法。眼色.耳聲.鼻香.舌味.身觸.意法。是名所取法。云何取法。謂欲貪。是名取法。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毘舍離獼猴池側重閣講堂。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愚痴無聞凡夫。比丘。寧以火燒熱銅籌。以燒其目。令其熾然。不以眼識取於色相。取隨形好。所以者何。取於色相。取隨形好故。墮惡趣中。如沈鐵丸。愚痴無聞凡夫寧燒鐵錐。以鑽其耳。不以耳識取其聲相。取隨聲好。所以者何。耳識取聲相。取隨聲好者。身壞命終。墮惡趣中。如沈鐵丸。愚痴無聞凡夫寧以利刀斷截其鼻。不以鼻識取於香相。取隨香好。所以者何。以取香相。取隨香好故。身壞命終。墮惡趣中。如沈鐵丸。愚痴無聞凡夫寧以利刀斷截其舌。不以舌識取於味相。取隨味好。所以者何。以取味相。隨味好故。身壞命終。墮惡趣中。如沈鐵丸。愚痴無聞凡夫寧以剛鐵利槍以刺其身。不以身識取於觸相及隨觸好。所以者何。以取觸相及隨觸好故。身壞命終。墮惡趣中。如沈鐵丸。諸比丘。睡眠者是愚痴活.是痴命。無利.無福。然諸比丘寧當睡眠。不於彼色而起覺想。若起覺想者。必生纏縛諍訟。能令多眾起於非義。不能饒益安樂天人。彼多聞聖弟子作如是學。我今寧以熾然鐵槍以貫其目。不以眼識取於色相。墮三惡趣。長夜受苦。我從今日當正思惟。觀眼無常.有為.心緣生法。若色.眼識.眼觸.眼觸因緣生受。內覺若苦.若樂.不苦不樂。彼亦無常.有為.心緣生法。耳.鼻.舌.身入處當如是學。寧以鐵槍貫其身體。不以身識取於觸相及隨觸好故。墮三惡道。我從今日當正思惟。觀身無常.有為.心緣生法。若觸.身識.身觸.身觸因緣生受。內覺若苦.若樂.不苦不樂。彼亦無常.有為.心緣生法。多聞聖弟子作如是學。睡眠者是愚痴活.痴命。無果.無利.無福。我當不眠。亦不起覺想。起想者生於纏縛諍訟。令多人非義饒益。不得安樂。多聞聖弟子如是觀者。於眼生厭。若色.眼識.眼觸.眼觸因緣生受。內覺若苦.若樂.不苦不樂。彼亦生厭。厭故不樂。不樂故解脫。解脫知見。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耳.鼻.舌.身.意亦復如是。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毘舍離獼猴池側重閣講堂。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若眼不知.不識.不斷.不離欲。不堪能正盡苦。於眼若知.若識.若斷.若離欲。堪能正盡苦。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眼四經。如是乃至意二十四經。如上說。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毘舍離獼猴池側重閣講堂。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若諸比丘於眼味者。當知是沙門.婆羅門不得自在脫於魔手。魔縛所縛。入於魔繫。耳.鼻.舌.身.意亦復如是。若沙門.婆羅門於眼不味者。當知是沙門.婆羅門不隨於魔。脫於魔手。不入魔繫。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味。如是歡喜.讚歎.染著.堅住.愛樂.憎嫉。亦如是說。如內入處七經.外入處七經。亦如是說。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毘舍離獼猴池側重閣講堂。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六魔鉤。云何為六。眼味著色。是則魔鉤。耳味著聲。是則魔鉤。鼻味著香。是則魔鉤。舌味著味。是則魔鉤。身味著觸。是則魔鉤。意味著法。是則魔鉤。若沙門.婆羅門眼味著色者。當知是沙門.婆羅門魔鉤鉤其咽。於魔不得自在。穢說淨說。廣說如上。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拘留搜調伏駁牛聚落。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我今當為汝等說法。初語亦善。中語亦善。後語亦善。善義善味。純一滿淨。清白梵行。謂四品法經。諦聽。善思。當為汝說。何等為四品法經。有眼識色可愛.可念.可樂.可著。比丘見已。歡喜.讚歎.樂著.堅住。有眼識色不可愛.不可念.不可樂著.苦厭。比丘見已。瞋恚.嫌薄。如是比丘於魔不得自在。乃至不得解脫魔繫。耳.鼻.舌.身.意亦復如是。有眼識色可愛.可念.可樂.可著。比丘見已。知喜不讚歎.不樂著堅實。有眼識色不可愛念樂著。比丘見已。不瞋恚.嫌薄。如是比丘不隨魔。自在。乃至解脫魔繫。耳.鼻.舌.身.意亦復如是。是名比丘四品法經。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耆闍崛山。爾時。世尊晨朝著衣持缽。入王舍城乞食。爾時。天魔波旬作是念。沙門瞿曇晨朝著衣持缽。入王舍城乞食。我今當往亂其道意。時。魔波旬化作御車象類。執杖覓牛。著弊衣。蓬頭亂髮。手腳剝裂。手執牛杖。至世尊前問言。瞿曇。見我牛不。世尊作是念。此是惡魔。欲來亂我。即告魔言。惡魔。何處有牛。何用牛為。魔作是念。沙門瞿曇知我是魔。而白佛言。瞿曇。眼觸入處。是我所乘。耳.鼻.舌.身.意觸入處。是我所乘。復問。瞿曇。欲何所之。佛告惡魔。汝有眼觸入處。耳.鼻.舌.身.意觸入處。若彼無眼觸入處。無耳.鼻.舌.身.意觸入處。汝所不到。我往到彼。爾時。天魔波旬即說偈言。 :若常有我者  彼悉是我所 :一切悉屬我  瞿曇何所之 爾時。世尊說偈答言。 :若言有我者  彼說我則非 :是故知波旬  即自墮負處 魔復說偈言。 :若說言知道  安隱向涅槃 :汝自獨遊往  何煩教他為 世尊復說偈答言。 :若有離魔者  問度彼岸道 :為彼平等說  真實永無餘 :時習不放逸  永離魔自在 魔復說偈言。 :有石似段肉  餓烏來欲食 :彼作軟美想  欲以補飢虛 :竟不得其味  折觜而騰虛 :我今猶如烏  瞿曇如石生 :不入愧而去  猶烏陵虛逝 :內心懷愁毒  即彼沒不現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耆闍崛山。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若沙門.婆羅門眼習近於色。則隨魔所自在。乃至不得解脫魔繫。耳.鼻.舌.身.意亦復如是。若沙門.婆羅門眼不習近於色。不隨魔。自在。乃至得解脫魔繫。耳.鼻.舌.身.意亦復如是。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習近。如是繫著.如是味.如是鄰聚。若使受持繫著。我所求欲。淳濃不捨。亦如上說。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波吒利弗多羅國雞林園。爾時。尊者阿難往詣尊者大純陀所。共相問訊已。於一面坐。爾時。尊者阿難語尊者純陀言。欲有所問。寧有閑暇見答與不。尊者純陀語尊者阿難言。隨仁所問。知者當答。尊者阿難問尊者純陀。如世尊.如來.應.等正覺所知所見。說四大造色。施設顯露。此四大色非我。如來.應.等正覺所知所見。亦復說識非我耶。尊者純陀語尊者阿難言。仁者最為多聞。我從遠來詣尊者所。為問此法故。今日。尊者。唯願為說此義。尊者阿難語純陀言。我今問尊者。隨意見答。尊者純陀。為有眼.有色.有眼識不。答言。有。尊者阿難復問。為緣眼及色。生眼識不。答言。如是。尊者阿難復問。若眼及色生眼識。彼因.彼緣。為常.為無常。答言無常。尊者阿難又問。彼因.彼緣生眼識。彼因.彼緣無常變易時。彼識住耶。答曰。不也。尊者阿難。尊者阿難復問。於意云何。彼法若生.若滅可知。多聞聖弟子於中寧見是我.異我.相在不。答曰。不也。尊者阿難。耳.鼻.舌.身.意.法。於意云何。有意.有法.有意識不。答曰。有。尊者阿難。復問。為緣意及法。生意識不。答曰。如是。尊者阿難。復問。若意緣法生意識。彼因.彼緣。為常.為無常。答曰。無常。尊者阿難。復問。若因.若緣生意識。彼因.彼緣無常變易時。意識住耶。答曰。不也。尊者阿難。復問。於意云何。彼法若生.若滅可知。多聞聖弟子寧於中見我.異我.相在不。答言。不也。尊者阿難。尊者阿難語純陀言。是故。尊者。而如來.應.等正覺所知所見。說識亦無常。譬如士夫持斧入山。見芭蕉樹。謂堪材用。斷根.截斫[芸/木]葉.剝皮。求其堅實。剝至於盡。都無堅處。如是多聞聖弟子正觀眼識。耳.鼻.舌.身.意識。當正觀時。都無可取。無可取故。無所著。無所著故。自覺涅槃。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彼一正士說是法時。展轉隨喜。各還其所。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尊者阿難詣尊者舍利弗所。語尊者舍利弗。欲有所問。寧有閑暇為解說不。舍利弗言。隨仁所問。知者當答。尊者阿難問尊者舍利弗。六觸入處盡。離欲.滅.息沒已。更有餘不。尊者舍利弗語阿難言。莫作此問。六觸入處盡。離欲.滅.息沒已。更有餘不。阿難又問尊者舍利弗。六觸入處盡。離欲.滅.息沒已。無有餘耶。尊者舍利弗答阿難言。亦復不應作如是問。六觸入處盡。離欲.滅.息沒已。無有餘耶。阿難復問尊者舍利弗。六觸入處盡。離欲.滅.息沒已。有餘無餘.非有餘非無餘耶。尊者舍利弗答阿難言。此亦不應作如此問。六觸入處盡。離欲.滅.息沒已。有餘無餘.非有餘非無餘耶。尊者阿難又問舍利弗。如尊者所說。六觸入處盡。離欲.滅.息沒已。有亦不應說。無亦不應說。有無亦不應說。非有非無亦不應說。此語有何義。尊者舍利弗語尊者阿難。六觸入處盡。離欲.滅.息沒已。有餘耶。此則虛言。無餘耶。此則虛言。有餘無餘耶。此則虛言。非有餘非無餘耶。此則虛言。若言六觸入處盡。離欲.滅.息沒已。離諸虛偽。得般涅槃。此則佛說。時。二正士展轉隨喜。各還本處。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時。尊者舍利弗.尊者摩訶拘絺羅俱在耆闍崛山。尊者摩訶拘絺羅晡時從禪覺。詣尊者舍利弗所。共相問訊已。退坐一面。語舍利弗言。欲有所問。寧有閑暇見答已不。尊者舍利弗語摩訶拘絺羅。隨仁所問。知者當答。尊者摩訶拘絺羅問尊者舍利弗言。云何。尊者舍利弗。眼繫色耶。色繫眼耶。耳聲.鼻香.舌味.身觸.意法。意繫法耶。法繫意耶。尊者舍利弗答尊者摩訶拘絺羅言。非眼繫色。非色繫眼。乃至非意繫法。非法繫意。尊者摩訶拘絺羅。於其中間。若彼欲貪。是其繫也。尊者摩訶拘絺羅。譬如二牛。一黑一白。共一軛鞅縛繫。人問言。為黑牛繫白牛。為白牛繫黑牛。為等問不。答言。不也。尊者舍利弗。非黑牛繫白牛。亦非白牛繫黑牛。然於中間。若軛.若繫鞅者。是彼繫縛。如是。尊者摩訶拘絺羅。非眼繫色。非色繫眼。乃至非意繫法。非法繫意。中間欲貪。是其繫也。尊者摩訶拘絺羅。若眼繫色。若色繫眼。乃至若意繫法。若法繫意。世尊不教人建立梵行。得盡苦邊。以非眼繫色。非色繫眼。乃至非意繫法。非法繫意。故世尊教人建立梵行。得盡苦邊。尊者摩訶拘絺羅。世尊眼見色若好.若惡。不起欲貪。其餘眾生眼若見色若好.若惡。則起欲貪。是故世尊說當斷欲貪。則心解脫。乃至意.法亦復如是。時。二正士展轉隨喜。各還本處。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尊者舍利弗.尊者摩訶拘絺羅俱在耆闍崛山中。尊者摩訶拘絺羅晡時從禪覺。詣尊者舍利弗所。共相問訊已。退坐一面。語尊者舍利弗。欲有所問。寧有閑暇見答已不。舍利弗言。隨仁所問。知者當答。尊者摩訶拘絺羅問尊者舍利弗言。謂無明者。云何為無明。尊者舍利弗言。所謂無知。無知者是為無明。云何無知。謂眼無常不如實知。是名無知。眼生滅法不如實知。是名無知。耳.鼻.舌.身.意亦復如是。如是。尊者摩訶拘絺羅。於此六觸入處如實不知.不見.不無間等.愚闇.無明.大冥。是名無明。尊者摩訶拘絺羅又問尊者舍利弗。所謂明者。云何為明。舍利弗言。所謂為知。知者是明。為何所知。謂眼無常.眼無常如實知。眼生滅法.眼生滅法如實知。耳.鼻.舌.身.意亦復如是。尊者摩訶拘絺羅。於此六觸入處如實知.見.明.覺.悟.慧.無間等。是名為明。時。二正士各聞所說。展轉隨喜。各還其所。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時。有比丘名優波先那。住王舍城寒林中塜間蛇頭巖下迦陵伽行處。時。尊者優波先那獨一於內坐禪。時。有惡毒蛇長尺許。於上石間墮優波先那身上。優波先那喚舍利弗。語諸比丘。毒蛇墮我身上。我身中毒。汝等駛來。扶持我身。出置於外。莫令於內身壞碎。如糠糟聚。時。尊者舍利弗於近處。住一樹下。聞優波先那語。即詣優波先那所。語優波先那言。我今觀汝色貌。諸根不異於常。而言中毒。持我身出。莫令散壞。如糠糟聚。竟為云何。優波先那語舍利弗言。若當有言。我眼是我.我所。耳.鼻.舌.身.意。耳.鼻.舌.身.意是我.我所。色.聲.香.味.觸.法。色.聲.香.味.觸.法是我.我所。地界。地界是我.我所。水.火.風.空.識界。水.火.風.空.識界是我.我所。色陰。色陰是我.我所。受.想.行.識陰。受.想.行.識陰是我.我所。者。面色諸根應有變異。我今不爾。眼非我.我所。乃至識陰非我.我所。是故面色諸根無有變異。舍利弗言。如是。優波先那。汝若長夜離我.我所.我慢繫著使。斷其根本。如截多羅樹頭。於未來世永不復起。云何面色諸根當有變異。時。舍利弗即周匝扶持優波先那身出於窟外。優波先那身中毒碎壞。如聚糠糟。時。舍利弗即說偈言。 :久殖諸梵行  善修八聖道 :歡喜而捨壽  猶如棄毒缽 :久殖諸梵行  善修八聖道 :歡喜而捨壽  如人重病癒 :久殖諸梵行  善修八聖道 :如出火燒宅  臨死無憂悔 :久殖諸梵行  善修八聖道 :以慧觀世間  猶如穢草木 :不復更求餘  餘亦不相續 時。尊者舍利弗供養優波先那屍已。往詣佛所。稽首禮足。退坐一面。白佛言。世尊。尊者優波先那有小惡毒蛇。如治眼籌。墮其身上。其身即壞。如聚糠糟。佛告舍利弗。若優波先那誦此偈者。則不中毒。身亦不壞。如聚糠糟。舍利弗白佛言。世尊。誦何等偈。何等辭句。佛即為舍利弗而說偈言。 :常慈念於彼  堅固賴吒羅 :慈伊羅槃那  屍婆弗多羅 :欽婆羅上馬  亦慈迦拘吒 :及彼黑瞿曇  難徒跋難陀 :慈悲於無足  及以二足者 :四足與多足  亦悉起慈悲 :慈悲於諸龍  依於水陸者 :慈一切眾生  有量及無量 :安樂於一切  亦離煩惱生 :欲令一切賢  一切莫生惡 :常住蛇頭巖  眾惡不來集 :兇害惡毒蛇  能害眾生命 :如此真諦言  無上大師說 :我今誦習此  大師真實語 :一切諸惡毒  無能害我身 :貪欲瞋恚痴  世間之三毒 :如此三毒惡  永除名佛寶 :法寶滅眾毒  僧寶亦無餘 :破壞兇惡毒  攝受護善人 :佛破一切毒  汝蛇毒今破 故說是咒術章句。所謂。 :塢躭婆隸 躭婆隸 [舟*冗]陸波婆躭陸 奈 :渧 肅奈渧 抧跋渧 文那移 三摩移 : 檀諦 尼羅枳施 婆羅拘閉塢隸 塢娛隸 :悉波呵 舍利弗。優波先那善男子爾時說此偈。說此章句者。蛇毒不能中其身。身亦不壞。如糠糟聚。舍利弗白佛言。世尊。優婆先那未曾聞此偈。未曾聞此咒術章句。世尊今日說此。正為當來世耳。尊者舍利弗聞佛所說。歡喜作禮而去。 如是我聞。一時。尊者優陀夷往拘薩羅國人間遊行。至拘磐茶聚落。到毘紐迦旃延氏婆羅門尼菴羅園中住。時。毘紐迦旃延氏婆羅門尼有諸年少弟子。遊行採樵。至菴羅園中。見尊者優陀夷坐一樹下。容貌端正。諸根寂靜。心意安諦。成就第一調伏。見已。往詣其所。共相問訊已。退坐一面。時。優陀夷為諸年少種種說法。勸勵已。默然而住。彼諸年少聞尊者優陀夷所說。歡喜隨喜。從坐起去。時。諸年少擔持束薪。還至毘紐迦旃延氏婆羅門尼所。置薪束於地。詣毘紐迦旃延氏婆羅門尼所。白言。我和上尼。當知菴羅園中有沙門優陀夷。姓瞿曇氏。依於彼住。極善說法。毘紐迦旃延氏婆羅門尼語諸年少言。汝可往請沙門優陀夷瞿曇氏。明日於此飯食。時。諸年少弟子受毘紐迦旃延氏婆羅門尼教已。往詣尊者優陀夷所。白優陀夷言。尊者當知。我和上毘紐迦旃延氏婆羅門尼請尊者優陀夷明旦飯食。時。優陀夷默然受請。時。彼諸年少知優陀夷受請已。還歸和上毘紐迦旃延氏婆羅門尼所。白言。和上尼。我以和上尼語。請尊者優陀夷。尊者優陀夷默然受請。和上尼自知時。爾時。尊者優陀夷夜過晨朝。著衣持缽。往詣毘紐迦旃延氏婆羅門尼舍。時。毘紐迦旃延氏婆羅門尼遙見尊者優陀夷來。疾敷床座。請令就坐。設種種飲食。自手供養。豐美滿足。食已。澡嗽.洗缽訖。還就本座。時。毘紐迦旃延氏婆羅門尼知食已訖。著好革屣。以衣覆頭。別施高床。現起輕相。驁慢而坐。語優陀夷言。欲有所問。寧有閑暇見答與不。優陀夷答言。姊妹。今是非時。作此語已。從坐起去。如是。明日諸弟子復至菴羅園採樵聽法。還復白和上尼。和上尼復遣詣請食。如前三返。乃至請法。答言非時。不為說法。諸年少弟子復白和上尼。菴羅園中沙門優陀夷極善說法。和上尼答言。我亦知彼極善說法。再三請來。設食問法。常言非時。不說而去。諸弟子言和上尼。著好革屣。以衣覆頭。不恭敬坐。彼云何說。所以者何。彼尊者優陀夷以敬法故。不說而去。和上尼答言。若如是者。更為我請彼。諸弟子受教。更請供養如前。時。和上尼知食訖已。脫革屣。整衣服。更坐卑床。恭敬白言。欲有所問。寧有閑暇見答與不。優陀夷答言。汝今宜問。當為汝說。彼即問言。有沙門.婆羅門說苦.樂自作。復有說言苦.樂他作。復有說言苦.樂自他作。復有說言苦.樂非自非他作。尊者。復云何。尊者優陀夷答言。姊妹。阿羅訶說苦.樂異生。非如是說。婆羅門尼復問。其義云何。優陀夷答言。阿羅訶說從其因緣。生諸苦.樂。優陀夷復語婆羅門尼言。我今問汝。隨意答我。於意云何。有眼不。答言。有。有色不。答言。有。有眼識.眼觸.眼觸因緣生受。內覺若苦.若樂.不苦不樂不。答言。如是。尊者優陀夷。優陀夷復問。有耳.鼻.舌.身.意.意觸因緣生受。內覺若苦.若樂.不苦不樂不。答言。如是。尊者優陀夷。優陀夷言。此是阿羅訶說。從其因緣。生於苦.樂。婆羅門尼言。尊者優陀夷。如是阿羅訶說。從其因緣生苦.樂耶。優陀夷答言。如是。婆羅門尼。婆羅門尼復問。沙門。云何阿羅訶說因緣生苦.樂.不苦不樂滅。優陀夷答言。我今問汝。隨意答我。婆羅門尼。一切眼.一切時滅無餘。猶有眼觸因緣生受。內覺若苦.若樂.不苦不樂耶。答言。無也。沙門。如是。耳.鼻.舌.身.意。一切時滅永盡無餘。猶有意觸因緣生受。內覺若苦.若樂.不苦不樂耶。答言。無也。沙門。如是。婆羅門尼。是為阿羅訶說因緣生苦.樂.不苦不樂滅。尊者優陀夷說是法時。毘紐迦旃延氏婆羅門尼遠塵離垢。得法眼淨。爾時。毘紐迦旃延氏婆羅門尼見法.得法.知法.入法。度疑惑。不由於他入佛教法。於法得無所畏。從坐起。整衣服。恭敬合掌。白尊者優陀夷。我今日超入決定。我從今日歸依佛.歸依法.歸依僧。我從今日盡壽歸依三寶。爾時。優陀夷為婆羅門尼說法。示教照喜已。從坐起去。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尊者二十億耳住耆闍崛山。常精勤修習菩提分法。時。尊者二十億耳獨靜禪思。而作是念。於世尊弟子精勤聲聞中。我在其數。然我今日未盡諸漏。我是名族姓子。多饒財寶。我今寧可還受五欲。廣行施作福。爾時。世尊知二十億耳心之所念。告一比丘。汝等今往二十億耳所。告言。世尊呼汝。是一比丘受佛教已。往詣二十億耳所。語言。世尊呼汝。二十億耳聞彼比丘稱大師命。即詣世尊所。稽首禮足。退住一面。爾時。世尊告二十億耳。汝實獨靜禪思作是念。世尊精勤修學聲聞中。我在其數。而今未得漏盡解脫。我是名族姓子。又多錢財。我寧可還俗。受五欲樂。廣施作福耶。時。二十億耳作是念。世尊已知我心。驚怖毛豎。白佛言。實爾。世尊。佛告二十億耳。我今問汝。隨意答我。二十億耳。汝在俗時。善彈琴不。答言。如是。世尊。復問。於意云何。汝彈琴時。若急其絃。得作微妙和雅音不。答言。不也。世尊。復問。云何。若緩其絃。寧發微妙和雅音不。答言。不也。世尊。復問。云何善調琴絃。不緩不急。然後發妙和雅音不。答言。如是。世尊。佛告二十億耳。精進太急。增其掉悔。精進太緩。令人懈怠。是故汝當平等修習攝受。莫著.莫放逸.莫取相。時。尊者二十億耳聞佛所說。歡喜隨喜。作禮而去。時。尊者二十億耳常念世尊說彈琴譬。獨靜禪思。如上所說。乃至漏盡心得解脫。成阿羅漢。爾時。尊者二十億耳得阿羅漢。內覺解脫喜樂。作是念。我今應往問訊世尊。爾時。尊者二十億耳往詣佛所。稽首禮足。退坐一面。白佛言。世尊。於世尊法中得阿羅漢。盡諸有漏。所作已作。捨離重擔。逮得己利。盡諸有結。正智心解脫。當於爾時解脫六處。云何為六。離欲解脫.離恚解脫.遠離解脫.愛盡解脫.諸取解脫.心不忘念解脫。世尊。若有依少信心而言離欲解脫。此非所應。貪.恚.痴盡。是名真實離欲解脫。若復有人依少持戒而言我得離恚解脫。此亦不應。貪.恚.痴盡。是名真實解脫。若復有人依於修習利養遠離而言遠離解脫。是亦不應。貪.恚.痴盡。是真實遠離解脫。貪.恚.痴盡。亦名離愛。亦名離取。亦名離忘念解脫。如是。世尊。若諸比丘未得羅漢。未盡諸漏。於此六處不得解脫。若復比丘在於學地。未得增上樂。涅槃習向心住。爾時成就學戒。成就學根。後時當得漏盡.無漏心解脫。乃至自知不受後有。當於爾時得無學戒。得無學諸根。譬如嬰童愚小仰臥。爾時成就童子諸根。彼於後時漸漸增長。諸根成就。當於爾時成就長者諸根。在學地者亦復如是。未得增上安樂。乃至成就無學戒.無學諸根。若眼常識色。終不能妨心解脫.慧解脫。意堅住故。內修無量善解脫。觀察生滅。乃至無常。耳識聲.鼻識香.舌識味.身識觸.意識法。不能妨心解脫.慧解脫。意堅住故。內修無量善解脫。觀察生滅。譬如村邑近大石山。不斷.不壞.不穿。一向厚密。假使四方風吹。不能動搖.不能穿過。彼無學者亦復如是。眼常識色。乃至意常識法。不能妨心解脫.慧解脫。意堅住故。內修無量善解脫。觀察生滅。爾時。二十億耳重說偈言。 :離欲心解脫  無恚脫亦然 :遠離心解脫  貪愛永無餘 :諸取心解脫  及意不忘念 :曉了入處生  於彼心解脫 :彼心解脫者  比丘意止息 :諸所作已作  更不作所作 :猶如大石山  四風不能動 :色聲香味觸  及法之好惡 :六入處常對  不能動其心 :心常住堅固  諦觀法生滅 尊者二十億耳說是法時。大師心悅。諸多聞梵行者聞尊者二十億耳所說。皆大歡喜。爾時。尊者二十億耳聞佛說法。歡喜隨喜。作禮而去。爾時。世尊知二十億耳去不久。告諸比丘。善心解脫者。應如是記說。如二十億耳以智記說。亦不自舉。亦不下他。正說其義。非如增上慢者。不得其義。而自稱歎得過人法。自取損減。 如是我聞。一時。尊者摩訶迦旃延住阿磐提國濕摩陀江側。獼猴室阿練若窟有魯醯遮婆羅門。恭敬承事。如羅漢法。爾時。尊者摩訶迦旃延晨朝著衣持缽。入獼猴室聚落。次行乞食。乞食還。舉衣缽。洗足已。入室坐禪。時。魯醯遮婆羅門有諸年少弟子。遊行採薪。至尊者摩訶迦旃延窟邊。共戲笑言。此中剃髮沙門住。是黑闇人。非世勝人。而魯醯遮婆羅門尊重供養。如羅漢法。時。尊者摩訶迦旃延語諸年少言。年少。年少。莫作聲。諸少年言。終不敢復言。如是再三。語猶不止。於是尊者摩訶迦旃延出戶外。語諸年少言。年少。年少。汝等莫語。我今當為汝等說法。汝等且聽。諸年少言。諾。唯願說法。我當聽受。爾時。尊者摩訶迦旃延即說偈言。 :古昔婆羅門  修習勝妙戒 :得生宿命智  娛樂真諦禪 :常住於慈悲  關閉諸根門 :調伏於口過  古昔行如是 :捨本真實行  而存虛偽事 :守族姓放逸  從諸根六境 :自餓居塚間  三洛誦三典 :不守護根門  猶如夢得寶 :編髮衣皮褐  戒盜灰坌身 :麤衣以蔽形  執杖持水瓶 :假形婆羅門  以求於利養 :善攝護其身  澄淨離塵垢 :不惱於眾生  是道婆羅門 爾時。諸年少婆羅門瞋恚不喜。語尊者摩訶迦旃延。謗我經典。毀壞所說。罵辱婆羅門。執持薪束。還魯醯遮婆羅門所。語魯醯遮婆羅門言。和上知不。彼摩訶迦旃延誹謗經典。毀呰言說。罵辱婆羅門。魯醯遮婆羅門語諸年少。諸年少。莫作是語。所以者何。摩訶迦旃延宿重戒德。不應謗毀經典。毀呰言說。罵婆羅門。諸年少言。和上不信我言。當自往看。時。魯醯遮婆羅門不信諸年少語。往詣摩訶迦旃延。共相問訊慰勞已。退坐一面。語摩訶迦旃延言。我諸年少弟子來到此不。答言。到此。少多與共言語不。答雲。與共言語。魯醯遮婆羅門言。汝與諸年少共語。今可為我盡說是。摩訶迦旃延即為廣說。時。魯醯遮婆羅門亦復瞋恚。心得不喜。語摩訶迦旃延。我先不信諸年少語。今摩訶迦旃延真實誹謗經典。毀呰而說。罵辱婆羅門。作此語已。小默然住。須臾。復語摩訶迦旃延。仁者所說門。何等為門。摩訶迦旃延言。善哉。善哉。婆羅門。所問如法。我今當為汝說門。婆羅門。眼是門。以見色故。耳.鼻.舌.身.意是門。以識法故。婆羅門言。奇哉。摩訶迦旃延。我問其門。即說其門。如摩訶迦旃延所說不守護門。云何不守護門。摩訶迦旃延言。善哉。善哉。婆羅門。問不守護門。是如法問。今當為汝說不守護門。婆羅門。愚痴無聞凡夫眼見色已。於可念色而起緣著。不可念色而起瞋恚。不住身念處。故於心解脫.慧解脫無如實知。於彼起種種惡不善法。不得無餘滅盡。於心解脫.慧解脫妨礙。不得滿足。心解脫.慧解脫不滿故。身滿惡行。不得休息。心不寂靜。以不寂靜故。於其根門則不調伏.不守護.不修習。如眼色。耳聲.鼻香.舌味.身觸.意法。亦復如是。魯醯遮婆羅門言。奇哉。奇哉。摩訶迦旃延。我問不守護門。即為我說不守護門。摩訶迦旃延。云何復名善守護門。摩訶迦旃延語婆羅門言。善哉。善哉。汝能問我善守護門義。諦聽。善思。當為汝說守護門義。多聞聖弟子眼見色已。於可念色不起緣著。不可念色不起瞋恚。常攝其心住身念處。無量心解脫.慧解脫如實知。於彼所起惡不善法寂滅無餘。於心解脫.慧解脫而得滿足。解脫滿足已。身觸惡行悉得休息。心得正念。是名初門善調伏守護修習。如眼及色。耳聲.鼻香.舌味.身觸.意法。亦復如是。魯醯遮婆羅門言。奇哉。摩訶迦旃延。我問守護問義。即為我說守護門義。譬如士夫求毒藥草反得甘露。今我如是。瞋恚而來至此座坐。而摩訶迦旃延以大法雨。雨我身中。如雨甘露。摩訶迦旃延。家中多事。今請還家。摩訶迦旃延言。婆羅門。宜知是時。時。魯醯遮婆羅門聞摩訶迦旃延所說。歡喜隨喜。從坐起去。
雜阿含經/卷第10
古文 - 雜阿含經 - 雜阿含經卷第十 宋天竺三藏求那跋陀羅譯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尊者舍利弗.尊者摩訶拘絺羅在耆闍崛山。時。尊者拘絺羅晡時從禪起。詣尊者舍利弗所。共相問訊。種種相娛悅已。卻坐一面。時。尊者摩訶拘絺羅語舍利弗言。欲有所問。寧有閑暇為我說不。舍利弗言。隨仁所問。知者當說。摩訶拘絺羅問舍利弗言。所謂無明。云何是無明。誰有此無明。舍利弗答言。無明者謂不知。不知者是無明。何所不知。謂色無常。色無常如實不知。色磨滅法。色磨滅法如實不知。色生滅法。色生滅法如實不知。受.想.行.識。受.想.行.識無常如實不知。識磨滅法。識磨滅法如實不知。識生滅法。識生滅法如實不知。摩訶拘絺羅。於此五受陰如實不知.不見.無無間等.愚.闇.不明。是名無明。成就此者。名有無明。又問。舍利弗。所謂明者。云何為明。誰有此明。舍利弗言。摩訶拘絺羅。所謂明者是知。知者是名為明。又問。何所知。謂知色無常。知色無常如實知。色磨滅法。色磨滅法如實知。色生滅法。色生滅法如實知。受.想.行.識。受.想.行.識無常如實知。識磨滅法。識磨滅法如實知。識生滅法。識生滅法如實知。拘絺羅。於此五受陰如實知.見.明.覺.慧.無間等。是名為明。成就此法者。是名有明。是二正士各聞所說。展轉隨喜。從坐而起。各還本處。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時。尊者舍利弗.尊者摩訶拘絺羅在耆闍崛山。時。摩訶拘絺羅晡時從禪起。詣尊者舍利弗所。共相問訊。種種相娛悅已。卻坐一面。時。尊者摩訶拘絺羅語舍利弗言。欲有所問。寧有少暇為我說不。舍利弗言。仁者且問。知者當說。摩訶拘絺羅問舍利弗言。所謂無明。復云何為無明。誰有此無明。舍利弗答言。無明者謂不知。不知者是無明。何所不知。謂色不如實知。色集.色滅.色滅道跡不如實知。受.想.行.識不如實知。識集.識滅.識滅道跡不如實知。摩訶拘絺羅。於此五受陰不如實知.不知.不見.不無間等.愚.闇.不明。是名無明。成就此者。名有無明。又問舍利弗。云何為明。誰有此明。舍利弗言。所謂明者是知。知者是明。又問。何所知。舍利弗言。色如實知。色集.色滅.色滅道跡如實知。受.想.行.識如實知。識集.識滅.識滅道跡如實知。拘絺羅。於此五受陰如實知.見.明.覺.慧.無間等。是名為明。成就此法者。是名有明。是二正士各聞所說。展轉隨喜。從坐而起。各還本處。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尊者舍利弗.尊者摩訶拘絺羅在耆闍崛山。時。摩訶拘絺羅晡時從禪起。詣舍利弗所。共相問訊。相娛悅已。卻坐一面。時。摩訶拘絺羅語舍利弗。欲有所問。仁者寧有閑暇見答以不。舍利弗言。仁者且問。知者當答。時。摩訶拘絺羅語舍利弗言。所謂無明。無明者為何謂耶。誰有此無明。舍利弗言。不知。是無明。不知何等。謂色不如實知。色集.色滅.色味.色患.色離不如實知。受.想.行.識。識集.識滅.識味.識患.識離不如實知。摩訶拘絺羅。於此五受陰不如實知.不如實見.不無間等.若闇.若愚。是名無明。成就此法者。名有無明。又問。明者。云何為明。誰有此明。舍利弗言。知者是明。為何所知。舍利弗言。色如實知。色集.色滅.色味.色患.色離如實知。如是受.想.行.識如實知。識集.識滅.識味.識患.識離如實知。摩訶拘絺羅。於此五受陰如實知.如實見.明.覺.慧.無間等。是名為明。成就此者。名為有明。時。二正士各聞所說。歡喜而去。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尊者舍利弗共摩訶拘絺羅在耆闍崛山。摩訶拘絺羅晡時從禪起。詣舍利弗所。共相問訊。相娛悅已。卻坐一面。時。摩訶拘絺羅語舍利弗。欲有所問。仁者寧有閑暇見答以不。舍利弗言。仁者且問。知者當答。時。摩訶拘絺羅問舍利弗言。若比丘未得無間等法。欲求無間等法。云何方便求。思惟何等法。舍利弗言。若比丘未得無間等法。欲求無間等法。精勤思惟。五受陰為病.為癰.為刺.為殺.無常.苦.空.非我。所以者何。是所應處故。若比丘於此五受陰精勤思惟。得須陀洹果證。又問。舍利弗。得須陀洹果證已。欲得斯陀含果證者。當思惟何等法。舍利弗言。拘絺羅。已得須陀洹果證已。欲得斯陀含果證者。亦當精勤思惟。此五受陰法為病.為癰.為刺.為殺.無常.苦.空.非我。所以者何。是所應處故。若比丘於此五受陰精勤思惟。得斯陀含果證。摩訶拘絺羅又問舍利弗言。得斯陀含果證已。欲得阿那含果證者。當思惟何等法。舍利弗言。拘絺羅。得斯陀含果證已。欲得阿那含果證者。當復精勤思惟。此五受陰法為病.為癰.為刺.為殺.無常.苦.空.非我。所以者何。是所應處故。若比丘於此五受陰精勤思惟。得阿那含果證已。欲得阿羅漢果證者。當復精勤思惟。此五受陰法為病.為癰.為刺.為殺.無常.苦.空.非我。所以者何。是所應處故。若比丘於此五受陰法精勤思惟。得阿羅漢果證。摩訶拘絺羅又問舍利弗。得阿羅漢果證已。復思惟何等法。舍利弗言。摩訶拘絺羅。阿羅漢亦復思惟。此五受陰法為病.為癰.為刺.為殺.無常.苦.空.非我。所以者何。為得未得故。證未證故。見法樂住故。時。二正士各聞所說。歡喜而去。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尊者舍利弗詣尊者阿難所。共相問訊已。卻坐一面。時。尊者舍利弗問尊者阿難言。欲有所問。仁者寧有閑暇見答以不。阿難言。仁者且問。知者當答。舍利弗言。阿難。所謂滅者。云何為滅。誰有此滅。阿難言。舍利弗。五受陰是本行所作.本所思願。是無常.滅法。彼法滅故。是名為滅。云何為五。所謂色受陰是本行所作.本所思願。是無常.滅法。彼法滅故。是名為滅。如是受.想.行.識。是本行所作.本所思願。是無常.滅法。彼法滅故。是名為滅。舍利弗言。如是。如是。阿難。如汝所說。此五受陰是本行所作.本所思願。是無常.滅法。彼法滅故。是名為滅。云何為五。所謂色受陰是本行所作.本所思願。是無常.滅法。彼法滅故。是名為滅。如是受.想.行.識。是本行所作.本所思願。是無常.滅法。彼法滅故。是名為滅。阿難。此五受陰。若非本行所作.本所思願者。云何可滅。阿難。以五受陰是本行所作.本所思願。是無常.滅法。彼法滅故。是名為滅。時。二正士各聞所說。歡喜而去。 如是我聞。一時。尊者阿難住拘睒彌國瞿師羅園。時。尊者阿難告諸比丘。尊者富留那彌多羅尼子年少初出家時。常說深法。作如是言。阿難。生法計是我。非不生。阿難。云何於生法計是我。非不生。色生。生是我。非不生。受.想.行.識生。生是我。非不生。譬如士夫手執明鏡及淨水鏡。自見面生。生故見。非不生。是故。阿難。色生。生故計是我。非不生。如是受.想.行.識生。生故計是我。非不生。云何。阿難。色是常耶。為無常耶。答曰。無常。又問。無常者。是苦耶。答曰。是苦。又問。若無常.苦者。是變易法。聖弟子於中復計我.異我.相在不。答曰。不也。如是受.想.行.識為是常耶。為無常耶。答曰。無常。若無常。是苦耶。答曰。是苦。又問。若無常.苦者。是變易法。多聞聖弟子於中寧復計我.異我.相在不。答曰。不也。阿難。是故。色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麤.若細。若好.若醜。若遠.若近。彼一切非我.不異我.不相在。如是受.想.行.識。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麤.若細。若好.若醜。若遠.若近。彼一切非我.不異我.不相在如實知。如實觀察不。如是觀者。聖弟子於色生厭.離欲.解脫。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如是受.想.行.識。生厭.離欲.解脫。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諸比丘當知。彼尊者於我有大饒益。我從彼尊者所聞法已。遠塵離垢。得法眼淨。我從是來。常以此法為四眾說。非餘外道.沙門.婆羅門出家者說。 如是我聞。一時。有眾多上座比丘住波羅奈國仙人住處鹿野苑中。佛般泥洹未久。時。長老闡陀晨朝著衣持缽。入波羅奈城乞食。食已。還攝衣缽。洗足已。持戶鉤。從林至林。從房至房。從經行處至經行處。處處請諸比丘言。當教授我。為我說法。令我知法.見法。我當如法知.如法觀。時。諸比丘語闡陀言。色無常。受.想.行.識無常。一切行無常。一切法無我。涅槃寂滅。闡陀語諸比丘言。我已知色無常。受.想.行.識無常。一切行無常。一切法無我。涅槃寂滅。闡陀復言。然我不喜聞。一切諸行空寂.不可得.愛盡.離欲.涅槃。此中雲何有我。而言如是知.如是見是名見法。第二.第三亦如是說。闡陀復言。是中誰復有力堪能為我說法。令我知法.見法。復作是念。尊者阿難今在拘睒彌國瞿師羅園。曾供養親覲世尊。佛所讚歎。諸梵行者皆悉識知。彼必堪能為我說法。令我知法.見法。時。闡陀過此夜已。晨朝著衣持缽。入波羅奈城乞食。食已。還攝舉臥具。攝臥具已。持衣缽詣拘睒彌國。漸漸遊行到拘睒彌國。攝舉衣缽。洗足已。詣尊者阿難所。共相問訊已。卻坐一面。時。闡陀語尊者阿難言。一時。諸上座比丘住波羅奈國仙人住處鹿野苑中。時。我晨朝著衣持缽入波羅奈城乞食。食已。還攝衣缽。洗足已。持戶鉤。從林至林。從房至房。從經行處至經行處。處處見諸比丘。而請之言。當教授我。為我說法。令我知法.見法。時。諸比丘為我說法言。色無常。受.想.行.識無常。一切行無常。一切法無我。涅槃寂滅。我爾時語諸比丘言。我已知色無常。受.想.行.識無常。一切行無常。一切法無我。涅槃寂滅。然我不喜聞。一切諸行空寂.不可得.愛盡.離欲.涅槃。此中雲何有我。而言如是知.如是見是名見法。我爾時作是念。是中誰復有力堪能為我說法。令我知法.見法。我時復作是念。尊者阿難今在拘睒彌國瞿師羅園。曾供養親覲世尊。佛所讚歎。諸梵行者皆悉知識。彼必堪能為我說法。令我知法.見法。善哉。尊者阿難今當為我說法。令我知法.見法。時。尊者阿難語闡陀言。善哉。闡陀。我意大喜。我慶仁者能於梵行人前。無所覆藏。破虛偽刺。闡陀。愚痴凡夫所不能解色無常。受.想.行.識無常。一切諸行無常。一切法無我。涅槃寂滅。汝今堪受勝妙法。汝今諦聽。當為汝說。時。闡陀作是念。我今歡喜得勝妙心.得踴悅心。我今堪能受勝妙法。爾時。阿難語闡陀言。我親從佛聞。教摩訶迦旃延言。世人顛倒依於二邊。若有.若無。世人取諸境界。心便計著。迦旃延。若不受.不取.不住.不計於我。此苦生時生.滅時滅。迦旃延。於此不疑.不惑.不由於他而能自知。是名正見。如來所說。所以者何。迦旃延。如實正觀世間集者。則不生世間無見。如實正觀世間滅。則不生世間有見。迦旃延。如來離於二邊。說於中道。所謂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謂緣無明有行。乃至生.老.病.死.憂.悲.惱苦集。所謂此無故彼無。此滅故彼滅。謂無明滅則行滅。乃至生.老.病.死.憂.悲.惱苦滅。尊者阿難說是法時。闡陀比丘遠塵離垢。得法眼淨。爾時。闡陀比丘見法.得法.知法.起法。超越狐疑。不由於他。於大師教法。得無所畏。恭敬合掌白尊者阿難言。正應如是。如是智慧梵行。善知識教授教誡說法。我今從尊者阿難所。聞如是法。於一切行皆空.皆悉寂.不可得.愛盡.離欲.滅盡.涅槃。心樂正住解脫。不復轉還。不復見我。唯見正法。時。阿難語闡陀言。汝今得大善利。於甚深佛法中。得聖慧眼。時。二正士展轉隨喜。從坐而起。各還本處。 :輸屢那三種  無明亦有三 :無間等及滅  富留那.闡陀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拘留國雜色牧牛聚落。爾時。佛告諸比丘。我以知見故。得諸漏盡。非不知見。云何以知見故。得諸漏盡。非不知見。謂此色.此色集.此色滅。此受.想.行.識。此識集.此識滅。不修方便隨順成就。而用心求。令我諸漏盡。心得解脫。當知彼比丘終不能得漏盡解脫。所以者何。不修習故。不修習何等。謂不修習念處.正勤.如意足.根.力.覺.道。譬如伏雞。生子眾多。不能隨時蔭餾。訊息冷暖。而欲令子以觜.以爪啄卵自生。安隱出[穀-禾+卵]。當知彼子無有自力。堪能方便以觜.以爪安隱出[穀-禾+卵]。所以者何。以彼雞母不能隨時蔭餾。冷暖長養子故。如是。比丘不勤修習隨順成就。而欲令得漏盡解脫。無有是處。所以者何。不修習故。不修何等。謂不修念處.正勤.如意足.根.力.覺.道。若比丘修習隨順成就者。雖不欲令漏盡解脫。而彼比丘自然漏盡。心得解脫。所以者何。以修習故。何所修習。謂修念處.正勤.如意足.根.力.覺.道。如彼伏雞善養其子。隨時蔭餾。冷暖得所。正復不欲令子方便自啄卵出。然其諸子自能方便安隱出[穀-禾+卵]。所以者何。以彼伏雞隨時蔭餾。冷暖得所故。如是。比丘善修方便。正復不欲漏盡解脫。而彼比丘自然漏盡。心得解脫。所以者何。以勤修習故。何所修習。謂修念處.正勤.如意足.根.力.覺.道。譬如巧師.巧師弟子。手執斧柯。捉之不已。漸漸微盡手指處現。然彼不覺斧柯微盡而盡處現。如是。比丘精勤修習隨順成就。不自知見今日爾所漏盡。明日爾所漏盡。然彼比丘知有漏盡。所以者何。以修習故。何所修習。謂修習念處.正勤.如意足.根.力.覺.道。譬如大舶。在於海邊。經夏六月。風飄日暴。藤綴漸斷。如是。比丘精勤修習隨順成就。一切結縛.使.煩惱.纏。漸得解脫。所以者何。善修習故。何所修習。謂修習念處.正勤.如意足.根.力.覺.道。說是法時。六十比丘不起諸漏。心得解脫。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有異比丘於禪中思惟。作是念。頗有色常.恆.不變易.正住耶。如是受.想.行.識。常.恆.不變易.正住耶。是比丘晡時從禪起。往詣佛所。頭面禮足。卻住一面。白佛言。世尊。我於禪中思惟。作是念。頗有色常.恆.不變易.正住耶。如是受.想.行.識。常.恆.不變易.正住耶。今日世尊。頗有色常.恆.不變易.正住耶。頗有受.想.行.識。常.恆.不變易.正住耶。爾時。世尊手執小土摶。告彼比丘言。汝見我手中土摶不。比丘白佛。已見。世尊。比丘。如是。少土。我不可得。若我可得者。則是常.恆.不變易.正住法。佛告比丘。我自憶宿命。長夜修福。得諸勝妙可愛果報之事。曾於七年中。修習慈心。經七劫成壞。不還此世。七劫壞時生光音天。七劫成時還生梵世。空宮殿中作大梵王。無勝.無上。領千世界。從是已後。復三十六反。作天帝釋。復百千反。作轉輪聖王。領四天下。正法治化。七寶具足。所謂輪寶.象寶.馬寶.摩尼寶.玉女寶.主藏臣寶.主兵臣寶。千子具足。皆悉勇健。於四海內。其地平正。無諸毒刺。不威.不迫。以法調伏。灌頂王法有八萬四千龍象。皆以眾寶莊嚴而挍飾之。寶網覆上。建立寶幢。布薩象王最為導首。朝.晡二時自會殿前。我時念言。是大群象。日日再反往來。蹈殺眾生無數。願令四萬二千象百年一來。即如所願。八萬四千象中。四萬二千象百年一至。灌頂王法復有八萬四千匹馬。亦以純金為諸乘具。金網覆上。婆羅馬王為其導首。灌頂王法有八萬四千四種寶車。所謂金車.銀車.琉璃車.頗梨車。師子.虎.豹皮.雜色欽婆羅以為覆襯。跋求毗闍耶難提音聲之車為其導首。灌頂王法領八萬四千城。安隱豐樂。人民熾盛。拘舍婆提城而為上首。灌頂王法有八萬四千四種宮殿。所謂金.銀.琉璃.頗梨.摩尼琉璃。由訶而為上首。比丘。灌頂王法有八萬四千四種寶床。所謂金.銀.琉璃.頗梨。種種繒褥.氍氀.毾[登*毛]。迦陵伽臥具以敷其上。安置丹枕。復次。比丘。灌頂王法復有八萬四千四種衣服。所謂迦屍細衣.芻摩衣.頭鳩羅衣.拘沾婆衣。復次。比丘。灌頂王法有八萬四千玉女。所謂剎利女.似剎利女。況復餘女。復次。比丘。灌頂王法有八萬四千飲食。眾味具足。比丘。八萬四千玉女中。唯以一人以為給侍。八萬四千寶衣。唯著一衣。八萬四千寶床。唯臥一床。八萬四千宮殿。唯處一殿。八萬四千城。唯居一城。名拘舍婆提。八萬四千寶車。唯乘一車。名毘闍耶難提瞿沙。出城遊觀。八萬四千寶馬。唯乘一馬。名婆羅訶。毛尾紺色。八萬四千龍象。唯乘一象。名布薩陀。出城遊觀。比丘。此是何等業報。得如是威德自在耶。此是三種業報。云何為三。一者佈施。二者調伏。三者修道。比丘當知。凡夫染習五欲。無有厭足。聖人智慧成滿。而常知足。比丘。一切諸行。過去盡滅.過去變易。彼自然眾具及以名稱。皆悉磨滅。是故。比丘。永息諸行。厭離.斷欲.解脫。比丘。色為常。無常。比丘白佛言。無常。世尊。若無常者。是苦耶。比丘白佛言。是苦。世尊。比丘。若無常.苦。是變易法。聖弟子寧復於中計我.異我.相在不。比丘白佛。不也。世尊。如是受.想.行.識。為常.為無常。比丘白佛言。無常。世尊。若無常者。是苦耶。比丘白佛言。是苦。世尊。比丘。若無常.苦。是變易法。聖弟子寧復於中計我.異我.相在不。比丘白佛。不也。世尊。佛告比丘。諸所有色。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麤.若細。若好.若醜。若遠.若近。彼一切非我.不異我.不相在。如是受.想.行.識。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麤.若細。若好.若醜。若遠.若近。彼一切非我.不異我.不相在。比丘。於色當生厭離.厭.離欲.解脫。如是於受.想.行.識。當生厭.離欲.解脫。解脫知見。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時。彼比丘聞佛所說。踴躍歡喜。作禮而去。常念土摶譬教授。獨一靜處。精勤思惟。不放逸住。不放逸住已。所以善男子剃除鬚髮。正信.非家.出家學道。為究竟無上梵行。見法自知身作證。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時。彼尊者亦自知法。心得解脫。成阿羅漢。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阿毘陀處恆河側。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譬如恆河大水暴起。隨流聚沫。明目士夫諦觀分別。諦觀分別時。無所有.無牢.無實.無有堅固。所以者何。彼聚沫中無堅實故。如是諸所有色。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麤.若細。若好.若醜。若遠.若近。比丘。諦觀思惟分別。無所有.無牢.無實.無有堅固。如病.如癰.如刺.如殺。無常.苦.空.非我。所以者何。色無堅實故。諸比丘。譬如大雨水泡。一起一滅。明目士夫諦觀思惟分別。諦觀思惟分別時。無所有.無牢.無實.無有堅固。所以者何。以彼水泡無堅實故。如是。比丘。諸所有受。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麤.若細。若好.若醜。若遠.若近。比丘。諦觀思惟分別。諦觀思惟分別時。無所有.無牢.無實.無有堅固。如病.如癰.如刺.如殺。無常.苦.空.非我。所以者何。以受無堅實故。諸比丘。譬如春末夏初。無雲.無雨。日盛中時。野馬流動。明目士夫諦觀思惟分別。諦觀思惟分別時。無所有。無牢.無實.無有堅固。所以者何。以彼野馬無堅實故。如是。比丘。諸所有想。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麤.若細。若好.若醜。若遠.若近。比丘。諦觀思惟分別。諦觀思惟分別時。無所有.無牢.無實.無有堅固。如病.如癰.如刺.如殺。無常.苦.空.非我。所以者何。以想無堅實故。諸比丘。譬如明目士夫求堅固材。執持利斧。入於山林。見大芭蕉樹。傭直長大。即伐其根。斬截其峰。葉葉次剝。都無堅實。諦觀思惟分別。諦觀思惟分別時。無所有.無牢.無實.無有堅固。所以者何。以彼芭蕉無堅實故。如是。比丘。諸所有行。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麤.若細。若好.若醜。若遠.若近。比丘。諦觀思惟分別。諦觀思惟分別時。無所有.無牢.無實.無有堅固。如病.如癰.如刺.如殺。無常.苦.空.非我。所以者何。以彼諸行無堅實故。諸比丘。譬如幻師.若幻師弟子。於四衢道頭。幻作象兵.馬兵.車兵.步兵。有智明目士夫諦觀思惟分別。諦觀思惟分別時。無所有.無牢.無實.無有堅固。所以者何。以彼幻無堅實故。如是。比丘。諸所有識。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麤.若細。若好.若醜。若遠.若近。比丘。諦觀思惟分別。諦觀思惟分別時。無所有.無牢.無實.無有堅固。如病.如癰.如刺.如殺。無常.苦.空.非我。所以者何。以識無堅實故。爾時。世尊欲重宣此義。而說偈言。 :觀色如聚沫  受如水上泡 :想如春時燄  諸行如芭蕉 :諸識法如幻  日種姓尊說 :周匝諦思惟  正念善觀察 :無實不堅固  無有我我所 :於此苦陰身  大智分別說 :離於三法者  身為成棄物 :壽暖及諸識  離此餘身分 :永棄丘塚間  如木無識想 :此身常如是  幻為誘愚夫 :如殺如毒刺  無有堅固者 :比丘勤修習  觀察此陰身 :晝夜常專精  正智繫念住 :有為行長息  永得清涼處 時。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佛告諸比丘。於無始生死。無明所蓋。愛結所繫。長夜輪迴。不知苦之本際。有時長久不雨。地之所生百穀草木。皆悉枯乾。諸比丘。若無明所蓋。愛結所繫。眾生生死輪迴。愛結不斷。不盡苦邊。諸比丘。有時長夜不雨。大海水悉皆枯竭。諸比丘。無明所蓋。愛結所繫。眾生生死輪迴。愛結不斷。不盡苦邊。諸比丘。有時長夜須彌山王皆悉崩落。無明所蓋。愛結所繫。眾生長夜生死輪迴。愛結不斷。不盡苦邊。諸比丘。有時長夜此大地悉皆敗壞。而眾生無明所蓋。愛結所繫。眾生長夜生死輪迴。愛結不斷。不盡苦邊。比丘。譬如狗子繫柱。彼繫不斷。長夜繞柱。輪迴而轉。如是。比丘。愚夫眾生不如實知色.色集.色滅.色味.色患.色離。長夜輪迴。順色而轉。如是不如實知受.想.行.識.識集.識滅.識味.識患.識離。長夜輪迴。順識而轉。諸比丘。隨色轉.隨受轉.隨想轉.隨行轉.隨識轉。隨色轉故。不脫於色。隨受.想.行.識轉故。不脫於識。以不脫故。不脫生.老.病.死.憂.悲.惱苦。多聞聖弟子如實知色.色集.色滅.色味.色患.色離。如實知受.想.行.識.識集.識滅.識味.識患.識離故。不隨識轉。不隨轉故。脫於色。脫於受.想.行.識。我說脫於生.老.病.死.憂.悲.惱苦。佛說此經已。時。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眾生於無始生死。無明所蓋。愛結所繫。長夜輪迴生死。不知苦際。諸比丘。譬如狗繩繫著柱。結繫不斷故。順柱而轉。若住.若臥。不離於柱。如是凡愚眾生。於色不離貪欲.不離愛.不離念.不離渴.輪迴於色。隨色轉。若住.若臥。不離於色。如是受.想.行.識。隨受.想.行.識轉。若住.若臥不離於識。諸比丘。當善思惟觀察於心。所以者何。長夜心為貪欲使染。瞋恚.愚痴使染故。比丘。心惱故眾生惱。心淨故眾生淨。比丘。我不見一色種種如斑色鳥。心復過是。所以者何。彼畜生心種種故。色種種。是故。比丘。當善思惟觀察於心。諸比丘。長夜心貪欲所染。瞋恚.愚痴所染。心惱故眾生惱。心淨故眾生淨。比丘當知。汝見嗟蘭那鳥種種雜色不。答言。曾見。世尊。佛告比丘。如嗟蘭那鳥種種雜色。我說彼心種種雜亦復如是。所以者何。彼嗟蘭那鳥心種種故其色種種。是故。當善觀察思惟於心長夜種種。貪欲.瞋恚.愚痴種種。心惱故眾生惱。心淨故眾生淨。譬如畫師.畫師弟子。善治素地。具眾彩色。隨意圖畫種種像類。如是。比丘。凡愚眾生不如實知色.色集.色滅.色味.色患.色離。於色不如實知故。樂著於色。樂著色故。復生未來諸色。如是凡愚不如實知受.想.行.識.識集.識滅.識味.識患.識離。不如實知故。樂著於識。樂著識故。復生未來諸識。當生未來色.受.想.行.識故。於色不解脫。受.想.行.識不解脫。我說彼不解脫生.老.病.死.憂.悲.惱苦。有多聞聖弟子如實知色.色集.色滅.色味.色患.色離。如實知故。不樂著於色。以不樂著故。不生未來色。如實知受.想.行.識.識集.識滅.識味.識患.識離。如實知故。不染著於識。不樂著故。不生未來諸識。不樂著於色.受.想.行.識故。於色得解脫。受.想.行.識得解脫。我說彼等解脫生.老.病.死.憂.悲.惱苦。佛說此經已。時。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譬如河水從山澗出。彼水深駛。其流激注。多所漂沒。其河兩岸。生雜草木。大水所偃。順靡水邊。眾人涉渡。多為水所漂。隨流沒溺。遇浪近岸。手援草木。草木復斷。還隨水漂。如是。比丘。若凡愚眾生不如實知色.色集.色滅.色味.色患.色離。不如實知故。樂著於色。言色是我。彼色隨斷。如是不如實知受.想.行.識.識集.識滅.識味.識患.識離。不如實知故。樂著於識。言識是我。識復隨斷。若多聞聖弟子如實知色.色集.色滅.色味.色患.色離。如實知故。不樂著於色。如實知受.想.行.識.識集.識滅.識味.識患.識離。如實知故。不樂著識。不樂著故。如是自知。得般涅槃。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佛說此經已。時。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非汝所應法。當盡捨離。捨彼法已。長夜安樂。比丘。何等法非汝所應。當速捨離。如是色.受.想.行.識。非汝所應。當盡捨離。斷彼法已。長夜安樂。譬如祇桓林中樹木。有人斫伐枝條。擔持而去。汝等亦不憂慼。所以者何。以彼樹木非我.非我所。如是。比丘。非汝所應者。當盡捨離。捨離已。長夜安樂。何等非汝所應。色非汝所應。當盡捨離。捨離已。長夜安樂。如是受.想.行.識。非汝所應。當速捨離。捨彼法已。長夜安樂。諸比丘。色為常耶。為無常耶。諸比丘白佛言。無常。世尊。比丘。無常者。為是苦耶。答言。是苦。世尊。佛告比丘。若無常.苦。是變易法。多聞聖弟子寧於中見有我.異我.相在不。答言。不也。世尊。如是受.想.行.識為是常耶。無常耶。答言。無常。世尊。比丘。若無常者。是苦耶。答言。是苦。世尊。佛告比丘。若無常.苦。是變易法。多聞聖弟子寧於中見有我.異我.相在不。答言。不也。世尊。比丘。是故諸所有色。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麤.若細。若好.若醜。若遠.若近。彼一切非我.不異我.不相在。如是受.想.行.識。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麤.若細。若好.若醜。若遠.若近。彼一切非我.不異我.不相在。聖弟子觀此五受陰非我.我所。如是觀時。於諸世間無所取著。無所取著者。自得涅槃。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佛說此經已。時。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無常想修習多修習。能斷一切欲愛.色愛.無色愛.掉.慢.無明。譬如田夫。於夏末秋初深耕其地。發荄斷草。如是。比丘。無常想修習多修習。能斷一切欲愛.色愛.無色愛.掉.慢.無明。譬如。比丘。如人刈草。手攬其端。舉而抖擻。萎枯悉落。取其長者。如是。比丘。無常想修習多修習。能斷一切欲愛.色愛.無色愛.掉.慢.無明。譬如菴羅果著樹。猛風搖條。果悉墮落。如是。無常想修習多修習。能斷一切欲愛.色愛.無色愛.掉.慢.無明。譬如樓閣。中心堅固。眾材所依。攝受不散。如是。無常想修習多修習。能斷一切欲愛.色愛.無色愛.掉.慢.無明。譬如一切眾生跡。象跡為大。能攝受故。如是。無常想修習多修習。能斷一切欲愛.色愛.無色愛.掉.慢.無明。譬如閻浮提一切諸河。悉赴大海。其大海者。最為第一。悉攝受故。如是。無常想修習多修習。能斷一切欲愛.色愛.無色愛.掉.慢.無明。譬如日出。能除一切世間闇冥。如是。無常想修習多修習。能斷一切欲愛.色愛.無色愛.掉.慢.無明。譬如轉輪聖王。於諸小王最上.最勝。如是。無常想修習多修習。能斷一切欲愛.色愛.無色愛.掉.慢.無明。諸比丘。云何修無常想。修習多修習。能斷一切欲愛.色愛.無色愛.掉.慢.無明。若比丘於空露地.若林樹間。善正思惟。觀察色無常。受.想.行.識無常。如是思惟。斷一切欲愛.色愛.無色愛.掉.慢.無明。所以者何。無常想者。能建立無我想。聖弟子住無我想。心離我慢。順得涅槃。佛說是經已。時。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有比丘名曰低舍。與眾多比丘集於食堂。語諸比丘言。諸尊。我不分別於法。不樂修梵行。多樂睡眠。疑惑於法。爾時。眾中有一比丘。往詣佛所。禮佛足。卻住一面。白佛言。世尊。低舍比丘以眾多比丘集於食堂。作如是說。唱言。我不能分別於法。不樂修梵行。多樂睡眠。疑惑於法。佛告比丘。是低舍比丘是愚痴人。不守根門。飲食不知量。初夜.後夜。心不覺悟。懈怠嬾惰。不勤精進。不善觀察思惟善法。彼於分別法。心樂修梵行。離諸睡眠。於正法中離諸疑惑。無有是處。若當比丘守護根門。飲食知量。初夜.後夜。覺悟精進。觀察善法。樂分別法。樂修梵行。離於睡眠。心不疑法。斯有是處。爾時。世尊告一比丘。汝往語低舍比丘言。大師呼汝。比丘白佛。唯然。受教。前禮佛足。詣低舍所。而作是言。長老低舍。世尊呼汝。低舍聞命。詣世尊所。稽首禮足。卻住一面。爾時。世尊語低舍比丘言。汝低舍。實與眾多比丘集於食堂。作是唱言。諸長老。我不能分別於法。不樂梵行。多樂睡眠。疑惑於法耶。低舍白佛。實爾。世尊。佛問低舍。我今問汝。隨汝意答。於意云何。若於色不離貪.不離欲.不離愛.不離念.不離渴。彼色若變.若異。於汝意云何。當起憂.悲.惱苦為不耶。低舍白佛。如是。世尊。若於色不離貪.不離欲.不離愛.不離念.不離渴。彼色若變.若異。實起憂.悲.惱苦。世尊。實爾不異。佛告低舍。善哉。善哉。低舍。正應如是。不離貪欲說法。低舍。於受.想.行.識。不離貪.不離欲.不離愛.不離念.不離渴。彼識若變.若異。於汝意云何。當起憂.悲.惱苦為不耶。低舍白佛。如是。世尊。於識不離貪.不離欲.不離愛.不離念.不離渴。彼識若變.若異。實起憂.悲.惱苦。世尊。實爾不異。佛告低舍。善哉。善哉。正應如是。識不離貪欲說法。佛告低舍。於意云何。若於色離貪.離欲.離愛.離念.離渴。彼色若變.若異時。當生憂.悲.惱苦耶。低舍白佛。不也。世尊。如是不異。於意云何。受.想.行.識。離貪.離欲.離愛.離念.離渴。彼識若變.若異。當生憂.悲.惱苦耶。低舍答曰。不也。世尊。如是不異。佛告低舍。善哉。善哉。低舍。今當說譬。大智慧者。以譬得解。如二士夫共伴行一路。一善知路。一不知路。其不知者語知路者。作如是言。我欲詣某城.某村.某聚落。當示我路。時。知路者即示彼路。語言。士夫。從此道去。前見二道。捨左從右前行。復有坑澗渠流。復當捨左從右。復有叢林。復當捨左從右。汝當如是漸漸前行。得至某城。佛告低舍。其譬如是。不知路者。譬愚痴凡夫。其知路者。譬如來.應.等正覺。前二路者。謂眾生狐疑。左路者。三不善法。貪.恚.害覺。其右路者。謂三善覺。出要離欲覺.不瞋覺.不害覺。前行左路者。謂邪見.邪志.邪語.邪業.邪命.邪方便.邪念.邪定。前行右路者。謂正見.正志.正語.正業.正命.正方便.正念.正定。坑澗渠流者。謂瞋恚.覆障.憂.悲。叢林者。謂五欲功德也。城者。謂般涅槃。佛告低舍。佛為大師。為諸聲聞所作已作。如今當作哀愍悲念。以義安樂。皆悉已作。汝等今日。當作所作。當於樹下。或空露地.山巖窟宅。敷草為座。善思正念。修不放逸。莫令久後心有悔恨。我今教汝。爾時。低舍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眾中有少諍事。世尊責諸比丘故。晨朝著衣持缽。入城乞食。食已。出。攝舉衣缽。洗足。入安陀林。坐一樹下。獨靜思惟。作是念。眾中有少諍事。我責諸比丘。然彼眾中多年少比丘。出家未久。不見大師。或起悔心。愁憂不樂。我已長夜於諸比丘生哀愍心。今當復還。攝取彼眾。以哀愍故。時。大梵王知佛心念。如力士屈伸臂頃。從梵天沒。住於佛前。而白佛言。如是。世尊。如是。善逝。責諸比丘。以少諍事故。於彼眾中多有年少比丘。出家未久。不見大師。或起悔心。愁憂不樂。世尊長夜哀愍。攝受眾僧。善哉。世尊。願今當還攝諸比丘。爾時。世尊心已垂愍梵天故。默然而許。時。大梵天知佛世尊默然已許。為佛作禮。右遶三匝。忽然不現。爾時。世尊。大梵天王還去未久。即還祇樹給孤獨園。敷尼師檀。[僉*殳]身正坐。表現微相。令諸比丘敢來奉見。時。諸比丘來詣佛所。懷慚愧色。前禮佛足。卻坐一面。爾時。世尊告諸比丘。出家之人。卑下活命。剃髮持缽。家家乞食。如被噤咒。所以然者。為求勝義故。為度生.老.病.死.憂.悲.惱苦.究竟苦邊故。諸善男子。汝不為王賊所使.非負債人.不為恐怖.不為失命而出家。正為解脫生.老.病.死.憂.悲.惱苦。汝等不為此而出家耶。比丘白佛。實爾。世尊。佛告比丘。汝等比丘。為如是勝義而出家。云何於中猶復有一愚痴凡夫。而起貪欲。極生染著。瞋恚兇暴。懈怠下劣。失念不定。諸根迷亂。譬如士夫從闇而入闇。從冥入冥。從糞廁出復墮糞廁。以血洗血。捨離諸惡還復取惡。我說此譬。凡愚比丘亦復如是。又復譬如焚屍火栝。捐棄塜間。不為樵伐之所採拾。我說此譬。愚痴凡夫比丘而起貪欲。極生染著。瞋恚兇暴。懈怠下劣。失念不定。諸根散亂。亦復如是。比丘。有三不善覺法。何等為三。貪覺.恚覺.害覺。此三覺由想而起。云何想。想有無量種種。貪想.恚想.害想。諸不善覺從此而生。比丘。貪想.恚想.害想.貪覺.恚覺.害覺。及無量種種不善。云何究竟滅盡。於四念處繫心。住無相三昧。修習多修習。惡.不善法從是而滅。無餘永盡。正以此法。善男子.善女人信樂出家。修習無相三昧。修習多修習已。住甘露門。乃至究竟甘露涅槃。我不說此甘露涅槃。依三見者。何等為三。有一種見如是如是說。命則是身。復有如是見。命異身異。又作是說。色是我。無二無異。長存不變。多聞聖弟子作是思惟。世間頗有一法可取。而無罪過者。思惟已。都不見一法可取。而無罪過者。我若取色。即有罪過。若取受.想.行.識。則有罪過。作是知已。於諸世間。則無所取。無所取者。自覺涅槃。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佛說此經已。時。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應說.小土摶  泡沫.二無知 :河流.祇林.樹  低舍責.諸想
十六國春秋/卷05
../ == 姚弋仲 == 姚弋仲,南安赤亭羌人也。其先有虞氏之苗裔。昔夏禹封舜少子於西戎,世為羌長,其後燒當,雄於洮、罕之間。當七世孫填虞,虞九世孫遷郍,率種人內附,漢朝嘉之,假冠軍將軍西羌校尉、歸順王,處之於赤亭。郍玄孫柯為魏徵西將軍、綏戎校尉、西羌都督。柯生戈仲,少而聰猛,英果雄毅。永嘉之亂,戎夏繈負隨之者數萬,自稱雍州刺史,護羌校尉,扶風公。劉曜以弋仲為平西將軍。石虎廢石弘自立,弋仲稱疾不賀,虎累召之,乃赴。太寧元年,拜侍中徵西大將軍。石祗稱尊號於襄國,以仲為右丞相。石祗為劉顯所弒,仲乃與燕連和。有子四十二人,常誡諸子曰;「我死之後,汝歸晉家,竭盡臣節。」乃使使降晉。晉永和七年,拜仲使持節六夷大都督、督江淮諸軍事、儀同三司、大單於,封高陵郡公。八年薨,時年七十三。後仲屍柩為苻生所得,生以王禮葬之於天水。萇稱尊號追諡景元皇帝,廟號始祖,陵曰高陵。 == 姚襄 == 姚襄字景國,戈仲第五子,雄武多才藝,能明察,善撫納,士民愛敬之,鹹請為嗣。仲以襄非嫡,不許。石祗僭號,以襄為使持節驃騎將軍、護烏丸校尉。晉遣使拜襄持節平北將軍、幷州刺史、即丘縣公。戈仲薨,率戶八萬,南至滎陽。晉處襄於譙城。遣五弟為任,單騎渡淮,見豫州刺史謝尚,一面交款,便若平生。揚州刺史殷浩憚其威名,遣謝萬討,襄逆擊破之,鼓行濟淮,屯於盱眙。朝廷大震,襄方軌引北,自稱大將軍、大單於,據許昌。自許遂攻洛陽,逾月不尅。晉徵西大將軍桓溫,自江陵伐襄,溫至伊水,襄徹圍之,為溫所敗。襄奔還洛陽,率數千騎奔於北山,百姓隨襄者四千餘戶。襄尋從北山,將圖關中,進屯杏城,遣輔國將軍姚蘭畧地鄜城,苻生遣苻飛龍拒戰,率眾西引,與苻堅戰於三原,為堅所殺。時年二十七,萇僭尊號,追諡魏武王。 == 姚萇 == 姚萇字子茂,戈仲之第二十四子,少聰哲,多權畧,不修行業。兄襄為苻堅所殺,萇率諸弟降於苻生。堅以萇為揚武將軍、步兵校尉。潞川之戰,累有殊功,遷左衛將軍,累授幽州刺史。苻堅伐晉,以萇為龍驤將軍,督益、梁二州諸軍事。謂萇曰:「朕本以龍驤建業,龍驤之號,未曾假人。今特以相授。山南之事,一以委卿。」堅左將軍竇沖進曰:「王者無戲言,此將不祥之徵也。」堅默然。 白雀元年,慕容泓起兵叛堅,堅遣子叡討之,以萇為司馬。既而為泓所敗,叡死之。萇遣參軍薑協謝罪,堅怒殺之。萇懼,奔於渭北,歸者五萬餘家,鹹推萇為盟主,自稱大將軍、大單於、萬年秦王。大赦改元,稱制行事。二年六月,慕容沖入長安,司隸崔翼、尚書趙遷等數百人來奔。萇聞苻堅在五將山,遣驍騎吳忠率騎圍之,萇自故縣如新平,吳忠執堅送之。萇將求禪代,堅不許。慕容沖遣車騎大將軍尚書令高蓋來戰於新平,大破之,蓋率麾下數千人來降。 建初元年,僭即皇帝位於長安,大赦改年,國號大秦,改長安為常安。追尊考弋仲為景元皇帝,妣曰德皇後。子興為皇太子。秋七月,萇如安定。二年,徙秦州三萬戶於安定。八月,以太子興鎮長安。四年十月,立社稷於長安。六年,大敗苻登於長安。七年三月,萇寢疾,遣鎮東姚欣德守長安,召太子興詣行在所。八年十月,萇如長安,至於新支堡,疾篤,輿疾而進。十二月,至長安,召太尉姚旻、僕射尹緯等受遺詔輔政。萇曰:「吾氣力轉微,將不能復臨天下,卿等善相吾子。」謂興曰:「有毀此諸人者,慎勿受之。撫骨肉以仁,接大臣以禮,待物以信,遇民以恩,四者既備,吾無恨矣。」庚子,薨於永安宮,年六十四。諡武昭皇帝,葬原陵,廟號太祖。 == 姚興 == 姚興字子畧,萇之少子。萇薨,秘不發喪。皇初元年,乃發喪行服,即位於槐裡,大赦改元。七月,如涇陽,與苻登戰於山南。徙陰密三萬戶於長安。二年,以叔父緒為晉王,徵西將軍碩德為隴西王,弟崇為齊公,顯為常山公。三年,以緒為並、翼二州牧,鎮蒲阪。四年二月,遣齊公崇伐洛陽。弘始元年九月,大赦改元。冬十月,尅洛陽,以東平公紹為都督山東諸軍事、豫州牧,鎮洛陽。四年五月,遣大將軍隴西王碩德率步騎六萬伐呂隆於涼州。先是,吐藩傉擅據西平,沮渠蒙遜據張掖,李暠據敦煌,各制方域共相侵伐。碩德從金城濟河,直趣廣武,逕蒼松至隆城下。隆遣弟輔國超、龍驤邈等率眾拒碩德,碩德大破之,生擒邈。傉擅、蒙遜、李暠等各修表奉獻。九月,隆奉表請降,興答報嘉美,以隆為鎮西將軍、涼州刺史、建康公。十一月,鳩摩羅什至長安。七年正月,興如逍遙園,引諸沙門聽什說佛經。九年,以太子泓錄尚書事。燕王慕容超遣使稱藩。十年,與魏通和,貢馬千匹。十一年,蜀譙縱遣使稱藩。十六年五月,興寢疾於內,太子泓以兵屯東華門,侍疾於諮議堂。尚書廣平公弼潛謀為亂,招集數千人,持兵於第,興疾損,升前殿,百官鹹會。徵虜劉羌泣曰:「陛下寢疾數旬,奈何忽有斯事。」興曰:「朕過庭無訓,使諸子不穆,愧於四海」。興以弼文武兼才,未忍致法,免其尚書令,以公就第。十七年十二月,興疾重,廣平公弼告病不朝,集兵於第。興怒,乃收弼囚之。十二月,興疾甚,遣收廣平公弼第中甲杖,納之武庫。於是弼黨率甲士攻端門,殿中上將軍斂曼高勒兵拒戰,不得入,遂燒端門。興力疾臨前殿,賜弼死。丁未,薨於殿。年五十三。諡文桓皇帝,廟號高祖,墓曰偶陵。 == 姚泓 == 姚泓字元子,興長子也。孝友寬和,而無經世之用,又多疾病。興將以為嗣而疑焉,久之,乃立為太子。泓嘗受經博士淳於岐,岐病,泓親省疾,拜於床下。自是公侯見師傅,皆拜焉。興如平涼,留泓總後事,馮翊人劉厥聚眾據萬年以叛,泓遣鎮軍彭白狼率東宮禁兵討之,斬厥,赦其餘黨。 興薨,泓即位,大赦,改元為永和元年,廬於諮議堂。既葬,乃親庶政,內外百寮,增位一級。令文武各盡直言,勿有所諱。仇池公楊盛攻陷祁山,遂逼秦川,泓遣姚平救之。盛引退,姚嵩與平追盛,及於竹領,姚讚率隴西太守姚秦都、畧陽太守王煥以禁兵赴之。讚為盛所敗,秦都、王煥皆戰死。讚至秦州,退還仇池。先是,天水冀縣石鼓鳴,聲聞數百裡,野雞皆雊。秦州地震者三十二,殷殷有聲者八,山崩舍壞,鹹以為不祥。及嵩將出,群僚固諫,不聽。識者以為:秦州泓之故鄉,將滅之徵也。赫連勃勃攻陷陰密,執秦州刺史姚軍都,坑將士五千餘人,進兵侵雍,遂據抄掠郿城。姚紹及徵虜尹昭、鎮軍姚洽等率步騎五萬討之,戰於馬鞍阪,勃勃兵敗,走還秦。而晉相劉裕總大軍伐泓,次於彭城,遣檀道濟、王鎮惡入自淮肥,攻漆丘、項城。沈林子自汴入河,攻倉垣。泓將王茍生以漆丘降鎮惡。徐州刺史姚掌以項城降道濟。晉師遂入潁口,所至多降服。 姚紹聞晉師之至也,馳還長安,言於泓曰:「晉師已過許昌、豫州,安定孤遠,卒難救衛。宜遷諸鎮戶,內實京畿,可得精兵十萬,足以橫行天下。假使二寇交侵,無能為也。如其不爾,晉侵豫州,勃勃寇安定者,將若之何?」吏部郎懿橫又以「齊公姚恢有忠勳於國家,未有殊賞,今致之死地,安定人人自危恐,必生變,宜徵還朝廷,以慰其心。」泓並不從,晉師至成臯,徵南姚洸時鎮洛陽,部將趙玄說洸曰:「今寇逼已深,百姓駭懼,眾寡勢殊,難以應敵。宜攝諸戍兵士,固守金墉,以待京師之援。不可出戰,如戰不捷,大事去矣。金墉既固,師無損敗,吳寇終不敢越金墉而西,困之於堅城之下,可以坐制其弊。」洸用姚禹、閻恢之譖,卒遣玄出戰,會陽城、成臯、滎陽、虎牢諸城,悉皆降於道濟。玄戰敗,死於百穀。道濟進至洛陽,洸懼出降。 泓母弟懿險薄,用其司馬孫暢謀,欲襲長安,誅姚紹,廢泓而自立。遂舉兵僭號,傳檄州郡,時徵北姚恢說率安定鎮戶三萬八千焚燒室宇,以車為方陣,自北雍州趨長安,自稱大都督、建義大將軍,移檄欲除君側之惡,軍勢甚盛。泓見內外離叛,晉師漸逼,歲旦朝群臣於前殿,淒然流涕,群臣皆泣。姚紹率輕騎先赴難,姚讚亦率諸軍還長安,遂擊殺恢及其三子。泓乃進紹太宰、大將軍、大都督、中外諸軍事,假黃鉞,改封魯公。率武衛姚鸞等距晉師於潼關,道濟固壘不戰,紹遣左長史姚洽等屯於河北,欲絕道濟租輸,為沈林子所敗,眾皆沒焉。紹忿恚發病,嘔血而死。泓遣使乞師於魏,魏遣司徒南平公拔,拔等進據河內,為泓聲援。劉裕次於陝城,泓使姚裕率步騎八千距之,泓躬將大眾繼發。裕為沈田子所敗,泓退次於灞上,姚讚距晉師於關西,姚難屯於杏城。時大霖雨,渭水汛溢,王鎮惡水陸兼進,追及姚難。泓自灞上還軍,次於石橋以援之。晉師進據鄭城,泓使姚裕、尚書龐統屯兵宮中,姚洗屯於灃西,尚書姚白瓜徙四軍雜戶入長安,姚丕守渭橋,胡翼度屯石積,姚贊屯灞東,泓軍於逍遙園。鎮惡夾渭進兵,破姚丕於渭橋,泓自赴之,逼水地狹,因丕之敗,遂相見而退。姚諶、姚烈、姚寶等皆死於陣。泓單馬還宮,鎮惡入自平朔門,泓與姚裕數百騎出奔於石橋。 讚聞泓敗,召將士告之,皆以戈擊地,攘袂大哭。胡翼度棄眾奔晉。讚夜率諸軍會泓於石橋,晉師已固諸門,讚軍不得入,眾皆驚散。泓計無所出,謀欲降晉,其子佛念年十二,謂泓曰:「陛下今雖降晉,劉裕待人無禮,終必不全。願自我決。」憮然不答,遂登宮牆自投而死。平原公璞、幷州刺史尹昭,以蒲阪降晉。東平公讚率宗室子弟百餘人亦降於裕, 裕盡殺之。九月,裕至長安,送泓於建康市而戮之,時年三十。建康百里之內,草木焦死。 自姚萇白雀元年歲在甲申至於是歲在丙辰,三十有三歲。全文以中華書局、一九八五年一月版《十六國春秋輯補》與《四庫全書》之《別本十六國春秋》浙江大學影印本為本校。 ===注===
雜阿含經/卷第11
古文 - 雜阿含經 - 雜阿含經卷第十一 宋天竺三藏求那跋陀羅譯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時。有異比丘獨靜思惟。云何為我。我何所為。何等是我。我何所住。從禪覺已。往詣佛所。稽首禮足。退住一面。白佛言。世尊。我獨一靜處。作是思惟。云何為我。我何所為。何法是我。我於何住。佛告比丘。今當為汝說於二法。諦聽。善思。云何為二。眼色為二。耳聲.鼻香.舌味.身觸.意法為二。是名二法。比丘。若有說言。沙門瞿曇所說二法。此非為二。我今捨此。更立二法。彼但有言。數問已不知。增其疑惑。以非境界故。所以者何。緣眼.色。生眼識。比丘。彼眼者。是肉形.是內.是因緣.是堅.是受。是名眼肉形內地界。比丘。若眼肉形。若內.若因緣.津澤.是受。是名眼肉形內水界。比丘。若彼眼肉形。若內.若因緣.明暖.是受。是名眼肉形內火界。比丘。若彼眼肉形。若內.若因緣.輕飄動搖.是受。是名眼肉形內風界。比丘。譬如兩手和合相對作聲。如是緣眼.色。生眼識。三事和合觸。觸俱生受.想.思。此等諸法非我.非常。是無常之我。非恆。非安隱.變易之我。所以者何。比丘。謂生.老.死.沒.受生之法。比丘。諸行如幻.如炎。剎那時頃盡朽。不實來實去。是故。比丘。於空諸行當知.當喜.當念。空諸行常.恆.住.不變易法。空無我.我所。譬如明目士夫。手執明燈。入於空室。彼空室觀察。如是。比丘。於一切空行.空心觀察歡喜。於空法行常.恆.住.不變易法。空我.我所。如眼.耳.鼻.舌.身.意法因緣生意識。三事和合觸。觸俱生受.想.思。此諸法無我.無常。乃至空我.我所。比丘。於意云何。眼是常.為非常耶。答言。非常。世尊。復問。若無常者。是苦耶。答言。是苦。世尊。復問。若無常.苦。是變易法。多聞聖弟子寧於中見我.異我.相在不。答言。不也。世尊。耳.鼻.舌.身.意亦復如是。如是多聞聖弟子於眼生厭。厭故不樂。不樂故解脫。解脫知見。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耳.鼻.舌.身.意亦復如是。時。彼比丘聞世尊說合手聲譬經教已。獨一靜處。專精思惟。不放逸住。乃至自知不受後有。成阿羅漢。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非汝有者。當棄捨。捨彼法已。長夜安樂。諸比丘。於意云何。於此祇桓中。諸草木枝葉。有人持去。汝等頗有念言。此諸物是我所。彼人何故輒持去。答言。不也。世尊。所以者何。彼亦非我.非我所故。汝諸比丘亦復如是。於非所有物當盡棄捨。棄捨彼法已。長夜安樂。何等為非汝所有。謂眼。眼非汝所有。彼應棄捨。捨彼法已。長夜安樂。耳.鼻.舌.身.意亦復如是。云何。比丘。眼是常耶。為非常耶。答言。無常。世尊復問。若無常者。是苦耶。答言。是苦。世尊。復問。若無常.苦者。是變易法。多聞聖弟子寧於中見我.異我.相在不。答言。不也。世尊。耳.鼻.舌.身.意亦復如是。多聞聖弟子於此六入處觀察非我.非我所。觀察已。於諸世間都無所取。無所取故。無所著。無所著故。自覺涅槃。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其有說言大力者。其唯難陀。此是正說。其有說言最端政者。其唯難陀。是則正說。其有說言愛欲重者。其唯難陀。是則正說。諸比丘。而今難陀關閉根門。飲食知量。初夜.後夜精勤修習。正智成就。堪能盡壽純一滿淨。梵行清白。彼難陀比丘關閉根門故。若眼見色。不取色相。不取隨形好。若諸眼根增不律儀。無明闇障.世間貪.愛.惡不善法不漏其心。生諸律儀。防護於眼.耳.鼻.舌.身.意根。生諸律儀。是名難陀比丘關閉根門。飲食知量者。難陀比丘於食繫數。不自高.不放逸.不著色.不著莊嚴。支身而已。任其所得。為止飢渴。修梵行故。故起苦覺令息滅。未起苦覺令不起故。成其崇向故。氣力安樂。無聞獨住故。如人乘車。塗以膏油。不為自高。乃至莊嚴。為載運故。又如塗瘡。不貪其味。為息苦故。如是。善男子難陀知量而食。乃至無聞獨住。是名難陀知量而食。彼善男子難陀初夜.後夜精勤修業者。彼難陀晝則經行.坐禪。除去陰障。以淨其身。於初夜時。經行.坐禪。除去陰障。以淨其身。於中夜時。房外洗足。入於室中。右脅而臥。屈膝累足。係念明想。作起覺想。於後夜時。徐覺徐起。經行.坐禪。是名善男子難陀初夜.後夜精勤修集。彼善男子難陀勝念正知者。是善男子難陀觀察東方。一心正念。安住觀察。觀察南.西.北方。亦復如是。一心正念。安住觀察。如是觀者。世間貪.愛.惡不善法不漏其心。彼善男子難陀覺諸受起。覺諸受住。覺諸受滅。正念而住。不令散亂。覺諸想起。覺諸想住。覺諸想滅。覺諸覺起。覺諸覺住。覺諸覺滅。正念心住。不令散亂。是名善男子難陀正念正智成就。是故。諸比丘。當作是學。關閉根門。如善男子難陀。飲食知量。如善男子難陀。初夜.後夜精勤修業。如善男子難陀。正念正智成就。如善男子難陀。如教授難陀法。亦當持是為其餘人說。時。有異比丘而說偈言。 :善關閉根門  正念攝心住 :飲食知節量  覺知諸心相 :善男子難陀  世尊之所歎 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有如是像類大聲聞尼眾住舍衛國王園中。比丘尼眾其名曰。純陀比丘尼.民陀比丘尼.摩羅婆比丘尼.波羅遮羅比丘尼.陀羅毘迦比丘尼.差摩比丘尼.難摩比丘尼.告難舍瞿曇彌比丘尼.優缽羅色比丘尼.摩訶波闍波提比丘尼。此等及餘比丘尼住王園中。爾時。摩訶波闍波提比丘尼與五百比丘尼前後圍遶。來詣佛所。稽首禮足。退坐一面。爾時。世尊為摩訶波闍波提比丘尼說法。示教照喜。種種說法。示教照喜已。發遣令還。言。比丘尼。應時宜去。摩訶波闍波提比丘尼聞佛所說。歡喜隨喜。作禮而去。爾時。世尊知摩訶波闍波提比丘尼去已。告諸比丘。我年已老邁。不復堪能為諸比丘尼說法。汝等諸比丘僧。今日諸宿德上座。當教授諸比丘尼。時。諸比丘受世尊教。次第教授比丘尼。次至難陀。爾時。難陀次第應至而不欲教授。爾時。摩訶波闍波提比丘尼與五百比丘尼前後圍遶。詣世尊所。稽首禮足。乃至聞法。歡喜隨喜。作禮而去。爾時。世尊知摩訶波闍波提比丘尼去已。問尊者阿難。誰應次至教授諸比丘尼。尊者阿難白佛言。世尊。諸上座次第教授比丘尼。次至難陀。而難陀不欲教授。爾時。世尊告難陀言。汝當教授諸比丘尼。為諸比丘尼說法。所以者何。我自教授比丘尼。汝亦應爾。我為比丘尼說法。汝亦應爾。爾時。難陀默然受教。時。難陀夜過晨朝。著衣持缽。入舍衛城乞食。食已。還精舍。舉衣缽。洗足已。入室坐禪。從禪覺。著僧伽梨將一比丘往詣王園。諸比丘尼遙見尊者難陀來。疾敷床座。請令就坐。尊者難陀坐已。諸比丘尼稽首敬禮。退坐一面。尊者難陀語諸比丘尼。諸姊妹。汝等當問我。今當為汝等說法。汝等解者。當說言解。若不解者。當說不解。於我所說義。若當解者。當善受持。若不解者。汝當更問。當為汝說。諸比丘尼白尊者難陀言。我等今日聞尊者教。令我等問。告我等言。汝等若未解者。今悉當問。已解者當言解。未解者當言不解。於我所說義。已解者當奉持。未解者當復更問。我等聞此。心大歡喜。未解義者。今日當問。爾時。尊者難陀告諸比丘尼。云何。姊妹。於眼內入處觀察。是我.異我.相在不。答言。不也。尊者難陀。耳.鼻.舌.身.意內入處觀察。是我.異我.相在不。答言。不也。尊者難陀。所以者何。尊者難陀。我等已曾於此法如實知見。於六內入處觀察無我。我等已曾作如是意解。六內入處無我。尊者難陀告諸比丘尼。善哉。善哉。姊妹。應如是解。六內入處觀察無我。諸比丘尼。色外入處是我.異我.相在不。答言。不也。尊者難陀。聲.香.味.觸.法外入處。是我.異我.相在不。答言。不也。尊者難陀。所以者何。尊者難陀。我已曾於六外入處如實觀察無我。我常作此意解。六外入處如實無我。尊者難陀讚諸比丘尼。善哉。善哉。汝於此義應如是觀。六外入處無我。若緣眼.色。生眼識。彼眼識是我.異我.相在不。答言。不也。尊者難陀。耳.鼻.舌.身.意法緣生意識。彼意識是我.異我.相在不。答言。不也。尊者難陀。所以者何。我已曾於此六識身如實觀察無我。我亦常作是意解。六識身如實無我。尊者難陀告諸比丘尼。善哉。善哉。姊妹。汝於此義應如是觀察。六識身如實無我。緣眼.色。生眼識。三事和合生觸。彼觸是我.異我.相在不。答言。不也。尊者難陀。耳.鼻.舌.身.意法緣生意識。三事和合生觸。彼觸是我.異我.相在不。答言。不也。尊者難陀。所以者何。我已曾於此六觸觀察如實無我。我亦常如是意解。六觸如實無我。尊者難陀告諸比丘尼。善哉。善哉。當如實觀察。於六觸身如實無我。緣眼.色。生眼觸。三事和合觸。觸緣受。彼觸緣受是我.異我.相在不。答言。不也。尊者難陀。耳.鼻.舌.身.意法緣生意識。三事和合觸。觸緣受。彼受是我.異我.相在不。答言。不也。尊者難陀。所以者何。我等曾於此六受身如實觀察無我。我亦常作此意解。六受身如實無我。尊者難陀告諸比丘尼。善哉。善哉。汝於此義應如是觀察。此六受身如實無我。緣眼.色。生眼識。三事和合生觸。觸緣想。彼想是我.異我.相在不。答言。不也。尊者難陀。耳.鼻.舌.身.意法緣生意識。三事和合生觸。觸緣想。彼想是我.異我.相在不。答言。不也。尊者難陀。所以者何。我曾於此六想身如實觀察無我。我亦常作此意解。六想身如實無我。尊者難陀告諸比丘尼。善哉。善哉。比丘尼。汝於此義應如是觀察。此六想身如實無我。緣眼.色。生眼識。三事和合觸。觸緣思。彼思是我.異我.相在不。答言。不也。尊者難陀。耳.鼻.舌.身.意法緣生意識。三事和合觸。觸緣思。彼思是我.異我.相在不。答言。不也。尊者難陀。所以者何。我曾於此六思身如實觀察無我。我常作此意解。此六思身如實無我。尊者難陀告諸比丘尼。善哉。善哉。比丘尼。汝於此義應如是觀察。此六思身如實無我。緣眼.色。生眼識。三事和合觸。觸緣愛。彼愛是我.異我.相在不。答言。不也。尊者難陀。耳.鼻.舌.身.意法緣生意識。三事和合觸。觸緣愛。彼愛是我.異我.相在不。答言。不也。尊者難陀。所以者何。我曾於此六愛身如實觀察無我。我常作此意解。此六愛身如實無我。尊者難陀告諸比丘尼。汝於此義應如是觀察。此六愛身如實無我。姊妹。譬因膏油.因炷。燈明得然。彼油無常。炷亦無常。火亦無常。器亦無常。若有作是言。無油.無炷.無火.無器。而所依起燈光。常.恆.住.不變易。作是說者。為等說不。答言。不也。尊者難陀。所以者何。緣油.炷.器然燈。彼油.炷.器悉無常。若無油.無炷.無器。所依燈光亦復隨滅.息沒.清涼.真實。如是。姊妹。此六內入處無常。若有說言。此六內入處因緣生喜樂。常.恆.住.不變易.安隱。是為等說不。答言。不也。尊者難陀。所以者何。我等曾如實觀察。彼彼法緣生彼彼法。彼彼緣法滅。彼彼生法亦復隨滅.息沒.清涼.真實。尊者難陀告諸比丘尼。善哉。善哉。比丘尼。汝於此義應如是觀察。彼彼法緣生彼彼法。彼彼法緣滅。彼彼生法亦復隨滅.息沒.寂靜.清涼.真實。諸姊妹。譬如大樹根.莖.枝.葉。根亦無常。莖.枝.葉皆悉無常。若有說言。無彼樹根.莖.枝.葉。唯有其影常.恆.住.不變易.安隱者。為等說不。答言。不也。尊者難陀。所以者何。如彼大樹根.莖.枝.葉。彼根亦無常。莖.枝.葉亦復無常。無根.無莖.無枝.無葉。所依樹影。一切悉無。諸姊妹。若緣外六入處無常。若言外六入處因緣生喜樂。恆.住.不變易.安隱者。此為等說不。答言。不也。尊者難陀。所以者何。我曾於此義如實觀察。彼彼法緣生彼彼法。彼彼法緣滅。彼彼生法亦復隨滅.息沒.寂靜.清涼.真實。尊者難陀告諸比丘尼。善哉。善哉。姊妹。汝於此義當如實觀察。彼彼法緣生彼彼法。彼彼法緣滅。彼彼生法亦復隨滅.息沒.寂滅.清涼.真實。諸姊妹。聽我說譬。夫智者因譬得解。譬如善屠牛師.屠牛弟子手執利刀。解剝其牛。乘間而剝。不傷內肉.不傷外皮。解其枝節筋骨。然後還以皮覆其上。若有人言。此牛皮肉全而不離。為等說不。答言。不也。尊者難陀。所以者何。彼善屠牛師.屠牛弟子手執利刀。乘間而剝。不傷皮肉。枝節筋骨悉皆斷截。還以皮覆上。皮肉已離。非不離也。姊妹。我說所譬。今當說義。牛者譬人身麤色。如篋毒蛇經廣說。肉者謂內六入處。外皮者謂外六入處。屠牛者謂學見跡。皮肉中間筋骨者謂貪喜俱。利刀者謂利智慧。多聞聖弟子以智慧利刀斷截一切結.縛.使.煩惱.上煩惱.纏。是故。諸姊妹。當如是學。於所可樂法。心不應著。斷除貪故。所可瞋法。不應生瞋。斷除瞋故。所可痴法。不應生痴。斷除痴故。於五受陰。當觀生滅。於六觸入處。當觀集滅。於四念處。當善繫心。住七覺分。修七覺分已。於其欲漏。心不緣著。心得解脫。於其有漏。心不緣著。心得解脫。於無明漏。心不緣著。心得解脫。諸姊妹。當如是學。爾時。尊者難陀為諸比丘尼說法。示教照喜。示教照喜已。從座起去。時。摩訶波闍波提比丘尼與五百比丘尼眷屬圍遶。往詣佛所。稽首禮足。退住一面。乃至為佛作禮而去。爾時。世尊知摩訶波闍波提比丘尼去已。告諸比丘。譬如明月十四日夜。多眾觀月。為是滿耶。為未滿耶。當知彼月未究竟滿。如是。善男子難陀為五百比丘尼正教授.正說法。於其解脫猶未究竟。然此等比丘尼命終之時。不見一結不斷。能使彼還生於此世。爾時。世尊復告難陀。更為諸比丘尼說法。爾時。尊者難陀默然奉教。夜過晨朝。持缽入城乞食。食已。乃至往詣王園。就座而坐。為諸比丘尼說法。示教照喜。示教照喜已。從座起去。摩訶波闍波提比丘尼復於異時與五百比丘尼前後圍遶。往詣佛所。稽首禮足。乃至作禮而去。爾時。世尊知摩訶波闍波提比丘尼去已。告諸比丘。譬如明月十五日夜。無有人疑月滿不滿者。然其彼月究竟圓滿。如是。善男子難陀為諸比丘尼說如是正教授。究竟解脫。若命終時。無有說彼道路所趣。此當知即是苦邊。是為世尊為五百比丘尼受第一果記。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不律儀.律儀。諦聽。善思。當為汝說。云何不律儀。眼根不律儀所攝護。眼識著色。緣著故。以生苦受。苦受故。不一其心。不一心故。不得如實知見。不得如實知見故。不離疑惑。不離疑惑故。由他所誤。而常苦住。耳.鼻.舌.身.意亦復如是。是名不律儀。云何律儀。眼根律儀所攝護。眼識識色。心不染著。心不染著已。常樂更住。心樂住已。常一其心。一其心已。如實知見。如實知見已。離諸疑惑。離諸疑惑已。不由他誤。常安樂住。耳.鼻.舌.身.意亦復如是。是名律儀。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退.不退法.六觸入處。諦聽。善思。當為汝說。云何退法。謂眼識色生欲覺。彼比丘歡喜讚歎。執取繫著。隨順彼法迴轉。當知是比丘退諸善法。世尊所說。是名退法。耳.鼻.舌.身.意亦復如是。云何名不退法。眼識色緣。不生欲覺結。彼比丘不喜.不讚歎.不執取.不繫著。於彼法不隨順迴轉。當知是比丘不退轉諸善法。世尊說是不退法。耳.鼻.舌.身.意亦復如是。云何六勝入處。眼識色緣。不生欲覺.結染著。當知是比丘勝彼入處。勝彼入處。是世尊所說。耳.鼻.舌.身.意.亦復如是。若彼比丘於六勝入處勝已。貪欲結斷。瞋恚.愚痴結斷。譬如王者。摧敵勝怨。名曰勝王。斷除眾結。名勝婆羅門。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於此六根不調伏.不關閉.不守護.不執持.不修習。於未來世必受苦報。何等為六根。眼根不調伏.不關閉.不守護.不修習.不執持。於未來世必受苦報。耳.鼻.舌.身.意根亦復如是。愚痴無聞凡夫眼根見色。執受相。執受隨形好。任彼眼根趣向。不律儀執受。住世間貪.愛.惡不善法。以漏其心。此等不能執持律儀。防護眼根。耳.鼻.舌.身.意根。亦復如是。如是於六根不調伏.不關閉.不守護.不執持.不修習。於未來世必受苦報。云何六根善調伏.善關閉.善守護.善執持.善修習。於未來世必受樂報。多聞聖弟子眼見色。不取色相。不取隨形好。任其眼根之所趣向。常住律儀。世間貪.愛.惡不善法不漏其心。能生律儀。善護眼根。耳.鼻.舌.身.意根。亦復如是。如是六根善調伏.善關閉.善守護.善執持.善修習。於未來世必受樂報。即說偈言。 :於六觸入處  住於不律儀 :是等諸比丘  長夜受大苦 :斯等於律儀  常當勤修習 :正信心不二  諸漏不漏心 :眼見於彼色  可意不可意 :可意不生欲  不可不憎惡 :耳聞彼諸聲  亦有念不念 :於念不樂著  不念不起惡 :鼻根之所嚊  若香若臭物 :等心於香臭  無欲亦無違 :所食於眾味  彼亦有美惡 :美味不起貪  惡味亦不擇 :樂觸以觸身  不生於放逸 :為苦觸所觸  不生過惡想 :平等捨苦樂  不滅者令滅 :心意所觀察  彼種彼種相 :虛偽而分別  欲貪轉增廣 :覺悟彼諸惡  安住離欲心 :善攝此六根  六境觸不動 :摧伏眾魔怨  度生死彼岸 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世尊在拘薩羅國人間遊行。到頻頭城北申恕林中。爾時。頻頭城中。婆羅門長者皆聞世尊於拘薩羅國人間遊行。住頻頭城申恕林中。聞已。悉共出城。至申恕林。詣世尊所。稽首禮足。退坐一面。爾時。世尊告頻頭城婆羅門長者。若人問汝言。何等像類沙門.婆羅門不應恭敬.尊重.禮事.供養。汝當答言。若沙門.婆羅門眼見色。未離貪.未離欲.未離愛.未離渴.未離念。內心不寂靜。所行非法。所行疏澀行。耳.鼻.舌.身.意法亦復如是。如是像類比丘。不應恭敬.尊重.禮事.供養。作是說已。當復問言。何故如此像類沙門.婆羅門。不應恭敬.尊重.禮事.供養。汝應答言。我等眼見色。不離欲.不離愛.不離渴.不離念。內心不寂靜。耳.鼻.舌.身.意法亦復如是。彼沙門.婆羅門眼見色。亦不離貪.不離欲.不離愛.不離渴.不離念。內心不寂靜。行非法。行疏澀行。耳.鼻.舌.身.意法亦復如是。我於斯等求其差別。不見差別之行。是故我於斯等像類沙門.婆羅門不應恭敬.尊重.禮事.供養。若復問言。何等像類沙門.婆羅門所應恭敬.尊重.禮事.供養。汝應答言。若彼眼見色。離貪.離欲.離愛.離渴.離念。內心寂靜。不行非法行。行等行。不疏澀行。耳.鼻.舌.身.意法亦復如是。如是像類沙門.婆羅門所應恭敬.尊重.禮事.供養。若復問言。何故於此像類沙門.婆羅門恭敬.尊重.禮事.供養。汝應答言。我等眼見色。不離貪.不離欲.不離愛.不離渴.不離念。內心不寂靜。行非法行。行疏澀行。耳.鼻.舌.身.意法亦復如是。斯等像類沙門.婆羅門離貪.離欲.離渴.離念。內心寂靜。行如法行。不行疏澀行。耳.鼻.舌.身.意法亦復如是。我等於彼。求其差別。見差別故。於彼像類沙門.婆羅門所應恭敬.尊重.禮事.供養。如是說已。若復問言。彼沙門.婆羅門有何門。有何形貌。有何相。汝等知是沙門.婆羅門離貪.向調伏貪。離恚.向調伏恚。離痴.向調伏痴。汝應答言。我見彼沙門.婆羅門有如是像類。在空閑處.林中樹下.卑床草蓐。修行遠離。離諸女人。近樂獨人。同禪思者。若於彼處。無眼見色可生樂著。無耳聲.鼻香.舌味.身觸可生樂著。若彼沙門.婆羅門有如是行.如是形貌.如是相。令我等知是沙門。婆羅門離貪.向調伏貪。離恚.向調伏恚。離痴.向調伏痴。時。諸沙門.婆羅門長者白佛言。奇哉。世尊。不自譽.不毀他。正說其義。各各自於諸入處。分別染汙清淨。廣說緣起。如如來.應.等正覺說。譬如士夫。溺者能救。閉者能開。迷者示路。闇處然燈。世尊亦復如是。不自譽.不毀他。正說其義。乃至如如來.應.等正覺說。爾時。頻頭城婆羅門長者聞佛所說。歡喜作禮而去。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時。有縈髮目揵連出家來詣佛所。共相問訊。問訊已。退坐一面。爾時。世尊告縈髮目揵連。汝從何來。縈髮目揵連白佛言。我從彼眾多種種異道沙門.婆羅門.遮羅迦出家。集會未曾講堂聽法。從彼林來。佛告縈髮目揵連。汝為何等福力故。從彼眾多種種異道沙門.婆羅門.遮羅迦出家所聽其說法。縈髮目揵連言。我試聽其競勝論義福利。聽其相違反論議福利故。佛告目揵連。長夜久遠。種種異道沙門.婆羅門.遮羅迦出家競勝論議。相違反論議福利。迭相破壞。縈髮目揵連白佛言。瞿曇。為諸弟子說何等法福利。令彼轉為人說。不謗如來。不增不減。誠說.法說.法次法說。無有餘人能來比挍.難詰.訶責。佛告目連。明.解脫.果報.福利。為人轉說者。不謗如來。不乖其理。法次法說。無有能來比挍.難詰.嫌責。縈髮目揵連白佛言。瞿曇。諸弟子有法。修習多修習。令明.解脫.福利滿足者不。佛告縈髮目犍連。有七覺分。修習多修習。明.解脫.福利滿足。縈髮目揵連白佛言。有法修習。能令七覺分滿足不。佛告縈髮目揵連。有四念處。修習多修習。能令七覺分滿足。縈髮目揵連白佛。復有法修習多修習。令四念處滿足不。佛告縈髮目揵連。有三妙行。修習多修習。能令四念處滿足。縈髮目揵連白佛言。復有法修習多修習。令三妙行滿足不。佛告目揵連。有六觸入處律儀。修習多修習。令三妙行滿足。縈髮目揵連白佛言。云何六觸入處律儀。修習多修習。令三妙行滿足。佛告目揵連。若眼見適意.可愛念.能長養欲樂.令人緣著之色。彼比丘見已。不喜.不讚歎.不緣.不著.不住。若眼見不適意.不可愛念.順於苦覺之色。諸比丘見已。不畏.不惡.不嫌.不恚。於彼好色。起眼見已。永不緣著。不好色。起眼見已。永不緣著。內心安住不動。善修解脫。心不懈倦。耳.鼻.舌.身.意識法亦復如是。如是於六觸入修習多修習。滿足三妙行。云何修三妙行。滿足四念處。多聞聖弟子於空閑處.林中.樹下。作如是學.如是思惟。此身惡行。現世.後世必得惡報。我若行身惡行者。必當自生厭悔。他亦嫌薄。大師亦責。諸梵行者亦復以法而嫌我。惡名流佈。遍於諸方。身壞命終。當墮地獄。於身惡行。見現世.後世如是果報。是故除身惡行。修身妙行。口.意惡行亦復如是。是名修習三妙行已。得四念處清淨滿足。云何修四念處。得七覺分滿足。目揵連比丘。如是順身身觀住。彼順身身觀住時。攝念安住不忘。爾時。方便修習念覺分。方便修習念覺分已。得念覺分滿足。於彼心念選擇於法。覺想思量。爾時。方便修習擇法覺分。方便修習擇法覺分已。逮得擇法覺分滿足。選擇彼法。覺想思量。方便修習精進覺分。方便修習精進覺分已。逮得精進覺分滿足。勤精進已。生歡喜心。爾時。修習方便歡喜覺分。修習歡喜覺分已。逮得歡喜覺分滿足。心歡喜已。身心止息。爾時。修習猗息覺分。修習猗息覺分已。逮得猗息覺分滿足。身心息已。得三摩提。爾時。修習定覺分。修習定覺分已。定覺分滿足。謂一其心。貪憂滅息。內身行捨。方便修習捨覺分。方便修習捨覺分已。逮得捨覺分清淨滿足。受.心.法念處。亦如是說。如是修習四念處.七覺分滿足。云何修習七覺分。明.解脫.滿足。目揵連。若比丘修念覺分。依遠離.依離欲.依滅捨。於進趣修念覺分。逮得明.解脫.清淨滿足。乃至修習捨覺分。亦如是說。是名修習七覺分已。明.解脫.清淨滿足。如是。目揵連。法法相律。從此岸而到彼岸。說是法時。縈髮目揵連遠塵離垢。得法眼淨。時。縈髮目揵連見法.得法.知法.入法。度諸疑惑。不由於他。於諸法.律得無所畏。從座起。整衣服。為佛作禮。合掌白佛言。我今寧得於正法.律出家。得具足比丘分不。佛告目揵連。汝今已得於正法.律出家。具足得比丘分。得出家已。專精思惟。不放逸住。乃至成阿羅漢。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迦微伽羅牟真鄰陀林中。時。有年少名鬱多羅。是波羅奢那弟子。來詣佛所。恭敬問訊已。退坐一面。爾時。世尊告鬱多羅。汝師波羅奢那為汝等說修諸根不。鬱多羅言。說已。瞿曇。佛告鬱多羅。汝師波羅奢那云何說修諸根。鬱多羅白佛言。我師波羅奢那說。眼不見色。耳不聽聲。是名修根。佛告鬱多羅。若如汝波羅奢那說。盲者是修根不。所以者何。如唯盲者眼不見色。爾時。尊者阿難在世尊後。執扇扇佛。尊者阿難語鬱多言。如波羅奢那所說。聾者是修根不。所以者何。如唯聾者耳不聞聲。爾時。世尊告尊者阿難。異於賢聖法.律無上修諸根。阿難白佛言。唯願世尊為諸比丘說賢聖法.律無上修根。諸比丘聞已。當受奉行。佛告阿難。諦聽。善思。當為汝說。緣眼.色。生眼識。見可意色。欲修如來厭離正念正智。眼.色緣生眼識。不可意故。修如來不厭離正念正智。眼.色緣生眼識。可意不可意。欲修如來厭離.不厭離正念正智。眼.色緣生眼識。不可意可意。欲修如來不厭離.厭離正念正智。眼.色緣生眼識。可意不可意。可不可意。欲修如來厭.不厭.俱離捨心住正念正智。如是。阿難。若有於此五句。心善調伏.善關閉.善守護.善攝持.善修習。是則於眼.色無上修根。耳.鼻.舌.身.意法亦如是說。阿難。是名賢聖法。律無上修根。尊者阿難白佛言。世尊。云何賢聖法.律為賢聖修根。佛告阿難。眼.色緣生眼識。生可意。生不可意。生可意不可意。彼聖弟子如是如實知。我眼.色緣生眼識。生可意。生不可意。生可意不可意。此則寂滅。此則勝妙。所謂俱捨。得彼捨已。離厭.不厭。譬如力士頃。如是眼.色緣生眼識生可意。生不可意。生可意不可意。俄爾盡滅。得離厭.不厭。捨。如是耳.聲緣生耳識。生可意。生不可意。生可意不可意。聖弟子如是如實知。我耳識聞聲。生可意。生不可意。生可意不可意。此則寂滅.勝妙。所謂為捨。得捨已。離厭.不厭。譬如大力士夫彈指。發聲即滅。如是耳.聲緣生耳識。生可意。生不可意。生可意不可意。生已盡滅。是則為捨。得彼捨已。離厭.不厭。鼻.香緣生鼻識。生可意。生不可意。生可意不可意。聖弟子如是如實知。鼻.香緣生鼻識。生可意。生不可意。生可意不可意。此則寂滅。此則勝妙。所謂為捨。得彼捨已。離厭.不厭。譬如蓮荷。水所不染。如是鼻.香緣生鼻識。生可意。生不可意。生可意不可意。生已盡滅。所謂為捨。得彼捨已。離厭.不厭。舌.味緣生舌識。生可意。生不可意。生可意不可意。彼聖弟子如是如實知。舌.味緣生舌識。生可意。生不可意。生可意不可意。生已盡滅。寂滅.勝妙。所謂為捨。得彼捨已。離厭.不厭。譬如力士舌端唾沫。盡唾令滅。如是舌.味緣生舌識。生可意。生不可意。生可意不可意。生已盡滅。所謂為捨。得彼捨已。離厭.不厭。身.觸緣生身識。生可意。生不可意。生可意不可意。生已盡滅。聖弟子如是如實知。身.觸緣生身識。生可意。生不可意。生可意不可意。生已盡滅。寂滅.勝妙。所謂為捨。得彼捨已。離厭.不厭。譬如鐵丸燒令極熱。小渧水灑。尋即消滅。如是身.觸緣生身識。生可意。生不可意。生可意不可意。生已盡滅。所謂為捨。得彼捨已。離厭.不厭。意.法緣生意識。生可意。生不可意。生可意不可意。生已速滅。聖弟子如是如實知。意.法緣生意識。生可意。生不可意。生可意不可意。生已盡滅。是則寂滅。是則勝妙。所謂為捨。得彼捨已。離厭.不厭。譬如力士斷多羅樹頭。如是意.法緣生意識。生可意。生不可意。生可意不可意。生已盡滅。所謂為捨。得彼捨已。離厭.不厭。阿難。是為賢聖法.律。為聖弟子修諸根。云何為聖法.律覺見跡。佛告阿難。眼.色緣生眼識。生可意。生不可意。生可意不可意。彼聖弟子慚恥厭惡。耳.鼻.舌.身.意法緣生意識。生可意。生不可意。生可意不可意。彼聖弟子慚恥厭惡。阿難。是名賢聖法.律覺見跡。阿難。是名賢聖法.律無上修諸根。已說賢聖修諸根。已說覺見跡。阿難。我為諸聲聞所作。所作已作。汝等當作所作。廣說如篋毒蛇經。佛說此經已。尊者阿難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雜阿含經/卷第12
古文 - 雜阿含經 - 雜阿含經卷第十二 宋天竺三藏求那跋陀羅譯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若於結所繫法隨生味著.顧念.心縛。則愛生。愛緣取。取緣有。有緣生。生緣老.病.死.憂.悲.惱苦。如是如是純大苦聚集。如人種樹。初小軟弱。愛護令安。壅以糞土。隨時溉灌。冷暖調適。以是因緣。然後彼樹得增長大。如是。比丘。結所繫法味著將養。則生恩愛。愛緣取。取緣有。有緣生。生緣老.病.死.憂.悲.惱苦。如是如是純大苦聚集。若於結所繫法隨順無常觀。住生滅觀.無欲觀.滅觀.捨觀。不生顧念。心不縛著。則愛滅。愛滅則取滅。取滅則有滅。有滅則生滅。生滅則老.病.死.憂.悲.惱苦滅。如是如是純大苦聚滅。猶如種樹。初小軟弱。不愛護。不令安隱。不壅糞土。不隨時溉灌。冷暖不適。不得增長。若復斷根.截枝。段段斬截。分分解析。風飄日炙。以火焚燒。燒以成糞。或颺以疾風。或投之流水。比丘。於意云何。非為彼樹斷截其根。乃至焚燒。令其磨滅。於未來世成不生法耶。答言。如是。世尊。如是。比丘。於結所繫法隨順無常觀。住生滅觀。無欲觀.滅觀.捨觀。不生顧念。心不縛著。則愛滅。愛滅則取滅。取滅則有滅。有滅則生滅。生滅則老.病.死.憂.悲.惱苦滅。如是如是純大苦聚滅。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若於所取法隨生味著.顧念.縛心。其心驅馳。追逐名色。名色緣六入處。六入處緣觸。觸緣受。受緣愛。愛緣取。取緣有。有緣生。生緣老.病.死.憂.悲.惱苦。如是如是純大苦聚集。譬大樹根幹.枝條.柯葉.華果。下根深固。壅以糞土。溉灌以水。彼樹堅固。永世不朽。如是。比丘。於所取法隨生味著.顧念.心縛。其心驅馳。追逐名色。名色緣六入處。六入處緣觸。觸緣受。受緣愛。愛緣取。取緣有。有緣生。生緣老.病.死.憂.悲.惱苦。如是如是純大苦聚集。若於所取法隨順無常觀。住生滅觀.無欲觀.滅觀.厭觀。心不顧念。無所縛著。識則不驅馳.追逐名色。則名色滅。名色滅則六入處滅。六入處滅則觸滅。觸滅則受滅。受滅則愛滅。愛滅則取滅。取滅則有滅。有滅則生滅。生滅則老.病.死.憂.悲.惱苦滅。如是如是則純大苦聚滅。猶如種樹。不隨時愛護令其安隱。不壅糞土。不隨時溉灌。冷暖不適。不得增長。若復斷根.截枝。段段斬截。分分解析。風飄日炙。以火焚燒。燒以成糞。或颺以疾風。或投之流水。比丘。於意云何。非為彼樹斷截其根。乃至焚燒。令其磨滅。於未來世成不生法耶。答言。如是。世尊。如是。比丘。於所取法隨順無常觀。住生滅觀.無欲觀.滅觀.捨觀。不生顧念。心不縛著。識不驅馳.追逐名色。則名色滅。名色滅則六入處滅。六入處滅則觸滅。觸滅則受滅。受滅則愛滅。愛滅則取滅。取滅則有滅。有滅則生滅。生滅則老.病.死.憂.悲.惱苦滅。如是純大苦聚滅。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我憶宿命未成正覺時。獨一靜處。專精禪思。生如是念。世間難入。所謂若生.若老.若病.若死.若遷.若受生。然諸眾生。生.老.死上及所依不如實知。我作是念。何法有故生有。何法緣故生有。即正思惟。起無間等知。有有故生有。有緣故生有。復思惟。何法有故有有。何法緣故有有。即正思惟。如實無間等起知。取有故有有。取緣故有有。又作是念。取復何緣.何法有故取有。何法緣故取有。即正思惟。如實無間等起知。取法味著.顧念.心縛。愛欲增長。彼愛有故取有。愛故緣取。取緣有。有緣生。生緣老.病.死.憂.悲.惱苦。如是如是純大苦聚集。諸比丘。於意云何。譬如緣膏油及炷。燈明得燒。數增油.炷。彼燈明得久住不。答言。如是。世尊。如是。諸比丘。於色取味著.顧念.愛縛。增長愛緣故取。取緣有。有緣生。生緣老.病.死.憂.悲.惱苦。如是如是純大苦聚集。我時復作是念。何法無故無此老.病.死。何法滅故老.病.死滅。即正思惟。起如實無間等。無生則無老.病.死。生滅故。則老.病.死滅。復作是念。何法無故無生。何法滅故生滅。即正思惟。起如實無間等。有無故生無。有滅故生滅。又復思惟。何法無故有無。何法滅故有滅。即正思惟。生如實無間等觀。取無故有無。取滅故有滅。又作是念。何法無故取無。何法滅故取滅。即正思惟。生如實無間等觀。所取法無常.生滅.離欲.滅盡.捨離。心不顧念。心不縛著。愛則滅。彼愛滅故取滅。取滅故有滅。有滅故生滅。生滅故老.病.死.憂.悲.惱苦滅。如是如是純大苦聚滅。諸比丘。於意云何。譬如油.炷然燈。若不增油治炷。非彼燈明未來不生.盡.磨滅耶。比丘白佛。如是。世尊。如是。諸比丘。於所取法觀察無常.生滅.離欲.滅盡.捨離。心不顧念。心不縛著。愛則滅。愛滅則取滅。乃至純大苦聚滅。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我憶宿命未成正覺時。獨一靜處。專精禪思。如上廣說。差別者。譬如載樵十束.二十束.三十束.四十束.五十束.百束.千束.百千束。積聚燒然。作大火聚。若復有人增其乾草樵薪。諸比丘。於意云何。此火相續長夜熾然不。比丘白佛言。如是。世尊。如是。諸比丘。於所取法味著.顧念.心縛著。增。其愛緣取。取緣有。乃至純大苦聚集。諸比丘。若彼火聚熾然。不增樵草。諸比丘。於意云何。彼火當滅不。答言。如是。世尊。如是。諸比丘。於所取法觀察無常.生滅.離欲.滅盡.捨離。心不顧念.縛著。愛則滅。愛滅則取滅。如是廣說。乃至純大苦聚滅。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我憶宿命未成正覺時。獨一靜處。專精禪思。作是念。何法有故老死有。何法緣故老死有。即正思惟。生如實無間等。生有故老死有。生緣故老死有。如是有.取.愛.受.觸.六入處.名色。何法有故名色有。何法緣故名色有。即正思惟。如實無間等生。識有故名色有。識緣故有名色有。我作是思惟時。齊識而還不能過彼。謂緣識名色。緣名色六入處。緣六入處觸。緣觸受。緣受愛。緣愛取。緣取有。緣有生。緣生老.病.死.憂.悲.惱苦。如是如是純大苦聚集。我時作是念。何法無故則老死無。何法滅故老死滅。即正思惟。生如實無間等。生無故老死無。生滅故老死滅。如是生.有.取.愛.受.觸.六入處.名色.識.行廣說。我復作是思惟。何法無故行無。何法滅故行滅。即正思惟如實無間等。無明無故行無。無明滅故行滅。行滅故識滅。識滅故名色滅。名色滅故六入處滅。六入處滅故觸滅。觸滅故受滅。受滅故愛滅。愛滅故取滅。取滅故有滅。有滅故生滅。生滅故老.病.死.憂.悲.惱苦滅。如是如是純大苦聚滅。我時作是念。我得古仙人道.古仙人逕.古仙人道跡。古仙人從此跡去。我今隨去。譬如有人遊於曠野。披荒覓路。忽遇故道古人行處。彼則隨行。漸漸前進。見故城邑.古王宮殿.園觀浴池.林木清淨。彼作是念。我今當往白王令知。即往白王。大王當知。我遊曠野。披荒求路。忽見故道古人行處。我即隨行。我隨行已。見故城邑.故王宮殿.園觀浴池.林流清淨。大王可往居止其中。王即往彼。止住其中。豐樂安隱。人民熾盛。今我如是。得古仙人道.古仙人逕.古仙人跡。古仙人去處。我得隨去。謂八聖道。正見.正志.正語.正業.正命.正方便.正念.正定。我從彼道見老病死.老病死集.老病死滅.老病死滅道跡。見生.有.取.愛.受.觸.六入處.名色.識.行.行集.行滅.行滅道跡。我於此法自知自覺。成等正覺。為比丘.比丘尼.優婆塞.優婆夷。及餘外道沙門.婆羅門.在家.出家。彼諸四眾聞法正向.信樂。知法善。梵行增廣。多所饒益。開示顯發。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尊者舍利弗.尊者摩訶拘絺羅在耆闍崛山。爾時。尊者舍利弗晡時從禪覺。詣尊者摩訶拘絺羅。共相問訊慶慰已。於一面坐。語尊者摩訶拘絺羅。欲有所問。寧有閑暇見答與不。尊者摩訶拘絺羅語尊者舍利弗言。仁者且問。知者當答。尊者舍利弗問尊者摩訶拘絺羅。云何。尊者摩訶拘絺羅。有老不。答言。有。尊者舍利弗復問。有死不。答言。有。復問。云何。老死自作耶。為他作耶。為自他作耶。為非自非他無因作耶。答言。尊者舍利弗。老死非自作.非他作.非自他作.亦非非自他作無因作。然彼生緣故有老死。如是生.有.取.愛.受.觸.六入處.名色。為自作.為他作.為自他作.為非自他無因作。答言。尊者舍利弗。名色非自作.非他作.非自他作.非非自他作無因作。然彼名色緣識生。復問。彼識為自作.為他作.為自他作.為非自非他無因作。答言。尊者舍利弗。彼識非自作.非他作.非自他作.非非自他作無因作。然彼識增名色生。尊者舍利弗復問。尊者摩訶拘絺羅。先言名色非自作.非他作.非自他作.非非自他作無因作。然彼名色緣識生。而今復言名色緣識。此義云何。尊者摩訶拘絺羅答言。今當說譬。如智者因譬得解。譬如三蘆立於空地。展轉相依。而得豎立。若去其一。二亦不立。若去其二。一亦不立。展轉相依。而得豎立。識緣名色亦復如是。展轉相依。而得生長。尊者舍利弗言。善哉。善哉。尊者摩訶拘絺羅。世尊聲聞中。智慧明達。善調無畏。見甘露法。以甘露法具足身作證者。謂尊者摩訶拘絺羅。乃有如是甚深義辯。種種難問。皆悉能答。如無價寶珠。世所頂戴。我今頂戴尊者摩訶拘絺羅亦復如是。我今於汝所。快得善利。諸餘梵行數詣其所。亦得善利。以彼尊者善說法故。我今以此尊者摩訶拘絺羅所說法故。當以三十種讚歎稱揚隨喜。尊者摩訶拘絺羅說老死厭患.離欲.滅盡。是名法師。說生.有.取.愛.受.觸.六入處.名色.識。厭患.離欲.滅盡。是名法師。若比丘於老死厭患.離欲.滅盡向。是名法師。乃至識厭患.離欲.滅盡向。是名法師。若比丘於老死厭患.離欲.滅盡。不起諸漏。心善解脫。是名法師。乃至識厭患.離欲.滅盡。不起諸漏。心善解脫。是名法師。尊者摩訶拘絺羅語尊者舍利弗言。善哉。善哉。於世尊聲聞中。智慧明達。善調無畏。見甘露法。以甘露法具足身作證者。謂尊者舍利弗。能作如是種種甚深正智之問。猶如世間無價寶珠。人皆頂戴。汝今如是。普為一切諸梵行者之所頂戴.恭敬.奉事。我於今日快得善利。得與尊者共論妙義。時。二正士更相隨喜。各還所住。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愚痴無聞凡夫於四大身厭患.離欲.背捨而非識。所以者何。見四大身有增.有減.有取.有捨。而於心.意.識。愚痴無聞凡夫不能生厭.離欲.解脫。所以者何。彼長夜於此保惜繫我。若得.若取。言。是我.我所.相在。是故愚痴無聞凡夫不能於彼生厭.離欲.背捨。愚痴無聞凡夫寧於四大身繫我.我所。不可於識繫我.我所。所以者何。四大色身或見十年住。二十.三十。乃至百年。若善訊息。或復小過。彼心.意.識日夜時剋。須臾轉變。異生異滅。猶如獼猴遊林樹間。須臾處處。攀捉枝條。放一取一。彼心.意.識亦復如是。異生異滅。多聞聖弟子於諸緣起善思惟觀察。所謂樂觸緣生樂受。樂受覺時。如實知樂受覺。彼樂觸滅。樂觸因緣生受亦滅止.清涼.息沒。如樂受。苦觸.喜觸.憂觸.捨觸因緣生捨受。捨受覺時。如實知捨受覺。彼捨觸滅。彼捨觸因緣生捨受亦滅止.清涼.息沒。彼如是思惟。此受觸生.觸樂.觸縛。彼彼觸樂故。彼彼受樂。彼彼觸樂滅。彼彼受樂亦滅止.清涼.息沒。如是。多聞聖弟子於色生厭。於受.想.行.識生厭。厭故不樂。不樂故解脫。解脫知見。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愚痴無聞凡夫於四大色身生厭.離欲.背捨。但非識。所以者何。四大色身現有增減.有取.有捨。若心.若意.若識。彼愚痴無聞凡夫不能於識生厭.離欲.習捨。長夜保惜繫我。若得.若取。言。是我.我所.相在。是故愚痴無聞凡夫不能於彼生厭.離欲.習捨。愚痴無聞凡夫寧於四大色身繫我.我所。不可於識繫我.我所。所以者何。四大色身或見十年住。二十.三十。乃至百年。若善訊息。或復少過。彼心.意.識日夜時剋。須臾不停。種種轉變。異生異滅。譬如獼猴遊林樹間。須臾處處。攀捉枝條。放一取一。彼心.意.識亦復如是。種種變易。異生異滅。多聞聖弟子於諸緣起思惟觀察。所謂樂觸緣生樂受。樂受覺時。如實知樂受覺。彼樂觸滅。樂因緣生樂受亦滅止.清涼.息沒。如樂受。苦觸.喜觸.憂觸.捨觸因緣生捨受。捨受覺時。如實知捨受覺。彼捨觸滅。捨觸因緣生捨受亦滅止.清涼.息沒。譬如兩木相磨。和合生火。若兩木離散。火亦隨滅。如是諸受緣觸集。觸生觸集。若彼彼觸集故。彼彼受亦集。彼彼觸集滅故。彼彼受集亦滅止.清涼.息沒。多聞聖弟子如是觀者。於色解脫。於受.想.行.識解脫。於生.老.病.死.憂.悲.惱苦解脫。我說彼於苦得解脫。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我說內觸法。汝等為取不。時。有異比丘從座起。整衣服。稽首禮足。合掌白佛言。世尊。所說內觸法。我已取也。時。彼比丘於佛前如是如是自記說。如是如是世尊不悅。爾時。尊者阿難在佛後執扇扇佛。佛告阿難。如聖法.律內觸法。異於此比丘所說。阿難白佛。今正是時。唯願世尊為諸比丘說賢聖法.律內觸法。諸比丘聞已。當受奉行。佛告阿難。善哉。諦聽。當為汝說。此諸比丘取內觸法。應如是思惟。若眾生所有種種眾苦生。此苦何因.何集.何生.何觸。作如是取時。當知此苦億波提因.億波提集.億波提生.億波提轉。復次。比丘內觸法。又億波提何因.何集.何生.何觸。彼取時當復知億波提愛因.愛集.愛生.愛觸。復次。比丘取內觸法。當復知愛何因.何集.何生.何觸。如是取時當知世間所念諦正之色。於彼愛生而生.繫而繫.住而住。若諸沙門.婆羅門於世間所念諦正之色。作常想.恆想.安隱想.無病想.我想.我所想而見。則於此色愛增長。愛增長已。億波提增長。億波提增長已。苦增長。苦增長已。則不解脫生.老.病.死.憂.悲.惱苦。我說彼不解脫苦。譬如路側清涼池水。香味具足。有人以毒著中。陽春之月。諸行路者風熱渴逼。競來欲飲。有人語言。士夫。此是清涼。色香味具足。然中有毒。汝等勿飲。若當飲者。或令汝死。或近死苦。而彼渴者不信而飲。雖得美味。須臾或死。或近死苦。如是。沙門婆羅門見世間可念端政之色。作常見.恆見.安隱見.無病見.我.我所見。乃至不得解脫生.老.病.死.憂.悲.惱苦。若諸沙門.婆羅門於世間可念端政之色觀察如病.如癰.如刺.如殺.無常.苦.空.非我。彼愛則離。愛離故億波提離。億波提離故則苦離。苦離故則生.老.病.死.憂.悲.惱苦離。譬如路側清涼池水。香味具足。有人以毒著中。陽春之月。諸行路者風熱渴逼。競來欲飲。有人語言。此水有毒。汝等勿飲。若當飲者。或令汝死。或近死苦。彼則念言。此水有毒。若當飲者。或令我死。或近死苦。我且忍渴。食乾糗飯。不取水飲。如是。沙門.婆羅門於世間可念之色觀察如病.如癰.如刺.如殺.無常.苦.空.非我。乃至解脫生.老.病.死.憂.悲.惱苦。是故。阿難。於此法如是見.如是聞.如是覺.如是知。於過去.未來亦如此道。如是觀察。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云何思量觀察正盡苦。究竟苦邊。時。思量眾生所有眾苦。種種差別。此諸苦何因.何集.何生.何觸。思量取因.取集.取生.取觸。若彼取滅無餘。眾苦則滅。彼所乘苦滅道跡如實知。修行彼向次法。是名比丘向正盡苦。究竟苦邊。所謂取滅。復次。比丘思量觀察正盡苦。究竟苦邊。時。思量彼取何因.何集.何生.何觸。思量彼取愛因.愛集.愛生.愛觸。彼愛永滅無餘。取亦隨滅。彼所乘取滅道跡如實知。修習彼向次法。是名比丘向正盡苦。究竟苦邊。所謂愛滅。復次。比丘思量觀察正盡苦。究竟苦邊。則思量彼愛何因.何集.何生.何觸。知彼愛受因.受集.受生.受觸。彼受永滅無餘。則愛滅。彼所乘愛滅道跡如實知。修習彼向次法。是名比丘向正盡苦。究竟苦邊。所謂受滅。復次。比丘思量觀察正盡苦。究竟苦邊。時。思量彼受何因.何集.何生.何觸。知彼受觸因.觸集.觸生.觸緣。彼觸永滅無餘。則受滅。彼所乘觸滅道跡如實知。修習彼向次法。是名比丘向正盡苦。究竟苦邊。復次。比丘思量觀察正盡苦。究竟苦邊。時。思量彼觸何因.何集.何生.何觸。當知彼觸六入處因.六入處集.六入處生.六入處觸。彼六入處欲滅無餘。則觸滅。彼所乘六入處滅道跡如實知。修習彼向次法。是名比丘向正盡苦。究竟苦邊。復次。比丘思量觀察正盡苦。究竟苦邊。時。思量彼六入處何因.何集.何生.何觸。知彼六入處名色因.名色集.名色生.名色觸。名色永滅無餘。則六入處滅。彼所乘名色滅道跡如實知。修習彼向次法。是名比丘向正盡苦。究竟苦邊。所謂名色滅。復次。比丘思量正盡苦。究竟苦邊。時。思量名色何因.何集.何生.何觸。知彼名色識因.識集.識生.識觸。彼識欲滅無餘。則名色滅。彼所乘識滅道跡如實知。修習彼向次法。是名比丘向正盡苦。究竟苦邊。所謂識滅。復次。比丘思量觀察正盡苦。究竟苦邊。時。思量彼識何因.何集.何生.何觸。知彼識行因.行集.行生.行觸。作諸福行。善識生。作諸不福不善行。不善識生。作無所有行。無所有識生。是為彼識行因.行集.行生.行觸。彼行欲滅無餘。則識滅。彼所乘行滅道跡如實知。修習彼向次法。是名比丘向正盡苦。究竟苦邊。所謂行滅。復次。比丘思量觀察正盡苦。究竟苦邊。時。思量彼行何因.何集.何生.何觸。知彼行無明因.無明集.無明生.無明觸。彼福行無明緣。非福行亦無明緣。非福不福行亦無明緣。是故當知。彼行無明因.無明集.無明生.無明觸。彼無明永滅無餘。則行滅。彼所乘無明滅道跡如實知。修習彼向次法。是名比丘向正盡苦。究竟苦邊。所謂無明滅。佛告比丘。於意云何。若不樂無明而生明。復緣彼無明作福行.非福行.無所有行不。比丘白佛。不也。世尊。所以者何。多聞聖弟子不樂無明而生明。無明滅則行滅。行滅則識滅。如是乃至生.老.病.死.憂.悲.惱苦滅。如是如是純大苦聚滅。佛言。善哉。善哉。比丘。我亦如是說。汝亦知此。於彼彼法起彼彼法。生彼彼法。滅彼彼法。滅止.清涼.息沒。若多聞聖弟子無明離欲而生明。身分齊受所覺。身分齊受所覺時如實知。若壽分齊受所覺。壽分齊受所覺時如實知。身壞時壽命欲盡。於此諸受一切所覺滅盡無餘。譬如力士取新熟瓦器。乘熱置地。須臾散壞。熱勢悉滅。如是。比丘無明離欲而生明。身分齊受所覺如實知。壽分齊受所覺如實知。身壞命終。一切受所覺悉滅無餘。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世尊告異比丘。我已度疑。離於猶豫。拔邪見刺。不復退轉。心無所著故。何處有我為彼比丘說法。為彼比丘說賢聖出世空相應緣起隨順法。所謂有是故是事有。是事有故是事起。所謂緣無明行。緣行識。緣識名色。緣名色六入處。緣六入處觸。緣觸受。緣受愛。緣愛取。緣取有。緣有生。緣生老.死.憂.悲.惱苦。如是如是純大苦聚集。乃至如是純大苦聚滅。如是說法。而彼比丘猶有疑惑猶豫。先不得得想.不獲獲想.不證證想。今聞法已。心生憂苦.悔恨.矇沒.障礙。所以者何。此甚深處。所謂緣起。倍復甚深難見。所謂一切取離.愛盡.無欲.寂滅.涅槃。如此二法。謂有為.無為。有為者若生.若住.若異.若滅。無為者不生.不住.不異.不滅。是名比丘諸行苦寂滅涅槃。因集故苦集。因滅故苦滅。斷諸逕路。滅於相續。相續滅滅。是名苦邊。比丘。彼何所滅。謂有餘苦。彼若滅止.清涼.息沒。所謂一切取滅.愛盡.無欲.寂滅.涅槃。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愚痴無聞凡夫無明覆。愛緣繫得此識身。內有此識身。外有名色。此二因緣生觸。此六觸入所觸。愚痴無聞凡夫苦.樂受覺。因起種種。云何為六。眼觸入處。耳.鼻.舌.身.意觸入處。若黠慧者無明覆。愛緣繫得此識身。如是內有識身。外有名色。此二緣生六觸入處。六觸所觸故。智者生苦.樂受覺。因起種種。何等為六。眼觸入處。耳.鼻.舌.身.意觸入處。愚夫.黠慧。彼於我所修諸梵者。有何差別。比丘白佛言。世尊是法根.法眼.法依。善哉。世尊。唯願演說。諸比丘聞已。當受奉行。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諦聽。善思。當為汝說。諸比丘。彼愚痴無聞凡夫無明所覆。愛緣所繫。得此識身。彼無明不斷。愛緣不盡。身壞命終。還復受身。還受身故。不得解脫生.老.病.死.憂.悲.惱苦。所以者何。此愚痴凡夫本不修梵行。向正盡苦。究竟苦邊故。是故身壞命終。還復受身。還受身故。不得解脫生.老.病.死.憂.悲.惱苦。若黠慧者無明所覆。愛緣所繫。得此識身。彼無明斷。愛緣盡。無明斷。愛緣盡故。身壞命終。更不復受。不更受故。得解脫生.老.病.死.憂.悲.惱苦。所以者何。彼先修梵行。正向盡苦。究竟苦邊故。是故彼身壞命終。更不復受。更不受故。得解脫生.老.病.死.憂.悲.惱苦。是名凡夫及黠慧者。彼於我所修諸梵行。種種差別。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此身非汝所有。亦非餘人所有。謂六觸入處。本修行願。受得此身。云何為六。眼觸入處。耳.鼻.舌.身.意觸入處。彼多聞聖弟子於諸緣起善正思惟觀察。有此六識身.六觸身.六受身.六想身.六思身。所謂此有故。有當來生.老.病.死.憂.悲.惱苦。如是如是純大苦聚集。是名有因有緣世間集。謂此無故。六識身無。六觸身.六受身.六想身.六思身無。謂此無故。無有當來生.老.病.死.憂.悲.惱苦。如是如是純大苦聚滅。若多聞聖弟子於世間集.世間滅如實正知。善見.善覺.善入。是名聖弟子招此善法.得此善法.知此善法.入此善法。覺知.覺見世間生滅。成就賢聖出離.實寂.正盡苦。究竟苦邊。所以者何。謂多聞聖弟子世間集滅如實知。善見.善覺.善入故。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我今當說因緣法及緣生法。云何為因緣法。謂此有故彼有。謂緣無明行。緣行識。乃至如是如是純大苦聚集。云何緣生法。謂無明.行。若佛出世。若未出世。此法常住。法住法界。彼如來自所覺知。成等正覺。為人演說。開示顯發。謂緣無明有行。乃至緣生有老死。若佛出世。若未出世。此法常住。法住法界。彼如來自覺知。成等正覺。為人演說。開示顯發。謂緣生故。有老.病.死.憂.悲.惱苦。此等諸法。法住.法空.法如.法爾。法不離如。法不異如。審諦真實.不顛倒。如是隨順緣起。是名緣生法。謂無明.行.識.名色.六入處.觸.受.愛.取.有.生.老.病.死.憂.悲.惱苦。是名緣生法。多聞聖弟子於此因緣法.緣生法正知善見。不求前際。言。我過去世若有.若無。我過去世何等類。我過去世何如。不求後際。我於當來世為有.為無。云何類。何如。內不猶豫。此是何等。云何有此為前。誰終當云何之。此眾生從何來。於此沒當何之。若沙門.婆羅門起凡俗見所繫。謂說我見所繫.說眾生見所繫.說壽命見所繫.忌諱吉慶見所繫。爾時悉斷.悉知。斷其根本。如截多羅樹頭。於未來世。成不生法。是名多聞聖弟子於因緣法.緣生法如實正知。善見.善覺.善修.善入。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拘留搜調牛聚落。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我當為汝等說法。初.中.後善。善義善味。純一清淨。梵行清白。所謂大空法經。諦聽。善思。當為汝說。云何為大空法經。所謂此有故彼有。此起故彼起。謂緣無明行。緣行識。乃至純大苦聚集。緣生老死者。若有問言。彼誰老死。老死屬誰。彼則答言。我即老死。今老死屬我。老死是我。所言。命即是身。或言。命異身異。此則一義。而說有種種。若見言。命即是身。彼梵行者所無有。若復見言。命異身異。梵行者所無有。於此二邊。心所不隨。正向中道。賢聖出世。如實不顛倒正見。謂緣生老死。如是生.有.取.愛受.觸.六入處.名色.識.行。緣無明故有行。若復問言。誰是行。行屬誰。彼則答言。行則是我。行是我所。彼如是。命即是身。或言。命異身異。彼見命即是身者。梵行者無有。或言命異身異者。梵行者亦無有。離此二邊。正向中道。賢聖出世。如實不顛倒正見所知。所謂緣無明行。諸比丘。若無明離欲而生明。彼誰老死。老死屬誰者。老死則斷。則知斷其根本。如截多羅樹頭。於未來世成不生法。若比丘無明離欲而生明。彼誰生。生屬誰。乃至誰是行。行屬誰者。行則斷。則知斷其根本。如截多羅樹頭。於未來世成不生法。若比丘無明離欲而生明。彼無明滅則行滅。乃至純大苦聚滅。是名大空法經。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拘留搜調牛聚落。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我今當說緣起法法說.義說。諦聽。善思。當為汝說。云何緣起法法說。謂此有故彼有。此起故彼起。謂緣無明行。乃至純大苦聚集。是名緣起法法說。云何義說。謂緣無明行者。彼云何無明。若不知前際.不知後際.不知前後際。不知於內.不知於外.不知內外。不知業.不知報.不知業報。不知佛.不知法.不知僧。不知苦.不知集.不知滅.不知道。不知因.不知因所起法。不知善不善.有罪無罪.習不習。若劣.若勝.染汙.清淨。分別緣起。皆悉不知。於六觸入處。不如實覺知。於彼彼不知.不見.無無間等.痴闇.無明.大冥。是名無明。緣無明行者。云何為行。行有三種。身行.口行.意行。緣行識者。云何為識。謂六識身。眼識身.耳識身.鼻識身.舌識身.身識身.意識身。緣識名色者。云何名。謂四無色陰。受陰.想陰.行陰.識陰。云何色。謂四大.四大所造色。是名為色。此色及前所說名是為名色。緣名色六入處者。云何為六入處。謂六內入處。眼入處.耳入處.鼻入處.舌入處.身入處.意入處。緣六入處觸者。云何為觸。謂六觸身。眼觸身.耳觸身.鼻觸身.舌觸身.身觸身.意觸身。緣觸受者。云何為受。謂三受。苦受.樂受.不苦不樂受。緣受愛者。彼云何為愛。謂三愛。欲愛.色愛.無色愛。緣愛取者。云何為取。四取。欲取.見取.戒取.我取。緣取有者。云何為有。三有。欲有.色有.無色有。緣有生者。云何為生。若彼彼眾生。彼彼身種類一生。超越和合出生。得陰.得界.得入處.得命根。是名為生。緣生老死者。云何為老。若髮白露頂。皮緩根熟。支弱背僂。垂頭呻吟。短氣前輸。柱杖而行。身體黧黑。四體班駮。闇鈍垂熟。造行艱難羸劣。是名為老。云何為死。彼彼眾生。彼彼種類沒.遷移.身壞.壽盡.火離.命滅。捨陰時到。是名為死。此死及前說老。是名老死。是名緣起義說。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拘留搜調牛聚落。時。有異比丘來詣佛所。稽首禮足。退坐一面。白佛言。世尊。謂緣起法為世尊作。為餘人作耶。佛告比丘。緣起法者。非我所作。亦非餘人作。然彼如來出世及未出世。法界常住。彼如來自覺此法。成等正覺。為諸眾生分別演說。開發顯示。所謂此有故彼有。此起故彼起。謂緣無明行。乃至純大苦聚集。無明滅故行滅。乃至純大苦聚滅。佛說此經已。時。彼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拘留搜調牛聚落。時。有異婆羅門來詣佛所。與世尊面相慶慰。慶慰已。退坐一面。白佛言。云何。瞿曇。為自作自覺耶。佛告婆羅門。我說此是無記。自作自覺。此是無記。云何。瞿曇。他作他覺耶。佛告婆羅門。他作他覺。此是無記。婆羅門白佛。云何。我問自作自覺。說言無記。他作他覺。說言無記。此義云何。佛告婆羅門。自作自覺則墮常見。他作他覺則墮斷見。義說.法說。離此二邊。處於中道而說法。所謂此有故彼有。此起故彼起。緣無明行。乃至純大苦聚集。無明滅則行滅。乃至純大苦聚滅。佛說此經已。彼婆羅門歡喜隨喜。從座起去。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那梨聚落深林中待賓舍。爾時。尊者[跳-兆+散]陀迦旃延詣佛所。稽首佛足。退住一面。白佛言。世尊。如世尊說正見。云何正見。云何世尊施設正見。佛告[跳-兆+散]陀迦旃延。世間有二種依。若有.若無。為取所觸。取所觸故。或依有.或依無。若無此取者。心境繫著使不取.不住.不計我苦生而生。苦滅而滅。於彼不疑.不惑。不由於他而自知。是名正見。是名如來所施設正見。所以者何。世間集如實正知見。若世間無者不有。世間滅如實正知見。若世間有者無有。是名離於二邊說於中道。所謂此有故彼有。此起故彼起。謂緣無明行。乃至純大苦聚集。無明滅故行滅。乃至純大苦聚滅。佛說此經已。尊者[跳-兆+散]陀迦旃延聞佛所說。不起諸漏。心得解脫。成阿羅漢。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耆闍崛山。爾時。世尊晨朝著衣持缽。出耆闍崛山。入王舍城乞食。時。有阿支羅迦葉為營小事。出王舍城。向耆闍崛山。遙見世尊。見已。詣佛所。白佛言。瞿曇。欲有所問。寧有閑暇見答與不。佛告迦葉。今非論時。我今入城乞食。來還則是其時。當為汝說。第二亦如是說。第三復問。瞿曇。何為我作留難。瞿曇。云何有異。我今欲有所問。為我解說。佛告阿支羅迦葉。隨汝所問。阿支羅迦葉白佛言。云何。瞿曇。苦自作耶。佛告迦葉。苦自作者。此是無記。迦葉復問。云何。瞿曇。苦他作耶。佛告迦葉。苦他作者。此亦無記。迦葉復問。苦自他作耶。佛告迦葉。苦自他作。此亦無記。迦葉復問。云何。瞿曇。苦非自非他無因作耶。佛告迦葉。苦非自非他。此亦無記。迦葉復問。云何無因作者。瞿曇。所問苦自作耶。答言無記。他作耶。自他作耶。非自非他無因作耶。答言無記。今無此苦耶。佛告迦葉。非無此苦。然有此苦。迦葉白佛言。善哉。瞿曇。說有此苦。為我說法。令我知苦見苦。佛告迦葉。若受即自受者。我應說苦自作。若他受他即受者。是則他作。若受自受他受。復與苦者。如是者自他作。我亦不說。若不因自他。無因而生苦者。我亦不說。離此諸邊。說其中道。如來說法。此有故彼有。此起故彼起。謂緣無明行。乃至純大苦聚集。無明滅則行滅。乃至純大苦聚滅。佛說此經已。阿支羅迦葉遠塵離垢。得法眼淨。時。阿支羅迦葉見法.得法.知法.入法。度諸狐疑。不由他知.不因他度。於正法.律心得無畏。合掌白佛言。世尊。我今已度。我從今日。歸依佛.歸依法.歸依僧。盡壽作優婆塞。證知我。阿支羅迦葉聞佛所說。歡喜隨喜。作禮而去。時。阿支羅迦葉辭世尊去不久。為護犢牸牛所觸殺。於命終時。諸根清淨。顏色鮮白。爾時。世尊入城乞食。時。有眾多比丘亦入王舍城乞食。聞有傳說。阿支羅迦葉從世尊聞法。辭去不久。為牛所觸殺。於命終時。諸根清淨。顏色鮮白。諸比丘乞食已。還出。舉衣缽。洗足。詣世尊所。稽首禮足。退坐一面。白佛言。世尊。我今晨朝眾多比丘入城乞食。聞阿支羅迦葉從世尊聞法.律。辭去不久。為護犢牛所觸殺。於命終時。諸根清淨。顏色鮮白。世尊。彼生何趣。何處受生。彼何所得。佛告諸比丘。彼已見法.知法.次法.不受於法。已般涅槃。汝等當往供養其身。爾時。世尊為阿支羅迦葉受第一記。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耆闍崛山中。爾時。世尊晨朝著衣持缽。入王舍城乞食。於路見玷牟留外道出家。小有所營。至耆闍崛山遊行。遙見世尊。往詣其所。共相慶慰。共相慶慰已。於一面住。白佛言。瞿曇。欲有所問。寧有閑暇為解說不。佛告玷牟留外道出家。今非論時。須入城乞食。來還當為汝說。第二說亦如是。第三復請。沙門瞿曇。將於我所作留難不。欲有所問。為我解說。佛告玷牟留外道出家。隨汝意問。當為汝說。玷牟留外道出家即問。沙門瞿曇。苦.樂自作耶。佛告玷牟留外道出家。說苦.樂自作者。此是無記。復問。沙門瞿曇。苦.樂他作耶。佛告玷牟留外道出家。說苦.樂他作者。此是無記。復問。瞿曇。苦.樂為自他作耶。佛告玷牟留外道出家。說苦.樂自他作者。此是無記。復問。瞿曇。苦.樂非自非他無因作耶。佛告玷牟留外道出家。說苦.樂非自非他無因作者。此是無記。廣說如上阿支羅迦葉經。乃至世尊為玷牟留外道出家受第一記。
雜阿含經/卷第13
古文 - 雜阿含經 - 雜阿含經卷第十三 宋天竺三藏求那跋陀羅譯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拘留搜調牛聚落。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我今當為汝等說法。初.中.後善。善義善味。純一滿淨。梵行清白。諦聽。善思。有六六法。何等為六六法。謂六內入處.六外入處.六識身.六觸身.六受身.六愛身。何等為六內入處。謂眼入處.耳入處.鼻入處.舌入處.身入處.意入處。何等為六外入處。色入處.聲入處.香入處.味入處.觸入處.法入處。云何六識身。謂眼識身.耳識身.鼻識身.舌識身.身識身.意識身。云何六觸身。謂眼觸.耳觸.鼻觸.舌觸.身觸.意觸。云何六受身。謂眼觸生受.耳觸生受.鼻觸生受.舌觸生受.身觸生受.意觸生受。云何六愛身。謂眼觸生愛.耳觸生愛.鼻觸生愛.舌觸生愛.身觸生愛.意觸生愛。若有說言眼是我。是則不然。所以者何。眼生滅故。若眼是我者。我應受生死。是故說眼是我者。是則不然。如是若色.若眼識.眼觸.眼觸生受若是我者。是則不然。所以者何。眼觸生受是生滅法。若眼觸生受是我者。我復應受生死。是故說眼觸生受是我者。是則不然。是故眼觸生受非我。如是耳.鼻.舌.身.意觸生受非我。所以者何。意觸生受是生滅法。若是我者。我復應受生死。是故意觸生受是我者。是則不然。是故意觸生受非我。如是。比丘。當如實知眼所作.智所作.寂滅所作。開發神通。正向涅槃。云何如實知見眼所作。乃至正向涅槃。如是。比丘。眼非我。若色.眼識.眼觸.眼觸因緣生受。內覺若苦.若樂.不苦不樂。彼亦觀察非我。耳.鼻.舌.身.意亦如是說。是名如實知見眼所作。乃至正向涅槃。是名六六法經。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拘留搜調牛聚落。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我今當為汝等說法。初.中.後善。善義善味。純一滿淨。梵行清白。所謂六分別六入處經。諦聽。善思。當為汝說。何等為六分別六入處經。謂於眼入處不如實知見者。色.眼識.眼觸.眼觸因緣生受。內覺若苦.若樂.不苦不樂。不如實知見。不如實知見故。於眼染著。若色.眼識.眼觸.眼觸因緣生受。內覺若苦.若樂.不苦不樂。皆生染著。如是耳.鼻.舌.身.意。若法.意識.意觸.意觸因緣生受。內覺若苦.若樂.不苦不樂。不如實知見。不如實知見故。生染著。如是染著相應.愚闇.顧念.結縛其心。長養五受陰。及當來有受.貪.喜悉皆增長。身心疲惡。身心壞燒然。身心熾然。身心狂亂。身生苦覺。彼身生苦覺故。於未來世生.老.病.死.憂.悲.惱苦悉皆增長。是名純一大苦陰聚集。諸比丘。若於眼如實知見。若色.眼識.眼觸.眼觸因緣生受。內覺若苦.若樂.不苦不樂。如實知見。見已於眼不染著。若色.眼識.眼觸.眼觸因緣生受。內覺若苦.若樂.不苦不樂。不染著。如是耳.鼻.舌.身.意法如實知見。若法.意識.意觸.意觸因緣生受。內覺若苦.若樂.不苦不樂。如實知見。如實知見故。於意不染著。若法.意識.意觸.意觸因緣生受。內覺若苦.若樂.不苦不樂。不染。不染著故。不相雜.不愚闇.不顧念.不繫縛。損減五受陰。當來有愛.貪.喜。彼彼染著悉皆消滅。身不疲苦。心不疲苦。身不燒。心不燒。身不熾然。心不熾然。身覺樂。心覺樂。身心覺樂故。於未來世生.老.病.死.憂.悲.惱苦悉皆消滅。如是純大苦聚陰滅。作如是知.如是見者。名為正見修習滿足。正志.正方便.正念.正定。前說正語.正業.正命清淨修習滿足。是名修習八聖道清淨滿足。八聖道修習滿足已。四念處修習滿足。四正勤.四如意足.五根.五力.七覺分修習滿足。若法應知.應了者。悉知.悉了。若法應知.應斷者。悉知.悉斷。若法應知.應作證者。悉皆作證。若法應知.應修習者。悉已修習。何等法應知.應了。悉知.悉了所謂名色。何等法應知.應斷。所謂無明及有愛。何等法應知.應證。所謂眼.解脫。何等法應知.應修。所謂正觀。若比丘於此法應知.應了。悉知.悉了。若法應知.應斷者。悉知.悉斷。若法應知.應作證者。悉知.悉證。若法應知.應修者。悉知.悉修。是名比丘斷愛結縛。正無間等。究竟苦邊。諸比丘。是名六分別六入處經。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時。有異比丘獨一靜處。專精思惟。作是念。比丘云何知.云何見而得見法。作是思惟已。從禪起。往詣佛所。稽首禮足。退坐一面。白佛言。世尊。我獨一靜處。專精思惟。作是念。比丘云何知.云何見而得見法。爾時。世尊告彼比丘。諦聽。善思。當為汝說。有二法。何等為二。眼.色為二。如是廣說。乃至非其境界故。所以者何。眼.色緣生眼識。三事和合觸。觸俱生受.想.思。此四無色陰.眼.色。此等法名為人。於斯等法作人想.眾生.那羅.摩[少/兔]闍.摩那婆.士夫.福伽羅.耆婆.禪頭。又如是說。我眼見色。我耳聞聲。我鼻嗅香。我舌嘗味。我身覺觸。我意識法。彼施設又如是言說。是尊者如是名。如是生。如是姓。如是食。如是受苦樂。如是長壽。如是久住。如是壽分齊。比丘。是則為想。是則為誌。是則言說。此諸法皆悉無常.有為.思願緣生。若無常.有為.思願緣生者。彼則是苦。又復彼苦生。亦苦住。亦苦滅。亦苦數數出生。一切皆苦。若復彼苦無餘斷。吐盡.離欲.滅.息沒。餘苦更不相續。不出生。是則寂滅。是則勝妙。所謂捨一切有餘.一切愛盡.無欲.滅盡.涅槃。耳.鼻.舌.身觸緣生身識。三事和合觸。觸俱生受.想.思。此四是無色陰。身根是色陰。此名為人。如上說。乃至滅盡。涅槃。緣意。法生意識.三事和合觸。觸俱生受。想.思。此四無色陰.四大。士夫所依。此等法名為人。如上廣說。乃至滅盡.涅槃。若有於此諸法。心隨入。住解脫不退轉。於彼所起繫著。無有我。比丘。如是知.如是見。則為見法。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時。有異比丘獨一靜處。專精思惟。作是念。云何知.云何見。名為見法。思惟已。從禪起。往詣佛所。稽首禮足。退坐一面。白佛言。世尊。我獨一靜處。專精思惟。作是念。比丘云何知.云何見。名為見法。今問世尊。唯願解說。佛告比丘。諦聽。善思。當為汝說。有二法。眼.色。緣生眼識。如上廣說。尊者。如所說偈。 :眼色二種緣  生於心心法 :識觸及俱生  受想等有因 :非我非我所  亦非福伽羅 :亦非摩[少/兔]闍  亦非摩那婆 :是則為生滅  苦陰變易法 :於斯等作想  施設於眾生 :那羅摩[少/兔]闍  及與摩那婆 :亦餘眾多想  皆因苦陰生 :諸業愛無明  因積他世陰 :餘沙門異道  異說二法者 :彼但有言說  聞已增痴惑 :貪愛息無餘  無明沒永滅 :愛盡眾苦息  無上佛眼說 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諸天.世人於色染著愛樂住。彼色若無常.變易.滅盡。彼諸天.人則生大苦。於聲.香.味.觸.法染著愛樂住。彼法變易.無常.滅盡。彼諸天.人得大苦住。如來於色.色集.色滅.色味.色患.色離如實知。如實知已。於色不復染著愛樂住。彼色變易.無常.滅盡。則生樂住。於聲.香.味.觸.法。集.滅.味.患.離如實知。如實知已。不復染著愛樂住。彼色變易.無常.滅盡。則生樂住。所以者何。眼.色緣生眼識。三事和合觸。觸緣受。若苦.若樂.不苦不樂。此三受集。此受滅.此受患.此受離如實知。於彼色因緣生阨礙。阨礙盡已。名無上安隱涅槃。耳.鼻.舌.身.意法緣生意識。三事和合觸。觸緣受。若苦.若樂.不苦不樂。彼受集.受滅.受味.受患.受離如實知。如實知已。彼法因緣生阨礙。阨礙盡已。名無上安隱涅槃。爾時。世尊而說偈言。 :於色聲香味  觸法六境界 :一向生喜悅  愛染深樂著 :諸天及世人  唯以此為樂 :變易滅盡時  彼則生大苦 :唯有諸賢聖  見其滅為樂 :世間之所樂  觀察悉為怨 :賢聖見苦者  世間以為樂 :世間之所苦  於聖則為樂 :甚深難解法  世間疑惑生 :大闇所昏沒  盲冥無所見 :唯有智慧者  發朦開大明 :如是甚深句  非聖孰能知 :不還受身者  深達諦明瞭 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瞻婆國揭伽池側。爾時。尊者鹿紐來詣佛所。稽首禮足。退坐一面。白佛言。世尊。如世尊說。有第二住。有一一住。彼云何第二住。云何一一住。佛告鹿紐。善哉。善哉。鹿紐。能問如來如是之義。佛告鹿紐。若眼識色可愛.樂.念.可意。長養於欲。彼比丘見已。喜樂.讚歎.繫著住。愛樂.讚歎.繫著住已。心轉歡喜。歡喜已深樂。深樂已貪愛。貪愛已阨礙。歡喜.深樂.貪愛.阨礙者。是名第二住。耳.鼻.舌.身.意亦如是說。鹿紐。有如是像類比丘。正使空閑獨處。猶名第二住。所以者何。愛喜不斷不滅故。愛欲不斷.不知者。諸佛如來說第二住。若有比丘。於可愛.樂.念.可意。長養於欲色。彼比丘見已不喜樂.不讚歎.不繫著住。不喜樂.不讚歎.不繫著住已。不歡喜。不歡喜故不深樂。不深樂故不貪愛。不貪愛故不阨礙。不歡喜.深樂.貪愛.阨礙者。是名為一一住。耳.鼻.舌.身.意亦如是說。鹿紐。如是像類比丘。正使處於高樓重閣。猶是一一住者。所以者何。貪愛已盡.已知故。貪愛已盡.已知者。諸佛如來說名一一住。爾時。尊者鹿紐聞佛所說。歡喜隨喜。作禮而去。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瞻婆國揭伽池側。爾時。尊者鹿紐來詣佛所。稽首禮足。退坐一面。白佛言。善哉。世尊。為我說法。我聞法已。當獨一靜處。專精思惟。不放逸住。乃至自知不受後有。佛告鹿紐。善哉。善哉。鹿紐。能問如來如是之義。諦聽。善思。當為汝說。佛告鹿紐。若眼見可愛.樂.可意.可念。長養於欲之色。見已。彼說讚歎.繫著.欣悅。讚歎.繫著已。則歡喜集。歡喜集已則苦集。耳.鼻.舌.身.意亦如是說。鹿紐。若有比丘。眼見可愛.樂.可念.可意。長養於欲之色。見已不欣悅.不讚歎.不繫著。不欣悅.不讚歎.不繫著故。不歡喜集。不歡喜集故則苦滅。耳.鼻.舌.身.意法亦如是說。爾時。尊者鹿紐聞佛所說。歡喜隨喜。作禮而去。爾時。尊者鹿紐聞佛說法教誡已。獨一靜處。專精思惟。不放逸住。乃至得阿羅漢。心善解脫。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尊者富樓那來詣佛所。稽首禮足。退住一面。白佛言。善哉。世尊。為我說法。我坐獨一靜處。專精思惟。不放逸住。乃至自知不受後有。佛告富樓那。善哉。善哉。能問如來如是之義。諦聽。善思。當為汝說。若有比丘。眼見可愛.可樂.可念.可意。長養欲之色。見已欣悅.讚歎.繫著。欣悅.讚歎.繫著已歡喜。歡喜已樂著。樂著已貪愛。貪愛已阨礙。歡喜.樂著.貪愛.阨礙故。去涅槃遠。耳.鼻.舌.身.意亦如是說。富樓那。若比丘。眼見可愛.樂.可念.可意。長養欲之色。見已不欣悅.不讚歎.不繫著。不欣悅.不讚歎.不繫著故不歡喜。不歡喜故不深樂。不深樂故不貪愛。不貪愛故不阨礙。不歡喜.不深樂.不貪愛.不阨礙故。漸近涅槃。耳.鼻.舌.身.意亦如是說。佛告富樓那。我已略說法教。汝欲何所住。富樓那白佛言。世尊。我已蒙世尊略說教誡。我欲於西方輸盧那人間遊行。佛告富樓那。西方輸盧那人兇惡.輕躁.弊暴.好罵。富樓那。汝若聞彼兇惡.輕躁.弊暴.好罵.毀辱者。當如之何。富樓那白佛言。世尊。若彼西方輸盧那國人。面前兇惡.訶罵.毀辱者。我作是念。彼西方輸盧那人賢善智慧。雖於我前兇惡.弊暴.罵.毀辱我。猶尚不以手.石而見打擲。佛告富樓那。彼西方輸盧那人但兇惡.輕躁.弊暴.罵辱。於汝則可脫。復當以手.石打擲者。當如之何。富樓那白佛言。世尊。西方輸盧那人脫以手.石加於我者。我當念言。輸盧那人賢善智慧。雖以手.石加我。而不用刀杖。佛告富樓那。若當彼人脫以刀杖而加汝者。復當云何。富樓那白佛言。世尊。若當彼人脫以刀杖。而加我者。當作是念。彼輸盧那人賢善智慧。雖以刀杖而加於我。而不見殺。佛告富樓那。假使彼人脫殺汝者。當如之何。富樓那白佛言。世尊。若西方輸盧那人脫殺我者。當作是念。有諸世尊弟子。當厭患身。或以刀自殺。或服毒藥。或以繩自繫。或投深坑。彼西方輸盧那人賢善智慧。於我朽敗之身。以少作方便。便得解脫。佛言。善哉。富樓那。汝善學忍辱。汝今堪能於輸盧那人間住止。汝今宜去度於未度。安於未安。未涅槃者令得涅槃。爾時。富樓那聞佛所說。歡喜隨喜。作禮而去。爾時。尊者富樓那夜過晨朝。著衣持缽。入舍衛城乞食。食已還出。付囑臥具。持衣缽去。至西方輸盧那人間遊行。到已。夏安居。為五百優婆塞說法。建立五百僧伽藍。繩床.臥褥.供養眾具悉皆備足。三月過已。具足三明。即於彼處入無餘涅槃。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摩羅迦舅來詣佛所。稽首禮足。退坐一面。白佛言。善哉。世尊。為我說法。我聞法已。獨一靜處。專精思惟。不放逸住。乃至不受後有。爾時。世尊告摩羅迦舅言。諸年少聰明利根。於我法.律出家未久。於我法.律尚無懈怠。而況汝今日年耆根熟。而欲聞我略說教誡。摩羅迦舅白佛言。世尊。我雖年耆根熟。而尚欲得聞世尊略說教誡。唯願世尊為我略說教誡。我聞法已。當獨一靜處。專精思惟。乃至自知不受後有。第二.第三亦如是請。佛告摩羅迦舅。汝今且止。如是再三。亦不為說。爾時。世尊告摩羅迦舅。我今問汝。隨意答我。佛告摩羅迦舅。若眼未曾見色。汝當欲見。於彼色起欲.起愛.起念.起染著不。答言。不也。世尊。耳聲.鼻香.舌味.身觸.意法亦如是說。佛告摩羅迦舅。善哉。善哉。摩羅迦舅。見以見為量。聞以聞為量。覺以覺為量。識以識為量。而說偈言。 :若汝非於彼  彼亦復非此 :亦非兩中間  是則為苦邊 摩羅迦舅白佛言。已知。世尊。已知。善逝。佛告摩羅迦舅。汝云何於我略說法中廣解其義。爾時。摩羅迦舅說偈白佛言。 :若眼已見色  而失於正念 :則於所見色  而取愛念相 :取愛樂相者  心則常繫著 :起於種種愛  無量色集生 :貪欲恚害覺  令其心退減 :長養於眾苦  永離於涅槃 :見色不取相  其心隨正念 :不染惡心愛  亦不生繫著 :不起於諸愛  無量色集生 :貪欲恚害覺  不能壞其心 :小長養眾苦  漸次近涅槃 :日種尊所說  離愛般涅槃 :若耳聞諸聲  心失於正念 :而取諸聲相  執持而不捨 :鼻香舌嘗味  身觸意念法 :忘失於正念  取相亦復然 :其心生愛樂  繫著堅固住 :起種種諸愛  無量法集生 :貪欲恚害覺  退滅壞其心 :長養眾苦聚  永離於涅槃 :不染於諸法  正智正念住 :其心不染汙  亦復不樂著 :不起於諸愛  無量法集生 :貪瞋恚害覺  不退減其心 :眾苦隨損滅  漸近般涅槃 :愛盡般涅槃  世尊之所說 是名世尊略說法中廣解其義。佛告摩羅迦舅。汝真於我略說法中廣解其義。所以者何。如汝所說偈。 :若眼見眾色  忘失於正念 :則於所見色  而取愛念相 如前廣說。爾時。尊者摩羅迦舅聞佛所說。歡喜隨喜。作禮而去。爾時。尊者摩羅迦舅於世尊略說法中廣解其義已。於獨一靜處。專精思惟。不放逸住。乃至成阿羅漢。心得解脫。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經法。諸比丘。崇向而於經法異信.異欲.異聞.異行思惟.異見審諦忍。正知而說。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諸比丘白佛言。世尊是法根.法眼.法依。善哉。世尊。唯願廣說。諸比丘聞已。當受奉行。佛告諸比丘。諦聽。善思。當為汝說。比丘。眼見色已。覺知色而不覺色貪。我先眼識於色有貪。而今眼識於色無貪如實知。若比丘眼見於色已。覺知色而不起色貪。覺我先眼識有貪。而言今眼識於色無貪如實知者。諸比丘。於意云何。彼於此為有信.有欲.有聞.有行思惟.有審諦忍不。答言。如是。世尊。歸於此法。如實正知所知所見不。答言。如是。世尊。耳.鼻.舌.身.意法亦如是說。諸比丘。是名有經法。比丘於此經法崇向。異信.異欲.異聞.異行思惟.異見審諦忍。正知而說。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當斷欲。斷眼欲已。眼則已斷.已知。斷其根本。如截多羅樹頭。於未來世永不復生。耳.鼻.舌.身.意亦如是說。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若眼生.住.轉出。則苦生.病住.老死出。耳.鼻.舌.身.意亦如是說。若眼滅.息.沒。苦生則滅。病則息。死則沒。耳.鼻.舌.身.意亦如是說。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眼無常。若眼是常者。則不應受逼迫苦。亦應說於眼欲令如是.不令如是。以眼無常故。是故眼受逼迫苦生。是故不得於眼欲令如是.不令如是。耳.鼻.舌.身.意亦如是說。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眼苦。若眼是樂者。不應受逼迫苦。應得於眼欲令如是.不令如是。以眼是苦故。受逼迫苦。不得於眼欲令如是.不令如是。耳.鼻.舌.身.意亦如是說。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眼非我。若眼是我者。不應受逼迫苦。應得於眼欲令如是.不令如是。以眼非我故。受逼迫苦。不得於眼欲令如是.不令如是。耳.鼻.舌.身.意亦如是說。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內六入處三經.外六入處三經。亦如是說。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時。有生聞婆羅門往詣佛所。共相問訊。問訊已。退坐一面。白佛言。瞿曇。所謂一切者。云何名一切。佛告婆羅門。一切者。謂十二入處。眼色.耳聲.鼻香.舌味.身觸.意法。是名一切。若復說言此非一切。沙門瞿曇所說一切。我今捨。別立餘一切者。彼但有言說。問已不知。增其疑惑。所以者何。非其境界故。時。生聞婆羅門聞佛所說。歡喜隨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時。有生聞婆羅門往詣佛所。面相問訊已。退坐一面。白佛言。瞿曇。所謂一切有。云何一切有。佛告生聞婆羅門。我今問汝。隨意答我。婆羅門。於意云何。眼是有不。答言。是有。沙門瞿曇。色是有不。答言。是有。沙門瞿曇。婆羅門。有色.有眼識.有眼觸.有眼觸因緣生受。若苦.若樂.不苦不樂不。答言。有。沙門瞿曇。耳.鼻.舌.身.意亦如是說。如是廣說。乃至非其境界故。佛說此經已。生聞婆羅門聞佛所說。歡喜隨喜。從坐起去。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時。有生聞婆羅門往詣佛所。共相問訊已。退坐一面。白佛言。沙門瞿曇。所謂一切法。云何為一切法。佛告婆羅門。眼及色.眼識.眼觸.眼觸因緣生受。若苦.若樂.不苦不樂。耳.鼻.舌.身.意法.意識.意觸.意觸因緣生受。若苦.若樂.不苦不樂。是名為一切法。若復有言此非一切法。沙門瞿曇所說一切法。我今捨。更立一切法者。此但有言。數問已不知。增其痴惑。所以者何。非其境界故。佛說此經已。生聞婆羅門聞佛說已。歡喜隨喜。從坐起去。如生聞婆羅門所問三經。有異比丘所問三經.尊者阿難所問三經.世尊法眼法根法依三經。亦如上說。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時。有異比丘往詣佛所。稽首佛足。退坐一面。白佛言。世尊。如世尊說。眼是內入處。世尊略說。不廣分別。云何眼是內入處。佛告彼比丘。眼是內入處。四大所造淨色。不可見有對。耳.鼻.舌.身內入處亦如是說。復白佛言。世尊。如世尊說。意是內入處。不廣分別。云何意是內入處。佛告比丘。意內入處者。若心.意.識非色。不可見無對。是名意內入處。復問。如世尊說。色外入處。世尊略說。不廣分別。云何。世尊。色外入處。佛告比丘。色外入處。若色四大造。可見有對。是名色是外入處。復白佛言。世尊說聲是外入處。不廣分別。云何聲是外入處。佛告比丘。若聲四大造。不可見有對。如聲。香.味亦如是。復問。世尊說觸外入處。不廣分別。云何觸外入處。佛告比丘。觸外入處者。謂四大及四大造色。不可見有對。是名觸外入處。復問。世尊說法外入處。不廣分別。佛告比丘。法外入處者。十一入所不攝。不可見無對。是名法外入處。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六內入處。謂眼內入處。耳.鼻.舌.身.意內入處。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六外入處。云何為六。謂色是外入處。聲.香.味.觸.法是外入處。是名六外入處。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六識身。云何為六。謂眼識身.耳識身.鼻識身.舌識身.身識身.意識身。是名六識身。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六觸身。云何為六觸身。謂眼觸身.耳觸身.鼻觸身.舌觸身.身觸身.意觸身。是名六觸身。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六受身。云何為六。眼觸生受。耳.鼻.舌.身.意觸生受。是名六受身。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六想身。云何為六。謂眼觸生想。耳.鼻.舌.身.意觸生想。是名六想身。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六思身。云何為六。謂眼觸生思。耳.鼻.舌.身.意觸生思。是名六思身。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六愛身。云何為六愛身。謂眼觸生愛。耳.鼻.舌.身.意觸生愛。是名六愛身。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六顧念。云何為六。謂色顧念.聲顧念.香顧念.味顧念.觸顧念.法顧念。是名六顧念。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六覆。云何為六。謂色有漏。是取心覆藏。聲.香.味.觸.法有漏。是取心覆藏。是名六覆。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過去.未來眼無常。況現在眼。多聞聖弟子如是觀者。不顧過去眼。不欣未來眼。於現在眼生厭.離欲.滅盡向。耳.鼻.舌.身.意亦如是說。如無常。如是苦.空.非我。亦如是說。如內入處四經.外入處四經。亦如是說。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拘留搜調牛聚落。爾時。世尊告諸比丘。今當為汝說法。初.中.後善。善義善味。純一滿淨。梵行清白。諦聽。善思。謂有因.有緣.有縛法經。云何有因.有緣.有縛法經。謂眼有因.有緣.有縛。何等為眼因.眼緣.眼縛。謂眼業因.業緣.業縛。業有因.有緣.有縛。何等為業因.業緣.業縛。謂業愛因.愛緣.愛縛。愛有因.有緣.有縛。何等為愛因.愛緣.愛縛。謂愛無明因.無明緣.無明縛。無明有因.有緣.有縛。何等無明因.無明緣.無明縛。謂無明不正思惟因.不正思惟緣.不正思惟縛。不正思惟有因.有緣.有縛。何等不正思惟因.不正思惟緣.不正思惟縛。謂緣眼.色。生不正思惟。生於痴。緣眼.色。生不正思惟。生於痴。彼痴者是無明。痴求欲名為愛。愛所作名為業。如是。比丘。不正思惟因無明為愛。無明因愛。愛因為業。業因為眼。耳.鼻.舌.身.意亦如是說。是名有因緣.有縛法經。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拘留搜調牛聚落。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我今當為汝等說法。初.中.後善。善義善味。純一滿淨。梵行清白。所謂第一義空經。諦聽。善思。當為汝說。云何為第一義空經。諸比丘。眼生時無有來處。滅時無有去處。如是眼不實而生。生已盡滅。有業報而無作者。此陰滅已。異陰相續。除俗數法。耳.鼻.舌.身.意亦如是說。除俗數法。俗數法者。謂此有故彼有。此起故彼起。如無明緣行。行緣識。廣說乃至純大苦聚集起。又復。此無故彼無。此滅故彼滅。無明滅故行滅。行滅故識滅。如是廣說。乃至純大苦聚滅。比丘。是名第一義空法經。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六喜行。云何為六。如是。比丘。若眼見色喜。於彼色處行。耳聲.鼻香.舌味.身觸.意識法喜。於彼法處行。諸比丘。是名六喜行。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六憂行。云何為六。諸比丘。若眼見色憂。於彼色處行。耳聲.鼻香.舌味.身觸.意識法憂。於彼法處行。諸比丘。是名六憂行。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六捨行。云何為六。諸比丘。謂眼見色捨。於彼色處行。耳聲.鼻香.舌味.身觸.意識法捨。於彼法處行。是名比丘六捨行。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六常行。云何為六。若比丘眼見色。不苦.不樂。正念正智捨心住。耳聲.鼻香.舌味.身觸.意識法。不苦.不樂。捨心住正念正智。是名比丘六常行。佛說是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六常行。云何為六。若比丘眼見色。不苦.不樂。捨心住正念正智。耳聲.鼻香.舌味.身觸.意識法。不苦.不樂。捨心住正念正智。若比丘成就此六常行者。世間難得。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六常行。云何為六。若比丘眼見色。不苦.不樂。捨心住正念正智。耳聲.鼻香.舌味.身觸.意識法。不苦.不樂。捨心住正念正智。若比丘成就此六常行者。世間難得。所應承事.恭敬.供養。則為世間無上福田。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六常行。云何為六。若比丘眼見色。不苦.不樂。捨心住正念正智。耳聲.鼻香.舌味.身觸.意識法。不苦.不樂。捨心住正念正智。若比丘成就此六常行者。當知是舍利弗等。舍利弗比丘眼見色已。不苦.不樂。捨心住正念正智。耳聲.鼻香.舌味.身觸.意識法。不苦.不樂。捨心住正念正智。舍利弗比丘成就此六常行故。世間難得。所應承事.恭敬.供養。則為世間無上福田。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雜阿含經/卷第14
古文 - 雜阿含經 - 雜阿含經卷第十四 宋天竺三藏求那跋陀羅譯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尊者浮彌比丘住耆闍崛山。時。有眾多外道出家詣尊者浮彌所。共相問訊慶慰。共相問訊慶慰已。退坐一面。語尊者浮彌言。欲有所問。寧有閑暇見答與不。尊者浮彌語諸外道出家。隨汝所問。當為汝說。時。諸外道出家問尊者浮彌。苦樂自作耶。尊者浮彌答言。諸外道出家說苦樂自作者。世尊說言。此是無記。復問。苦樂他作耶。答言。苦樂他作者。世尊說言。此是無記。復問。苦樂自他作耶。答言。苦樂自他作者。世尊說言。此是無記。復問。苦樂非自非他無因作耶。答言。苦樂非自非他無因作者。世尊說言。此是無記。諸外道出家復問。云何。尊者浮彌苦樂自作耶。說言無記。苦樂他作耶。說言無記。苦樂自他作耶。說言無記。苦樂非自非他無因作耶。說言無記。今沙門瞿曇說苦樂云何生。尊者浮彌答言。諸外道出家。世尊說苦.樂從緣起生。時。諸外道出家聞尊者浮彌所說。心不歡喜。呵責而去。爾時。尊者舍利弗去尊者浮彌不遠。坐一樹下。爾時。尊者浮彌知諸外道出家去已。往詣尊者舍利弗所。到已。與舍利弗面相慶慰。慶慰已。以彼諸外道出家所問事。具白尊者舍利弗。我作此答。得不謗毀世尊。如說說.不如法說.不為是隨順法行法。得無為餘因法論者來難詰呵責不。尊者舍利弗言。尊者浮彌。汝之所說。實如佛說。不謗如來。如說說.如法說.法行法說。不為餘因論義者來難詰呵責。所以者何。世尊說苦樂從緣起生故。尊者浮彌。彼諸沙門.婆羅門所問苦樂自作者。彼亦從因起生。言不從緣起生者。無有是處。苦樂他作.自他作.非自非他無緣作說者。彼亦從緣起生。若言不從緣生者。無有是處。尊者浮彌。彼沙門.婆羅門所說苦樂自作者。亦緣觸生。若言不從觸生者。無有是處。苦樂他作.自他作.非自非他無因作者。彼亦緣觸生。若言不緣觸生者。無有是處。爾時。尊者阿難去舍利弗不遠。坐一樹下。聞尊者舍利弗與尊者浮彌所論說事。聞已。從座起。往詣佛所。稽首佛足。退住一面。以尊者浮彌與尊者舍利弗共論說一一具白世尊。佛告阿難。善哉。善哉。阿難。尊者舍利弗有來問者。能隨時答。善哉。舍利弗。有應時智故。有來問者。能隨時答。若我聲聞。有隨時問者。應隨時答。如舍利弗所說。阿難。我昔時住王舍城山中仙人住處。有諸外道出家以如是義.如是句.如是味來問於我。我為斯等以如是義.如是句.如是味而為記說。如尊者舍利弗所說。阿難。若諸沙門.婆羅門苦樂自作。我即往彼問言。汝實作是說苦樂自作耶。彼答我言。如是。我即問言。汝能堅執持此義。言是真實。餘則愚者。我所不許。所以者何。我說苦樂所起異於此。彼若問我。云何瞿曇所說。苦樂所起異者。我當答言。從其緣起而生苦樂。如是說苦他作.自他作.非自非他無因作者。我亦往彼所說如上。阿難白佛。如世尊所說義。我已解知。有生故有老死。非緣餘。有生故有老死。乃至無明故有行。非緣餘。有無明故有行。無明滅則行滅。乃至生滅則老.病.死.憂.悲.惱苦滅。如是純大苦聚滅。佛說此經已。尊者阿難聞佛所說。歡喜隨喜。作禮而去。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尊者舍利弗.尊者摩訶拘絺羅住耆闍崛山。時。尊者摩訶拘絺羅晡時從禪定起。詣舍利弗所。共相慶慰。共相慶慰已。退坐一面。語尊者舍利弗。欲有所問。寧有閑暇見答與不。尊者舍利弗語尊者摩訶拘絺羅。仁者但問。知者當答。尊者摩訶拘絺羅語尊者舍利弗言。多聞聖弟子於此法.律。成就何法。名為見具足。直見成就。成就於佛不壞淨。來入正法。得此正法。悟此正法。尊者舍利弗語尊者摩訶拘絺羅。多聞聖弟子於不善法如實知.不善根如實知.善法如實知.善根如實知。云何不善法如實知。不善身業.口業.意業。是名不善法。如是不善法如實知。云何不善根如實知。三不善根。貪不善根.恚不善根.痴不善根。是名不善根。如是不善根如實知。云何善法如實知。善身業.口業.意業。是名善法。如是善法如實知。云何善根如實知。謂三善根。無貪.無恚.無痴。是名三善根。如是善根如實知。尊者摩訶拘絺羅。如是多聞聖弟子不善法如實知.不善根如實知.善法如實知.善根如實知。故於此法.律正見具足。直見成就。於佛不壞淨成就。來入正法。得此正法。悟此正法。尊者摩訶拘絺羅語尊者舍利弗。正有此等。更有餘耶。尊者舍利弗言。有。若多聞聖弟子於食如實知。食集.食滅.食滅道跡如實知。云何於食如實知。謂四食。何等為四。一者麤摶食。二者細觸食。三者意思食。四者識食。是名為食。如是食如實知。云何食集如實知。謂當來有愛.喜.貪俱。彼彼樂著。是名食集。如是食集如實知。云何食滅如實知。若當來有愛.喜.貪俱。彼彼樂著。無餘.斷捨.吐盡.離欲.滅.息沒。是名食滅。如是食滅如實知。云何食滅道跡如實知。謂八聖道。正見.正志.正語.正業.正命.正方便.正念.正定。是名食滅道跡。如是食滅道跡如實知。若多聞聖弟子於此食如實知.食集如實知.食滅如實知.食滅道跡如實知。是故多聞聖弟子於正法.律正見具足。直見成就。於佛不壞淨成就。來入正法。得此正法。悟此正法。尊者摩訶拘絺羅復問尊者舍利弗。正有此等。更有餘耶。尊者舍利弗言。尊者摩訶拘絺羅。復更有餘。多聞聖弟子於病如實知.病集如實知.病滅如實知.病滅道跡如實知。云何有病如實知。謂三病。欲病.有病.無明病。是名病。如是病如實知。云何病集如實知。無明集是病集。是名病集如實知。云何病滅如實知。無明滅是病滅。如是病滅如實知。云何病滅道跡如實知。謂八正道。如前說。如是病滅道跡如實知。若多聞聖弟子於病如實知.病集如實知.病滅如實知.病滅道跡如實知。故多聞聖弟子於此法.律正見具足。乃至悟此正法。尊者摩訶拘絺羅問尊者舍利弗。正有此等。更有餘耶。尊者舍利弗語尊者摩訶拘絺羅。亦更有餘。多聞聖弟子於苦如實知.苦集如實知.苦滅如實知.苦滅道跡如實知。云何苦如實知。謂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恩愛別苦.怨憎會苦.所欲不得苦。如是略說五受陰苦。是名為苦。如是苦如實知。云何苦集如實知。當來有愛.喜.貪俱。彼彼集著。是名苦集。如是苦集如實知。云何苦滅如實知。若當來有愛.喜.貪俱。彼彼染著。無餘斷。乃至息沒。是名苦滅。如是苦滅如實知。云何苦滅道跡如實知。謂八聖道。如上說。是名苦滅道跡。如是苦滅道跡如實知。多聞聖弟子如是苦如實知。苦集.苦滅.苦滅道跡如實知。如是聖弟子於我法.律具足正見。直見成就。於佛不壞淨成就。來入正道。得此正法。悟此正法。復問尊者舍利弗。正有此法。復有餘耶。尊者舍利弗答言。更有餘。謂多聞聖弟子老死如實知.老死集如實知.老死滅如實知.老死滅道跡如實知。如前分別經說。云何老死集如實知。生集是老死集。生滅是老死滅。老死滅道跡。謂八正道。如前說。多聞聖弟子於此老死如實知。乃至老死滅道跡如實知。如是聖弟子於我法.律正見具足。直見成就。於佛不壞淨成就。來入正法。得此正法。悟此正法。如是生.有.取.愛.受.觸.六入處.名色.識.行。聖弟子於行如實知。行集.行滅.行滅道跡如實知。云何行如實知。行有三種。身行.口行.意行。如是行如實知。云何行集如實知。無明集是行集。如是行集如實知。云何行滅如實知。無明滅是行滅。如是行滅如實知。云何行滅道跡如實知。謂八聖道。如前說。摩訶拘絺羅。是名聖弟子行如實知。行集.行滅.行滅道跡如實知。於我法.律正見具足。直見成就。於佛不壞淨成就。來入正法。得此正法。悟此正法。摩訶拘絺羅復問尊者舍利弗。唯有此法。更有餘耶。舍利弗答言。摩訶拘絺羅。汝何為逐。汝終不能究竟諸論。得其邊際。若聖弟子斷除無明而生明。何須更求。時。二正士共論義已。各還本處。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世尊告尊者舍利弗。如我所說。波羅延那阿逸多所問。 :若得諸法教  若復種種學 :具威儀及行  為我分別說 舍利弗。何等為學。何等為法數。時。尊者舍利弗默然不答。第二.第三亦復默然。佛言。真實。舍利弗。舍利弗白佛言。真實。世尊。世尊。比丘真實者。厭.離欲滅盡向。食集生。彼比丘以食故。生厭.離欲.滅盡向。彼食滅。是真實滅覺知已。彼比丘厭.離欲.滅盡向。是名為學。復次。真實。舍利弗。舍利弗白佛言。真實。世尊。世尊。若比丘真實者。厭.離欲.滅盡。不起諸漏。心善解脫。彼從食集生。若真實即是滅盡。覺知此已。比丘於滅生厭.離欲.滅盡。不起諸漏。心善解脫。是數法。佛告舍利弗。如是。如是。如汝所說。比丘於真實生厭.離欲.滅盡。是名法數。如是說已。世尊即起。入室坐禪。爾時。尊者舍利弗知世尊去已。不久。語諸比丘。諸尊。我不能辯世尊初問。是故我默唸住。世尊須臾復為作發喜問。我即開解如此之義。正使世尊一日一夜。乃至七夜。異句異味問斯義者。我亦悉能。乃至七夜。以異句異味而解說之。時。有異比丘往詣佛所。稽首禮足。退住一面。白佛言。世尊。尊者舍利弗作奇特未曾有說。於大眾中。一向師子吼言。我於世尊初問。都不能辯。乃至三問默然無答。世尊尋復作發喜問。我即開解。正使世尊一日一夜。乃至七夜。異句異味問斯義者。我亦悉能。乃至七夜。異句異味而解說之。佛告比丘。彼舍利弗比丘實能於我一日一夜。乃至異句異味。七夜所問義中悉能。乃至七夜。異句異味而解說之。所以者何。舍利弗比丘善入法界故。佛說此經已。彼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三法。世間所不愛.不念.不可意。何等為三。謂老.病.死。世間若無此三法不可愛.不可念.不可意者。如來.應.等正覺不出於世間。世間亦不知有如來.應.等正覺知見。說正法.律。以世間有老.病.死三法不可愛.不可念.不可意故。是故如來.應.等正覺出於世間。世間知有如來.應.等正覺所知.所見。說正法.律。以三法不斷故。不堪能離老.病.死。何等為三。謂貪.恚.痴。復有三法不斷故。不堪能離貪.恚.痴。何等為三。謂身見.戒取.疑。復有三法不斷故。不堪能離身見.戒取.疑。何等為三。謂不正思惟.習近邪道。及懈怠心。復有三法不斷故。不堪能離不正思惟.習近邪道及懈怠心。何等為三。謂失念.不正知.亂心。復有三法不斷故。不堪能離失念.不正知.亂心。何等為三。謂掉.不律儀.不學戒。復有三法不斷故。不堪能離掉.不律儀.不學戒。何等為三。謂不信.難教.懈怠。復有三法不斷故。不堪能離不信.難教.嬾墮。何等為三。謂不欲見聖.不欲聞法.常求人短。復有三法不斷故。不堪能離不欲見聖.不欲聞法.常求人短。何等為三。謂不恭敬.戾語.習惡知識。復有三法不斷故。不堪能離不恭敬.戾語.習惡知識。何等為三。謂無慚.無愧.放逸。此三法不斷故。不堪能離不恭敬.戾語.習惡知識。所以者何。以無慚.無愧故放逸。放逸故不恭敬。不恭敬故習惡知識。習惡知識故不欲見聖.不欲聞法.常求人短。求人短故不信.難教.戾語.嬾墮。嬾墮故掉.不律儀.不學戒。不學戒故失念.不正知.亂心。亂心故不正思惟.習近邪道.懈怠心。懈怠心故身見.戒取.疑。疑故不離貪.恚.痴。不離貪.恚.痴故不堪能離老.病.死。斷三法故。堪能離老.病.死。云何三。謂貪.恚.痴。此三法斷已。堪能離老.病.死。復三法斷故。堪能離貪.恚.痴。云何三。謂身見.戒取.疑。此三法斷故。堪能離貪.恚.痴。復三法斷故。堪能離身見.戒取.疑。云何為三。謂不正思惟.習近邪道.起懈怠心。此三法斷故。堪能離身見.戒取.疑。復三法斷故。堪能離不正思惟.習近邪道及懈怠心。云何為三。謂失念心.不正知.亂心。此三法斷故。堪能離不正思惟.習近邪道及心懈怠。復三法斷故。堪能離失念心.不正知.亂心。何等為三。謂掉.不律儀.犯戒。此三法斷故。堪能離失念心.不正知.亂心。復有三法斷故。堪能離掉.不律儀.犯戒。云何三。謂不信.難教.嬾墮。此三法斷故。堪能離掉.不律儀.犯戒。復有三法斷故。堪能離不信.難教.嬾墮。云何為三。謂不欲見聖.不樂聞法.好求人短。此三法斷故。堪能離不信.難教.嬾墮。復三法斷故。堪能離不欲見聖.不欲聞法.好求人短。云何為三。謂不恭敬.戾語.習惡知識。此三法斷故。離不欲見聖.不欲聞法.好求人短。復有三法斷故。堪能離不恭敬.戾語.習惡知識。云何三。謂無慚.無愧.放逸。所以者何。以慚愧故不放逸。不放逸故恭敬順語.為善知識。為善知識故樂見賢聖.樂聞正法.不求人短。不求人短故生信.順語.精進。精進故不掉.住律儀.學戒。學戒故不失念.正知.住不亂心。不亂心故正思惟.習近正道.心不懈怠。心不懈怠故不著身見.不著戒取.度疑惑。不疑故不起貪.恚.痴。離貪.恚.痴故堪能斷老.病.死。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若王.大臣.婆羅門.長者.居士及餘世人所共恭敬.尊重.供養。佛及諸聲聞眾大得利養。衣被.飲食.臥具.湯藥。都不恭敬.尊重.供養眾邪異道衣被.飲食.臥具.湯藥。爾時。眾多異道聚會未曾講堂。作如是論。我等昔來常為國王.大臣.長者.居士及餘一切之所奉事。恭敬供養衣被.飲食.臥具.湯藥。今悉斷絕。但恭敬供養沙門瞿曇.聲聞大眾衣被.飲食.臥具.湯藥。今此眾中。誰有智慧.大力。堪能密往詣彼沙門瞿曇眾中出家。聞彼法已。來還廣說。我等當復用彼聞法化諸國王.大臣.長者.居士。令其信樂。可得還復供養如前。時。有人言。有一年少。名曰須深。聰明黠慧。堪能密往沙門瞿曇眾中出家。聽彼法已。來還宣說。時。諸外道詣須深所。而作是言。我今日大眾聚集未曾講堂。作如是論。我等先來為諸國王.大臣.長者.居士及諸世人之所恭敬奉事。供養衣被.飲食.臥具.湯藥。今悉斷絕。國王.大臣.長者.居士及諸世間悉共奉事沙門瞿曇.聲聞大眾。我此眾中。誰有聰明黠慧。堪能密往沙門瞿曇眾中出家學道。聞彼法已。來還宣說。化諸國王.大臣.長者.居士.令我此眾還得恭敬.尊重.供養。其中有言。唯有須深聰明黠慧。堪能密往瞿曇法中出家學道。聞彼說法。悉能受持。來還宣說。是故我等故來相請。仁者當行。時。彼須深默然受請。詣王舍城迦蘭陀竹園。時。眾多比丘出房舍外露地經行。爾時。須深詣眾多比丘。而作是言。諸尊。我今可得於正法中出家受具足。修梵行不。時。眾多比丘將彼須深詣世尊所。稽首禮足。退住一面。白佛言。世尊。今此外道須深欲求於正法中出家受具足。修梵行。爾時。世尊知外道須深心之所念。告諸比丘。汝等當度彼外道須深。令得出家。時。諸比丘願度須深。出家已經半月。有一比丘語須深言。須深當知。我等生死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時。彼須深語比丘言。尊者。云何。學離欲.惡不善法。有覺有觀。離生喜樂。具足初禪。不起諸漏。心善解脫耶。比丘答言不也。須深。復問。云何。離有覺有觀。內淨一心。無覺無觀。定生喜樂。具足第二禪。不起諸漏。心善解脫耶。比丘答言。不也。須深。復問。云何。尊者離喜捨心。住正念正智。身心受樂。聖說及捨。具足第三禪。不起諸漏。心善解脫耶。答言。不也。須深。復問。云何。尊者離苦息樂。憂喜先斷。不苦不樂捨。淨念一心。具足第四禪。不起諸漏。心善解脫耶。答言。不也。須深。復問。若復寂靜解脫起色.無色。身作證具足住。不起諸漏。心善解脫耶。答言。不也。須深。須深復問。云何。尊者所說不同。前後相違。云何不得禪定而復記說。比丘答言。我是慧解脫也。作是說已。眾多比丘各從座起而去。爾時。須深知眾多比丘去已。作是思惟。此諸尊者所說不同。前後相違。言不得正受。而復記說自知作證。作是思惟已。往詣佛所。稽首禮足。退住一面。白佛言。世尊。彼眾多比丘於我面前記說。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我即問彼尊者。得離欲.惡不善法。乃至身作證。不起諸漏。心善解脫耶。彼答我言。不也。須深。我即問言。所說不同。前後相違。言不入正受。而復記說。自知作證。彼答我言。得慧解脫。作此說已。各從座起而去。我今問世尊。云何彼所說不同。前後相違。不得正受。而復說言。自知作證。佛告須深。彼先知法住。後知涅槃。彼諸善男子獨一靜處。專精思惟。不放逸法。離於我見。不起諸漏。心善解脫。須深白佛。我今不知先知法住。後知涅槃。彼諸善男子獨一靜處。專精思惟。不放逸法。離於我見。不起諸漏。心善解脫。佛告須深。不問汝知不知。且自先知法住。後知涅槃。彼諸善男子獨一靜處。專精思惟。不放逸住。離於我見。心善解脫。須深白佛。唯願世尊為我說法。令我得知法住智。得見法住智。佛告須深。我今問汝。隨意答我。須深。於意云何。有生故有老死。不離生有老死耶。須深答曰。如是。世尊。有生故有老死。不離生有老死。如是生.有.取.愛.受.觸.六入處.名色.識.行.無明。有無明故有行。不離無明而有行耶。須深白佛。如是。世尊。有無明故有行。不離無明而有行。佛告須深。無生故無老死。不離生滅而老死滅耶。須深白佛言。如是。世尊。無生故無老死。不離生滅而老死滅。如是。乃至無無明故無行。不離無明滅而行滅耶。須深白佛。如是。世尊。無無明故無行。不離無明滅而行滅。佛告須深。作如是知.如是見者。為有離欲.惡不善法。乃至身作證具足住不。須深白佛。不也。世尊。佛告須深。是名先知法住。後知涅槃。彼諸善男子獨一靜處。專精思惟。不放逸住。離於我見。不起諸漏。心善解脫。佛說此經已。尊者須深遠塵離垢。得法眼淨。爾時。須深見法得法。覺法度疑。不由他信。不由他度。於正法中心得無畏。稽首佛足。白佛言。世尊。我今悔過。我於正法中盜密出家。是故悔過。佛告須深。云何於正法中盜密出家。須深白佛言。世尊。有眾多外道來詣我所。語我言。須深當知。我等先為國王.大臣.長者.居士及餘世人恭敬供養。而今斷絕。悉共供養沙門瞿曇.聲聞大眾。汝今密往沙門瞿曇.聲聞眾中出家受法。得彼法已。還來宣說我等。當以彼聞法教化世間。令彼恭敬供養如初。是故。世尊。我於正法.律中盜密出家。今日悔過。唯願世尊聽我悔過。以哀愍故。佛告須深。受汝悔過。汝當具說。我昔愚痴.不善.無智。於正法.律盜密出家。今日悔過。自見罪.自知罪。於當來世律儀成就。功德增長。終不退減。所以者何。凡人有罪。自見.自知而悔過者。於當來世律儀成就。功德增長。終不退減。佛告須深。今當說譬。其智慧者。以譬得解。譬如國王有防邏者。捉捕盜賊。縛送王所。白言。大王。此人劫盜。願王處罪。王言。將罪人去。反縛兩手。惡聲宣令。周遍國中。然後將出城外刑罪人處。遍身四體。劖以百矛。彼典刑者受王教令。送彼罪人。反縛兩手。惡聲宣唱。周遍城邑。將出城外刑罪人處。遍身四體。劖以百矛。日中。王問。罪人活耶。臣白言。活。王復敕臣。復劖百矛。至日晡時。復劖百矛。彼猶不死。佛告須深。彼王治罪。劖以三百矛。彼罪人身寧有完處如手掌不。須深白佛。無也。世尊。復問須深。時彼罪人。劖以三百矛因緣。受苦極苦劇不。須深白佛。極苦。世尊。若劖以一矛。苦痛難堪。況三百矛。當可堪忍。佛告須深。此尚可耳。若於正法.律盜密出家。盜受持法。為人宣說。當受苦痛倍過於彼。佛說是法時。外道須深漏盡意解。佛說此經已。尊者須深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如來成就十種力。得四無畏。知先佛住處。能轉梵輪。於大眾中震師子吼言。此有故彼有。此起故彼起。謂緣無明行。廣說乃至純大苦聚集。純大苦聚滅。諸比丘。此是真實教法顯現。斷生死流。乃至其人悉善顯現。如是真實教法顯現。斷生死流。足令善男子正信.出家。方便修習。不放逸住。於正法.律精勤苦行。皮筋骨立。血肉枯竭。若其未得所當得者。不捨慇懃精進。方便堅固堪能。所以者何。懈怠苦住。能生種種惡不善法。當來有結。熾然增長。於未來世生.老.病.死。退其大義故。精進樂獨住者。不生種種惡不善法。當來有結。熾然苦報。不於未來世增長生.老.病.死。大義滿足。得成第一教法之場。所謂大師面前。親承說法。寂滅涅槃。菩提正向。善逝.正覺。是故。比丘。當觀自利.利他.自他俱利。精勤修學。我今出家。不愚不惑。有果有樂。諸所供養衣服.飲食.臥具.湯藥者。悉得大果.大福.大利。當如是學。佛說是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善來比丘。善出家.善得己利。曠世時時得生聖處。諸根具足。不愚不痴。不須手語。好說.惡說堪能解義。我今於此世作佛。如來.應.等正覺.明行足.善逝.世間解.無上士.調御丈夫.天人師.佛.世尊。說法寂滅.涅槃.菩提正向.善逝.等正覺。所謂此有故彼有。此起故彼起。謂緣無明行。緣行識。乃至純大苦聚集。無明滅則行滅。乃至純大苦聚滅。諸比丘。難得之處已得。生於聖處。諸根具足。乃至純大苦聚集。純大苦滅。是故。比丘。當如是學。自利.利他.自他俱利。如是出家。不愚不痴。有果有樂。有樂果報。供養衣服.飲食.臥具.湯藥者。悉得大果.大福.大利。是故。比丘。當如是學。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多聞聖弟子不作是念。何所有故此有。何所起故此起。何所無故此無。何所滅故此滅。然彼多聞聖弟子知所謂此有故彼有。此起故彼起。謂緣無明行。乃至純大苦聚集。無明滅故行滅。乃至純大苦聚滅。佛說是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尊者那羅.尊者茂師羅.尊者殊勝.尊者阿難住舍衛國象耳池側。爾時。尊者那羅語尊者茂師羅言。有異信.異欲.異聞.異行覺想.異見審諦忍。有如是正自覺知見生。所謂生故有老死。不離生有老死耶。尊者茂師羅言。有異信.異欲.異聞.異行覺想.異見審諦忍。有如是正自覺知見生。所謂有生故有老死。不異生有老死。如是說有。尊者茂師羅。有異信。乃至異忍。得自覺知見生。所謂有滅.寂滅.涅槃耶。尊者茂師羅答言。有異信。乃至異忍。得自覺知見生。所謂有滅.寂滅.涅槃。復問。尊者茂師羅。有滅則寂滅.涅槃。說者汝今便是阿羅漢。諸漏盡耶。尊者茂師羅默然不答。第二.第三問亦默然不答。爾時。尊者殊勝語尊者茂師羅。汝今且止。我當為汝答尊者那羅。尊者茂師羅言。我今且止。汝為我答。爾時。尊者殊勝語尊者那羅。有異信。乃至異忍。得自覺知見生。所謂有滅則寂滅.涅槃。時。尊者那羅問尊者殊勝言。有異信。乃至異忍。得自覺知見生。所謂有滅則寂滅.涅槃者。汝今便是漏盡阿羅漢耶。尊者殊勝言。我說有滅則寂滅.涅槃。而非漏盡阿羅漢也。尊者那羅言。所說不同。前後相違。如尊者所說。有滅則寂滅.涅槃。而復言非漏盡阿羅漢耶。尊者殊勝語尊者那羅言。今當說譬。夫智者以譬得解。如曠野路邊有井。無繩無罐。得取其水。時。有行人。熱渴所逼。繞井求覓。無繩無罐。諦觀井水。如實知見。而不觸身。如是。我說有滅則寂滅.涅槃。而自不得漏盡阿羅漢。爾時。尊者阿難語尊者那羅言。彼尊者殊勝所說。汝復云何。尊者那羅語尊者阿難言。尊者殊勝善說真實。知復何言。時。彼正士各各說已。從座起去。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若諸沙門.婆羅門於法不如實知。法集.法滅.法滅道跡不如實知。彼非沙門.沙門數。非婆羅門.婆羅門數。彼亦非沙門義.婆羅門義。見法自知作證。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云何法不如實知。云何法集不如實知。云何法滅不如實知。云何法滅道跡不如實知。謂於老死法不如實知。老死集.老死滅.老死滅道跡不如實知。如是生.有.取.愛.受.觸.六入處不如實知。六入處集.六入處滅.六入處滅道跡不如實知。如是諸法不如實知。法集.法滅.法滅道跡不如實知。若諸沙門.婆羅門於法如實知。法集.法滅.法滅道跡如實知。當知是沙門.婆羅門。沙門之沙門數.婆羅門之婆羅門數。彼以沙門義.婆羅門義。見法自知作證。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何等法如實知。何等法集.法滅.法滅道跡如實知。謂老死法如實知。老死集.老死滅.老死滅道跡如實知。如是生.有.取.愛.受.觸.六入處如實知。六入處集.六入處滅.六入處滅道跡如實知。如是諸法如實知。法集.法滅.法滅道跡如實知。佛說是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若沙門.婆羅門於法不如實知。法集.法滅.法滅道跡不如實知。當知是沙門.婆羅門。非沙門之沙門數。非婆羅門之婆羅門數。彼亦非沙門義.非婆羅門義。見法自知作證。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何等法不如實知。何等法集.法滅.法滅道跡不如實知。謂六入處法不如實知。六入處集.六入處滅.六入處滅道跡不如實知。而於觸如實知者。無有是處。觸集.觸滅.觸滅道跡如實知者。無有是處。如是受.愛.取.有.生.老.死如實知者。無有是處。若沙門.婆羅門於六入處如實知。六入處集.六入處滅.六入處滅道跡如實知者。於觸如實知。斯有是處。如是受.愛.取.有.生.老.死如實知者。斯有是處。佛說是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如上說。差別者。若諸沙門.婆羅門於六入處不如實知。而欲超度觸者。無有是處。觸集.觸滅.觸滅道跡超度者。無有是處。如是超度受.愛.取.有.生.老.死者。無有是處。超度老死集.老死滅.老死滅道跡者。無有是處。若沙門.婆羅門於六入處如實知。六入處集.六入處滅.六入處滅道跡如實知。而超度觸者。斯有是處。如是超度受.愛.取.有.生.老.死者。斯有是處。乃至超度老死滅道跡者。斯有是處。佛說是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老死。乃至六入處三經。如是老死。乃至行三經。亦如是說。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當覺知老死。覺知老死集.老死滅.老死滅道跡。如是。乃至當覺知行.行集.行滅.行滅道跡。云何當覺知老死。覺知緣生故有老死。如是老死覺知。云何老死集。生集是老死集。如是老死集覺知。云何老死滅覺知。謂生滅是老死滅。如是老死滅覺知。云何老死滅道跡覺知。謂八聖道是老死滅道跡。如是老死滅道跡覺知。乃至云何行覺知。謂三行。身行.口行.意行。如是行覺知。云何行集覺知。謂無明集是行集。如是行集覺知。云何行滅覺知。無明滅是行滅。如是行滅覺知。云何行滅道跡覺知。謂八聖道是行滅道跡。如是行滅道跡覺知。佛說是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四十四種智。諦聽。善思。當為汝說。何等為四十四種智。謂老死智.老死集智.老死滅智.老死滅道跡智。如是生.有.取.愛.受.觸.六入處.名色.識.行智。行集智.行滅智.行滅道跡智。是名四十四種智。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七十七種智。諦聽。善思。當為汝說。云何七十七種智。生緣老死智。非餘生緣老死智。過去生緣老死智。非餘過去生緣老死智。未來生緣老死智。非餘未來生緣老死智。及法住智。無常.有為.心所緣生.盡法.變易法.離欲法.滅法斷知智。如是生.有.取.愛.受.觸.六入處.名色.識.行.無明緣行智。非餘無明緣行智。過去無明緣行智。非餘過去無明緣行智。未來無明緣行智。非餘未來無明緣行智。及法住智。無常.有為.心所緣生.盡法.變易法.無欲法.滅法斷智。是名七十七種智。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增法.減法。諦聽。善思。當為汝說。云何增法。所謂此有故彼有。此起故彼起。謂緣無明行。緣行識。乃至純大苦聚集。是名增法。云何滅法。謂此無故彼無。此滅故彼滅。所謂無明滅則行滅。乃至純大苦聚滅。是名減法。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增法.減法。如是生法.變易法.集法.滅法如上說。如當說三經。有應當知三經如上說。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若思量.若妄想生。彼使攀緣識住。有攀緣識住故。有未來世生.老.病.死.憂.悲.惱苦。如是純大苦聚集。若不思量.不妄想。無使無攀緣識住。無攀緣識住故。於未來世生.老.病.死.憂.悲.惱苦滅。如是純大苦聚滅。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若思量.若妄想者。則有使攀緣識住。有攀緣識住故。入於名色。入名色故。有未來世生.老.病.死.憂.悲.惱苦。如是純大苦聚集。若不思量.無妄想。無使無攀緣識住。無攀緣識住故。不入名色。不入名色故。生.老.病.死.憂.悲.惱苦滅。如是純大苦聚滅。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若有思量.有妄想。則有使攀緣識住。有攀緣識住故。入於名色。入名色故。則有往來。有往來故。則有生死。有生死故。則有未來世生.老.病.死.憂.悲.惱苦。如是純大苦聚集。若不思量.無妄想。無使無攀緣識住。無攀緣識住故。不入名色。不入名色故。則無往來。無往來故。則無生死。無生死故。於未來世生.老.病.死.憂.悲.惱苦滅。如是純大苦聚滅。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多聞比丘。云何如來施設多聞比丘。諸比丘白佛。世尊是法根.法眼.法依。唯願為說多聞比丘。諸比丘聞已。當受奉行。佛告比丘。諦聽。善思。當為汝說。諸比丘。若有比丘聞老.病.死。生厭.離欲.滅盡法。是名多聞比丘。如是生.有.取.愛.受.觸.六入處.名色.識.行。生厭.離欲.滅盡法。是名多聞比丘。是名如來所施設多聞比丘。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所謂說法比丘。云何說法比丘。云何如來施設說法比丘。諸比丘白佛。世尊是法根.法眼.法依。唯願為說說法比丘。諸比丘聞已。當受奉行。佛告諸比丘。若有比丘說老.病.死。生厭.離欲.滅盡法。是名說法比丘。如是說生.有.取.愛.受.觸.六入處.名色.識.行。是生厭.離欲.滅盡法。是名說法比丘。諸比丘。是名如來施設說法比丘。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謂法次法向。諸比丘。云何名為法次法向。諸比丘白佛。世尊是法根.法眼.法依。善哉。世尊。唯願為說。諸比丘聞已。當受奉行。佛告諸比丘。若比丘於老.病.死。生厭.離欲.滅盡向。是名法次法向。如是生。乃至行。生厭.離欲.滅盡向。是名法次法向。諸比丘。是名如來施設法次法向。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雜阿含經/卷第15
古文 - 雜阿含經 - 雜阿含經卷第十五 宋天竺三藏求那跋陀羅譯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謂見法般涅槃。云何如來說見法般涅槃。諸比丘白佛。世尊是法根.法眼.法依。善哉。世尊。唯願為說見法般涅槃。諸比丘聞已。當受奉行。云何比丘得見法般涅槃。佛告比丘。諦聽。善思。當為汝說。若有比丘於老.病.死。厭.離欲.滅盡。不起諸漏。心善解脫。是名比丘得見法般涅槃。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毘婆屍佛未成正覺時。獨一靜處。專精禪思。作如是念。一切世間皆入生死。自生自熟。自滅自沒。而彼眾生於老死之上出世間道不如實知。即自觀察。何緣有此老死。如是正思惟觀察。得如實無間等起知。有生故有此老死。緣生故有老死。復正思惟。何緣故有此生。尋復正思惟。無間等起知。緣有故有生。尋復正思惟。何緣故有有。尋復正思惟。如實無間等起知。有取故有有。尋復正思惟。何緣故有取。尋復正思惟。如實無間等起觀察。取法味著顧念。緣觸愛所增長。當知緣愛取。緣取有。緣有生。緣生老.病.死.憂.悲.惱苦。如是純大苦聚集。譬如緣油炷而然燈。彼時時增油治炷。彼燈常明。熾然不息。如前來歎譬.城譬廣說。佛說是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毘婆屍佛。如是屍棄佛.毘濕波浮佛.迦羅迦孫提佛.迦那迦牟尼佛.迦葉佛。皆如是說。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當勤方便修習禪思。內寂其心。所以者何。比丘禪思。內寂其心。精勤方便者。如是如實顯現。云何如實顯現。老死如實顯現。老死集.老死滅.老死滅道跡如實顯現。生.有.取.愛.受.觸.六入處.名色.識.行如實顯現。行集.行滅.行滅道跡如實顯現。此諸法無常.有為.有漏如實顯現。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當修無量三摩提。專精繫念。修無量三摩提。專精繫念已。如是如實顯現。云何如實顯現。謂老死如實顯現。乃至行如實顯現。此諸法無常.有為.有漏。如是如實顯現。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昔者毘婆屍佛未成正覺時。住菩提所。不久成佛。詣菩提樹下。敷草為座。結跏趺坐。端坐正念。一坐七日。於十二緣起逆順觀察。所謂此有故彼有。此起故彼起。緣無明行。乃至緣生有老死。及純大苦聚集。純大苦聚滅。彼毘婆屍佛正坐七日已。從三昧覺。說此偈言。 :如此諸法生  梵志勤思禪 :永離諸疑惑  知因緣生法 :若知因生苦  知諸受滅盡 :知因緣法盡  則知有漏盡 :如此諸法生  梵志勤思禪 :永離諸疑惑  知有因生苦 :如此諸法生  梵志勤思禪 :永離諸疑惑  知諸受滅盡 :如此諸法生  梵志勤思禪 :永離諸疑惑  知因緣法盡 :如此諸法生  梵志勤思禪 :永離諸疑惑  知盡諸有漏 :如此諸法生  梵志勤思禪 :普照諸世間  如日住虛空 :破壞諸魔軍  覺諸結解脫 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毘婆屍佛。如是屍棄佛.毘濕波浮佛.迦羅迦孫提佛.迦那迦牟尼佛.迦葉佛。亦如是說。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鬱毘羅尼連禪河側大菩提所。不久當成正覺。往詣菩提樹下。敷草為座。結跏趺坐。正身正念。如前廣說。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四食資益眾生。令得住世攝受長養。何等為四。謂一.麤摶食。二.細觸食。三.意思食。四.識食。此四食何因.何集.何生.何觸。謂此諸食愛因.愛集.愛生.愛觸。此愛何因.何集.何生.何觸。謂愛受因.受集.受生.受觸。此受何因.何集.何生.何觸。謂受觸因.觸集.觸生.觸觸。此觸何因.何集.何生.何觸。謂觸六入處因.六入處集.六入處生.六入處觸。六入處集是觸集。觸集是受集。受集是愛集。愛集是食集。食集故未來世生.老.病.死.憂.悲.惱苦集。如是純大苦聚集。如是六入處滅則觸滅。觸滅則受滅。受滅則愛滅。愛滅則食滅。食滅故於未來世生.老.病.死.憂.悲.惱苦滅。如是純大苦聚滅。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四食資益眾生。令得住世攝受長養。何等為四。一.麤摶食。二.細觸食。三.意思食。四.識食。時。有比丘名曰頗求那。住佛後扇佛。白佛言。世尊。誰食此識。佛告頗求那。我不言有食識者。我若言有食識者。汝應作是問。我說識是食。汝應問言。何因緣故有識食。我則答言。能招未來有。令相續生。有有故有六入處。六入處緣觸。頗求那復問。為誰觸。佛告頗求那。我不言有觸者。我若言有觸者。汝應作是問。為誰觸。汝應如是問。何因緣故生觸。我應如是答。六入處緣觸。觸緣受。復問。為誰受。佛告頗求那。我不說有受者。我若言有受者。汝應問。為誰受。汝應問言。何因緣故有受。我應如是答。觸緣故有受。受緣愛。復問。世尊。為誰愛。佛告頗求那。我不說有愛者。我若說言有愛者。汝應作是問。為誰愛。汝應問言。何緣故有愛。我應如是答。緣受故有愛。愛緣取。復問。世尊。為誰取。佛告頗求那。我不說言有取者。我若說言有取者。汝應問言。為誰取。汝應問言。何緣故有取。我應答言。愛緣故有取。取緣有。復問。世尊。為誰有。佛告頗求那。我不說有有者。我若說有有者。汝應問言。為誰有。汝今應問。何緣故有有。我應答言。緣取故有有。能招當來有觸生是名有。有六入處。六入處緣觸。觸緣受。受緣愛。愛緣取。取緣有。有緣生。生緣老.病.死.憂.悲.惱苦。如是純大苦聚集。謂六入處滅則觸滅。觸滅則受滅。受滅則愛滅。愛滅則取滅。取滅則有滅。有滅則生滅。生滅則老.病.死.憂.悲.惱苦滅。如是純大苦聚集滅。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四食資益眾生。令得住世攝受長養。云何為四。謂一.麤摶食。二.細觸食。三.意思食。四.識食。云何比丘觀察摶食。譬如有夫婦二人。唯有一子。愛念將養。欲度曠野嶮道難處。糧食乏盡。飢餓困極。計無濟理。作是議言。正有一子。極所愛念。若食其肉。可得度難。莫令在此三人俱死。作是計已。即殺其子。含悲垂淚。強食其肉。得度曠野。云何。比丘。彼人夫婦共食子肉。寧取其味。貪嗜美樂與不。答曰。不也。世尊。復問。比丘。彼強食其肉。為度曠野嶮道與不。答言。如是。世尊。佛告比丘。凡食摶食。當如是觀。如是觀者。摶食斷知。摶食斷知已。於五欲功德貪愛則斷。五欲功德貪愛斷者。我不見彼多聞聖弟子於五欲功德上有一結使而不斷者。有一結繫故。則還生此世。云何比丘觀察觸食。譬如有牛。生剝其皮。在在處處。諸蟲唼食。沙土坌塵。草木針刺。若依於地。地蟲所食。若依於水。水蟲所食。若依空中。飛蟲所食。臥起常有苦毒此身。如是。比丘。於彼觸食。當如是觀。如是觀者。觸食斷知。觸食斷知者。三受則斷。三受斷者。多聞聖弟子於上無所復作。所作已作故。云何比丘觀察意思食。譬如聚落城邑邊有火起。無煙無炎。時有士夫聰明黠慧。背苦向樂。厭死樂生。作如是念。彼有大火。無煙無炎。行來當避。莫令墮中。必死無疑。作是思惟。常生思願。捨遠而去。觀意思食。亦復如是。如是觀者。意思食斷。意思食斷者。三愛則斷。三愛斷者。彼多聞聖弟子於上更無所作。所作已作故。諸比丘。云何觀察識食。譬如國王。有防邏者。捉捕劫盜。縛送王所如前須深經廣說。以彼因緣。受三百矛苦覺。晝夜苦痛。觀察識食。亦復如是。如是觀者。識食斷知。識食斷知者。名色斷知。名色斷知者。多聞聖弟子於上更無所作。所作已作故。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四食資益眾生。令得住世攝受長養。何等為四。一者摶食。二者觸食。三意思食。四者識食。若比丘於此四食有喜有貪。則識住增長。識住增長故。入於名色。入名色故。諸行增長。行增長故。當來有增長。當來有增長故。生.老.病.死.憂.悲.惱苦集。如是純大苦聚集。若於四食無貪無喜。無貪無喜故。識不住.不增長。識不住.不增長故。不入名色。不入名色故。行不增長。行不增長故。當來有不生不長。當來有不生長故。於未來世生.老.病.死.憂.悲.惱苦不起。如是純大苦聚滅。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四食資益眾生。令得住世攝受長養。何等為四。一者摶食。二者觸食。三意思食。四者識食。諸比丘。於此四食有貪有喜。則有憂悲.有塵垢。若於四食無貪無喜。則無憂悲。亦無塵垢。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四食資益眾生。令得住世攝受長養。何等為四。一者摶食。二者觸食。三意思食。四者識食。諸比丘。於此四食有貪有喜。識住增長。乃至純大苦聚集。譬如樓閣宮殿。北西長廣。東西窗牖。日出東方。光照西壁。如是。比丘。於此四食有貪有喜。如前廣說。乃至純大苦聚集。若於四食無貪無喜。如前廣說。乃至純大苦聚滅。譬如。比丘。樓閣宮殿。北西長廣。東西窗牖。日出東方。應照何所。比丘白佛言。應照西壁。佛告比丘。若無西壁。應何所照。比丘白佛言。應照虛空。無所攀緣。如是。比丘。於此四食無貪無喜。識無所住。乃至如是純大苦聚滅。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四食資益眾生。令得住世攝受長養。何等為四。一者摶食。二者觸食。三意思食。四者識食。諸比丘。於此四食有貪有喜。識住增長。乃至純大苦聚集。譬如。比丘。樓閣宮殿。北西長廣。東西窗牖。日出東方。應照何所。比丘白佛言。應照西壁。佛告比丘。如是。四食有貪有喜。識住增長。乃至如是大苦聚集。若於四食無貪無喜。亦無識住增長。乃至如是純大苦聚滅。譬如。比丘。畫師.畫師弟子集種種彩色。欲粧畫虛空。寧能畫不。比丘白佛。不能。世尊。所以者何。彼虛空者。非色.無對.不可見。如是。比丘。於此四食無貪無喜。亦無識住增長。乃至如是純大苦聚滅。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四食資益眾生。令得住世攝受長養。何等為四。一者摶食。二者觸食。三意思食。四者識食。諸比丘。於此四食有貪有喜。識住增長。乃至純大苦聚集。譬如。比丘。畫師.若畫師弟子集種種彩。欲粧畫於色。作種種像。諸比丘。於意云何。彼畫師.畫師弟子寧能粧於色不。比丘白佛。如是。世尊。能粧畫色。佛告比丘。於此四食有貪有喜。識住增長。乃至如是純大苦聚集。諸比丘。若於四食無貪無喜。無有識住增長。乃至如是純大苦聚滅。比丘。譬如畫師.畫師弟子集種種彩。欲離於色有所粧畫。作種種像。寧能畫不。比丘白佛。不能。世尊。如是。比丘。若於四食無貪無喜。無有識住增長。乃至如是純大苦聚滅。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波羅奈鹿野苑中仙人住處。爾時。世尊告五比丘。此苦聖諦。本所未曾聞法。當正思惟。時。生眼.智.明.覺。此苦集.此苦滅.此苦滅道跡聖諦。本所未曾聞法。當正思惟。時。生.眼.智.明.覺。復次。苦聖諦智當復知。本所未聞法。當正思惟。時。生眼.智.明.覺。苦集聖諦已知當斷。本所未曾聞法。當正思惟。時。生眼.智.明.覺。復次。苦集滅。此苦滅聖諦已知當知作證。本所未聞法。當正思惟。時。生眼.智.明.覺。復以此苦滅道跡聖諦已知當修。本所未曾聞法。當正思惟。時。生眼.智.明.覺。復次。比丘。此苦聖諦已知。知已出。所未聞法。當正思惟。時。生眼.智.明.覺。復次。此苦集聖諦已知。已斷出。所未聞法。當正思惟。時。生眼.智.明.覺。復次。苦滅聖諦已知.已作證出。所未聞法。當正思惟。時。生眼.智.明.覺。復次。苦滅道跡聖諦已知.已修出。所未曾聞法。當正思惟。時。生眼.智.明.覺。諸比丘。我於此四聖諦三轉十二行不生眼.智.明.覺者。我終不得於諸天.魔.梵.沙門.婆羅門聞法眾中。為解脫.為出.為離。亦不自證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我已於四聖諦三轉十二行生眼.智.明.覺。故於諸天.魔.梵.沙門.婆羅門聞法眾中。得出.得脫。自證得成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爾時。世尊說是法時。尊者憍陳如及八萬諸天遠塵離垢。得法眼淨。爾時。世尊告尊者憍陳如。知法未。憍陳如白佛。已知。世尊。復告尊者憍陳如。知法未。拘鄰白佛。已知。善逝。尊者拘鄰已知法故。是故名阿若拘鄰。尊者阿若拘鄰知法已。地神舉聲唱言。諸仁者。世尊於波羅奈國仙人住處鹿野苑中三轉十二行法輪。諸沙門.婆羅門.諸天.魔.梵所未曾轉。多所饒益。多所安樂。哀愍世間。以義饒益。利安天人。增益諸天眾。減損阿修羅眾。地神唱已。聞虛空神天.四天王天.三十三天.炎魔天.兜率陀天.化樂天.他化自在天展轉傳唱。須臾之間。聞於梵天身。梵天乘聲唱言。諸仁者。世尊於波羅奈國仙人住處鹿野苑中三轉十二行法輪。諸沙門.婆羅門.諸天.魔.梵。及世間聞法未所曾轉。多所饒益。多所安樂。以義饒益諸天世人。增益諸天眾。減損阿修羅眾。世尊於波羅奈國仙人住處鹿野苑中轉法輪。是故此經名轉法輪經。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波羅奈仙人住處鹿野苑中。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四聖諦。何等為四。謂苦聖諦.苦集聖諦.苦滅聖諦.苦滅道跡聖諦。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波羅奈仙人住處鹿野苑中。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四聖諦。何等為四。謂苦聖諦.苦集聖諦.苦滅聖諦.苦滅道跡聖諦。若比丘於此四聖諦未無間等者。當修無間等。起增上欲。方便堪能。正念正知應當覺。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波羅奈仙人住處鹿野苑中。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四聖諦。何等為四。謂苦聖諦.苦集聖諦.苦滅聖諦.苦滅道跡聖諦。若比丘於苦聖諦當知.當解。於集聖諦當知.當斷。於苦滅聖諦當知.當證。於苦滅道跡聖諦當知.當修。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波羅奈仙人住處鹿野苑中。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四聖諦。何等為四。謂苦聖諦.苦集聖諦.苦滅聖諦.苦滅道跡聖諦。若比丘於苦聖諦已知.已解。於苦集聖諦已知.已斷。於苦滅聖諦已知.已證。於苦滅道跡聖諦已知.已修。如是比丘則斷愛欲。轉去諸結。於慢.無明等究竟苦邊。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波羅奈仙人住處鹿野苑中。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四聖諦。何等為四。謂苦聖諦.苦集聖諦.苦滅聖諦.苦滅道跡聖諦。若比丘於苦聖諦已知.已解。於苦集聖諦已知.已斷。於苦滅聖諦已知.已證。於苦滅道跡聖諦已知.已修。如是比丘名阿羅漢。諸漏已盡。所作已作。離諸重擔。逮得己利。盡諸有結。正智善解脫。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波羅奈國仙人住處鹿野苑中。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四聖諦。何等為四。謂苦聖諦.苦集聖諦.苦滅聖諦.苦滅道跡聖諦。若比丘於苦聖諦已知.已解。於苦集聖諦已知.已斷。於苦滅聖諦已知.已證。於苦滅道跡聖諦已知.已修。如是比丘邊際.究竟邊際.離垢邊際。梵行已終。純一清白。名為上士。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波羅奈國仙人住處鹿野苑中。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四聖諦。何等為四。謂苦聖諦.苦集聖諦.苦滅聖諦.苦滅道跡聖諦。若比丘於苦聖諦已知.已解。於苦集聖諦已知.已斷。於苦滅聖諦已知.已證。於苦滅道跡聖諦已知.已修。如是比丘無有關鍵。平治城塹。度諸嶮難。解脫結縛。名為賢聖。建立聖幢。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波羅奈仙人住處鹿野苑中。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四聖諦。何等為四。謂苦聖諦.苦集聖諦.苦滅聖諦.苦滅道跡聖諦。若比丘於苦聖諦已知.已解。於苦集聖諦已知.已斷。於苦滅聖諦已知.已證。於苦滅道跡聖諦已知.已修。如是比丘無有關鍵。平治城塹。度諸峻難。名為賢聖。建立聖幢。諸比丘。云何無有關鍵。謂五下分結已離.已知。是名離關鍵。云何平治城塹。無明謂之深塹。彼得斷知。是名平治城塹。云何度諸嶮難。謂無際生死。究竟苦邊。是名度諸嶮難。云何解脫結縛。謂愛已斷.已知。云何建立聖幢。謂我慢已斷.已知。是名建立聖幢。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波羅奈國仙人住處鹿野苑中。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四聖諦。何等為四。謂苦聖諦.苦集聖諦.苦滅聖諦.苦滅道跡聖諦。若比丘於苦聖諦已知.已解。於苦集聖諦已知.已斷。於苦滅聖諦已知.已證。於苦滅道跡聖諦已知.已修。是名比丘斷五支。成六分。守護於一。依猗於四。捨除諸諦。離四衢。證諸覺想。自身所作。心善解脫。慧善解脫。純一清白。名為上士。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波羅奈國仙人住處鹿野苑中。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四法成就。名曰大醫王者。所應王之具.王之分。何等為四。一者善知病。二者善知病源。三者善知病對治。四者善知治病已。當來更不動發。云何名良醫善知病。謂良醫善知如是如是種種病。是名良醫善知病。云何良醫善知病源。謂良醫善知此病因風起.癖陰起.涎唾起.眾冷起.因現事起.時節起。是名良醫善知病源。云何良醫善知病對治。謂良醫善知種種病。應塗藥.應吐.應下.應灌鼻.應燻.應取汗。如是比種種對治。是名良醫善知對治。云何良醫善知治病已。於未來世永不動發。謂良醫善治種種病。令究竟除。於未來世永不復起。是名良醫善知治病。更不動發。如來.應.等正覺為大醫王。成就四德。療眾生病。亦復如是。云何為四。謂如來知此是苦聖諦如實知.此是苦集聖諦如實知.此是苦滅聖諦如實知.此是苦滅道跡聖諦如實知。諸比丘。彼世間良醫於生根本對治不如實知。老.病.死.憂.悲.惱苦根本對治不如實知。如來.應.等正覺為大醫王。於生根本知對治如實知。於老.病.死.憂.悲.惱苦根本對治如實知。是故如來.應.等正覺名大醫王。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波羅奈國仙人住處鹿野苑中。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若諸沙門.婆羅門於此苦聖諦不如實知。此苦集聖諦不如實知。此苦滅聖諦不如實知。此苦滅道跡聖諦不如實知。此非沙門之沙門。非婆羅門之婆羅門。彼亦不於沙門義.婆羅門義見法自知作證。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若沙門.婆羅門於此苦聖諦如實知。此苦集聖諦如實知。此苦滅聖諦如實知。此苦滅道跡聖諦如實知。當知是沙門.婆羅門。沙門之沙門.婆羅門之婆羅門。於沙門義.婆羅門義見法自知作證。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是故。比丘。於四聖諦無間等當起增上欲。精勤堪能。方便修學。何等為四。謂苦聖諦.苦集聖諦.苦滅聖諦.苦滅道跡聖諦。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波羅奈國仙人住處鹿野苑中。廣說如上。差別者。於四聖諦不如實知。當知是沙門.婆羅門。非沙門數.非婆羅門數。於四聖諦如實知者。是沙門數.是婆羅門數。乃至。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波羅奈國仙人住處鹿野苑中。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若沙門.婆羅門於苦聖諦不如實知。苦集聖諦不如實知。苦滅聖諦不如實知。苦滅道跡聖諦不如實知。當知是沙門.婆羅門不得脫苦。若沙門.婆羅門於苦聖諦如實知。於苦集聖諦如實知。於苦滅聖諦如實知。於苦滅道跡聖諦如實知。當知是沙門.婆羅門解脫於苦。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於苦不解脫.解脫。如是捨惡趣不解脫.解脫。堪能捨戒退減。不捨戒退減。能自說得過人法自證。不能自說得過人法作證。能於此外求良福田。不能於此外求良福田。能於此外求大師。不能於此外求大師。不能越苦。堪能越苦。不堪能脫苦。堪能脫苦。如是上諸經重說悉繼以偈。 :若不知苦者  及彼眾苦因 :一切諸苦法  寂滅永無餘 :若不知道跡  能思一切苦 :心解脫於苦  慧解脫亦然 :不能越眾苦  令苦究竟脫 :若如實知苦  亦知眾苦因 :及一切諸苦  永滅盡無餘 :若復如實知  息苦之道跡 :意解脫具足  慧解脫亦然 :堪能越眾苦  究竟得解脫 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波羅奈國仙人住處鹿野苑中。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若善男子正信.非家.出家學道。彼一切所應當知四聖諦法。何等為四。謂知苦聖諦.知苦集聖諦.知苦滅聖諦.知苦滅道跡聖諦。是故。比丘。於四聖諦未無間等者。當勤方便。修無間等。如此章句。一切四聖諦經。應當具說。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是知.如是見.如是無間等。悉應當說。又三結盡。得須陀洹。一切當知四聖諦。何等為四。謂知苦聖諦.知苦集聖諦.知苦滅聖諦.知苦滅道跡聖諦。如是當知.如是當見無間等。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若三結盡。貪.恚.痴薄。得斯陀含。彼一切皆於四聖諦如實知故。何等為四。謂知苦聖諦.知苦集聖諦.知苦滅聖諦.知苦滅道跡聖諦。如是當知.如是當見.如是無間等。亦如是說。五下分結盡。生般涅槃阿那含。不還此世。彼一切知四聖諦。何等為四。知苦聖諦.知苦集聖諦.知苦滅聖諦.知苦滅道跡聖諦。如是知.如是見.如是無間等。亦如是說。若一切漏盡。無漏心解脫.慧解脫。見法自知作證。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彼一切悉知四聖諦。何等為四。謂知苦聖諦.知苦集聖諦.知苦滅聖諦.知苦滅道跡聖諦。如是知.如是見.如是無間等。亦如是說。若得辟支佛道證。彼一切知四聖諦故。何等為四。謂知苦聖諦.知苦集聖諦.知苦滅聖諦.知苦滅道跡聖諦。如是知.如是見.如是無間等。亦如是說。若得無上等正覺。彼一切知四聖諦故。何等為四。謂知苦聖諦.知苦集聖諦.知苦滅聖諦.知苦滅道跡聖諦。如是知.如是見.如是無間等。亦如是說。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波羅奈國仙人住處鹿野苑中。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譬如日出。明相先起。如是正盡苦亦有前相起。謂知四聖諦。何等為四。知苦聖諦.知苦集聖諦.知苦滅聖諦.知苦滅道跡聖諦。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是知。如是見。如是無間等。亦如是說。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波羅奈國仙人住處鹿野苑中。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若日月不出世間者。一切眾星亦不出於世間。晝夜.半月.一月.時節.歲數.剋數.須臾。皆悉不現。世間常冥。無有明照。唯有長夜。純大闇苦現於世間。若如來.應供.等正覺不出世間時。不說苦聖諦.苦集聖諦.苦滅聖諦.苦滅道跡聖諦現於世間。世間盲冥。無有明照。如是長夜。純大闇冥現於世間。若日月出於世間。眾星亦現。晝夜.半月.一月.時節.歲數.剋數.須臾。悉現世間。長夜明照。出於世間。如是。如來.應.等正覺出於世間。說苦聖諦現於世間。苦集聖諦.苦滅聖諦.苦滅道跡聖諦現於世間。不復闇冥。長夜照明。純一智慧現於世間。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波羅奈國仙人住處鹿野苑中。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譬如日出。周行空中。壞諸闇冥。光明顯照。如是。聖弟子所有集法。一切滅已。離諸塵垢。得法眼生。與無間等。俱三結斷。所謂身見.戒取.疑。此三結盡。名須陀洹。不墮惡趣法。必定正覺。趣七有天人往生。作苦邊。彼聖弟子中間雖起憂苦。聽彼聖弟子離欲.惡不善法。有覺有觀。離生喜樂。初禪具足住。不見彼聖弟子有一法不斷。能令還生此世者。此則聖弟子得法眼之大義。是故。比丘於此四聖諦未無間等者。當勤方便。起增上欲。精進修學。佛說是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波羅奈國仙人住處鹿野苑中。爾時。世尊告諸比丘。當作是說。我於苦聖諦未無間等。苦集聖諦.苦滅聖諦未無間等。而言我當得苦滅道跡聖諦無間等者。此說不應。所以者何。無是處故。若苦聖諦.苦集聖諦.苦滅聖諦未無間等。而欲苦滅道跡聖諦無間等者。無有是處。譬如有人言我欲取佉提羅葉。合集作器。盛水持行者。無有是處。所以者何。無是處故。如是言我於苦聖諦.苦集聖諦.苦滅聖諦未無間等。而欲得苦滅道跡聖諦無間等者。無有是處。若復有言我當於苦聖諦.苦集聖諦.苦滅聖諦無間等已得。復得苦滅道跡聖諦者。斯則善說。所以者何。有是處故。若苦聖諦.苦集聖諦.苦滅聖諦無間等已。而欲苦滅道跡聖諦無間等者。斯有是處。譬如有言我以純曇摩葉.摩樓迦葉。合集盛水持行者。此則善說。所以者何。有是處故。如是若言我於苦聖諦.苦集聖諦.苦滅聖諦無間等已。而欲苦滅道跡聖諦無間等者。斯則善說。所以者何。有是處故。若於苦聖諦.苦集聖諦.苦滅聖諦無間等已。而欲苦滅道跡聖諦無間等者。斯有是處故。佛說是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波羅奈國仙人住處鹿野苑中。爾時。世尊告諸比丘。如小綿丸.小劫貝華丸。置四衢道頭。四方風吹。則隨風去向於一方。如是。若沙門.婆羅門於苦聖諦不如實知。於苦集聖諦.於苦滅聖諦.苦滅道跡聖諦不如實知。當知彼沙門.婆羅門常觀他面。常隨他說。以不如實知故。聞彼所說。趣說而受。當知此人不宿修習智慧故。譬如因陀羅柱。銅鐵作之。於深入地中。四方猛風不能令動。如是。沙門.婆羅門於苦聖諦如實知。苦集聖諦.苦滅聖諦.苦滅道跡聖諦如實知者。當知是沙門.婆羅門不視他面。不隨他語。是沙門.婆羅門智慧堅固。本隨習故。不隨他語。是故。比丘。於四聖諦當勤方便。起增上欲。精進修學。佛說是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波羅奈國仙人住處鹿野苑中。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譬如石柱。長十六肘。八肘入地。四方風吹。不能令動。如是。沙門.婆羅門於苦聖諦如實知。於苦集聖諦。苦滅聖諦。苦滅道跡聖諦如實知。斯等沙門.婆羅門至諸論處。無能屈。其心解脫.慧解脫者。能使餘沙門.婆羅門反生憂苦。如是如實知.如實見。皆是先世宿習故。使智慧不可傾動。是故。比丘。於四聖諦當勤方便。起增上欲。精進修學。佛說是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波羅奈國仙人住處鹿野苑中。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譬如有人火燒頭衣。當起增上欲。急救令滅。佛告比丘。莫作是說。當置頭衣。於四聖諦起增上欲。勤加方便。修無間等。何等四。謂苦聖諦.苦集聖諦.苦滅聖諦.苦滅道跡聖諦未無間等。當勤方便。修無間等。所以者何。比丘。長夜熾然。地獄.畜生.餓鬼。諸比丘。不見極苦。如苦聖諦.苦集聖諦.苦滅聖諦.苦滅道跡聖諦。未無間等者。是比丘當忍苦.樂.憂.悲。於四聖諦勤加精進。方便修習無間等。應當學。佛說是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波羅奈國仙人住處鹿野苑中。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譬如士夫年壽百歲。有人語言。士夫若欲聞法。當日日三時受苦。晨朝時受百槍苦。日中.晡時亦復如是。於一日中受三百槍苦。如是日日。至於百歲。然後聞法。得無聞等。汝寧能不。時。彼士夫為聞法故。悉堪能受。所以者何。人生於世。長夜受苦。有時地獄。有時畜生。有時餓鬼。於三惡道空受眾苦。亦不聞法。是故我今為無間等故。不以終身受三百槍為大苦也。是故。比丘。於四聖諦未得無間等者。當勤方便。起增上欲。學無間等。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波羅奈國仙人住處鹿野苑中。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於四聖諦平等正覺。名為如來.應.等正覺。何等為四。所謂苦聖諦.苦集聖諦.苦滅聖諦.苦滅道跡聖諦。於此四聖諦平等正覺。名為如來.應.等正覺。是故。諸比丘。於四聖諦未無間者。當勤方便。起增上欲。學無間等。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摩竭國人間遊行。於王舍城波羅利弗是中間竹林聚落。國王於中造福德舍。爾時。世尊與諸大眾於中宿止。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我與汝等於四聖諦無知.無見.無隨順覺.無隨順受者。應當長夜驅馳生死。何等為四。謂苦聖諦.苦集聖諦.苦滅聖諦.苦滅道跡聖諦。我與汝等於四聖諦無知.無見.無隨順覺.無隨順受者。應當長夜驅馳生死。以我及汝於此苦聖諦順知.順入。斷諸有流。盡諸生死。不受後有。於苦集聖諦.苦滅聖諦.苦滅道跡聖諦順知.順入。斷諸有流。盡諸生死。不受後有。是故。比丘。於四聖諦未無間等者。當勤方便。起增上欲。修無間等。爾時。世尊即說偈言。 :我常與汝等  長夜涉生死 :不見聖諦故  大苦日增長 :若見四聖諦  斷有大流海 :生死永已除  不復受後生 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摩竭國人間遊行。王舍城波羅利弗是中間竹林聚落。大王於中作福德舍。爾時。世尊與諸大眾於中止宿。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汝等當行。共至申恕林。爾時。世尊與諸大眾到申恕林。坐樹下。爾時。世尊手把樹葉。告諸比丘。此手中葉為多耶。大林樹葉為多。比丘白佛。世尊。手中樹葉甚少。彼大林中樹葉無量。百千億萬倍。乃至算數譬類不可為比。如是。諸比丘。我成等正覺。自所見法。為人定說者。如手中樹葉。所以者何。彼法義饒益.法饒益.梵行饒益.明.慧.正覺.向於涅槃。如大林樹葉。如我成等正覺。自知正法。所不說者。亦復如是。所以者何。彼法非義饒益。非法饒益。非梵行饒益.明.慧.正覺.正向涅槃故。是故。諸比丘。於四聖諦未無間等者。當勤方便。起增上欲。學無間等。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毘舍離獼猴池側重閣講堂。爾時。尊者阿難晨朝著衣持缽。入毘舍離城乞食。時。有眾多離車童子晨朝從城內出。至精舍門。持弓箭。競射精舍門孔。箭箭皆入門孔。尊者阿難見已。以為奇特。彼諸離車童子能作如是難事。入城乞食。還舉衣缽。洗足已。往詣佛所。稽首佛足。退住一面。白佛言。世尊。我今晨朝著衣持缽。入毘舍離城乞食。見有眾多離車童子從城內出。至精舍門。競射門孔。箭箭皆入。我作是念。此甚奇特。諸離車童子能為難事。佛告阿難。於意云何。離車童子競射門孔。箭箭皆入。此為難耶。破一毛為百分。而射一毛分。箭箭悉中。此為難耶。阿難白佛。破一毛百分。射一分之毛。箭箭悉中。此則為難。佛告阿難。未若於苦聖諦生如實知。此則甚難。如是。苦集聖諦.苦滅聖諦.苦滅道跡聖諦如實知見。此則甚難。爾時。世尊而說偈言。 :一毛為百分  射一分甚難 :觀一一苦陰  非我難亦然 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獼猴池側重閣講堂。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譬如大地悉成大海。有一盲龜壽無量劫。百年一出其頭。海中有浮木。止有一孔。漂流海浪。隨風東西。盲龜百年一出其頭。當得遇此孔不。阿難白佛。不能。世尊。所以者何。此盲龜若至海東。浮木隨風。或至海西。南.北四維圍遶亦爾。不必相得。佛告阿難。盲龜浮木。雖復差違。或復相得。愚痴凡夫漂流五趣。暫復人身。甚難於彼。所以者何。彼諸眾生不行其義.不行法.不行善.不行真實。展轉殺害。強者陵弱。造無量惡故。是故。比丘。於四聖諦當未無間等者。當勤方便。起增上欲。學無間等。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en:Saṃyuktāgama 379: Turning the Dharma Wheel
雜阿含經/卷第16
古文 - 雜阿含經 - 雜阿含經卷第十六 宋天竺三藏求那跋陀羅譯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時。有眾多比丘集於食堂。思惟世間而思惟。爾時。世尊知諸比丘心之所念。往詣食堂。敷座而坐。告諸比丘。汝等比丘慎莫思惟世間思惟。所以者何。世間思惟非義饒益。非法饒益。非梵行饒益。非智.非覺。不順涅槃。汝等當正思惟。此苦聖諦.此苦集聖諦.此苦滅聖諦.此苦滅道跡聖諦。所以者何。如此思惟則義饒益.法饒益.梵行饒益。正智.正覺.正向涅槃。過去世時。有一士夫出王舍城。於拘絺羅池側正坐。思惟世間思惟。當思惟時。見四種軍。象軍.馬軍.車軍.步軍。無量無數。皆悉入於一藕孔中。見已。作是念。我狂失性。世間所無。而今見之。爾時。去池不遠。更有大眾一處聚集。時。彼士夫詣大眾所語言。諸人。我今發狂。我今失性。世間所無。而我今見。如上廣說。時。彼大眾皆謂士夫狂發失性。世間所無。而彼見之。佛告比丘。然彼士夫非狂失性。所見真實。所以者何。爾時。去拘絺羅池不遠。有諸天阿修羅興四種軍。戰於空中。時。諸天得勝。阿修羅軍敗。退入彼池一藕孔中。是故。比丘。汝等慎莫思惟世間。所以者何。世間思惟非義饒益。非法饒益。非梵行饒益。非智.非覺。非正向涅槃。當思惟四聖諦。何等為四。苦聖諦.苦集聖諦.苦滅聖諦.苦滅道跡聖諦。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時。有眾多比丘集於食堂。作如是論。或謂世間有常。或謂世間無常.世間有常無常.世間非有常非無常。世間有邊.世間無邊.世間有邊無邊.世間非有邊非無邊。是命是身.命異身異。如來死後有.如來死後無.如來死後有無.如來死後非有非無。爾時。世尊一處坐禪。以天耳聞諸比丘集於食堂論議之聲。聞已。往詣食堂。於大眾前敷座而坐。告諸比丘。汝等比丘眾多聚集。何所言說。時。諸比丘白佛言。世尊。我等眾多比丘集此食堂。作如是論。或說有常。或說無常。如上廣說。佛告比丘。汝等莫作如是論議。所以者何。如此論者。非義饒益。非法饒益。非梵行饒益。非智.非正覺。非正向涅槃。汝等比丘應如是論議。此苦聖諦.此苦集聖諦.此苦滅聖諦.此苦滅道跡聖諦。所以者何。如是論議。是義饒益.法饒益.梵行饒益.正智.正覺.正向涅槃。是故。比丘。於四聖諦未無間等。當勤方便。起增上欲。學無間等。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有眾多比丘集於食堂。或有貪覺覺者。或瞋覺覺者。或害覺覺者。爾時。世尊知諸比丘心之所念。往詣食堂。敷坐具於眾前坐。告諸比丘。汝等莫起貪覺覺。莫起恚覺覺。莫起害覺覺。所以者何。此諸覺非義饒益。非法饒益。非梵行饒益。非智.非正覺。不向涅槃。汝等當起苦聖諦覺.苦集聖諦覺.苦滅聖諦覺.苦滅道跡聖諦覺。所以者何。此四聖諦覺。義饒益.法饒益.梵行饒益.正智.正覺.向於涅槃。是故。諸比丘。於四聖諦當勤方便。起增上欲。正智正念。精進修學。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如上廣說。差別者。起親裡覺.國土人民覺.不死覺。乃至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時。有眾多比丘集於食堂。作如是論。或論王事.賊事.鬥戰事.錢財事.衣被事.飲食事.男女事.世間言語事.事業事.諸海中事。爾時。世尊於禪定中。以天耳聞諸比丘論說之聲。即從座起。往詣食堂。敷坐具於眾前坐。告諸比丘。汝等比丘眾多聚集。為何所說。諸比丘白佛言。世尊。我等於此聚集。或論說王事。如上廣說。佛告比丘。汝等莫作是論。論說王事。乃至不向涅槃。若論說者。應當論說。此苦聖諦.苦集聖諦.苦滅聖諦.苦滅道跡聖諦。所以者何。此四聖諦以義饒益.法饒益.梵行饒益.正智.正覺.正向涅槃。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時。有眾多比丘集於食堂。作如是說。我知法.律。汝等不知我所說成就。我等所說與理合。汝等所說不成就。不與理合。應前說者。則在後說。應後說者。則在前說。而共諍論言。我論是汝等不如。能答者當答。爾時。世尊於禪定中。以天耳聞諸比丘諍論之聲。如是廣說。乃至於四聖諦無間等者。當勤起方便。起增上欲。學無間等。佛說是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時。有眾多比丘集於食堂。作如是論。波斯匿王.頻婆娑羅王。何者大力。何者大富。爾時。世尊於禪定中。以天耳聞諸比丘論說之聲。即從座起。往詣食堂。敷坐具於眾前坐。問諸比丘。汝等何所論說。時。諸比丘即以上事具白世尊。佛告比丘。汝等用說諸王大力.大富為。汝等比丘。莫作是論。所以者何。此非義饒益。非法饒益。非梵行饒益。非智.非正覺。不向涅槃。汝等當說。此苦聖諦.苦集聖諦.苦滅聖諦.苦滅道跡聖諦。所以者何。此四聖諦是義饒益.法饒益.梵行饒益.正智.正覺.正向涅槃。是故。比丘。於四聖諦未無間等者。當勤方便。起增上欲。學無間等。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時。有眾多比丘集於食堂。作如是論。汝等宿命作何等業。為何工巧。以何自活。爾時。世尊於禪定中。以天耳聞諸比丘論說之聲。即從座起。往詣食堂。敷坐具於眾前坐。問諸比丘。汝說何等。時。諸比丘以上所說具白世尊。佛告比丘。汝等比丘。莫作是說。宿命所作。所以者何。此非義饒益。非法饒益。非梵行饒益。非智.非正覺。不向涅槃。汝等比丘。當共論說。此苦聖諦.苦集聖諦.苦滅聖諦.苦滅道跡聖諦。所以者何。此義饒益.法饒益.梵行饒益.正智.正覺.正向涅槃。是故。比丘。依於四聖諦未無間等者。當勤方便。起增上欲。學無間等。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時。有眾多比丘集於食堂。作如是說論。某甲檀越作麤疏食。我等食已。無味無力。我等不如捨彼麤食。而行乞食。所以者何。比丘乞食時得好食。又見好色。時聞好聲。多人所識。亦得衣被.臥具.醫藥。爾時。世尊於禪定中。以天耳聞諸比丘論說之聲。即詣食堂。如是廣說。乃至正向涅槃。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汝等持我所說四聖諦不。時。有異比丘從座起。正衣服。為佛作禮。合掌白佛。唯然。世尊所說四聖諦。我悉受持。佛告比丘。汝云何受持四聖諦。比丘白佛言。世尊說言。此是苦聖諦。我即受持。此苦集聖諦.此苦滅聖諦.此苦滅道跡聖諦。如是。世尊說四聖諦。我即受持。佛告比丘。善哉。善哉。我說苦聖諦。汝真實受持。我說苦集聖諦.苦滅聖諦.苦滅道跡聖諦。汝真實受持。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汝等持我所說四聖諦不。時。有比丘從座起。整衣服。偏袒右肩。為佛作禮。合掌白佛。唯然。世尊所說四聖諦。我悉受持。佛告比丘。汝云何持我所說四聖諦。比丘白佛言。世尊說苦聖諦。我悉受持。如如.不離如.不異如。真.實.審諦.不顛倒。是聖所諦。是名苦聖諦。世尊說苦集聖諦.苦滅聖諦.苦滅道跡聖諦。如如.不離如.不異如。真.實.審諦.不顛倒。是聖所諦。是為世尊說四聖諦。我悉受持。佛告比丘。善哉。善哉。汝真實持我所說四聖諦。如如.不離如.不異如。真.實.審諦.不顛倒。是名比丘真實持我四聖諦。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汝持我所說四聖諦不。時。有異比丘從座起。整衣服。為佛作禮。合掌白佛言。唯然。世尊所說四聖諦。我悉持之。云何四諦。世尊說苦聖諦。我悉持之。苦集聖諦.苦滅聖諦.苦滅道跡聖諦。我悉持之。佛告彼比丘。善哉。善哉。如我所說四聖諦。汝悉持之。諸比丘。若沙門.婆羅門作如是說。如沙門瞿曇所說苦聖諦。我當捨。更立苦聖諦者。但有言數。問已不知。增其疑惑。以非其境界故。苦集聖諦.苦滅聖諦.苦滅道跡聖諦。我今當捨。更立餘四聖諦者。彼但有言數。問已不知。增其疑惑。以非其境界故。是故比丘。於四聖諦未無間等者。當勤方便。起增上欲。學無間等。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若比丘於佛有疑者。則於苦聖諦有疑。苦集聖諦.苦滅聖諦.苦滅道跡聖諦則有疑惑。若於法.僧有疑者。則於苦聖諦疑惑。苦集聖諦.苦滅聖諦.苦滅道跡聖諦疑惑。若於佛不疑惑者。則於苦聖諦不疑惑。苦集聖諦.苦滅聖諦.苦滅道跡聖諦不疑惑。若於法.僧不疑惑者。則於苦聖諦不疑惑。苦集聖諦.苦滅聖諦.苦滅道跡聖諦不疑惑。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若沙門.婆羅門於苦聖諦有疑者。則於佛有疑。於法.僧有疑。若苦.集.滅.道疑者。則於佛有疑。於法.僧有疑。若於苦聖諦無疑者。則於佛無疑。於法.僧無疑。於集.滅.道聖諦無疑者.則於佛無疑.於法.僧無疑。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汝等共行至深嶮巖。諸比丘白佛。唯然。世尊。爾時。世尊與諸大眾至深嶮巖。敷座而坐。周匝觀察深嶮巖已。告諸比丘。此巖極大深嶮。時。有異比丘從座起。整衣服。為佛作禮。合掌白佛言。世尊。此極深嶮。然復有一極深嶮極嶮於此。甚可怖畏者不。佛知其意。即告言。如是。比丘。此極深嶮。然復有大深嶮嶮於此者。甚可怖畏。謂諸沙門.婆羅門於苦聖諦不如實知。苦集聖諦.苦滅聖諦.苦滅道跡聖諦不如實知。彼於生本諸行樂著。於老.病.死.憂.悲.惱苦生本諸行樂著。而作是行。老.病.死.憂.悲.惱苦行。轉增長故。墮於生深嶮之處。墮於老.病.死.憂.悲.惱苦深嶮之處。如是。比丘。此則大深嶮嶮於此者。是故。比丘。於四聖諦未無間等者。當勤方便。起增上欲。學無間等。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大熱地獄。若眾生生於彼中。一向與烔然。時。有異比丘從座起。整衣服。為佛作禮。合掌白佛言。如世尊說。此則大熱。世尊。唯此大熱。復有大熱過於此者。甚可怖畏。無有過上。如是。比丘。此則大熱。亦更有大熱過於此者。甚可怖畏。無有過上。何等為更有大熱。甚可怖畏。過於此者。謂沙門.婆羅門此苦聖諦不如實知。苦集聖諦.苦滅聖諦.苦滅道跡聖諦不如實知。如是乃至生.老.病.死.憂.悲.惱苦。大熱熾然。是名比丘大熱燒然。甚可怖畏。無有過者。是故。比丘。於四聖諦未無間等者。當勤方便。起增上欲。學無間等。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大闇地獄。彼諸眾生。生彼中者。不見自身分。時。有異比丘從座起。整衣服。為佛作禮。合掌白佛言。世尊。此則大闇。唯此大闇。復更有餘大闇。甚可怖畏。過於此不。佛告比丘。如是。更有大闇。甚可怖畏。過於此者。謂沙門.婆羅門於四聖諦不如實知。乃至墮於生.老.病.死.憂.悲.惱苦大闇之中。是故。比丘。於四聖諦未無間等者。當勤方便。起增上欲。學無間等。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如日遊行。照諸世界。乃至千日千月。照千世界.千須彌山.千弗婆提.千閻浮提.千拘耶尼.千鬱單越.千四天王.千三十三天.千炎魔天.千兜率天.千化樂天.千他化自在天.千梵天。是名小千世界。此千世界。中間闇冥。日月光照。有大德力。而彼不見。其有眾生。生彼中者。不見自身分。時。有異比丘從座起。整衣服。為佛作禮。合掌白佛言。世尊。如世尊說。是大闇冥。復更有餘大闇冥處過於此耶。佛告比丘。有大闇冥過於此者。謂沙門.婆羅門於苦聖諦不如實知。乃至墮於生.老.病.死.憂.悲.惱苦大闇冥中。是名比丘有大闇冥過於世界中間闇冥。是故。比丘。於四聖諦未無間等者。當勤方便。起增上欲。學無間等。佛說此經已。時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從小千世界數滿至千。是名中千世界。於是中千世界。中間闇冥。如前所說。乃至於四聖諦未無間等者。當勤方便。起增上欲。學無間等。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從中千世界數滿至千。是名三千大千世界。世界中間闇冥之處。日月遊行。普照世界。而彼不見。乃至墮於生.老.病.死.憂.悲.惱苦大闇冥中。是故。諸比丘。於四聖諦未無間等者。當勤方便。起增上欲。學無間等。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我今當說四聖諦。諦聽。諦聽。善思念之。何等為四。謂苦聖諦.苦集聖諦.苦滅聖諦.苦滅道跡聖諦。是名四聖諦。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當說。如是有.如是當知。亦如上說。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當勤禪思。正方便起。內寂其心。所以者何。比丘禪思。內寂其心成就已。如實顯現。云何如實顯現。謂此苦聖諦如實顯現。此苦集聖諦.苦滅聖諦.苦滅道跡聖諦如實顯現。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當修無量三摩提。專心正念。所以者何。修無量三摩提。專心正念已。如是如實顯現。云何如實顯現。謂此苦聖諦如實顯現。苦集聖諦.苦滅聖諦.苦滅道跡聖諦如實顯現。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佛告諸比丘。如人擲杖於虛空中。尋即還墮。或根著地。或腹著地。或頭著地。如是。沙門.婆羅門於此苦聖諦不如實知。苦集聖諦.苦滅聖諦.苦滅道跡聖諦不如實知。當知是沙門.婆羅門或墮地獄。或墮畜生。或墮餓鬼。是故。比丘。於四聖諦未無間等者。當勤方便。學無間等。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如人擲杖置虛空中。其必還墮。或墮淨地。或墮不淨地。如是。沙門.婆羅門於苦聖諦不如實知。於苦集聖諦.苦滅聖諦.苦滅道跡聖諦不如實知。以不如實知故。或生善趣。或生惡趣。是故。諸比丘。於四聖諦未無間等者。當勤方便。起增上欲。學無間等。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佛告諸比丘。譬如五節相續輪。大力士夫令速旋轉。如是。沙門.婆羅門於此苦聖諦不如實知。此苦集聖諦.苦滅聖諦.苦滅道跡聖諦不如實知。輪迴五趣。而速旋轉。或墮地獄。或墮畜生。或墮餓鬼。或人.或天。還墮惡道。長夜輪轉。是故。比丘。於四聖諦未無間等者。當勤方便。起增上欲。學無間等。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如來.應.等正覺增上說法。謂四聖諦。開示.施設.建立.分別.散說.顯現.表露。何等為四。謂苦聖諦.苦集聖諦.苦滅聖諦.苦滅道跡聖諦。是故。比丘。於四聖諦未無間等者。當勤方便。起增上欲。學無間等。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何等為黠慧。為此苦聖諦如實知。此苦集聖諦.苦滅聖諦.苦滅道跡聖諦如實知.為不知耶。諸比丘白佛。如我解世尊所說。於四聖諦如實知者。此為黠慧。佛告比丘。善哉。善哉。於苦聖諦.苦集聖諦.苦滅聖諦.苦滅道跡聖諦如實知者。是則黠慧。是故。諸比丘。於四聖諦未無間等者。當勤方便。起增上欲。學無間等。佛說是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時。須達長者往詣佛所。稽首佛足。於一面坐。白佛言。世尊。此四聖諦為漸次無間等。為一頓無間等。佛告長者。此四聖諦漸次無間。非頓無間等。佛告長者。若有說言於苦聖諦未無間等。而於彼苦集聖諦.苦滅聖諦.苦滅道跡聖諦無間等者。此說不應。所以者何。若於苦聖諦未無間等。而欲於苦集聖諦.苦滅聖諦.苦滅道跡聖諦無間等者。無有是處。猶如有人。兩細樹葉連合為器。盛水持行。無有是處。如是於苦聖諦未無間等。而欲於苦集聖諦.苦滅聖諦.苦滅道跡聖諦無間等者。無有是處。譬如有人。取蓮華葉連合為器。盛水遊行。斯有是處。如是。長者。於苦聖諦無間等已。而欲於苦集聖諦.苦滅聖諦.苦滅道跡聖諦無間等者。斯有是處。是故。長者。於四聖諦未無間等者。當勤方便。起增上欲。學無間等。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須達長者所問。有異比丘問。亦如是說。唯譬有差別。如有四登階道。昇於殿堂。若有說言不登初階。而登第二.第三.第四階昇堂殿者。無有是處。所以者何。要由初階。然後次登第二.第三.第四階得昇殿堂。如是。比丘。於苦聖諦未無間等。而欲於苦集聖諦.苦滅聖諦.苦滅道跡聖諦無間等者。無有是處。譬如。比丘。若有人言。以四階道昇於殿堂。要由初階。然後次登第二.第三.第四階得昇殿堂。應作是說。所以者何。要由初階。然後次登第二.第三.第四階昇於殿堂。有是處故。如是。比丘。若言於苦聖諦無間等已。然後次第於苦集聖諦.苦滅聖諦.苦滅道跡聖諦無間等者。應作是說。所以者何。若於苦聖諦無間等已。然後次第於苦集聖諦.苦滅聖諦.苦滅道跡聖諦無間等者。有是處故。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異比丘問。阿難所問。亦如是說。唯譬差別。佛告阿難。譬如四蹬梯昇於殿堂。若有說言不由初蹬。而登第二.第三.第四蹬昇殿堂者。無有是處。如是。阿難。若於苦聖諦未無間等。而欲苦集聖諦.苦滅聖諦.苦滅道跡聖諦無間等者。此不應說。所以者何。若於苦聖諦未無間等。而於苦集聖諦.苦滅聖諦.苦滅道跡聖諦無間等者。無有是處。譬如。阿難。由四蹬梯昇於殿堂。若有人言要由初蹬。然後次登第二.第三.第四蹬昇殿堂者。此所應說。所以者何。要由初蹬。然後次登第二.第三.第四蹬昇殿堂者。有是處故。如是。阿難。於苦聖諦無間等已。然後次第苦集聖諦.苦滅聖諦.苦滅道跡聖諦無間等者。斯有是處。佛說是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譬如大地草木。悉取為鏘。貫大海中。一切水蟲悉能貫不。比丘白佛。不能。世尊。所以者何。大海諸蟲。種種形類。或於細不可貫。或極大不可貫。佛告比丘。如是。如是。眾生界無數無量。是故。比丘。於四聖諦未無間等者。當勤方便。起增上欲。學無間等。佛說是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世尊手執土石。問諸比丘。於意云何。此手中土石為多。彼大雪山土石為多。比丘白佛言。世尊手中土石甚少少耳。雪山土石甚多無量。百千巨億。算數譬類不可為比。佛告比丘。其諸眾生於苦聖諦如實知者。苦集聖諦.苦滅聖諦.苦滅道跡聖諦如實知者。如我手中所執土石。其諸眾生於苦聖諦不如實知。於苦集聖諦.苦滅聖諦.苦滅道跡聖諦不如實知者。如彼雪山土石。其數無量。是故。比丘。於四聖諦未無間等者。當勤方便。起增上欲。學無間等。佛說是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譬如湖池。深廣五十由旬。其水盈滿。若有士夫以髮以毛。或以指端渧彼湖水。乃至再三。云何。比丘。如彼士夫所渧水多。湖池水多。比丘白佛。如彼士夫毛髮指端再三渧水。甚少少耳。彼湖大水。其量無數。乃至算數譬類不可為比。佛告比丘。如大湖水。甚多無量。如是多聞聖弟子具足見諦。得聖道果。斷諸苦本。如截多羅樹頭。於未來世成不生法。餘不盡者。如彼士夫髮毛指端所渧之水。是故。比丘。於四聖諦未無間等者。當勤方便。起增上欲。學無間等。佛說是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大湖水譬。如是薩羅多吒迦.恆伽.耶符那.薩羅遊.伊羅跋提摩醯。及四大海。其譬亦如上說。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手捉團土。大如梨果。告諸比丘。云何。比丘。我手中此團土為多。大雪山中土石為多。諸比丘白佛言。世尊手中團土少少耳。彼雪山王。其土石甚多。百千億那由他。乃至算數譬類不得為比。佛告諸比丘。如我所捉團土。如是。眾生於苦聖諦如實知。於苦集聖諦.苦滅聖諦.苦滅道跡聖諦如實知者。亦復如是。如大雪山王土石者。如是。眾生於苦聖諦不如實知。於苦集聖諦.苦滅聖諦.苦滅道跡聖諦不如實知者。亦復如是。是故。比丘。於四聖諦未無間等者。當勤方便。起增上欲。學無間等。佛說是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雪山王。如是尼民陀羅山.毘那多迦山.馬耳山.善見山.佉提羅迦山.伊沙陀羅山.由揵陀羅山.須彌山王。及大地土石。亦復如是。如梨果。如是阿摩勒迦果.跋陀羅果.迦羅迦果.豆果。乃至蒜子譬。亦復如是。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以爪甲擎土已。告諸比丘。於意云何。我爪甲上土為多。此大地土多。諸比丘白佛言。世尊甲上土甚少少耳。此大地土甚多無量。乃至算數譬類不可為比。佛告比丘。如甲上土者。若諸眾生。形可見者。亦復如是。其形微細。不可見者。如大地土。是故。比丘。於四聖諦未無間等者。當勤方便。學無間等。佛說是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陸地。如是水性亦爾。如甲上土。如是眾生.人道者。亦復如是。如大地土。如是非人亦爾。如甲上土。如是生中國者亦爾。如大地土。如是生邊地者亦爾。如甲上土。如是成就聖慧眼者。亦復如是。如大地土。如是不成就聖慧眼者亦爾。如甲上土。如是眾生知此法.律者。亦復如是。如大地土。如是眾生不知法.律者亦爾。如知。如是等知.普知。正想.正覺.正解。法無間等亦如是。如甲上土。如是眾生知有父母亦爾。如大地土。如是眾生不知有父母亦爾。如甲上土。如是知有沙門.婆羅門家之尊長。作所應作作福。此世他世畏罪行施。受齋持戒亦爾。如大地土。不知有沙門.婆羅門家之尊長。作所應作作福。此世他世畏罪行施。受齋持戒。亦如是說。如甲上土。如是眾生不殺.不盜.不邪婬.不妄語.不兩舌.不惡口.不綺語亦爾。如大地土。如是眾生不持諸戒者亦爾。如是離貪.恚.邪見。及不離貪.恚.邪見。亦如是說。如甲上土。如是不殺.不盜.不邪婬.不妄語.不飲酒。如大地土。如是不持五戒者亦爾。如甲上土。如是眾生持八戒者亦如是。如大地土。如是眾生不持八戒者亦爾。如甲上土。如是眾生持十善者亦如是。如大地土。如是眾生不持十善者亦如是。如甲上土。如是眾生從地獄命終。生人中者亦如是。如大地土。如是眾生從地獄命終。還生地獄者亦如是。如地獄。如是畜生.餓鬼亦爾。如甲上土。如是眾生從地獄命終。生天上者亦如是。如大地土。如是眾生從地獄命終。還生地獄者亦如是。如地獄。如是畜生.餓鬼亦爾。如甲上土。如是眾生人道中沒。還生人道中者亦如是。如大地土。其諸眾生從人道中沒。生地獄中者亦如是。如地獄。如是畜生.餓鬼亦爾。如甲上土。其諸眾生從天命終。還生天上者亦如是。如大地土。其諸眾生天上沒。生地獄中者亦如是。如地獄。畜生.餓鬼亦如是。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我本未聞法時。得正思惟此苦聖諦。正見已生。此苦集聖諦.此苦滅聖諦.苦滅道跡聖諦。正見已生。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已生。如是今生.當生。如生。如是起.習.近修.多修.觸.作證亦如是。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譬如眼藥丸。深廣一由旬。若有士夫取此藥丸。界界安置。能速令盡於彼界。界不得其邊。當知諸界。其數無量。是故。比丘。當善界學。善種種界。當如是學。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眾生常與界俱。與界和合。云何眾生常與界俱。謂眾生行不善心時與不善界俱。善心時與善界俱。勝心時與勝界俱。鄙心時與鄙界俱。是故。諸比丘。當作是學。善種種界。佛說是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廣說如上。差別者。即說偈言。 :常會故常生  相離生則斷 :如人執小木  而入於巨海 :人木則俱沒  懈怠俱亦然 :當離於懈怠  卑劣之精進 :賢聖不懈怠  安住於遠離 :慇懃精進禪  超度生死流 :膠漆得其素  火得風熾然 :珂乳則同色  眾生與界俱 :相似共和合  增長亦復然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眾生常與界俱。與界和合。云何與界俱。謂眾生不善心時與不善界俱。善心時與善界俱。鄙心時與鄙界俱。勝心時與勝界俱。時。尊者憍陳如與眾多比丘於近處經行。一切皆是上座多聞大德。出家已久。具修梵行。復有尊者大迦葉與眾多比丘於近處經行。一切皆是少欲知足。頭陀苦行。不畜遺餘。尊者舍利弗與眾多比丘於近處經行。一切皆是大智辯才。時。尊者大目揵連與眾多比丘於近處經行。一切皆是神通大力。時。阿那律陀與眾多比丘於近處經行。一切皆是天眼明徹。時。尊者二十億耳與眾多比丘於近處經行。一切皆是勇猛精進。專勤修行者。時。尊者陀驃與眾多比丘於近處經行。一切皆是能為大眾修供具者。時。尊者優波離與眾多比丘於近處經行。一切皆是通達律行。時。尊者富樓那與眾多比丘於近處經行。皆是辯才善說法者。時。尊者迦旃延與眾多比丘於近處經行。一切皆能分別諸經。善說法相。時。尊者阿難與眾多比丘於近處經行。一切皆是多聞總持。時。尊者羅睺羅與眾多比丘於近處經行。一切皆是善持律行。時。提婆達多與眾多比丘於近處經行。一切皆是習眾惡行。是名比丘常與界俱。與界和合。是故。諸比丘。當善分別種種諸界。佛說是經時。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如上廣說已。即說偈言。 :常會故常生  相離生則斷 :如人執小木  而入於巨海 :人木則俱沒  懈怠俱亦然 :當離於懈怠  卑劣之精進 :賢聖不懈怠  安住於遠離 :慇懃精進禪  超度生死流 :膠漆得其素  火得風熾然 :珂乳則同色  眾生與果俱 :相似共和合  增長亦復然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眾生常與界俱。與界和合。如是廣說。乃至。勝心生時與勝界俱。鄙心生時與鄙界俱。殺生時與殺界俱。盜婬.妄語.飲酒心時。與。飲酒界俱。不殺生時與不殺界俱。不盜.不婬.不妄語.不飲酒。與。不飲酒界俱。是故。諸比丘。當善分別種種界。佛說是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眾生常與界俱。與界和合。不信時與不信界俱。犯戒時與犯戒界俱。無慚無愧時與無慚無愧界俱。信心時與信界俱。持戒時與持戒界俱。慚愧心時與慚愧界俱。是故。諸比丘。當善分別種種諸界。佛說是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信.不信。如是精進.不精進。失念.不失念。正受.不正受。多聞.少聞。慳者.施者。惡慧.善慧。難養.易養。難滿.易滿。多欲.少欲。知足.不知足。攝受.不攝受界俱。如上經。如是廣說。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我今當說種種諸界。諦聽。善思。當為汝說。云何為種種界。謂眼界.色界.眼識界。耳界.聲界.耳識界。鼻界.香界.鼻識界。舌界.味界.舌識界。身界.觸界.身識界。意界.法界.意識界。是名種種界。佛說是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緣種種界生種種觸。緣種種觸生種種受。緣種種受生種種愛。云何種種界。謂十八界。眼界.色界.眼識界。乃至意界.法界.意識界。是名種種界。云何緣種種界生種種觸。乃至云何緣種種受生種種愛。謂緣眼界生眼觸。緣眼觸生眼觸生受。緣眼觸生受生眼觸生愛。耳.鼻.舌.身.意界緣生意觸。緣意觸生意觸生受。緣意觸生受生意觸生愛。諸比丘。非緣種種愛生種種受。非緣種種受生種種觸。非緣種種觸生種種界。要緣種種界生種種觸。緣種種觸生種種受。緣種種受生種種愛。是名比丘緣種種界生種種觸。緣種種觸生種種受。緣種種受生種種愛。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緣種種界生種種觸。緣種種觸生種種受。緣種種受生種種愛。云何種種界。謂十八界。眼界.色界.眼識界。乃至意界.法界.意識界。是名種種界。云何緣種種界生種種觸。緣種種觸生種種受。緣種種受生種種愛。謂緣眼界生眼觸。非緣眼觸生眼界。但緣眼界生眼觸。緣眼觸生眼受。非緣眼受生眼觸。但緣眼觸生眼受。緣眼受生眼愛。非緣眼愛生眼受。但緣眼受生眼愛。如是耳.鼻.舌.身.意界緣生意觸。非緣意觸生意界。但緣意界生意觸。緣意觸生意受。非緣意受生意觸。但緣意觸生意受。緣意受生意愛。非緣意愛生意受。但緣意受生意愛。是故。比丘。非緣種種愛生種種受。非緣種種受生種種觸。非緣種種觸生種種界。但緣種種界生種種觸。緣種種觸生種種受。緣種種受生種種愛。是名比丘當善分別種種界。佛說是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緣種種界生種種觸。緣種種觸生種種受。緣種種受生種種想。緣種種想生種種欲。緣種種欲生種種覺。緣種種覺生種種熱。緣種種熱生種種求。云何種種界。謂十八界。眼界。乃至法界。云何緣種種界生種種觸。乃至緣種種熱生種種求。謂緣眼界生眼觸。緣眼觸生眼受。緣眼受生眼想。緣眼想生眼欲。緣眼欲生眼覺。緣眼覺生眼熱。緣眼熱生眼求。如是耳.鼻.舌.身.意界緣生意觸。緣意觸生意受。緣意受生意想。緣意想生意覺。緣意覺生意熱。緣意熱生意求。是名比丘緣種種界故生種種觸。乃至緣種種熱生種種求。比丘。非緣種種求生種種熱。非緣種種熱生種種覺。非緣種種覺生種種想。非緣種種想生種種受。非緣種種受生種種觸。非緣種種觸生種種界。但緣種種界生種種觸。乃至緣種種熱生種種求。佛說是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雜阿含經/卷第17
古文 - 雜阿含經 - 雜阿含經卷第十七 宋天竺三藏求那跋陀羅譯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緣界種種故生種種觸。緣種種觸生種種想。緣種種想生種種欲。緣種種欲生種種覺。緣種種覺生種種熱。緣種種熱生種種求。云何種種界。謂十八界。眼界。乃至法界。云何緣種種界生種種觸。云何。乃至緣種種熱生種種求。謂緣眼界生眼觸。非緣眼觸生眼界。但緣眼界生眼觸。非緣眼觸生眼想。非緣眼想生眼觸。但緣眼觸生眼想。緣眼想生眼欲。非緣眼欲生眼想。但緣眼想生眼欲。緣眼欲生眼覺。非緣眼覺生眼欲。但緣眼欲生眼覺。緣眼覺生眼熱。非緣眼熱生眼覺。但緣眼覺生眼熱。緣眼熱生眼求。非緣眼求生眼熱。但緣眼熱生眼求。如是耳.鼻.舌.身.意界緣生意觸。乃至緣意熱生意求。亦如是廣說。是名比丘緣種種界生種種觸。乃至緣種種熱生種種求。非緣種種求生種種熱。乃至非緣種種觸生種種界。但緣種種界生種種觸。乃至緣種種熱生種種求。佛說是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內六入處。外六入處亦如是說。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光界.淨界.無量空入處界.無量識入處界.無所有入處界.非想非非想入處界.有滅界。時。有異比丘從座起。整衣服。稽首禮足。合掌白佛言。世尊。彼光界.淨界.無量空入處界.無量識入處界.無所有入處界.非想非非想入處界.滅界。如此諸界。何因緣可知。佛告比丘。彼光界者。緣闇故可知。淨界緣不淨故可知。無量空入處界者。緣色故可知。無量識入處界者。緣內故可知。無所有入處界者。緣所有可知。非想非非想入處界者。緣有第一故可知。滅界者。緣有身可知。諸比丘白佛言。世尊。彼光界。乃至滅界。以何正受而得。佛告比丘。彼光界.淨界.無量空入處界.無量識入處界.無所有入處界。此諸界於自行正受而得。非想非非想入處界。於第一有正受而得。滅界者。於有身滅正受而得。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東園鹿子母講堂。爾時。世尊晡時從禪覺。於講堂陰中敷座。於大眾前坐。說優檀那句。告諸比丘。緣界故生說。非不界。緣界故生見。非不界。緣界故生想。非不界。緣不界。我說生下說.下見.下想.下思.下欲.下願.下士夫.下所作.下施設.下建立.下部分.下顯示.下受生。如是中。如是勝界。緣勝界。我說彼生勝說.勝見.勝想.勝思.勝願.勝士夫.勝所作.勝施設.勝建立.勝部分.勝顯示.勝受生勝。時。有婆迦利比丘在佛後執扇扇佛。白佛言。世尊。若於三藐三佛陀起非三藐三佛陀見。彼見亦緣界而生耶。佛告比丘。於三藐三佛陀起非三藐三佛陀見。亦緣界而生。非不界。所以者何。凡夫界者。是無明界。如我先說。緣下界生下說.下見。乃至下受生。中勝界生勝說.勝見。乃至勝受生。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因生欲想。非無因。有因生恚想.害想。非無因。云何因生欲想。謂緣欲界也。緣欲界故。生欲想.欲欲.欲覺.欲熱.欲求。愚痴凡夫起欲求已。此眾生起三處邪。謂身.口.心。如是邪因緣故。現法苦住。有苦.有礙.有惱.有熱。身壞命終。生惡趣中。是名因緣生欲想。云何因緣生恚想.害想。謂害界也。緣害界。生害想.害欲.害覺.害熱.害求。愚痴凡夫起害求已。此眾生起三處邪。謂身.口.心。起三處邪因緣已。現法苦住。有苦.有礙.有惱.有熱。身壞命終。生惡趣中。是名因緣生害想。諸比丘。若諸沙門.婆羅門如是安於生。生危嶮想。不求捨離。不覺.不吐。彼則現法苦住。有苦.有礙.有惱.有熱。身壞命終。生惡趣中。譬如城邑聚落不遠有曠野。大火卒起。彼無有力能滅火者。當知彼諸野中眾生悉被火害。如是諸沙門.婆羅門安於生。生危嶮想。身壞命終。生惡趣中。諸比丘。有因生出要想。非無因。云何有因生出要想。謂出要界。緣出要界。生出要想.出要欲.出要覺.出要熱.出要求。謂彼慧者出要求時。眾生三處生正。謂身.口.心。彼如是生正因緣已。現法樂住。不苦.不礙.不惱.不熱。身壞命終。生善趣中。是名因緣生出要想。云何因緣生不恚.不害想。謂不害界也。不害界因緣生不害想.不害欲.不害覺.不害熱.不害求。彼慧者不害求時。眾生三處正。謂身.口.心。彼正因緣生已。現法樂住。不苦.不礙.不惱.不熱。身壞命終。生善趣中。是名因緣生不害想。若諸沙門.婆羅門安於生。生不害想。不捨離.不覺.不吐。現法樂住。不苦.不礙.不惱.不熱。身壞命終。生善趣中。譬如城邑聚落邊有曠野。大火卒起。有人堪能手足滅火。當知彼諸眾生依草木者。悉不被害。如是諸沙門.婆羅門安於生。生正想。不捨.不覺.不吐。現法樂住。不苦.不礙.不惱.不熱。身壞命終。生善趣中。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時。有婆羅門來詣佛所。與世尊面相慰勞已。於一面住。白佛言。眾生非自作.非他作。佛告婆羅門。如是論者。我不與相見。汝今自來。而言我非自作.非他作。婆羅門言。云何。瞿曇。眾生為自作.為他作耶。佛告婆羅門。我今問汝。隨意答我。婆羅門。於意云何。有眾生方便界。令諸眾生知作方便耶。婆羅門言。瞿曇。有眾生方便界。令諸眾生知作方便也。佛告婆羅門。若有方便界。令諸眾生知有方便者。是則眾生自作.是則他作。婆羅門。於意云何。有眾生安住界.堅固界.出界.造作界。令彼眾生知有造作耶。婆羅門白佛。有眾生安住界.堅固界.出界.造作界。令諸眾生知有造作。佛告婆羅門。若彼安住界.堅固界.出界.造作界。令諸眾生知有造作者。是則眾生自作.是則他作。婆羅門白佛。有眾生自作.有他作。瞿曇。世間多事。今當請辭。佛告婆羅門。世間多事。宜知是時。時。彼婆羅門聞佛所說。歡喜隨喜。從座起去。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拘睒彌國瞿師羅園。爾時。瞿師羅長者詣尊者阿難所。禮尊者阿難足。退坐一面。白尊者阿難。所說種種界。云何為種種界。尊者阿難告瞿師羅長者。眼界異.色界異喜處。二因緣生識。三事和合生觸。又喜觸因緣生樂受。如是耳.鼻.舌.身.意.法。亦如是說。復次。長者。有異眼界.異色界憂處。二因緣生識。三事和合生苦觸。彼苦觸因緣生苦受。如是耳.鼻.舌.身.意.法。亦如是說。復次。長者。異眼界.異色界捨處。二因緣生識。三事和合生不苦不樂觸。不苦不樂觸因緣生不苦不樂受。如是耳.鼻.舌.身.意.法。亦如是說。爾時。瞿師羅長者聞尊者阿難所說。歡喜隨喜。禮足而去。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拘睒彌國瞿師羅園。爾時。瞿師羅長者詣尊者阿難所。稽首禮足。於一面坐。白尊者阿難。所說種種界。云何為種種界。尊者阿難告瞿師羅長者。有三界。云何三。謂欲界.色界.無色界。爾時。尊者阿難即說偈言。 :曉了於欲界  色界亦復然 :捨一切有餘  得無餘寂滅 :於身和合界  永盡無餘證 :三耶三佛說  無憂離垢句 尊者阿難說是經已。瞿師羅長者歡喜隨喜。作禮而去。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拘睒彌國瞿師羅園。爾時。瞿師羅長者詣尊者阿難所。稽首禮足。退坐一面。白尊者阿難。所說種種界。云何名為種種界。尊者阿難告瞿師羅長者。有三界。色界.無色界.滅界。是名三界。即說偈言。 :若色界眾生  及住無色界 :不識滅界者  還復受諸有 :若斷於色界  不住無色界 :滅界心解脫  永離於生死 尊者阿難說是經已。瞿師羅長者歡喜隨喜。作禮而去。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拘睒彌國瞿師羅園。爾時。瞿師羅長者詣尊者阿難所。稽首禮足。退坐一面。白尊者阿難。所說種種界。云何為種種界。尊者阿難答瞿師羅長者。謂三種出界。云何三。謂從欲界出至色界。色界出至無色界.一切諸行一切思想滅界。是名三出界。即說偈言。 :知從欲界出  超踰於色界 :一切行寂滅  勤修正方便 :斷除一切愛  一切行滅盡 :知一切有餘  不復轉還有 尊者阿難說是經已。瞿師羅長者歡喜隨喜。作禮而去。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拘睒彌國瞿師羅園。爾時。尊者阿難往詣上座上座名者所。詣已。恭敬問訊。問訊已。退坐一面。問上座上座名者言。若比丘於空處.樹下.閑房思惟。當以何法專精思惟。上座答言。尊者阿難。於空處.樹下.閑房思惟者。當以二法專精思惟。所謂止.觀。尊者阿難復問上座。修習於止。多修習已。當何所成。修習於觀。多修習已。當何所成。上座答言。尊者阿難。修習於止。終成於觀。修習觀已。亦成於止。謂聖弟子止.觀俱修。得諸解脫界。阿難復問上座。云何諸解脫界。上座答言。尊者阿難。若斷界.無欲界.滅界。是名諸解脫界。尊者阿難復問上座。云何斷界。乃至滅界。上座答言。尊者阿難。斷一切行。是名斷界。斷除愛欲。是無欲界。一切行滅。是名滅界。時。尊者阿難聞上座所說。歡喜隨喜。往詣五百比丘所。恭敬問訊。退坐一面。白五百比丘言。若比丘於空處.樹下.閑房思惟時。當以何法專精思惟。時。五百比丘答尊者阿難。當以二法專精思惟。乃至滅界。如上座所說。時。尊者阿難聞五百比丘所說。歡喜隨喜。往詣佛所。稽首佛足。退坐一面。白佛言。世尊。若比丘空處.樹下.閑房思惟。當以何法專精思惟。佛告阿難。若比丘空處.樹下.閑房思惟。當以二法專精思惟。乃至滅界。如五百比丘所說。時。尊者阿難白佛言。奇哉。世尊。大師及諸弟子皆悉同法.同句.同義.同味。我今詣上座名上座者。問如此義。亦以此義.此句.此味答我。如今世尊所說。我復詣五百比丘所。亦以此義.此句.此味而問。彼五百比丘亦以此義.此句.此味答。如今世尊所說。是故當知。師及弟子一切同法.同義.同句.同味。佛告阿難。汝知彼上座為何如比丘。阿難白佛。不知。世尊。佛告阿難。上座者是阿羅漢。諸漏已盡。已捨重擔。正智心善解脫。彼五百比丘亦皆如是。佛說此經已。尊者阿難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尊者羅睺羅詣世尊所。稽首禮足。退坐一面。白佛言。世尊。云何知.云何見我此識身及外境界一切相。得無有我.我所見.我慢繫著使。佛告羅睺羅。諦聽。善思。當為汝說。羅睺羅。若比丘於所有地界。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麤.若細。若好.若醜。若遠.若近。彼一切非我.不異我.不相在如實知。水界.火界.風界.空界.識界亦復如是。羅睺羅。比丘如是知.如是見。於我此識身及外境界一切相。無有我.我所見.我慢繫著使。羅睺羅。若比丘於此識身及外境界一切相。無有我.我所見.我慢繫著使。是名斷愛縛諸結.斷諸愛.正慢無間等.究竟苦邊。佛說此經已。尊者羅睺羅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尊者羅睺羅往詣佛所。稽首禮足。退坐一面。白佛言。世尊。云何知.云何見我此識身及外境界一切相。得無有我.我所見.我慢繫著使。佛告羅睺羅。有三受。苦受.樂受.不苦不樂受。此三受何因.何集.何生.何轉。謂此三受。觸因.觸集.觸生.觸轉。彼彼觸因.彼彼受生。若彼彼觸滅。彼彼受亦滅.止.清涼.沒。如是知.如是見我此識及外境界一切相。得無有我.我所見.我慢繫著使。佛說此經已。尊者羅睺羅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尊者羅睺羅往詣佛所。稽首禮足。退住一面。白佛言。世尊。云何知.云何見我此識身及外境界一切相。得無有我.我所見.我慢繫著使。佛告羅睺羅。有三受。苦受.樂受.不苦不樂受。觀於樂受而作苦想。觀於苦受作劍刺想。觀不苦不樂受作無常想。若彼比丘觀於樂受而作苦想。觀於苦受作劍刺想。觀不苦不樂受作無常.滅想者。是名正見。爾時。世尊即說偈言。 :觀樂作苦想  苦受同劍刺 :於不苦不樂  修無常滅想 :是則為比丘  正見成就者 :寂滅安樂道  住於最後邊 :永離諸煩惱  摧伏眾魔軍 佛說此經已。尊者羅睺羅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尊者羅睺羅往詣佛所。稽首佛足。退坐一面。白佛言。世尊。云何知.云何見我此識身及外境界一切相。得無有我.我所見.我慢繫著使。佛告羅睺羅。有三受。苦受.樂受.不苦不樂受。觀於樂受。為斷樂受貪使故。於我所修梵行。斷苦受瞋恚使故。於我所修梵行。斷不苦不樂受痴使故。於我所修梵行。羅睺羅。若比丘樂受貪使已斷.已知。苦受恚使已斷.已知。不苦不樂受痴使已斷.已知者。是名比丘斷除愛欲縛.去諸結.慢無間等.究竟苦邊。爾時。世尊即說偈言。 :樂受所受時  則不知樂受 :貪使之所使  不見出要道 :苦受所受時  則不知苦受 :瞋恚使所使  不見出要道 :不苦不樂受  正覺之所說 :不善觀察者  終不度彼岸 :比丘勤精進  正知不動轉 :如此一切受  慧者能覺知 :覺知諸受者  現法盡諸漏 :明智者命終  不墮於眾數 :眾數既已斷  永處般涅槃 佛說此經已。尊者羅睺羅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大海深嶮者。此世間愚夫所說深嶮。非賢聖法.律所說深嶮。世間所說者。是大水積聚數耳。若從身生諸受。眾苦逼迫。或惱.或死。是名大海極深嶮處。愚痴無聞凡夫於此身生諸受。苦痛逼迫。或惱.或死。憂悲稱怨。啼哭號呼。心亂發狂。長淪沒溺。無止息處。多聞聖弟子於身生諸受。苦痛逼迫。或惱.或死。不生憂悲.啼哭號呼.心生狂亂。不淪生死。得止息處。爾時。世尊即說偈言。 :身生諸苦受  逼迫乃至死 :憂悲不息忍  號呼發狂亂 :心自生障礙  招集眾苦增 :永淪生死海  莫知休息處 :能捨身諸受  身所生苦惱 :切迫乃至死  不起憂悲想 :不啼哭號呼  能自忍眾苦 :心不生障礙  招集眾苦增 :不淪沒生死  永得安隱處 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愚痴無聞凡夫生苦樂受.不苦不樂受。多聞聖弟子亦生苦樂受.不苦不樂受。諸比丘。凡夫.聖人有何差別。諸比丘白佛。世尊是法根.法眼.法依。善哉。世尊。唯願廣說。諸比丘聞已。當受奉行。佛告諸比丘。愚痴無聞凡夫身觸生諸受。苦痛逼迫。乃至奪命。憂愁啼哭。稱怨號呼。佛告諸比丘。諦聽。善思。當為汝說。諸比丘。愚痴無聞凡夫身觸生諸受。增諸苦痛。乃至奪命。愁憂稱怨。啼哭號呼。心生狂亂。當於爾時。增長二受。若身受.若心受。譬如士夫身被雙毒箭。極生苦痛。愚痴無聞凡夫亦復如是。增長二受。身受.心受。極生苦痛。所以者何。以彼愚痴無聞凡夫不了知故。於諸五欲生樂受觸。受五欲樂。受五欲樂故。為貪使所使。苦受觸故。則生瞋恚。生瞋恚故。為恚使所使。於此二受。若集.若滅.若味.若患.若離不如實知。不如實知故。生不苦不樂受。為痴使所使。為樂受所繫終不離。苦受所繫終不離。不苦不樂受所繫終不離。云何繫。謂為貪.恚.痴所繫。為生.老.病.死.憂.悲.惱苦所繫。多聞聖弟子身觸生苦受。大苦逼迫。乃至奪命。不起憂悲稱怨.啼哭號呼.心亂發狂。當於爾時。唯生一受。所謂身受。不生心受。譬如士夫被一毒箭。不被第二毒箭。當於爾時。唯生一受。所謂身受。不生心受。為樂受觸。不染欲樂。不染欲樂故。於彼樂受。貪使不使。於苦觸受不生瞋恚。不生瞋恚故。恚使不使。於彼二使。集.滅.味.患.離如實知。如實知故。不苦不樂受痴使不使。於彼樂受解脫不繫。苦受.不苦不樂受解脫不繫。於何不繫。謂貪.恚.痴不繫。生.老.病.死.憂.悲.惱苦不繫。爾時。世尊即說偈言。 :多聞於苦樂  非不受覺知 :彼於凡夫人  其實大有聞 :樂受不放逸  苦觸不增憂 :苦樂二俱捨  不順亦不違 :比丘勤方便  正智不傾動 :於此一切受  黠慧能了知 :了知諸受故  現法盡諸漏 :身死不墮數  永處般涅槃 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譬如空中狂風卒起。從四方來。有塵土風.無塵土風.毘濕波風.鞞嵐婆風.薄風.厚風。乃至風輪起風。身中受風。亦復如是。種種受起。樂受.苦受.不苦不樂受。樂身受.苦身受.不苦不樂身受。樂心受.苦心受.不苦不樂心受。樂食受.苦食受.不苦不樂食受。樂無食.苦無食.不苦不樂無食受。樂貪受.苦貪受.不苦不樂貪受。樂出要受.苦出要受.不樂不苦出要受。爾時。世尊即說偈言。 :譬如虛空中  種種狂風起 :東西南北風  四維亦如是 :有塵及無塵  乃至風輪起 :如是此身中  諸受起亦然 :若樂若苦受  及不苦不樂 :有食與無食  貪著不貪著 :比丘勤方便  正智不傾動 :於此一切受  黠慧能了知 :了知諸受故  現法盡諸漏 :身死不墮數  永處般涅槃 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譬如客舍種種人住。若剎利.婆羅門.長者居士.野人獵師.持戒犯戒.在家出家。悉於中住。此身亦復如是。種種受生。苦受.樂受.不苦不樂受。樂身受.苦身受.不苦不樂身受。樂心受.苦心受.不苦不樂心受。樂食受.苦食受.不苦不樂食受。樂無食受.苦無食受.不苦不樂無食受。樂貪著受.苦貪著受.不苦不樂貪著受。樂出要受.苦出要受.不苦不樂出要受。爾時。世尊即說偈言。 :譬如客舍中  種種人住止 :剎利婆羅門  長者居士等 :旃陀羅野人  持戒犯戒者 :在家出家人  如是等種種 :此身亦如是  種種諸受生 :若樂若苦受  及不苦不樂 :有食與無食  貪著不貪著 :比丘勤方便  正智不傾動 :於此一切受  黠慧能了知 :了知諸受故  現法盡諸漏 :身死不墮數  永處般涅槃 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時。有異比丘獨一靜處禪思。念言。世尊說三受。樂受.苦受.不苦不樂受。又說諸所有受悉皆是苦。此有何義。是比丘作是念已。從禪起。往詣佛所。稽首禮足。退住一面。白佛言。世尊。我於靜處禪思。念言。世尊說三受。樂受.苦受.不苦不樂受。又說諸所有受悉皆是苦。此有何義。佛告比丘。我以一切行無常故。一切諸行變易法故。說諸所有受悉皆是苦。爾時。世尊即說偈言。 :知諸行無常  皆是變易法 :故說受悉苦  正覺之所知 :比丘勤方便  正智不傾動 :於諸一切受  黠慧能了知 :悉知諸受已  現法盡諸漏 :身死不墮數  永處般涅槃 佛說是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尊者阿難獨一靜處禪思。念言。世尊說三受。樂受.苦受.不苦不樂受。又復說諸所有受悉皆是苦。此有何義。作是念已。從禪起。詣世尊所。稽首禮足。退住一面。白佛言。世尊。我獨一靜處禪思。念言。如世尊說三受。樂受.苦受.不苦不樂受。又說一切諸受悉皆是苦。此有何義。佛告阿難。我以一切行無常故。一切行變易法故。說諸所有受悉皆是苦。又復。阿難。我以諸行漸次寂滅故說。以諸行漸次止息故說。一切諸受悉皆是苦。阿難白佛言。云何。世尊。以諸受漸次寂滅故說。佛告阿難。初禪正受時。言語寂滅。第二禪正受時。覺觀寂滅。第三禪正受時。喜心寂滅。第四禪正受時。出入息寂滅。空入處正受時。色想寂滅。識入處正受時。空入處想寂滅。無所有入處正受時。識入處想寂滅。非想非非想入處正受時。無所有入處想寂滅。想受滅正受時。想受寂滅。是名漸次諸行寂滅。阿難白佛言。世尊。云何漸次諸行止息。佛告阿難。初禪正受時。言語止息。二禪正受時。覺觀止息。三禪正受時。喜心止息。四禪正受時。出入息止息。空入處正受時。色想止息。識入處正受時。空入處想止息。無所有入處正受時。識入處想止息。非想非非想入處正受時。無所有入處想止息。想受滅正受時。想受止息。是名漸次諸行止息。阿難白佛。世尊。是名漸次諸行止息。佛告阿難。復有勝止息.奇特止息.上止息.無上止息。如是止息。於餘止息無過上者。阿難白佛。何等為勝止息.奇特止息.上止息.無上止息。諸餘止息無過上者。佛告阿難。於貪欲心不樂.解脫。恚.痴心不樂.解脫。是名勝止息.奇特止息.上止息.無上止息。諸餘止息無過上者。佛說此經已。尊者阿難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毘婆屍如來未成佛時。獨一靜處。禪思思惟。作如是觀。觀察諸受。云何為受。云何受集。云何受滅。云何受集道跡。云何受滅道跡。云何受味。云何受患。云何受離。如是觀察。有三受。樂受.苦受.不苦不樂受。觸集是受集。觸滅是受滅。若於受愛樂.讚歎.染著.堅住。是名受集道跡。若於受不愛樂.讚歎.染著.堅住。是名受滅道跡。若受因緣生樂喜。是名受味。若受無常變易法。是名受患。若於受斷欲貪.越欲貪。是名受離。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毘婆屍佛。如是式棄佛.毘濕波浮佛.迦羅迦孫提佛.迦那迦牟尼佛.迦葉佛。及我釋迦文佛。未成佛時思惟觀察諸受。亦復如是。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有異比丘獨一靜處禪思。如是觀察諸受。云何受。云何受集。云何受滅。云何受集道跡。云何受滅道跡。云何受味。云何受患。云何受離。時。彼比丘從禪覺已。詣世尊所。稽首禮足。退住一面。白佛言。世尊。我獨一靜處禪思。觀察諸受。云何為受。云何受集。云何受滅。云何受集道跡。云何受滅道跡。云何受味。云何受患。云何受離。佛告比丘。有三受。樂受.苦受.不苦不樂受。觸集是受集。觸滅是受滅。若於受愛樂.讚歎.染著.堅住。是名受集道跡。若於受不愛樂.讚歎.染著.堅住。是名受滅道跡。若受因緣生樂喜。是名受味。若受無常變易法。是名受患。若於受斷欲貪.越欲貪。是名受離。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異比丘問經。尊者阿難所問經亦如是。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云何為受。云何受集。云何受滅。云何受集道跡。云何受滅道跡。諸比丘白佛言。世尊是法根.法眼.法依。善哉。世尊。唯願廣說。諸比丘聞已。當受奉行。佛告諸比丘。諦聽。善思。當為汝說。佛告比丘。有三受。樂受.苦受.不苦不樂受。觸集是受集.觸滅是受滅。若於受愛樂.讚歎.染著.堅住。是名受集道跡。若於受不愛樂.讚歎.染著.堅住。是名受滅道跡。若受因緣生樂喜。是名受味。若受無常變易。是名受患。若於受斷欲貪.越欲貪。是名受離。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若我於諸受不如實知。受集.受滅.受集道跡.受滅道跡.受味.受患.受離不如實知。我於諸天世間.魔.梵.沙門.婆羅門.天.人眾中。不得解脫.出離.脫諸顛倒。亦非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以我於諸受.受集.受滅.受集道跡.受滅道跡.受味.受患.受離如實知故。於諸天世間.魔.梵.沙門.婆羅門.天.人眾中。為脫.為出.為脫諸顛倒。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若沙門.婆羅門於諸受不如實知。受集.受滅.受集道跡.受滅道跡.受味.受患.受離不如實知者。非沙門.非婆羅門。不同沙門.不同婆羅門。非沙門義.非婆羅門義。現法自知作證。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若沙門.婆羅門於諸受如實知。受集.受滅.受集道跡.受滅道跡.受味.受患.受離如實知者。彼是沙門之沙門.婆羅門之婆羅門。同沙門.同婆羅門。沙門義.婆羅門義。現法自知作證。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沙門.非沙門。如是沙門數.非沙門數。亦如是。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壹奢能伽羅國壹奢能伽羅林中。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我欲於此中半月坐禪。諸比丘。勿復遊行。唯除乞食及布薩。即便坐禪。不復遊行。唯除乞食及布薩。爾時。世尊半月過已。敷坐具。於眾前坐。告諸比丘。我以初成佛時所思惟禪法少許禪分。於今半月。思惟作是念。諸有眾生。生受皆有因緣。非無因緣。云何因緣。欲是因緣.覺是因緣.觸是因緣。諸比丘。於欲不寂滅.覺不寂滅.觸不寂滅。彼因緣故。眾生生受。以不寂滅因緣故。眾生生受。彼欲寂滅.覺不寂滅.觸不寂滅。以彼因緣故。眾生生受。以不寂滅因緣故。眾生生受。彼欲寂滅.覺寂滅.觸不寂滅。以彼因緣故。眾生生受。以不寂滅因緣故。眾生生受。彼欲寂滅.覺寂滅.觸寂滅。以彼因緣故。眾生生受。以彼寂滅因緣故。眾生生受。邪見因緣故。眾生生受。邪見不寂滅因緣故。眾生生受。邪志.邪語.邪業.邪命.邪方便.邪念.邪定.邪解脫.邪智因緣故。眾生生受。邪智不寂滅因緣故。眾生生受。正見因緣故。眾生生受。正見寂滅因緣故。眾生生受。正志.正語.正業.正命.正方便.正念.正定.正解脫.正智因緣故。眾生生受。正智寂滅因緣故。眾生生受。若彼欲不得者得.不獲者獲.不證者證生。以彼因緣故。眾生生受。以彼寂滅因緣故。眾生生受。是名不寂滅因緣。眾生生受。寂滅因緣。眾生生受。若沙門.婆羅門如是緣緣.緣緣集.緣緣滅.緣緣集道跡.緣緣滅道跡不如實知者。彼非沙門之沙門.非婆羅門之婆羅門。不同沙門之沙門.不同婆羅門之婆羅門。非沙門義.非婆羅門義。現法自知作證。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若沙門.婆羅門於此緣緣.緣緣集.緣緣滅.緣緣集道跡.緣緣滅道跡如實知者。當知是沙門之沙門.婆羅門之婆羅門。同沙門.同婆羅門。以沙門義.婆羅門義。現法自知作證。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夏安居時。爾時。給孤獨長者來詣佛所。稽首禮足。卻坐一面。佛為說法。示教照喜。說種種法。示教照喜已。從座起。整衣服。為佛作禮。合掌白佛言。唯願世尊與諸大眾受我三月請衣被.飲食.應病湯藥。爾時。世尊默然而許。時。給孤獨長者知佛默然受請已。從座起去。還歸自家。過三月已。來詣佛所。稽首禮足。退坐一面。佛告給孤獨長者。善哉。長者。三月供養衣被.飲食.應病湯藥。汝以莊嚴淨治上道。於未來世當獲安樂果報。然汝今莫得默然樂受此法。汝當精勤。時時學遠離喜樂。具足身作證。時。給孤獨長者聞佛所說。歡喜隨喜。從座起而去。爾時。尊者舍利弗於眾中坐。知給孤獨長者去已。白佛言。奇哉。世尊。善為給孤獨長者說法。善勸勵給孤獨長者。言。汝已三月具足供養如來大眾中。淨治上道。於未來世。當受樂報。汝莫默然樂著此福。汝當時時學遠離喜樂。具足身作證。世尊。若使聖弟子學遠離喜樂。具足身作證。得遠離五法。修滿五法。云何遠離五法。謂斷欲所長養喜.斷欲所長養憂.斷欲所長養捨.斷不善所長養喜.斷不善所長養憂。是名五法遠離。云何修滿五法。謂隨喜.歡喜.猗息.樂.一心。佛告舍利弗。如是。如是。若聖弟子修學遠離喜樂。具足身作證。遠離五法。修滿五法。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食念者.有無食念者.有無食無食念者。有食樂者.無食樂者.有無食無食樂者。有食捨者.有無食捨者.有無食無食捨者。有食解脫者.有無食解脫者.有無食無食解脫者。云何食念。謂五欲因緣生念。云何無食念。謂比丘離欲.離惡不善法。有覺有觀。離生喜樂。初禪具足住。是名無食念。云何無食無食念。謂比丘有覺有觀息。內淨一心。無覺無觀。定生喜樂。第二禪具足住。是名無食無食念。云何有食樂。謂五欲因緣生樂.生喜。是名有食樂。云何無食樂。謂息有覺有觀。內淨一心。無覺無觀。定生喜樂。是名無食樂。云何無食無食樂。謂比丘離喜貪。捨心住正念正知。安樂住彼聖說捨。是名無食無食樂。云何有食捨。謂五欲因緣生捨。是名有食捨。云何無食捨。謂彼比丘離喜貪。捨心住正念正知。安樂住彼聖說捨。第三禪具足住。是名無食捨。云何無食無食捨。謂比丘離苦息樂。憂喜先已離。不苦不樂捨。淨念一心。第四禪具足住。是名無食無食捨。云何有食解脫。謂色俱行。云何無食解脫。謂無色俱行。云何無食無食解脫。謂彼比丘貪欲不染.解脫。瞋恚.愚痴心不染.解脫。是名無食無食解脫。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尊者跋陀羅比丘及尊者阿難俱住祇樹給孤獨園。爾時。尊者阿難往詣尊者跋陀羅所。共相問訊慰勞已。於一面住。時。尊者阿難問尊者跋陀羅比丘言。云何名為見第一。云何聞第一。云何樂第一。云何想第一。云何有第一。尊者跋陀羅語尊者阿難言。有梵天自在造作.化如意。為世之父。若見彼梵天者。名曰見第一。阿難。有眾生離生喜樂。處處潤澤。處處敷悅。舉身充滿。無不滿處。所謂離生喜樂。彼從三昧起。舉聲唱說。遍告大眾。極寂靜者。離生喜樂。極樂者。離生喜樂。諸有聞彼聲者。是名聞第一。復次。阿難。有眾生於此身離喜之樂潤澤。處處潤澤。敷悅充滿。舉身充滿。無不滿處。所謂離喜之樂。是名樂第一。云何想第一。阿難。有眾生度一切識入處無所有。無所有入處具足住。若起彼想者。是名想第一。云何有第一。復次。阿難。有眾生度一切無所有入處。非想非非想入處具足住。若起彼有者。是名有第一。尊者阿難語尊者跋陀羅比丘言。多有人作如是見.如是說。汝亦同彼。有何差別。我作方便問汝。汝當諦聽。當為汝說。如其所觀。次第盡諸漏。是為見第一。如其所問。次第盡諸漏。是名聞第一。如所生樂。次第盡諸漏者。是名樂第一。如其所想。次第盡諸漏者。是名想第一。如實觀察。次第盡諸漏。是名有第一。時。二正士共論說已。從座起去。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瓶沙王詣尊者優陀夷所。稽首作禮。退坐一面。時。瓶沙王白尊者優陀夷言。云何世尊所說諸受。優陀夷言。大王。世尊說三受。樂受.苦受.不苦不樂受。瓶沙王白尊者優陀夷。莫作是言。世尊說三受。樂受.苦受.不苦不樂受。正應有二受。樂受.苦受。若不苦不樂受。是則寂滅。如是三說。優陀夷不能為王立三受。王亦不能立二受。俱共詣佛所。稽首禮足。退住一面。時。尊者優陀夷以先所說。廣白世尊。我亦不能立三受。王亦不能立二受。今故共來具問世尊如是之義。定有幾受。佛告優陀夷。我有時說一受。或時說二受。或說三.四.五.六.十八.三十六。乃至百八受。或時說無量受。云何我說一受。如說所有受。皆悉是苦。是名我說一受。云何說二受。說身受.心受。是名二受。云何三受。樂受.苦受.不苦不樂受。云何四受。謂欲界繫受.色界繫受.無色界繫受。及不繫受。云何說五受。謂樂根.喜根.苦根.憂根.捨根。是名說五受。云何說六受。謂眼觸生受。耳.鼻.舌.身.意觸生受。云何說十八受。謂隨六喜行.隨六憂行.隨六捨行受。是名說十八受。云何三十六受。依六貪著喜.依六離貪著喜.依六貪著憂.依六離貪著憂.依六貪著捨.依六離貪著捨。是名說三十六受。云何說百八受。謂三十六受。過去三十六.未來三十六.現在三十六。是名說百八受。云何說無量受。如說此受彼受等。比如是無量名說。是名說無量受。優陀夷。我如是種種說受如實義。世間不解。故而共諍論。共相違反。終竟不得我法.律中真實之義以自止息。優陀夷。若於我此所說種種受義。如實解知者。不起諍論.共相違反。起.未起諍能以法.律止令休息。然。優陀夷。有二受。欲受.離欲受。云何欲受。五欲功德因緣生受。是名欲受。云何離欲受。謂比丘離欲.惡不善法。有覺有觀。離生喜樂。初禪具足住。是名離欲受。若有說言眾生依此初禪。唯是為樂非餘者。此則不然。所以者何。更有勝樂過於此故。何者是。謂比丘離有覺有觀。內淨。定生喜.樂。第二禪具足住。是名勝樂。如是。乃至非想非非想入處。轉轉勝說。若有說言。唯有此處。乃至非想非非想極樂非餘。亦復不然。所以者何。更有勝樂過於此故。何者是。謂比丘度一切非想非非想入處。想受滅。身作證具足住。是名勝樂過於彼者。若有異學出家作是說言。沙門釋種子唯說想受滅。名為至樂。此所不應。所以者何。應當語言。此非世尊所說受樂數。世尊說受樂數者。如說。優陀夷。有四種樂。何等為四。謂離欲樂.遠離樂.寂滅樂.菩提樂。佛說此經已。尊者優陀夷及瓶沙王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若於一法。生正厭離.不樂.背捨。得盡諸漏。所謂一切眾生由食而存。復有二法。名及色。復有三法。謂三受。復有四法。謂四食。復有五法。謂五受陰。復有六法。謂六內外入處。復有七法。謂七識住。復有八法。謂世八法。復有九法。謂九眾生居。復有十法。謂十業跡。於此十法。生厭.不樂.背捨。得盡諸漏。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若於一法。生正厭離.不樂.背捨。究竟苦邊。解脫於苦。謂一切眾生由食而存。復有二法。名及色。復有三法。謂三受。復有四法。謂四食。復有五法。謂五受陰。復有六法。謂六內外入處。復有七法。謂七識住。復有八法。謂世八法。復有九法。謂九眾生居。復有十法。謂十業跡。於此十法。生正厭離.不樂.背捨。究竟苦邊。解脫於苦。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若於一法。觀察無常.觀察變易.觀察離欲.觀察滅.觀察捨離。得盡諸漏。謂一切眾生由食而存。復有二法。名及色。復有三法。謂三受。復有四法。謂四食。復有五法。謂五受陰。復有六法。謂六內外入處.復有七法。謂七識住。復有八法。謂世八法。復有九法。謂九眾生居。復有十法。謂十業跡。於此十法。正觀無常.觀察變易.觀察離欲.觀察滅.觀察捨離。得盡諸漏。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若於一法。觀察無常.觀察變易.觀察離欲.觀察滅.觀察捨離。究竟苦邊。解脫於苦。謂一切眾生由食存。復有二法。名及色。復有三法。謂三受。復有四法。謂四食。復有五法。謂五受陰。復有六法。謂六內外入處。復有七法。謂七識住。復有八法。謂世八法。復有九法。謂九眾生居。復有十法。謂十業跡。於此十業跡。觀察無常.觀察變易.觀察離欲.觀察滅.觀察捨離。究竟苦邊。解脫於苦。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雜阿含經/卷第18
古文 - 雜阿含經 - 雜阿含經卷第十八 宋天竺三藏求那跋陀羅譯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摩竭提國那羅聚落。爾時。尊者舍利弗亦在摩竭提國那羅聚落。時。有外道出家名閻浮車。是舍利弗舊善知識。來詣舍利弗。問訊.共相慰勞已。退坐一面。問舍利弗言。賢聖法.律中。有何難事。舍利弗告閻浮車。唯出家難。云何出家難。答言。愛樂者難。云何愛樂難。答言。樂常修善法難。復問。舍利弗。有道有向。修習多修習。常修善法增長耶。答言。有。謂八正道。謂正見.正志.正語.正業.正命.正方便.正念.正定。閻浮車言。舍利弗。此則善道。此則善向。修習多修習。於諸善法常修習增長。舍利弗。出家常修習此道。不久疾得盡諸有漏。時。二正士共論議已。各從座起而去。如是比閻浮車所問序四十經。閻浮車問舍利弗。云何名善說法者。為世間正向。云何名為世間善逝。舍利弗言。若說法調伏欲貪。調伏瞋恚。調伏愚痴。是名世間說法者。若向調伏欲貪。向調伏瞋恚。向調伏愚痴。是名正向。若貪欲已盡。無餘斷知。瞋恚.愚痴已盡。無餘斷知。是名善斷。復問。舍利弗。有道有向。修習多修習。能起善斷。舍利弗言。有。謂八正道。正見。乃至正定。時。二正士共論議已。各從座起而去。閻浮車問舍利弗。謂涅槃者。云何為涅槃。舍利弗言。涅槃者。貪欲永盡。瞋恚永盡。愚痴永盡。一切諸煩惱永盡。是名涅槃。復問。舍利弗。有道有向。修習多修習。得涅槃耶。舍利弗言。有。謂八正道。正見。乃至正定。時。二正士共論議已。各從座起而去。閻浮車問舍利弗。何故於沙門瞿曇所出家修梵行。舍利弗言。為斷貪欲故。斷瞋恚故。斷愚痴故。於沙門瞿曇所出家修梵行。復問。舍利弗。有道有向。修習多修習。得斷貪欲.瞋恚.愚痴耶。舍利弗言。有。謂八正道。正見。乃至正定。時。二正士共論議已。各從座起而去。閻浮車問舍利弗。謂有漏盡。云何名為有漏盡。舍利弗言。有漏者。三有漏。謂欲有漏.有有漏.無明有漏。此三有漏。欲盡無餘。名有漏盡。復問。舍利弗。有道有向。修習多習修。得漏盡耶。舍利弗答言。有。謂八正道。正見。乃至正定。時。二正士共論議已。各從座起而去。閻浮車問舍利弗。所謂阿羅漢者。云何名阿羅漢。舍利弗言。貪欲已斷無餘。瞋恚.愚痴已斷無餘。是名阿羅漢。復問。舍利弗。有道有向。修習多修習。得阿羅漢耶。舍利弗言。有。謂八正道。正見。乃至正定。時。二正士共論議已。各從座起而去。閻浮車問舍利弗。所謂阿羅漢者。云何名阿羅漢者。舍利弗言。貪欲永盡無餘。瞋恚.愚痴永盡無餘。是名阿羅漢者。復問。有道有向。修習多修習。得阿羅漢者耶。舍利弗言。有。謂八正道。正見。乃至正定。時。二正士共論議已。各從座起而去。閻浮車問舍利弗。所謂無明者。云何為無明。舍利弗言。所謂無明者。於前際無知。後際無知。前.後.中際無知。佛.法.僧寶無知。苦.集.滅.道無知。善.不善.無記無知。內無知.外無知。若於彼彼事無知闇障。是名無明。閻浮車語舍利弗。此是大闇積聚。復問。舍利弗。有道有向。修習多修習。斷無明耶。舍利弗言。有。謂八正道。正見。乃至定。時。二正士共論議已。各從座起而去。閻浮車復問尊者舍利弗。所謂有漏。云何有漏。如前說。閻浮車問舍利弗。所謂有。云何為有。舍利弗言。有謂三有。欲有.色有.無色有。復問。舍利弗。有道有向。修習多修習。斷此有耶。舍利弗言。有。謂八正道。正見。乃至正定。時。二正士共論議已。各從座起而去。閻浮車問舍利弗。所謂有身。云何有身。舍利弗言。有身者。五受陰。云何五受陰。謂色受陰。受.想.行.識受陰。復問。舍利弗。有道有向。斷此有身耶。舍利弗言。有。謂八正道。正見。乃至正定。時。二正士共論議已。各從座起而去。閻浮車問舍利弗。所謂苦者。云何為苦。舍利弗言。苦者。謂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恩愛別離苦.怨憎會苦.所求不得苦。略說五受陰苦。是名為苦。復問。舍利弗。有道有向。斷此苦耶。舍利弗言。有。謂八正道。正見。乃至正定。時。二正士共論議已。各從座起而去。閻浮車問舍利弗。所謂流者。云何為流。舍利弗言。流者。謂欲流.有流.見流.無明流。復問。舍利弗。有道有向。修習多修習。斷此流耶。舍利弗言。有。謂八正道。正見。乃至正定。時。二正士共論議已。各從座起而去。閻浮車問舍利弗。所謂扼者。云何為扼。扼如流說。閻浮車問舍利弗。所謂取者。云何為取。舍利弗言。取者。四取。謂欲取.我取.見取.戒取。復問。舍利弗。有道有向。修習多修習。斷此取耶。舍利弗言。有。謂八正道。正見。乃至正定。時。二正士共論議已。各從座起而去。閻浮車問舍利弗。所謂縛者。云何為縛。舍利弗言。縛者。四縛。謂貪欲縛.瞋恚縛.戒取縛.我見縛。復問。舍利弗。有道有向。修習多修習。斷此縛耶。舍利弗言。有。謂八正道。正見。乃至正定。時。二正士共論議已。各從座起而去。閻浮車問舍利弗。所謂結者。云何為結。舍利弗言。結者。九結。謂愛結.恚結.慢結.無明結.見結.他取結.疑結.嫉結.慳結。復問。舍利弗。有道有向。修習多修習。斷此結耶。舍利弗言。有。謂八正道。正見。乃至正定。時。二正士共論議已。各從座起而去。閻浮車問舍利弗。所謂使者。云何為使。舍利弗言。使者。七使。謂貪欲使.瞋恚使.有愛使.慢使.無明使.見使.疑使。復問。舍利弗。有道有向。修習多修習。斷此使耶。舍利弗言。有。謂八正道。正見。乃至正定。時。二正士共論議已。各從座起而去。閻浮車問舍利弗。所謂欲者。云何為欲。舍利弗言。欲者。謂眼所識色可愛.樂.念。染著色。耳聲.鼻香.舌味.身所識觸可愛.樂.念。染著觸。閻浮車。此功德非欲。但覺想思惟者。是時。舍利弗即說偈言。 :非彼愛欲使  世間種種色 :唯有覺想者  是則士夫欲 :彼諸種種色  常在於世間 :調伏愛欲心  是則黠慧者 復問。舍利弗。有道有向。修習多修習。斷此欲耶。舍利弗答言。有。謂八正道。正見。乃至正定。時。二正士共論議已。各從座起而去。閻浮車問舍利弗言。所謂養者。云何為養。舍利弗言。養者有五養。謂貪欲養.瞋恚養.睡眠養.掉悔養.疑養。復問。舍利弗。有道有向。修習多修習。斷此五養耶。舍利弗答言。有。謂八正道。正見。乃至正定。時。二正士共論議已。各從座起而去。閻浮車問舍利弗。謂穌息者。云何為穌息。舍利弗言。穌息者。謂斷三結。復問。舍利弗。有道有向。修習多修習。斷三結耶。舍利弗答言。有。謂八正道。正見。乃至正定。時。二正士共論議已。各從座起而去。閻浮車問舍利弗。謂得穌息者。云何為得穌息者。舍利弗言。得穌息者。謂三結已盡.已知。復問。有道有向。斷此結耶。舍利弗答言。有。謂八正道。正見。乃至正定。時。二正士共論議已。各從座起而去。閻浮車問舍利弗。謂得上穌息。云何為得上穌息。舍利弗言。得上穌息者。謂貪欲永盡。瞋恚.愚痴永盡。是名得上穌息。復問。舍利弗。有道有向。修習多修習。得上穌息耶。舍利弗答言。有。謂八正道。正見。乃至正定。時。二正士共論議已。各從座起而去。閻浮車問舍利弗。謂得上穌息處。云何為得上穌息處。舍利弗言。得上穌息處者。謂貪欲已斷.已知。永盡無餘。瞋恚.愚痴已斷.已知。永盡無餘。是為得上穌息處。復問。舍利弗。有道有向。修習多修習。得上穌息處耶。舍利弗答言。有。謂八正道。正見。乃至正定。時。二正士共論議已。各從座起而去。閻浮車問舍利弗。所謂清涼。云何為清涼。舍利弗言。清涼者。五下分結盡。謂身見.戒取.疑.貪欲.瞋恚。復問。有道有向。修習多修習。斷此五下分結。得清涼耶。舍利弗言。有。謂八正道。正見。乃至正定。時。二正士共論議已。各從座起而去。閻浮車問舍利弗。謂得清涼。云何為得清涼。舍利弗言。五下分已盡.已知。是名得清涼。復問。舍利弗。有道有向。修習多修習。得清涼耶。舍利弗言。有。謂八正道。正見。乃至正定。時。二正士共論議已。各從座起而去。閻浮車問舍利弗。所謂上清涼者。云何為上清涼。舍利弗言。上清涼者。謂貪欲永盡無餘。瞋恚.愚痴永盡無餘。一切煩惱永盡無餘。是名上清涼。復問。有道有向。得此上清涼耶。舍利弗言。有。謂八正道。正見。乃至正定。時。二正士共論議已。各從座起而去。閻浮車問舍利弗。所謂得上清涼。云何名得上清涼。舍利弗言。得上清涼者。謂貪欲永盡無餘。已斷.已知。瞋恚.愚痴永盡無餘。已斷.已知。是名得上清涼。復問。舍利弗。有道有向。得此上清涼耶。舍利弗言。有。謂八正道。正見。乃至正定。時。二正士共論議已。各從座起而去。閻浮車問舍利弗。所謂愛。云何為愛。舍利弗言。有三愛。謂欲愛.色愛.無色愛。復問。有道有向。斷此三愛耶。舍利弗言。有。謂八正道。正見。乃至正定。時。二正士共論議已。各從座起而去。閻浮車問舍利弗。謂業跡。云何為業跡。舍利弗言。業跡者。十不善業跡。謂殺生.偷盜.邪婬.妄語.兩舌.惡口.綺語.貪欲.瞋恚.邪見。復問。舍利弗。有道有向。斷此十業跡耶。舍利弗言。有。謂八正道。正見。乃至正定。時。二正士共論議已。各從座起而去。閻浮車問舍利弗。所謂穢者。云何為穢。舍利弗言。穢者。謂三穢。貪欲穢.瞋恚穢.愚痴穢。復問。舍利弗。有道有向。斷此三穢耶。舍利弗言。有。謂八正道。正見。乃至正定。時。二正士共論議已。各從座起而去。如穢。如是垢.膩.刺.戀.縛亦爾。 如閻浮車所問經。沙門出家所問亦如是。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尊者舍利弗亦在彼住。時。尊者舍利弗語諸比丘。若有比丘得無量三昧。身作證具足住。於有身滅.涅槃心不樂著。顧念有身。譬如士夫膠著於手。以執樹枝。手即著樹。不能得離。所以者何。膠著手故。比丘。無量三摩提身作證。心不樂著有身滅.涅槃。顧念有身。終不得離。不得現法隨順法教。乃至命終。亦無所得。還復來生此界。終不能得破於痴冥。譬如聚落傍有泥池。泥極深溺。久旱不雨。池水乾消。其地破裂。如是。比丘。不得見法隨順法教。乃至命終。亦無所得。來生當復還墮此界。若有比丘得無量三昧。身作證具足住。於有身滅.涅槃心生信樂。不念有身。譬如士夫以乾淨手執持樹枝。手不著樹。所以者何。以手淨故。如是。比丘。得無量三昧。身作證具足住。於有識滅.涅槃心生信樂。不念有身。現法隨順法教。乃至命終。不復來還生於此界。是故。比丘。當勤方便。破壞無明。譬如聚落傍有泥池。四方流水及數天雨。水常入池。其水盈溢。穢惡流出。其池清淨。如是皆得現法隨順法教。乃至命終。不復還生此界。是故。比丘。當勤方便。破壞無明。尊者舍利弗說此經已。諸比丘聞其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時。尊者舍利弗告諸比丘。若阿練若比丘或於空地.林中.樹下。當作是學。內自觀察思惟。心中自覺有欲想不。若不覺者。當於境界。或於淨相。若愛欲起。違於遠離。譬如士夫用力乘船。逆流而上。身小疲怠。船則倒還。順流而下。如是。比丘。思惟淨想。還生愛欲。違於遠離。是比丘學時。修下方便。不得淳淨。是故還為愛欲所漂。不得法力。心不寂靜。不一其心。於彼淨相隨生愛欲。流注浚輸。違於遠離。當知是比丘不敢自記。於五欲功德離欲解脫。若比丘或於空地.林中.樹下。作是思惟。我內心中為離欲不。是比丘當於境界。或取淨相。若覺其心於彼遠離。順趣浚注。譬如鳥翮。入火則卷。不可舒展。如是。比丘或取淨相。即順遠離。流注浚輸。比丘。當如是知。於方便行。心不懈怠。得法寂靜。寂止.息.樂。淳淨一心。謂我思惟已。於淨相順於遠離。隨順修道。則能堪任自記。於五欲功德離欲解脫。尊者舍利弗說是經已。諸比丘聞其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尊者舍利弗在耆闍崛山中。爾時。尊者舍利弗晨朝著衣持缽。出耆闍崛山。入王舍城乞食。於路邊見一大枯樹。即於樹下敷坐具。[僉*殳]身正坐。語諸比丘。若有比丘修習禪思。得神通力。心得自在。欲令此枯樹成地。即時為地。所以者何。謂此枯樹中有地界。是故。比丘得神通力。心作地解。即成地不異。若有比丘得神通力。自在如意。欲令此樹為水.火.風.金.銀等物。悉皆成就不異。所以者何。謂此枯樹有水界故。是故。比丘。禪思得神通力。自在如意。欲令枯樹成金。即時成金不異。及餘種種諸物。悉成不異。所以者何。以彼枯樹有種種界故。是故。比丘。禪思得神通力。自在如意。為種種物悉成不異。比丘當知。比丘禪思神通境界不可思議。是故。比丘。當勤禪思。學諸神通。舍利弗說是經已。諸比丘聞其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時。尊者舍利弗在耆闍崛山中。爾時。尊者舍利弗告諸比丘。其犯戒者。以破戒故。所依退減。心不樂住。不樂住已。失喜.息.樂.寂靜三昧.如實知見.厭離.離欲.解脫已。永不能得無餘涅槃。如樹根壞。枝葉華果悉不成就。犯戒比丘亦復如是。功德退減。心不樂住。不信樂已。失喜.息.樂.寂靜三昧.如實知見.厭離.離欲.解脫。失解脫已。永不能得無餘涅槃。持戒比丘根本具足。所依具足。心得信樂。得信樂已。心得歡喜.息.樂.寂靜三昧.如實知見.厭離.離欲.解脫。得解脫已。悉能疾得無餘涅槃。譬如樹根不壞。枝葉華果悉得成就。持戒比丘亦復如是。根本具足。所依成就。心得信樂。得信樂已。歡喜.息.樂.寂靜三昧.如實知見.厭離.離欲.解脫。疾得無餘涅槃。尊者舍利弗說是經已。諸比丘聞其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舍利弗告諸比丘。若諸比丘諍起相言。有犯罪比丘.舉罪比丘。彼若不依正思惟自省察者。當知彼比丘長夜強梁。諍訟轉增。共相違反。結恨彌深。於所起之罪。不能以正法.律止令休息。若比丘有此已起諍訟。若犯罪比丘.若舉罪比丘。俱依正思惟自省察剋責。當知彼比丘不長夜強梁。共相違反。結恨轉增。於所起之罪。能以法.律止令休息。云何比丘正思惟自省察。比丘應如是思惟。我不是.不類.不應作罪。令彼見我。若我不為此罪。彼則不見。以彼見我罪。不喜嫌責。故舉之耳。餘比丘聞者。亦當嫌責。是故長夜諍訟。強梁轉增。諍訟相言。於所起之罪。不能以正法.律止令休息。我今自知。如己輸稅。是名比丘於所起罪能自觀察。云何舉罪比丘能自省察。舉罪比丘應如是念。彼長老比丘作不類罪。令我見之。若彼不作此不類罪者。我則不見。我見其罪。不喜故舉。餘比丘見。亦當不喜故舉之。長夜諍訟。轉增不息。不能以正法.律止所起罪。令其休息。我從今日。當自去之。如己輸稅。如是舉罪比丘善能依正思惟。內自觀察。是故。諸比丘有罪及舉罪者。當依正思惟。而自觀察。不令長夜強梁增長。諸比丘。得不諍訟。所起之諍。能以法.律止令休息。尊者舍利弗說是經已。諸比丘聞已。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尊者舍利弗詣佛所。稽首佛足。退坐一面。白佛言。世尊。若舉罪比丘欲舉他罪者。令心安住。幾法得舉他罪。佛告舍利弗。若比丘令心安住。五法得舉他罪。云何為五。實非不實.時不非時。義饒益非非義饒益.柔軟不麤澀.慈心不瞋恚。舍利弗。舉罪比丘具此五法。得舉他罪。舍利弗白佛言。世尊。被舉比丘復以幾法自安其心。佛告舍利弗。被舉比丘當以五法令安其心。念言。彼何處得。為實莫令不實。令時莫令非時。令是義饒益莫令非義饒益。柔軟莫令麤澀。慈心莫令瞋恚。舍利弗。被舉比丘當具此五法。自安其心。舍利弗白佛言。世尊。我見舉他罪者。不實非實.非時非是時.非義饒益非為義饒益.麤澀不柔軟.瞋恚非慈心。世尊。於不實舉他罪比丘。當以幾法饒益令其改悔。佛告舍利弗。不實舉罪比丘當以五法饒益令其改悔。當語之言。長老。汝今舉罪。不實非是實。當改悔。不時非是時.非義饒益非是義饒益.麤澀非柔軟.瞋恚非慈心。汝當改悔。舍利弗。不實舉他罪比丘當以此五法饒益令其改悔。亦令當來世比丘不為不實舉他罪。舍利弗白佛言。世尊。被不實舉罪比丘復以幾法令不變悔。佛告舍利弗。彼不實舉罪比丘當以五法不自變悔。彼應作是念。彼比丘不實舉罪非是實.非時非是時.非義饒益非是義饒益.麤澀非柔軟.瞋恚非慈心。我真不變悔。被不實舉罪比丘當以此五法自安其心。不自變悔。舍利弗白佛言。世尊。有比丘舉罪實非不實.時不非時.義饒益不非義饒益.柔軟非麤澀.慈心非瞋恚。實舉罪比丘當以幾法饒益令不改變。佛告舍利弗。實舉罪比丘當以五法饒益令不變悔。當作是言。長老。汝實舉罪非不實.時不非時.義饒益不非義.柔軟非麤澀.慈心非瞋恚。舍利弗。實舉罪比丘當以此五法義饒益令不變悔。亦令來世實舉罪比丘而不變悔。舍利弗白佛言。世尊。被實舉罪比丘當以幾法饒益令不變悔。佛告舍利弗。被舉罪比丘當以五法饒益令不變悔。當作是言。彼比丘實舉罪非不實。汝莫變悔。時不非時.義饒益不非義饒益.柔軟非麤澀.慈心非瞋恚。汝莫變悔。舍利弗白佛言。世尊。我見被實舉罪比丘有瞋恚者。世尊。被實舉罪瞋恚比丘當以幾法令於瞋恨而自開覺。佛告舍利弗。被實舉罪瞋恚比丘當以五法令自開覺。當語彼言。長老。彼比丘實舉汝罪。非不實。汝莫瞋恨。乃至慈心非瞋恚。汝莫瞋恨。舍利弗。被實舉罪瞋恚比丘當以此五法。令於恚恨而得開覺。舍利弗白佛言。世尊。有實.不實舉我罪者。於彼二人。我當自安其心。若彼實者。我當自知。若不實者。當自開解言。此則不實。我今自知無此法也。世尊。我當如是。如世尊所說解材譬經說。教諸沙門。若有賊來。執汝以鋸解身。汝等於賊起惡念惡言者。自生障礙。是故。比丘。若以鋸解汝身。汝當於彼勿起惡心變易及起惡言。自作障礙。於彼人所。當生慈心。無怨無恨。於四方境界慈心正受具足住。應當學。是故。世尊。我當如是。如世尊所說。解身之苦。當自安忍。況復小苦.小謗而不安忍。沙門利.沙門欲。欲斷不善法。欲修善法。於此不善法當斷。善法當修。精勤方便。善自防護。繫念思惟。不放逸行。應當學。舍利弗白佛言。世尊。我若舉他比丘罪。實非不實.時非不時.義饒益非非義饒益.柔軟非麤澀.慈心不瞋恚。然彼被舉比丘有懷瞋恚者。佛問舍利弗。何等像類比丘聞舉其罪而生瞋恚。舍利弗白佛言。世尊。若彼比丘諂曲幻偽.欺誑不信.無慚無愧.懈怠失念.不定惡慧.慢緩.違於遠離.不敬戒律.不顧沙門.不勤修學.不自省察.為命出家.不求涅槃。如是等人。聞我舉罪。則生瞋恚。佛問舍利弗。何等像類比丘聞汝舉罪而不瞋恨。舍利弗白佛言。世尊。若有比丘不諂曲.不幻偽.不欺誑.有信.慚愧.精勤正念.正定智慧.不慢緩.不捨遠離.深敬戒律.顧沙門行.尊崇涅槃.為法出家.不為性命。如是比丘聞我舉罪。歡喜頂受。如飲甘露。譬如剎利.婆羅門女。沐浴清淨。得好妙華。愛樂頂戴。以冠其首。如是。比丘不諂曲.不幻偽.不欺誑.正信.慚愧.精勤正念.正定智慧.不慢緩.心存遠離.深敬戒律.顧沙門行.勤修自省.為法出家.志求涅槃。如是比丘聞我舉罪。歡喜頂受。如飲甘露。佛告舍利弗。若彼比丘諂曲幻偽.欺誑.不信.無慚無愧.懈怠失念.不定惡慧.慢緩.違於遠離.不敬戒律.不顧沙門行.不求涅槃.為命出家。如是比丘不應教授。與共言語。所以者何。此等比丘破梵行故。若彼比丘不諂曲.不幻偽.不欺誑.信心.慚愧.精勤正念.正定智慧.不慢緩.心存遠離.深敬戒律.顧沙門行.志崇涅槃.為法出家。如是比丘應當教授。所以者何。如是比丘能修梵行。能自建立故。佛說此經已。尊者舍利弗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那羅揵陀賣衣者菴羅園。爾時。舍利弗詣世尊所。稽首禮足。退坐一面。白佛言。世尊。我深信世尊。過去.當來.今現在。諸沙門.婆羅門所有智慧。無有與世尊菩提等者。況復過上。佛告舍利弗。善哉。善哉。舍利弗。善哉所說。第一之說。能於眾中作師子吼。自言深信世尊。言過去.當來.今現在。沙門.婆羅門所有智慧。無有與佛菩提等者。況復過上。佛問舍利弗。汝能審知過去三藐三佛陀所有增上戒。舍利弗白佛言。不知。世尊復問。舍利弗。知如是法.如是慧.如是明.如是解脫.如是住不。舍利弗白佛言。不知。世尊。佛告舍利弗。汝復知未來三藐三佛陀所有增上戒。如是法.如是慧.如是明.如是解脫.如是住不。舍利弗白佛言。不知。世尊。佛告舍利弗。汝復能知今現在佛所有增上戒。如是法.如是慧.如是明.如是解脫.如是住不。舍利弗白佛言。不知。世尊。佛告舍利弗。汝若不知過去.未來.今現在諸佛世尊心中所有諸法。云何如是讚歎。於大眾中作師子吼。說言。我深信世尊。過去.當來諸沙門.婆羅門所有智慧。無有與世尊菩提等者。況復過上。舍利弗白佛言。世尊。我不能知過去.當來.今現在諸佛世尊心之分齊。然我能知諸佛世尊法之分齊。我聞世尊說法。轉轉深.轉轉勝.轉轉上.轉轉妙。我聞世尊說法。知一法即斷一法。知一法即證一法。知一法即修習一法。究竟於法。於大師所得淨信。心得淨。世尊是等正覺。世尊。譬如國王有邊城。城周匝方直。牢固堅密。唯有一門。無第二門。立守門者。人民入出皆從此門。若入若出。其守門者。雖復不知人數多少。要知人民唯從此門。更無他處。如是。我知過去諸佛.如來.應.等正覺悉斷五蓋惱心。令慧力羸.墮障礙品.不向涅槃者。住四念處。修七覺分。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彼當來世諸佛世尊亦斷五蓋惱心。令慧力羸.墮障礙品.不向涅槃者。住四念處。修七覺分。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今現在諸佛.世尊.如來應.等正覺亦斷五蓋惱心。令慧力羸.墮障礙品.不向涅槃者。住四念處。修七覺分。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佛告舍利弗。如是。如是。舍利弗。過去.未來.今現在佛悉斷五蓋惱心。慧力羸.墮障礙品.不向涅槃者。住四念處。修七覺分。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佛說是經已。尊者舍利弗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尊者舍利弗在耆闍崛山中。時。有月子比丘。是提婆達多弟子。詣尊者舍利弗。共相問訊慰勞已。退住一面。退住一面已。尊者舍利弗問月子比丘言。提婆達多比丘為諸比丘說法不。月子比丘答言。說法。尊者舍利弗問月子比丘言。提婆達多雲何說法。月子比丘語尊者舍利弗言。彼提婆達多如是說法言。比丘心法修心。是比丘能自記說。我已離欲。解脫五欲功德。舍利弗語月子比丘言。汝提婆達多何以不說法言。比丘心法善修心。離欲心。離瞋恚心。離愚痴心。得無貪法.無恚法.無痴法。不轉還欲有.色有.無色有法。彼比丘能自記說言。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耶。月子比丘言。彼不能也。尊者舍利弗。爾時。尊者舍利弗語月子比丘言。若有比丘心法善修心者。能離貪欲心.瞋恚.愚痴心。得無貪法.無恚.無痴法。是比丘能自記說。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譬如村邑。近有大石山。不斷.不壞.不穿.厚密。正使東方風來。不能令動。亦復不能過至西方。如是南.西.北方.四維風來。不能傾動。亦不能過。如是。比丘心法善修心者。離貪欲心。離瞋恚心。離愚痴心。得無貪法.無恚法.無痴法。是比丘能自記說。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譬如因陀銅鐵及銅柱深入地中。築令堅密。四方風吹不能傾動。如是。比丘心法善修心已。離貪欲心。離瞋恚心。離愚痴心。得無貪法.無恚法.無痴法。是比丘能自記說。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譬如石柱長十六肘。八肘入地。四方風吹不能傾動。如是。比丘心法善修心已。悉離貪欲心。離瞋恚心。離愚痴心。得無貪法.無恚法.無痴法。能自記說。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譬如火燒未燒者。燒已不復更燒。如是。比丘心法修心已。離貪欲心。離瞋恚心。離愚痴心。得無貪法.無恚法.無痴法。能自記說。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舍利弗說此經已。諸比丘聞其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時。尊者舍利弗亦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尊者舍利弗晨朝著衣持缽。入王舍城乞食。乞食已。於一樹下食。時。有淨口外道出家尼從王舍城出。少有所營。見尊者舍利弗坐一樹下食。見已。問言。沙門食耶。尊者舍利弗答言。食。復問。云何。沙門下口食耶。答言。不也。姊妹。復問。仰口食耶。答言。不也。姊妹。復問。云何。方口食耶。答言。不也。姊妹。復問。四維口食耶。答言。不也。姊妹。復問。我問沙門食耶。答我言。食。我問仰口耶。答我言。不。下口食耶。答我言。不。方口食耶。答我言。不。四維口食耶。答我言。不。如此所說。有何等義。尊者舍利弗言。姊妹。諸所有沙門.婆羅門明於事者.明於橫法.邪命求食者.如是沙門.婆羅門下口食也。若諸沙門.婆羅門仰觀星曆。邪命求食者。如是沙門.婆羅門則為仰口食也。若諸沙門.婆羅門為他使命。邪命求食者。如是沙門.婆羅門則為方口食也。若有沙門.婆羅門為諸醫方種種治病。邪命求食者。如是沙門.婆羅門則為四維口食也。姊妹。我不墮此四種邪命而求食也。然我。姊妹。但以法求食而自活也。是故我說不為四種食也。時。淨口外道出家尼聞尊者舍利弗所說。歡喜隨喜而去。時。淨口外道出家尼於王舍城裡巷四衢處讚歎言。沙門釋子淨命自活。極淨命自活。諸有欲為施者。應施沙門釋種子。若欲為福者。應於沙門釋子所作福。時。有諸外道出家聞淨口外道出家尼讚歎沙門釋子聲。以嫉妒心。害彼淨口外道出家尼。命終之後生兜率天。以於尊者舍利弗所生信心故也。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尊者大目揵連在王舍城耆闍崛山中。爾時。尊者大目揵連告諸比丘。一時。世尊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我於此耆闍崛山中住。我獨一靜處。作如是念。云何為聖默然。復作是念。若有比丘息有覺有觀。內淨一心。無覺無觀三昧生喜樂。第二禪具足住。是名聖默然。復作是念。我今亦當聖默然。息有覺有觀。內淨一心。無覺無觀三昧生喜樂。具足住多住。多住已。復有覺有觀心起。爾時。世尊知我心念。於竹園精舍沒。於耆闍崛山中現於我前。語我言。目揵連。汝當聖默然。莫生放逸。我聞世尊說已。即復離有覺有觀。內淨一心。無覺無觀三昧生喜樂。第二禪具足住。如是再三。佛亦再三教我。汝當聖默然。莫放逸。我即復息有覺有觀。內淨一心。無覺無觀三昧生喜樂。第三禪具足住。若正說佛子從佛口生。從法化生。得佛法分者。則我身是也。所以者何。我是佛子。從佛口生。從法化生。得佛法分。以少方便。得禪.解脫.三昧.正受。譬如轉輪聖王長太子。雖未灌頂。已得王法。不勤方便。能得五欲功德。我亦如是。為佛之子。不勤方便。得禪.解脫.三昧.正受。於一日中。世尊以神通力三至我所。三教授我。以大人處所建立於我。尊者大目揵連說此經已。諸比丘聞其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尊者大目揵連在王舍城耆闍崛山中。爾時。尊者大目揵連告諸比丘。一時。世尊住王舍城。我住耆闍崛山中。我獨一靜處。作如是念。云何名為聖住。復作是念。若有比丘不念一切相。無相心正受。身作證具足住。是名聖住。我作是念。我當於此聖住。不念一切相.無相心正受。身作證具足住多住。多住已。取相心生。爾時。世尊知我心念。如力士屈申臂頃。以神通力。於竹園精舍沒。於耆闍崛山中現於我前。語我言。目揵連。汝當住於聖住。莫生放逸。我聞世尊教已。即離一切相。無相心正受。身作證具足住。如是至三。世尊亦三來教我。汝當住於聖住。莫生放逸。我聞教已。離一切相。無相心正受。身作證具足住。諸大德。若正說佛子者。則我身是從佛口生。從法化生。得佛法分。所以者何。我是佛子。從佛口生。從法化生。得佛法分。以少方便。得禪.解脫.三昧.正受。譬如轉輪聖王太子。雖未灌頂。已得王法。不勤方便。能得五欲功德。我亦如是。為佛之子。不勤方便。得禪.解脫.三昧.正受。於一日中。世尊以神通力三至我所。三教授我。以大人處建立於我。尊者大目揵連說此經已。諸比丘聞其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尊者舍利弗.尊者大目揵連.尊者阿難在王舍城迦蘭陀竹園。於一房共住。時。尊者舍利弗於後夜時告尊者目揵連。奇哉。尊者目揵連。汝於今夜住寂滅正受。尊者目揵連聞尊者舍利弗語。尊者目揵連言。我都不聞汝喘息之聲。尊者目揵連言。此非寂滅正受。麤正受住耳。尊者舍利弗。我於今夜與世尊共語。尊者舍利弗言。目揵連。世尊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去此極遠。云何共語。汝今在竹園。云何共語。汝以神通力至世尊所。為是世尊神通力來至汝所。尊者目揵連語尊者舍利弗。我不以神通力詣世尊所。世尊不以神通力來至我所。然我於舍衛國王舍城中聞。世尊及我俱得天眼.天耳故。我能問世尊。所謂慇懃精進。云何名為慇懃精進。世尊答我言。目揵連。若此比丘晝則經行.若坐。以不障礙法自淨其心。初夜若坐.經行。以不障礙法自淨其心。於中夜時。出房外洗足。還入房。右脅而臥。足足相累。係念明相。正念正知。作起思惟。於後夜時。徐覺徐起。若坐亦經行。以不障礙法自淨其心。目揵連。是名比丘慇懃精進。尊者舍利弗語尊者目揵連言。汝大目揵連真為大神通力.大功德力。安坐而坐。我亦大力。得與汝俱。目揵連。譬如大山。有人持一小石。投之。大山色味悉同。我亦如是。得與尊者大力大德。同座而坐。譬如世間鮮淨好物。人皆頂戴。如是。尊者目揵連大德大力。諸梵行者皆應頂戴。諸有得遇尊者目揵連交遊往來。恭敬供養者。大得善利。今亦得與尊者大目揵連交遊往來。亦得善利。時。尊者大目揵連語尊者舍利弗。我今得與大智大德尊者舍利弗同座而坐。如以小石投之大山。得同其色。我亦如是。得與尊者大智舍利弗同座而坐。為第二伴。時。二正士共論議已。各從座起而去。
雜阿含經/卷第19
古文 - 雜阿含經 - 雜阿含經卷第十九 宋天竺三藏求那跋陀羅譯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尊者大目揵連在耆闍崛山。時。釋提桓因有上妙堂觀。於夜來詣尊者大目揵連所。稽首禮足。退坐一面。時。釋提桓因光明普照耆闍崛山。周匝大明。爾時。釋提桓因坐已。即說偈言。 :能伏於慳垢  大德隨時施 :是名施中賢  來世見殊勝 時。大目揵連問帝釋言。憍屍迦。云何為伏慳垢。見於殊勝。而汝說言。 :能調伏慳垢  大德隨時施 :是則施中賢  來世見殊勝 時。天帝釋答言。尊者大目揵連。勝婆羅門大姓.勝剎利大姓.勝長者大姓.勝四王天.勝三十三天。稽首敬禮故。尊者大目揵連。我為勝婆羅門大姓.勝剎利大姓.勝長者大姓.勝四王天.勝三十三天恭敬作禮。見斯果報。故說此偈。復次。尊者大目揵連。乃至日所周行。照於諸方。至千世界.千月千日.千須彌山王.千弗婆提舍.千鬱多羅提舍.千瞿陀尼迦.千閻浮提.千四天王.千三十三天.炎摩天.兜率陀天.化樂天.他化自在天.千梵天。名為小千世界。此小千世界中無有堂觀與毘闍延堂觀等者。毘闍延有百一樓觀。觀有七重。重有七房。房有七天後。後各七侍女。尊者大目揵連。於小千世界無有如是堂觀端嚴如毘闍延者。我見是調伏慳故。有此妙果。故說斯偈。大目揵連語帝釋言。善哉。善哉。憍屍迦。汝能見此勝妙果報。而說斯偈。時。天帝釋聞尊者大目揵連所說。歡喜隨喜。忽然不現。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時。尊者大目揵連在耆闍崛山中。爾時。尊者大目揵連獨一靜處禪思。作是念。昔有時。釋提桓因於界隔山石窟中。問世尊愛盡解脫之義。世尊為說。聞已隨喜。似欲更有所問義。我今當往問其喜意。作是念已。如力士屈申臂頃。於耆闍崛山沒。至三十三天。去一分陀利池不遠而住。時。天帝釋與五百婇女遊戲浴池。有諸天女。音聲美妙。爾時。帝釋遙見尊者大目揵連。語諸天女言。莫歌。莫歌。時。諸天女即便默然。天帝釋即詣尊者大目犍連所。稽首禮足。退住一面。尊者大目揵連問帝釋言。汝先於界隔山中問世尊愛盡解脫義。聞已隨喜。汝意云何。為聞說隨喜。為更欲有所問。故隨喜耶。天帝釋語尊者大目揵連。我三十三天多著放逸樂。或憶先事。或時不憶。世尊今在王舍城迦蘭陀竹園。尊者欲知我先界隔山中所問事者。今可往問世尊。如世尊說。汝當受持。然我此處有好堂觀。新成未久。可入觀看。時。尊者大目揵連默然受請。即與天帝釋共入堂觀。彼諸天女遙見帝釋來。皆作天樂。或歌或舞。諸天女輩著身瓔珞莊嚴之具。出妙音聲。合於五樂。如善作樂。音聲不異。諸天女輩既見尊者大目揵連。悉皆慚愧。入室藏隱。時。天帝釋語尊者大目揵連。觀此堂觀地好平正。其壁.柱.梁.重閣.窗牖.羅網.簾障。悉皆嚴好。尊者大目揵連語帝釋言。憍屍迦。先修善法福德因緣。成此妙果。如是。帝釋三自稱歎。問尊者大目揵連。尊者大目揵連亦再三答。時。尊者大目揵連作是念。今此帝釋極自放逸。著界神住。歎此堂觀。我當令彼心生厭離。即入三昧。以神通力。以一足指撇其堂觀。悉令震動。時。尊者大目揵連即沒不現。諸天女眾見此堂觀震掉動搖。顛沛恐怖。東西馳走。白帝釋言。此是憍屍迦大師。有此大功德力耶。時。天帝釋語諸天女。此非我師。是大師弟子大目揵連。梵行清淨。大德大力者。諸天女言。善哉。憍屍迦。乃有如此梵行大德大力同學。大師德力當復如何。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三十三天驄色虛軟石上。去波梨耶多羅.拘毘陀羅香樹不遠夏安居。為母及三十三天說法。爾時。尊者大目揵連在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安居。時。諸四眾詣尊者大目揵連所。稽首禮足。退坐一面。白尊者大目揵連。知世尊夏安居處不。尊者大目揵連答言。我聞世尊在三十三天驄色虛軟石上。去波梨耶多羅.拘毘陀羅香樹不遠夏安居。為母及三十三天說法。時。諸四眾聞尊者大目揵連所說。歡喜隨喜。各從座起。作禮而去。時。諸四眾過三月安居已。復詣尊者大目揵連所。稽首禮足。退坐一面。時。尊者大目揵連為諸四眾種種說法。示教照喜。示教照喜已。默然而住。時。諸四眾從座而起。稽首作禮。白尊者大目揵連。尊者大目揵連。當知我等不見世尊已久。眾甚虛渴欲見世尊。尊者大目揵連。若不憚勞者。願為我等往詣三十三天。普為我等問訊世尊。少病少惱。起居輕利。安樂住不。又白世尊。閻浮提四眾願見世尊。而無神力昇三十三天禮敬世尊。三十三天自有神力來下人中。唯願世尊還閻浮提。以哀愍故。時。尊者大目犍連默然而許。時。諸四眾知尊者大目犍連默然許已。各從座起。作禮而去。爾時。尊者大目犍連知四眾去已。即入三昧。如其正受。如大力士屈伸臂頃。從舍衛國沒。於三十三天驄色虛軟石上。去波梨耶多羅.拘毘陀羅香樹不遠而現。爾時。世尊與三十三天眾無量眷屬圍繞說法。時。尊者大目犍連遙見世尊。踴躍歡喜。作是念。今日世尊。諸天大眾圍繞說法。與閻浮提眾會不異。爾時。世尊知尊者大目犍連心之所念。語尊者大目犍連言。大目犍連。非為自力。我欲為諸天說法。彼即來集。欲令其去。彼即還去。彼隨心來。隨心去也。爾時。尊者大目犍連稽首佛足。退坐一面。白世尊言。種種諸天大眾雲集。彼天眾中。有曾從佛世尊聞所說法。得不壞淨。身壞命終。來生於此。佛告尊者大目犍連。如是。如是。此中種種諸天來雲集者。有從宿命聞法。得佛不壞淨。法.僧不壞淨。聖戒成就。身壞命終。來生於此。時。天帝釋見世尊與尊者大目犍連歎說。諸天眾共語已。語尊者大目犍連。如是。如是。尊者大目犍連。此中種種眾會皆是宿命。曾聞正法。得於佛不壞淨。法.僧不壞淨。聖戒成就。身壞命終。來生於此。時。有異比丘見世尊與尊者大目犍連及天帝釋語言善相述可已。語尊者大目犍連。如是。如是。尊者大目犍連。是中種種諸天來會此者。皆是宿命曾聞正法。得於佛不壞淨。法.僧不壞淨。聖戒成就。身壞命終。而來生此。時。有一天子從座起。整衣服。偏袒右肩。合掌白佛。世尊。我亦成就於佛不壞淨。故來生此。復有天子言。我得法不壞淨。有言得僧不壞淨。有言聖戒成就。故來生此。如是諸天無量千數。於世尊前各自記說得須陀洹法。悉於佛前即沒不現。時。尊者大目犍連知諸天眾去。不久從座起。整衣服。偏袒右肩。白佛言。世尊。閻浮提四眾稽首敬禮世尊足。問訊世尊。少病少惱。起居輕利。安樂住不。四眾思慕。願見世尊。又白世尊。我等人間無有神力昇三十三天禮覲世尊。然彼諸天有大德力悉能來下至閻浮提。唯願世尊還閻浮提。愍四眾故。佛告目犍連。汝可還彼。語閻浮提人。卻後七日。世尊當從三十三天還閻浮提僧迦舍城。於外門外優曇缽樹下。尊者大目揵連受世尊教。即入三昧。譬如力士屈伸臂頃。從三十三天沒。至閻浮提。告諸四眾。諸人當知。世尊卻後七日。從三十三天還閻浮提僧迦舍城。於外門外優曇缽樹下。如期七日。世尊從三十三天下閻浮提僧迦舍城優曇缽樹下。天龍鬼神。乃至梵天。悉從來下。即於此時。名此會名天下處。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時。有四十天子來詣尊者大目犍連所。稽首作禮。退坐一面。時。尊者大目犍連語諸天子言。善哉。諸天子。於佛不壞淨成就。法.僧不壞淨成就。時。四十天子從座起。整衣服。偏袒右肩。合掌白尊者大目揵連。我得於佛不壞淨。於法.僧不壞淨。聖戒成就。故生天上。有一天言。得於佛不壞淨。有言得法不壞淨。有言得僧不壞淨。有言聖戒成就。身壞命終。得生天上。時。四十天子於尊者大目犍連前。各自記說得須陀洹果。即沒不現。如四十天子。如是四百.八百.十千天子亦如是說。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時。尊者大目犍連與尊者勒叉那比丘共在耆闍崛山中。尊者勒叉那晨朝詣尊者大目犍連所。語尊者大目犍連。共出耆闍崛山。入王舍城乞食。時。尊者大目犍連默然而許。即共出耆闍崛山。入王舍城乞食。行至一處。尊者大目犍連心有所念。欣然微笑。尊者勒叉那見微笑已。即問尊者大目犍連言。若佛及佛弟子欣然微笑。非無因緣。尊者今日何因何緣而發微笑。尊者大目犍連言。所問非時。且入王舍城乞食。還於世尊前。當問是事。是應時問。當為汝說。時。尊者大目揵連與尊者勒叉那入王舍城乞食而還。洗足。舉衣缽。俱詣佛所。稽首佛足。退坐一面。尊者勒叉那問尊者大目揵連。我今晨朝與汝共出耆闍崛山乞食。汝於一處欣然微笑。我即問汝微笑因緣。汝答我言所問非時。今復問汝何因何緣欣然微笑。尊者大目犍連語尊者勒叉那。我路中見一眾生。身如樓閣。啼哭號呼。憂悲苦痛。乘虛而行。我見是已。作是思惟。如是眾生受如此身。而有如是憂悲大苦。故發微笑。爾時。世尊告諸比丘。善哉。善哉。我聲聞中。住實眼.實智.實義.實法。決定通達。見是眾生。我亦見此眾生。而不說者。恐人不信。所以者何。如來所說。有不信者。是愚痴人長夜受苦。佛告諸比丘。過去世時。彼大身眾生在此王舍城。為屠牛兒。以屠牛因緣故。於百千歲墮地獄中。從地獄出。有屠牛餘罪。得如是身。常受如是憂悲惱苦。如是。諸比丘。如尊者大目犍連所見不異。汝等受持。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尊者大目犍連與尊者勒叉那在耆闍崛山。尊者勒叉那於晨朝時詣尊者大目犍連所。語尊者大目犍連。共出耆闍崛山。入王舍城乞食。尊者大目犍連默然而許。即共出耆闍崛山。入王舍城乞食。行至一處。尊者大目犍連心有所念。欣然微笑。尊者勒叉那見尊者大目犍連微笑。即問言。尊者。若佛及佛聲聞弟子欣然微笑。非無因緣。尊者今日何因何緣而發微笑。尊者大目犍連言。所問非時。且乞食。還於世尊前。當問是事。是應時問。尊者大目犍連與尊者勒叉那共入城乞食。食已還。洗足。舉衣缽。俱詣佛所。稽首佛足。退坐一面。尊者勒叉那問尊者大目犍連。我今晨朝與汝共入王舍城乞食。汝於一處欣然微笑。我即問汝何因緣笑。汝答我言所問非時。我今問汝何因何緣欣然微笑。尊者大目犍連語尊者勒叉那。我於路中見一眾生。筋骨相連。舉身不淨。臭穢可厭。烏.鴟.鵰.鷲.野幹.餓狗隨而擭食。或從脅肋探其內藏而取食之。極大苦痛。啼哭號呼。我見是已。心即念言。如是眾生得如是身。而受如是不饒益苦。爾時。世尊告諸比丘。善哉。比丘。我聲聞中住實眼.實智.實義.實法。決定通達。見如是眾生。我亦見是眾生。而不說者。恐不信故。所以者何。如來所說。有不信者。是愚痴人長夜當受不饒益苦。諸比丘。是眾生者。過去世時。於此王舍城為屠牛弟子。緣屠牛罪故。已百千歲墮地獄中受無量苦。彼屠牛惡行餘罪緣故。今得此身。續受如是不饒益苦。諸比丘。如大目揵連所見。真實不異。汝等受持。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尊者大目犍連與尊者勒叉那在耆闍崛山中。尊者勒叉那於晨朝時詣尊者大目犍連所。語尊者大目犍連。共出耆闍崛山。入王舍城乞食。尊者大目犍連默然而許。即共出耆闍崛山。入王舍城乞食。行至一處。尊者大目犍連心有所念。欣然微笑。尊者勒叉那見尊者大目犍連微笑。即問言。尊者。若佛及佛聲聞弟子欣然微笑。非無因緣。尊者今日何因何緣而發微笑。尊者大目犍連言。所問非時。且乞食。還於世尊前。當問是事。是應時問。尊者大目犍連與尊者勒叉那共入城乞食已。還洗足。舉衣缽。俱詣佛所。稽首佛足。退坐一面。尊者勒叉那問尊者大目犍連。我今晨朝共入王舍城乞食。汝於一處欣然微笑。我即問汝微笑因緣。汝答我言所問非時。我今問汝何因何緣欣然微笑。尊者大目犍連語勒叉那。我於路中見一大眾生。舉身無皮。純一肉段。乘空而行。烏.鴟.鵰.鷲.野幹.餓狗隨而擭食。或從脅肋探其內藏而取食之。苦痛切迫。啼哭號呼。我即思惟。如是眾生得如是身。乃受如是不饒益苦。佛告諸比丘。善哉。比丘。我聲聞中。住實眼.實智.實義.實法。決定通達。見是眾生。我亦見是眾生。而不說者。恐不信故。所以者何。如來所說。有不信者。是愚痴人長夜當受不饒益苦。諸比丘。是眾生者。過去世時。於此王舍城為屠羊者。緣斯罪故。已百千歲墮地獄中受無量苦。今得此身。餘罪緣故。續受斯苦。諸比丘。如大目犍連所見。真實無異。汝等受持。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乃至尊者大目犍連於路中見一大身眾生。舉體無皮。形如脯臘。乘虛而行。乃至佛告諸比丘。此眾生者。過去世時。於此王舍城為屠羊弟子。屠羊罪故。已百千歲墮地獄中受無量苦。今得此身。續受斯罪。諸比丘。如大目犍連所見。真實無異。當受持之。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乃至路中見一大身眾生。舉體無皮。形如肉段。乘虛而行。乃至佛告諸比丘。此眾生者。過去世時。於此王舍城自墮其胎。緣斯罪故。墮地獄中已百千歲。受無量苦。以餘罪故。今得此身。續受斯苦。諸比丘。如大目犍連所見。真實無異。當受持之。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乃至尊者大目犍連於路中見一大眾生。舉體生毛。毛如大針。針皆火然。還燒其體。痛徹骨髓。乃至佛告諸比丘。此眾生者。過去世時。於此王舍城為調象士。緣斯罪故。已百千歲墮地獄中受無量苦。地獄餘罪。今得此身。續受斯苦。諸比丘。如大目犍連所見。真實不異。當受持之。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調象士。如是調馬士.調牛士.好讒人者。及諸種種苦切人者亦復如是。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乃至尊者大目犍連於路中見一大身眾生。舉身生毛。毛利如刀。其毛火然。還割其體。痛徹骨髓。乃至佛告諸比丘。此眾生者。過去世時。於此王舍城好樂戰諍。刀劍傷人。已百千歲墮地獄中受無量苦。地獄餘罪。今得此身。續受斯苦。諸比丘。如大目犍連所見。真實不異。當受持之。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乃至尊者大目犍連於路中見一大身眾生。遍身生毛。其毛似箭。皆悉火然。還燒其身。痛徹骨髓。乃至佛告諸比丘。此眾生者。過去世時。於此王舍城曾為獵師。射諸禽獸。緣斯罪故。已百千歲墮地獄中受無量苦。地獄餘罪。今得此身。續受斯苦。諸比丘。如大目犍連所見。真實不異。當受持之。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乃至我於路中見一大身眾生。舉體生毛。毛如[矛*贊]矛。毛悉火然。還燒其身。痛徹骨髓。乃至佛告諸比丘。此眾生者。過去世時。於此王舍城為屠豬人。[矛*贊]殺群豬。緣斯罪故。已百千歲墮地獄中受無量苦。地獄餘罪。今得此身。續受斯苦。諸比丘。如大目犍連所見。真實不異。當受持之。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乃至我於路中見一大身無頭眾生。兩邊生目。胸前生口。身常流血。諸蟲唼食。痛徹骨髓。乃至佛告諸比丘。此眾生者。過去世時。於此王舍城好斷人頭。緣斯罪故。已百千歲墮地獄中受無量苦。今得此身。續受斯苦。諸比丘。如大目犍連所見。真實不異。當受持之。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斷人頭。捉頭亦如是。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乃至我於路中見一眾生。陰卵如甕。坐則踞上。行則肩擔。乃至佛告諸比丘。此眾生者。過去世時。於王舍城作鍛銅師。偽器欺人。緣斯罪故。已地獄中受無量苦。地獄餘罪。今得此身。續受斯苦。諸比丘。如大目犍連所見。真實不異。當受持之。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鍛銅師。如是鬥秤欺人.村主.市監亦復如是。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乃至路中見一眾生。以銅鐵羅網自纏其身。火常熾然。還燒其體。痛徹骨髓。乘虛而行。佛告諸比丘。此眾生者。過去世時。於此王舍城為捕魚師。緣斯罪故。已地獄中受無量苦。地獄餘罪。今受此身。續受斯苦。諸比丘。如大目犍連所見。真實不異。當受持之。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捕魚師。捕鳥.網兔亦復如是。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乃至路中見一眾生。頂有鐵磨。盛火熾然。轉磨其頂。乘虛而行。受無量苦。乃至佛告諸比丘。彼眾生者。過去世時。於此王舍城為卜佔女人。轉式卜佔。欺妄惑人。以求財物。緣斯罪故。已地獄中受無量苦。地獄餘罪。今得此身。續受斯苦。諸比丘。如大目犍連所見。真實不異。當受持之。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乃至路中見一眾生。其身獨轉。猶若旋風。乘虛而行。乃至佛告諸比丘。此眾生者。過去世時。於此王舍城為卜佔師。誤惑多人。以求財物。緣斯罪故。已地獄中受無量苦。地獄餘罪。今得此身。續受斯苦。諸比丘。如大目犍連所見。真實不異。當受持之。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乃至路中見一眾生。傴身藏行。狀如恐怖。舉體被服。悉皆火然。還燒其身。乘虛而行。佛告諸比丘。此眾生者。過去世時。於此王舍城好行他婬。緣斯罪故。已地獄中受無量苦。地獄餘罪。今得此身。續受斯苦。諸比丘。如大目犍連所見。真實不異。當受持之。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波羅奈國仙人住處鹿野苑中。時。尊者大目犍連.尊者勒叉那比丘晨朝共入波羅奈城乞食。於路中。尊者大目犍連思惟顧念。欣然微笑。時。尊者勒叉那白尊者大目犍連言。世尊及世尊弟子欣然微笑。必有因緣。何緣尊者今日欣然微笑。尊者大目犍連語尊者勒叉那。此非時問。且乞食。還詣世尊前。當問此事。時。俱入城乞食。還洗足。舉衣缽。俱詣世尊。稽首禮足。退坐一面。時。尊者勒叉那問尊者大目犍連。晨朝路中何因何緣欣然微笑。尊者大目犍連語尊者勒叉那。我於路中見一大身眾生。舉體膿壞。臭穢不淨。乘虛而行。烏.鴟.鵰.鷲.野幹.餓狗隨逐擭食。啼哭號呼。我念眾生得如是身。受如是苦。一何痛哉。佛告諸比丘。我亦見此眾生。而不說者。恐不信故。所以者何。如來所說。有不信者。是愚痴人長夜受苦。此眾生者。過去世時。於此波羅奈城為女人賣色自活。時。有比丘於迦葉佛所出家。彼女人以不清淨心請彼比丘。比丘直心受請。不解其意。女人瞋恚。以不淨水灑比丘身。緣斯罪故。已地獄中受無量苦。地獄餘罪。今得此身。續受斯苦。諸比丘。如大目犍連所見。真實不異。當受持之。佛說是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波羅奈國仙人住處鹿野苑中。乃至我於路中見一大身眾生。舉體火然。乘虛而行。啼哭號呼。受諸苦痛。乃至佛告諸比丘。此眾生者。過去世時。於此波羅奈城為自在王第一夫人。與王共宿。起瞋恚心。以然燈油灑王身上。緣斯罪故。已地獄中受無量苦。地獄餘罪。今得此身。續受斯苦。諸比丘。如大目犍連所見。真實不異。當受持之。佛說是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波羅奈國仙人住處鹿野苑中。乃至尊者大目犍連言。我於路中見一眾生。舉體糞穢。以塗其身。亦食糞穢。乘虛而行。臭穢苦惱。啼哭號呼。乃至佛告諸比丘。此眾生者。過去世時。於此波羅奈城為自在王師婆羅門。以憎嫉心。請迦葉佛聲聞僧。以糞著飯下。試惱眾僧。緣斯罪故。已地獄中受無量苦。地獄餘罪。今得此身。續受斯苦。諸比丘。如大目犍連所見。真實不異。當受持之。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乃至尊者大目犍連言。我於路中見一大身眾生。頭上有大銅鑊。熾然滿中。群銅流灌身體。乘虛而行。啼哭號呼。乃至佛告諸比丘。此眾生者。過去世時。於此舍衛國迦葉佛所出家。為知事比丘。有檀越送油應付諸比丘。時。有眾多客比丘。知事比丘不時分油待客。比丘去然後乃分。緣斯罪故。已地獄中受無量苦。地獄餘罪。今得此身。續受斯苦。諸比丘。如大目犍連所見。真實不異。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乃至尊者大目犍連言。我於路中見一大身眾生。有熾熱鐵丸從身出入。乘虛而行。苦痛切迫。啼哭號呼。乃至佛告諸比丘。此眾生者。過去世時。於此舍衛國迦葉佛法中出家作沙彌。次守眾僧果園。盜取七果。持奉和上。緣斯罪故。已地獄中受無量苦。地獄餘罪。今得此身。續受斯苦。諸比丘。如大目犍連所見。真實不異。當受持之。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乃至尊者大目犍連言。我於路中見一大身眾生。其舌廣長。見有利釿。炎火熾然。以釿其舌。乘虛而行。啼哭號呼。乃至佛告諸比丘。此眾生者。過去世時。於此舍衛國迦葉佛法中出家作沙彌。以斧破石蜜。供養眾僧。著斧刃者。盜取食之。緣斯罪故。入地獄中受無量苦。地獄餘罪。今得此身。續受斯苦。諸比丘。如大目犍連所見。真實不異。當受持之。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乃至尊者大目犍連言。我於路中見是大身眾生。有雙鐵輪在兩脅下。熾然旋轉。還燒其身。乘虛而行。啼哭號呼。乃至佛告諸比丘。此眾生者。過去世時。於此舍衛國迦葉佛法中出家作沙彌。持石蜜[麩-夫+並]供養眾僧。盜取二[麩-夫+並]著於掖下。緣斯罪故。已地獄中受無量苦。地獄餘罪。今得此身。續受斯苦。諸比丘。如大目犍連所見。真實不異。當受持之。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乃至尊者大目犍連言。我於路中見一大身眾生。以熾然鐵葉以纏其身。衣被床臥悉皆熱鐵。炎火熾然。食熱鐵丸。乘虛而行。啼哭號呼。乃至佛告諸比丘。此眾生者。過去世時。於此舍衛國迦葉佛法中出家作比丘。為眾僧乞衣食。供僧之餘。輒自受用。緣斯罪故。已地獄中受無量苦。地獄餘罪。今得此身。續受斯苦。諸比丘。如大目犍連所見。真實不異。當受持之。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如比丘。如是比丘尼.式叉摩那.沙彌.沙彌尼.優婆塞.優婆夷。亦復如是。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乃至尊者大目犍連言。我於路中見一大身眾生。熾然鐵車而駕其頸。拔其頸筋。及連四腳筋以勒其頸。行熱鐵地。乘虛而去。啼哭號呼。乃至佛告諸比丘。此眾生者。過去世時。於此舍衛國駕乘牛車以自生活。緣斯罪故。於地獄中受無量苦。地獄餘罪。今得此身。續受斯苦。諸比丘。如大目犍連所見。真實不異。當受持之。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乃至尊者大目犍連言。我於路中見一大身眾生。其舌長廣。熾然鐵釘以釘其舌。乘虛而行。啼哭號呼。乃至佛告諸比丘。此眾生者。過去世時。於此舍衛國迦葉佛法中出家作比丘。為摩摩帝。呵責諸比丘言。諸長老。汝等可去此處。儉薄不能相供。各隨意去。求豐樂處。饒衣食所。衣.食.床臥.應病湯藥。可得不乏。先住比丘悉皆捨去。客僧聞之亦復不來。緣斯罪故。已地獄中受無量苦。地獄餘罪。今得此身。續受斯苦。諸比丘。如大目犍連所見。真實不異。當受持之。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乃至尊者大目犍連言。我於路中見一大身眾生。比丘之像。皆著鐵葉以為衣服。舉體火然。亦以鐵缽盛熱鐵丸而食之。乃至佛告諸比丘。此眾生者。過去世時。於此舍衛國迦葉佛法中出家作比丘。作摩摩帝。惡口形名諸比丘。或言此是惡禿。此惡風法。此惡衣服。以彼惡口故。先住者去。未來不來。緣斯罪故。已地獄中受無量苦。地獄餘罪。今得此身。續受斯苦。諸比丘。如大目犍連所見。真實不異。當受持之。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乃至佛告諸比丘。此眾生者。過去世時。於此舍衛國迦葉佛法中出家作比丘。好起諍訟。鬥亂眾僧。作諸口舌。令不和合。先住比丘厭惡捨去。未來者不來。緣斯罪故。已地獄中受無量苦。地獄餘罪。今得此身續受斯苦。諸比丘。如大目揵連所見。真實不異。當受持之。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尊者阿那律住松林精舍。時。尊者大目犍連住跋祇聚落失收摩羅山恐怖稠林禽獸之處。時。尊者阿那律獨一靜處。禪思思惟。作是念。有一乘道。淨眾生。離憂.悲.惱苦。得真如法。所謂四念處。何等為四。身身觀念處。受.心.法法觀念處。若於四念處遠離者。於賢聖法遠離。於賢聖法遠離者。於聖道遠離。聖道遠離者。於甘露法遠離。甘露法遠離者。則不能脫生.老.病.死.憂.悲.惱苦。若於四念處信樂者。於聖法信樂。聖法信樂者。於聖道信樂。聖道信樂者。於甘露法信樂。甘露法信樂者。得脫生.老.病.死.憂.悲.惱苦。爾時。尊者大目揵連知尊者阿那律心之所念。如力士屈伸臂頃。以神通力於跋祇聚落失收摩羅山恐怖稠林禽獸之處沒。至舍衛城松林精舍尊者阿那律前現。語阿那律言。汝獨一靜處。禪思思惟。作是念。有一乘道。令眾生清淨。離生.老.病.死.憂.悲.惱苦。得真如法。所謂四念處。何等為四。身身觀念處。受.心.法法觀念處。若於四念處不樂者。於賢聖法不樂。聖法不樂者。於聖道不樂。不樂聖道者。於甘露法亦不樂。不樂甘露法者。則不能脫生.老.病.死.憂.悲.惱苦。若於四念處信樂者。樂賢聖法。樂賢聖法者。樂於聖道。樂聖道者。得甘露法。得甘露法者。得脫生.老.病.死.憂.悲.惱苦耶。尊者阿那律語尊者大目揵連言。如是。如是。尊者。大目犍連語尊者阿那律言。云何名為樂四念處。尊者大目犍連。若比丘身身觀念處。心緣身正念住調伏.止息.寂靜。一心增進。如是。受.心.法念處。正念住調伏.止息.寂靜。一心增進。尊者大目犍連。是名比丘樂四念處。時。尊者大目犍連即如其像三昧正受。從舍衛國松林精舍門。還至跋祇聚落失收摩羅山恐怖稠林禽獸之處。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乃至尊者大目犍連問尊者阿那律。云何名為四念處修習多修習。尊者阿那律語尊者大目犍連言。若比丘於內身起厭離想。於內身起不厭離想.厭離不厭離俱捨想。正念正知。如內身。如是外身.內外身。內受.外受.內外受。內心.外心.內外心。內法.外法.內外法。作厭離想.不厭離想.厭離不厭離俱捨想。住正念正知。如是。尊者大目犍連。是名四念處修習多修習。時。尊者大目犍連即入三昧。從舍衛國松林精舍入三昧神通力。如力士屈伸臂頃。還到跋祇聚落失收摩羅山恐怖稠林禽獸住處。
雜阿含經/卷第20
古文 - 雜阿含經 - 雜阿含經卷第二十 宋天竺三藏求那跋陀羅譯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尊者大目犍連.尊者阿那律住舍衛國手成浴池側。尊者舍利弗詣尊者阿那律所。共相問訊慰勞已。於一面坐。尊者舍利弗語尊者阿那律言。奇哉。阿那律。有大德神力。於何功德修習多修習而能至此。尊者阿那律語尊者舍利弗言。於四念處修習多修習。成此大德神力。何等為四念處。內身身觀念處。精勤方便。正念正知。調伏世間貪憂。如是外身.內外身。內受.外受.內外受。內心.外心.內外心。內法.外法.內外法觀念處。精勤方便。正念正知。如是調伏世間貪憂。尊者舍利弗。是名四念處修習多修習。成此大德神力。尊者舍利弗。我於四念處善修習故。於小千世界少作方便。能遍觀察。如明目士夫於樓觀上。觀下平地種種之物。我少作方便。觀察小千世界亦復如是。如是我於四念處修習多修習。成此大德神力。時。二正士共論議已。各從座起而去。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尊者舍利弗.尊者大目犍連.尊者阿難.尊者阿那律住舍衛國。爾時。尊者大目犍連詣尊者阿那律所。共相問訊慰勞已。於一面坐。時。尊者大目犍連問尊者阿那律。於何功德修習多修習。成此大德神力。尊者阿那律語尊者大目犍連。我於四念處修習多修習。成此大德神力。何等為四。內身身觀繫心住。精勤方便。正念正知。除世間貪憂。外身.內外身。內受.外受.內外受。內心.外心.內外心。內法.外法.內外法。觀繫心住。精進方便。除世間貪憂。是名四念處修習多修習。成此大德神力。於千須彌山以少方便悉能觀察。如明目士夫登高山頂。觀下千多羅樹林。如是我於四念處修習多修習。成此大德神力。以少方便見千須彌山。如是。尊者大目犍連。我於四念處修習多修習。成此大德神力。時二正士共論議已。各從座起而去。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尊者舍利弗.尊者大目犍連.尊者阿難.尊者阿那律住舍衛國手成浴池側。爾時。尊者阿難往尊者阿那律所。共相問訊慰勞已。於一面坐。尊者阿難問尊者阿那律。於何功德修習多修習。成就如是大德大力大神通。尊者阿那律語尊者阿難。我於四念處修習多修習。成此大德大力。何等為四。內身身觀念處繫心住。精勤方便。正念正知。除世間貪憂。如是外身.內外身。內受.外受.內外受。內心.外心.內外心。內法.外法.內外法觀念處繫心住。精勤方便。除世間貪憂。如是。尊者阿難。我於此四念處修習多修習。少方便。以淨天眼過天.人眼。見諸眾生。死時.生時。好色.惡色。上色.下色。善趣.惡趣。隨業受生。皆如實見。此諸眾生身惡行。口.意惡行。誹謗賢聖。邪見因緣。身壞命終。生地獄中。如是眾生。身善行。口。意善行。不謗賢聖。正見成就。以是因緣。身壞命終。得生天上。譬如明目士夫住四衢道。見諸人民若來.若去.若坐.若臥。我亦如是。於四念處修習多修習。成此大德大力神通。見諸眾生。死時.生時。善趣.惡趣。如是眾生身惡行。口.意惡行。誹謗賢聖。邪見因緣。生地獄中。如是眾生身善行。口.意善行。不謗賢聖。正見因緣。身壞命終。得生天上。如是。尊者阿難。我於四念處修習多修習。成此大德大力神通。時。二正士共論議已。各從座起而去。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尊者阿那律在舍衛國松林精舍。身遭病苦。時。有眾多比丘詣尊者阿那律所。問訊慰勞已。於一面住。語尊者阿那律言。尊者阿那律。所患增損可安忍不。病勢漸損不轉增耶。尊者阿那律言。我病不安。難可安忍。身諸苦痛。轉增無損。即說三種譬。如上叉摩經說。然我身已遭此苦痛。且當安忍。正念正知。諸比丘問尊者阿那律。心住何所而能安忍如是大苦。正念正知。尊者阿那律語諸比丘言。住四念處。我於所起身諸苦痛能自安忍。正念正知。何等為四念處。謂內身身觀念處。乃至受.心.法觀念處。是名住於四念處。身諸苦痛能自安忍。正念正知。時。諸正士共論議已。歡喜隨喜。各從座起而去。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時。尊者阿那律在舍衛國松林精舍。病差未久。時。有眾多比丘往詣阿那律所。問訊慰勞已。於一面坐。問尊者阿那律。安隱樂住不。阿那律言。安隱樂住。身諸苦痛漸已休息。諸比丘問尊者阿那律。住何所住。身諸苦痛得安隱。尊者阿那律言。住四念處。身諸苦痛漸得安隱。何等為四。謂內身身觀念處。乃至法法觀念處。是名四念處。住此四念處故。身諸苦痛漸得休息。時。諸正士共論議已。歡喜隨喜。各從座起而去。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時。尊者阿那律在舍衛國松林精舍。時。有眾多比丘詣尊者阿那律所。共相問訊慰勞已。於一面坐。問尊者阿那律。若比丘在於學地。上求安隱涅槃住。聖弟子云何修習多修習。於此法.律得盡諸漏。無漏心解脫.慧解脫。現法自知作證。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尊者阿那律語諸比丘言。若比丘在於學地。上求安隱涅槃心住。聖弟子云何修習多修習。於此法.律得盡諸漏。無漏心解脫.慧解脫。現法自知作證。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者。當住四念處。何等為四。謂內身身觀念處。乃至法法觀念處。如是四念處修習多修習。於此法.律得盡諸漏。無漏心解脫.慧解脫。現法自知作證。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時。諸比丘共聞尊者阿那律所說。歡喜隨喜。各從座起而去。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時。尊者阿那律在舍衛國松林精舍住。時。有眾多比丘詣尊者阿那律所。與尊者阿那律共相問訊慰勞已。於一面坐。語尊者阿那律言。若阿羅漢比丘諸漏已盡。所作已作。捨離重擔。離諸有結。正智心善解脫。亦修四念處耶。尊者阿那律語比丘言。若比丘諸漏已盡。所作已作。捨離重擔。離諸有結。正智心善解脫。彼亦修四念處也。所以者何。不得者得。不證者證。為現法樂住故。所以者何。我亦離諸有漏。得阿羅漢。所作已作。心善解脫。亦修四念處故。不得者得。不到者到。不證者證。乃至現法安樂住。時。諸正士共論議已。歡喜隨喜。各從座起而去。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時。尊者阿那律在舍衛國松林精舍。時。有眾多外道出家詣尊者阿那律所。共相問訊慰勞已。於一面坐。語尊者阿那律。尊者何故於沙門瞿曇法中出家。尊者阿那律言。為修習故。復問。何所修習。答言。謂修諸根.修諸力.修諸覺分.修諸念處。汝欲聞何等修。復問。根.力.覺分。我不知其名字。況復問義。然我欲聞念處。尊者阿那律言。諦聽。善思。當為汝說。若比丘內身身觀念處。乃至法法觀念處。時。眾多外道出家聞尊者阿那律所說。歡喜隨喜。各從座起而去。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尊者阿那律在舍衛國住松林精舍。時。尊者阿那律語諸比丘。譬如大樹。生而順下。隨浚隨輸。若伐其根。樹必當倒。隨所而順下。如是比丘修四念處。長夜順趣浚輸。向於遠離。順趣浚輸。向於出要。順趣浚輸。向於涅槃。尊者阿那律說此經已。諸比丘聞其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尊者摩訶迦旃延在跋蘭那聚落烏泥池側。時。有執澡灌杖梵志詣摩訶迦旃延所。共相問訊慰勞已。於一面坐。問摩訶迦旃延言。何因何緣王.王共諍。婆羅門居士.婆羅門居士共諍。摩訶迦旃延答梵志言。貪欲繫著因緣故。王.王共諍。婆羅門居士.婆羅門居士共諍。梵志復問。何因何緣出家.出家而復共諍。摩訶迦旃延答言。以見欲繫著故。出家.出家而復共諍。梵志復問。摩訶迦旃延。頗有能離貪欲繫著及離此見欲繫著不。尊者摩訶迦旃延答言。梵志。有。我大師如來.應.等正覺.明行足.善逝.世間解.無上士.調御丈夫.天人師.佛.世尊能離此貪欲繫著及見欲繫著。梵志復問。佛.世尊今在何所。答言。佛.世尊今在婆羅耆人中。拘薩羅國舍衛城祇樹給孤獨園。爾時。梵志從座起。整衣服。偏袒右肩。右膝著地。向佛所住處合掌讚歎。南無南無佛.世尊.如來.應供.等正覺。能離欲貪諸繫著。悉能遠離貪欲縛及諸見欲。淨根本。時。持澡灌杖梵志聞尊者摩訶迦旃延所說。歡喜隨喜。從座起去。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尊者摩訶迦旃延在婆羅那烏泥池側。與眾多比丘集於食堂。為持衣事。時。有執杖梵志年耆根熟。詣食堂所。於一面柱杖而住。須臾默然已。語諸比丘。諸長老。汝等何故見老宿士不共語問訊。恭敬命坐。時。尊者摩訶迦旃延亦在眾中坐。時。尊者摩訶迦旃延語梵志言。我法有宿老來。皆共語問訊。恭敬禮拜。命之令坐。梵志言。我見此眾中無有老於我者。不恭敬禮拜.命坐。汝云何言。我法見有宿老。恭敬禮拜。命其令坐。摩訶迦旃延言。梵志。若有耆年八十.九十。髮白齒落。成就年少法者。此非宿士。雖復年少年二十五。色白髮黑。盛壯美滿。而彼成就耆年法者。為宿士數。梵志問言。云何名為八十.九十。髮白齒落。而復成就年少之法。年二十五。膚白髮黑。盛壯美色。為宿士數。尊者摩訶迦旃延語梵志言。有五欲功德。謂眼識色愛.樂.念。耳識聲.鼻識香.舌識味.身識觸愛.樂.念。於此五欲功德不離貪.不離欲.不離愛.不離念.不離濁。梵志。若如是者。雖復八十.九十。髮白齒落。是名成就年少之法。雖年二十五。膚白髮黑。盛壯美色。於五欲功德離貪.離欲.離愛.離念.離濁。若如是者。雖復年少年二十五。膚白髮黑。盛壯美色。成就老人法。為宿士數。爾時。梵志語尊者摩訶迦旃延。如尊者所說義。我自省察。雖老則少。汝等雖少。成耆年法。世間多事。令便請還。尊者摩訶迦旃延言。梵志。汝自知時。爾時。梵志聞尊者摩訶迦旃延所說。歡喜隨喜。還其本處。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尊者摩訶迦旃延在稠林中住。時。摩偷羅國王是西方王子。詣尊者摩訶迦旃延所。禮摩訶迦旃延足。退坐一面。問尊者摩訶迦旃延。婆羅門自言。我第一。他人卑劣。我白。餘人黑。婆羅門清淨。非非婆羅門。是婆羅門子從口生。婆羅門所化。是婆羅門所有。尊者摩訶迦旃延。此義云何。尊者摩訶迦旃延語摩偷羅王言。大王。此是世間言說耳。世間言說言。婆羅門第一。餘人卑劣。婆羅門白。餘人黑。婆羅門清淨。非非婆羅門。婆羅門從婆羅門生。生從口生。婆羅門所化。是婆羅門所有。大王當知。業真實者。是依業者。王語尊者摩訶迦旃延。此則略說。我所不解。願重分別。尊者摩訶迦旃延言。今當問汝。隨問答我。即問言。大王。汝為婆羅門王。於自國土。諸婆羅門.剎利.居士.長者。此四種人悉皆召來。以財以力使其侍衛。先起後臥。及諸使令。悉如意不。答言。如意。復問。大王。剎利為王.居士為王.長者為王。於自國土所有四姓悉皆召來。以財以力令其侍衛。先起後臥。及諸使令。皆如意不。答言。如意。復問。大王。如是四姓悉皆平等。有何差別。當知。大王。四種姓者。皆悉平等。無有勝如差別之異。摩偷羅王白尊者摩訶迦旃延。實爾。尊者。四姓皆等。無有種種勝如差別。是故。大王。當知四姓。世間言說為差別耳。乃至依業。真實無差別也。復次。大王。此國土中有婆羅門。有偷盜者。當如之何。王白尊者摩訶迦旃延。婆羅門中有偷盜者。或鞭.或縛。或驅出國。或罰其金。或截手足耳鼻。罪重則殺。及其盜者。然婆羅門。則名為賊。復問。大王。若剎利.居士.長者中有偷盜者。當復如何。王白尊者摩訶迦旃延。亦鞭.亦縛。亦驅出國。亦罰其金。亦復斷截手足耳鼻。罪重則殺。如是。大王。豈非四姓悉平等耶。為有種種差別異不。王白尊者摩訶迦旃延。如是義者。實無種種勝如差別。尊者摩訶迦旃延復語王言。當知。大王。四種姓者。世間言說言。婆羅門第一。餘悉卑劣。婆羅門白。餘人悉黑。婆羅門清淨。非非婆羅門。當依業真實.業依耶。復問。大王。婆羅門殺生.偷盜.邪婬.妄言.惡口.兩舌.綺語.貪.恚.邪見。作十不善業跡已。為生惡趣耶。善趣耶。於阿羅呵所為何所聞。王白尊者摩訶迦旃延。婆羅門作十不善業跡。當墮惡趣。阿羅呵所。作如是聞。剎利.居士.長者亦如是說。復問。大王。若婆羅門行十善業跡。離殺生。乃至正見。當生何所。為善趣耶。為惡趣耶。於阿羅呵所。為何所聞。王白尊者摩訶迦旃延。若婆羅門行十善業跡者。當生善趣。阿羅呵所。作如是.聞如是。剎利.居士.長者亦如是說。復問。云何。大王。如是四姓。為平等不。為有種種勝如差別。王白尊者摩訶迦旃延。如是義者。則為平等。無有種種勝如差別。是故。大王當知。四姓悉平等耳。無有種種勝如差別。世間言說故有。婆羅門第一。婆羅門白。餘者悉黑。婆羅門清淨。非非婆羅門。婆羅門生。生從口生。婆羅門作。婆羅門化。婆羅門所有。當知業真實.業依。王白尊者摩訶迦旃延。實如所說。皆是世間言說。故有。婆羅門勝。餘者卑劣。婆羅門白。餘者悉黑。婆羅門清淨。非非婆羅門。婆羅門生。生從口生。婆羅門化。婆羅門所有。皆是業真實.依於業。爾時。摩偷羅王聞尊者摩訶迦旃延所說。歡喜隨喜。作禮而去。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尊者摩訶迦旃延住阿槃提國拘羅羅吒精舍。尊者摩訶迦旃延晨朝著衣持缽。入拘羅羅吒精舍。次第乞食。至迦梨迦優婆夷舍。時。優婆夷見尊者摩訶迦旃延。即敷床坐。請令就坐。前禮尊者摩訶迦旃延足。退住一面。白尊者摩訶迦旃延。如世尊所說。答僧耆多童女所問。如世尊說。僧耆多童女所問偈。 :實義存於心  寂滅而不亂 :降伏諸勇猛  可愛端正色 :一心獨靜思  服食妙禪樂 :是則為遠離  世間之伴黨 :世間諸伴黨  無習近我者 尊者摩訶迦旃延。世尊此偈。其義云何。尊者摩訶迦旃延語優婆夷言。姊妹。有一沙門婆羅門言。地一切入處正受。此則無上。為求此果。姊妹。若沙門婆羅門於地一切入處正受。清淨鮮白者。則見其本。見患.見滅.見滅道跡。以見本.見患.見滅.見滅道跡故。得真實義存於心。寂滅而不亂。姊妹。如是水一切入處.火一切入處.風一切入處.青一切入處.黃一切入處.赤一切入處.白一切入處.空一切入處.識一切入處為無上者。為求此果。姊妹。若有沙門婆羅門。乃至於識處一切入處正受。清淨鮮白者。見本.見患.見滅.見滅道跡。以見本.見患.見滅.見滅道跡故。是則實義存於心。寂滅而不亂。善見.善入。是故世尊答僧耆多童女所問偈。 :實義存於心  寂滅而不亂 :降伏諸勇猛  可愛端正色 :一心獨靜思  服食妙禪樂 :是則為遠離  世間之伴黨 :世間諸伴黨  無習近我者 如是。姊妹。我解世尊以如是義故。說如是偈。優婆夷言。善哉。尊者說真實義。唯願尊者受我請食。時。尊者摩訶迦旃延默然受請。時。迦梨迦優婆夷知尊者摩訶迦旃延受請已。即辦種種淨美飲食。恭敬尊重。自手奉食。時。優婆夷知尊者摩訶迦旃延食已。洗缽.澡嗽訖。敷一卑坐。於尊者摩訶迦旃延前恭敬聽法。尊者摩訶迦旃延為迦梨迦優婆夷種種說法。示教照喜。示教照喜已。從座起而去。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尊者摩訶迦旃延在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尊者摩訶迦旃延語諸比丘。佛.世尊.如來.應.等正覺所知所見。說於法出苦處昇於勝處。說一乘道淨諸眾生。離諸惱苦。憂悲悉滅。得真如法。何等為六。謂聖弟子念如來.應.等正覺所行法淨。如來.應.等正覺.明行足.善逝.世間解.無上士.調御丈夫.天人師.佛.世尊。聖弟子念如來.應所行法故。離貪欲覺.離瞋恚覺.離害覺。如是。聖弟子出染著心。何等為染著心。謂五欲功德。於此五欲功德離貪.恚.痴。安住正念正智。乘於直道。修習唸佛。正向涅槃。是名如來.應.等正覺所知所見。說第一齣苦處昇於勝處。一乘道淨於眾生。離苦惱。滅憂悲。得如實法。復次。聖弟子念於正法。念於世尊現法.律。離諸熱惱。非時通達。即於現法緣自覺悟。爾時。聖弟子念此正法時。不起欲覺.瞋恚.害覺。如是。聖弟子出染著心。何等為染著心。謂五欲功德。於此五欲功德離貪.恚.痴。安住正念正知。乘於直道。修習念法。正向涅槃。是名如來.應.等正覺所知所見。說第二齣苦處昇於勝處。一乘道淨於眾生。離苦惱。滅憂悲。得如實法。復次。聖弟子念於僧法。善向.正向.直向.等向。修隨順行。謂向須陀洹.得須陀洹果。向斯陀含.得斯陀含。向阿那含.得阿那含。向阿羅漢.得阿羅漢。如是四雙八士。是名世尊弟子僧戒具足.定具足.慧具足.解脫具足.解脫知見具足。供養.恭敬.禮拜處。世間無上福田。聖弟子如是念僧時。爾時聖弟子不起欲覺.瞋恚.害覺。如是。聖弟子出染著心。何等為染著心。謂五欲功德。於此五欲功德離貪.恚.痴。安住正念正知。乘於直道。修習念僧。正向涅槃。是名如來.應.等正覺所知所見。說第三齣苦處昇於勝處。一乘道淨於眾生。離苦惱。滅憂悲。得如實法。復次。聖弟子念於戒德。念不缺戒.不斷戒.純厚戒.不離戒.非盜取戒.善究竟戒.可讚歎戒.梵行不憎惡戒。若聖弟子念此戒時。自念身中所成就戒。當於爾時不起欲覺.瞋恚.害覺。如是。聖弟子出染著心。何等為染著心。謂五欲功德。於此五欲功德離貪.恚.痴。安住正念正知。乘於直道。修戒念。正向涅槃。是名如來.應.等正覺所知所見。說第四齣苦處昇於勝處。一乘道淨於眾生。離苦惱。滅憂悲。得如實法。復次。聖弟子自念施法。心自欣慶。我今離慳貪垢.離在居家。解脫心施.常施.捨施.樂施.具足施.平等施。若聖弟子念於自所施法時。不起欲覺.瞋恚.害覺。如是。聖弟子出染著心。於何染著。謂五欲功德。於此五欲功德離貪.恚.痴。安住正念正知。乘於直道。修施念。正向涅槃。是名如來.應.等正覺所知所見。說第五齣苦處昇於勝處。一乘道淨於眾生。離苦惱。滅憂悲。得如實法。復次。聖弟子念於天德。念四王天.三十三天。炎摩天.兜率陀天.化樂天.他化自在天。清淨信心。於此命終。生彼諸天。我亦如是。信.戒.施.聞.慧。於此命終。生彼天中。如是。聖弟子念天功德時。不起欲覺.瞋恚.害覺。如是。聖弟子出染著心。於何染著。謂五欲功德。於此五欲功德離貪.恚.痴。安住正念正知。乘於直道。修天念。正向涅槃。是名如來.應.等正覺所知所見。說第六齣苦處昇於勝處。一乘道淨於眾生。離苦惱。滅憂悲。得如實法。尊者摩訶迦旃延說此經已。諸比丘聞其所說。歡喜奉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尊者摩訶迦旃延住釋氏訶梨聚落精舍。時。訶梨聚落長者詣尊者摩訶迦旃延所。稽首禮足。退坐一面。白尊者摩訶迦旃延。如世尊義品答摩揵提所問偈。 :斷一切諸流  亦塞其流源 :聚落相習近  牟尼不稱歎 :虛空於五欲  永以不還滿 :世間諍言訟  畢竟不復為 尊者摩訶迦旃延。此偈有何義。尊者摩訶迦旃延答長者言。眼流者。眼識起貪。依眼界貪欲流出。故名為流。耳.鼻.舌.身.意流者。謂意識起貪。依意界貪識流出。故名為流。長者復問尊者摩訶迦旃延。云何名為不流。尊者迦旃延語長者言。謂眼識.眼識所識色依生愛喜。彼若盡.無欲.滅.息.沒。是名不流。耳.鼻.舌.身.意.意識.意識所識法依生貪欲。彼若盡.無欲.滅.息.沒。是名不流。復問。云何。尊者摩訶迦旃延答言。謂緣眼及色。生眼識。三事和合生觸。緣觸生受。樂受.苦受.不苦不樂受。依此染著流。耳.鼻.舌.身.意.意識.意識法。三事和合生觸。緣觸生受。樂受.苦受.不苦不樂受。依此受生愛喜流。是名流源。云何亦塞其流源。謂眼界取心法境界繫著使。彼若盡.無欲.滅.息.沒。是名塞流源。耳.鼻.舌.身.意取心法境界繫著使。彼若盡.無欲.滅.息.沒。是名亦塞其流源。復問。云何名習近相讚歎。尊者摩訶迦旃延答言。在家.出家共相習近。同喜.同憂.同樂.同苦。凡所為作。悉皆共同。是名習近相讚歎。復問。云何不讚歎。在家.出家不相習近。不同喜.不同憂.不同苦.不同樂。凡所為作。悉不相悅可。是名不相讚歎。云何不空欲。謂五欲功德。眼識色愛樂念長養。愛欲深染著。耳聲.鼻香.舌味.身觸愛樂念長養。愛欲深染著。於此五欲不離貪.不離愛.不離念.不離渴。是名不空欲。云何名空欲。謂於此五欲功德離貪.離欲.離愛.離念.離渴。是名空欲。說我繫著使。是名心法還復滿。彼阿羅漢比丘諸漏已盡。斷其根本。如截多羅樹頭。於未來世更不復生。云何當復與他諍訟。是故世尊說義品答摩犍提所問偈。 :若斷一切流  亦塞其流源 :聚落相習近  牟尼不稱歎 :虛空於諸欲  永已不還滿 :不復與世間  共言語諍訟 是名如來所說偈義分別也。爾時。訶梨聚落長者聞尊者摩訶迦旃延所說。歡喜隨喜。作禮而去。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尊者摩訶迦旃延住釋氏訶梨聚落精舍。時。訶梨聚落主長者詣尊者摩訶迦旃延所。稽首禮足。退坐一面。白尊者摩訶迦旃延。如世尊於界隔山天帝釋石窟說言。憍屍迦。若沙門.婆羅門無上愛盡解脫。心正善解脫。究竟邊際。究竟無垢。究竟梵行。畢竟清淨。云何於此法.律究竟邊際。究竟無垢。究竟梵行。畢竟清淨。尊者摩訶迦旃延語長者言。謂眼.眼識.眼識所識色相依生喜。彼若盡.無欲.滅.息.沒。於此法.律究竟邊際。究竟無垢。究竟梵行。畢竟清淨。耳.鼻.舌.身.意.意識.意識所識法相依生喜。彼若盡.滅.息.沒。比丘於此法.律究竟無垢。究竟梵行。畢竟清淨。時。訶梨聚落主長者聞尊者摩訶迦旃延所說。歡喜隨喜。作禮而去。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尊者摩訶迦旃延在釋氏訶梨聚落。聚落主長者詣尊者摩訶迦旃延所。稽首禮足。退坐一面。問尊者摩訶迦旃延。如世尊界隔山石窟中為天帝釋說言。憍屍迦。若沙門.婆羅門無上愛盡解脫。心善解脫。邊際究竟。究竟無垢。究竟梵行。畢竟清淨。云何於此法.律究竟邊際。究竟無垢。究竟梵行。畢竟清淨。尊者迦旃延語長者言。若比丘眼界取。心法境界繫著使。彼若盡.無欲.息.沒。於此法.律究竟邊際。究竟無垢。究竟梵行。究竟清淨。耳.鼻.舌.身.意.意界取。心法境界繫著使。若盡.離.滅.息.沒。於此法.律究竟邊際。究竟無垢。究竟梵行。畢竟清淨。時。訶梨聚落主長者聞尊者摩訶迦旃延所說。歡喜隨喜。作禮而去。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尊者摩訶迦旃延住釋氏訶梨聚落。時。訶梨聚落主長者身遭病苦。尊者摩訶迦旃延聞訶梨聚落主長者身遭病苦。聞已。晨朝著衣持缽。入訶梨聚落乞食。次第入訶梨聚落主長者舍。訶梨聚落主長者遙見尊者摩訶迦旃延。從座欲起。尊者摩訶迦旃延見長者欲起。即告之言。長者莫起。幸有餘座。我自可坐於餘座。語長者言。云何。長者。病可忍不。身諸苦痛漸差愈不。得無增耶。長者答言。尊者。我病難忍。身諸苦痛轉增無損。即說三種譬。如前叉摩比丘經說。尊者摩訶迦旃延語長者言。是故。汝當修佛不壞淨.法不壞淨.僧不壞淨.聖戒成就。當如是學。長者答言。如佛所說四不壞淨。我悉成就。我今成就佛不壞淨.法不壞淨.僧不壞淨.聖戒成就。尊者摩訶迦旃延語長者言。汝當依此四不壞淨修習六念。長者。當唸佛功德。此如來.應.等正覺.明行足.善逝.世間解.無上士.調御丈夫.天人師.佛.世尊。念法功德。於世尊正法.律現法離諸熱惱。非時通達。緣自覺悟。念僧功德。善向.正向.直向.等向。修隨順行。謂向須陀洹.得須陀洹。向斯陀含.得斯陀含。向阿那含.得阿那含。向阿羅漢.得阿羅漢。如是四雙八士。是名世尊弟子僧。具足戒.定.慧.解脫.解脫知見。供養.恭敬.尊重之處。堪為世間無上福田。念戒功德。自持正戒。不毀不缺。不斷不壞。非盜取戒.究竟戒.可讚歎戒.梵行戒.不憎惡戒。念施功德。自念佈施。心自欣慶。捨除慳貪。雖在居家。解脫心施.常施.樂施.具足施.平等施。念天功德。念四王天.三十三天.炎摩天.兜率陀天.化樂天.他化自在天。清淨信戒。於此命終。生彼天中。我亦如是清淨信.戒.施.聞.慧。生彼天中。長者。如是覺依四不壞淨。增六念處。長者白尊者摩訶迦旃延。世尊說依四不壞淨。增六念處。我悉成就。我當修習唸佛功德。念法.念僧.念戒.念施.念天。尊者摩訶迦旃延語長者言。善哉。長者。能自記說。得阿那含。是時。長者白尊者摩訶迦旃延。願於此食。尊者摩訶迦旃延默然受請。訶梨聚落主長者知尊者摩訶迦旃延受請已。具種種淨美食。自手供養。飯食訖。澡缽.洗嗽畢。為長者種種說法。示教照喜。示教照喜已。從座起去。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尊者摩訶迦旃延於釋氏訶梨聚落住。時。有八城長者名曰陀施。身遭病苦。尊者摩訶迦旃延聞陀施長者身遭苦患。晨朝著衣持缽。入八城乞食。次到陀施長者舍。如訶梨長者經廣說。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娑祇城安禪林中。爾時眾多比丘尼詣佛所。稽首禮足。退住一面。爾時。世尊為眾多比丘尼種種說法。示教照喜。示教照喜已。默然住。時。諸比丘尼白佛言。世尊。若無相心三昧。不勇.不沒。解脫已住。住已解脫。此無相心三昧。世尊說是何果.何功德。佛告諸比丘尼。若無相心三昧。不勇.不沒。解脫已住。住已解脫。此無相心三昧智果.智功德。時。諸比丘尼聞世尊所說。歡喜隨喜。作禮而去。時。眾多比丘尼往詣尊者阿難所。稽首禮足。退坐一面。白尊者阿難。若無相心三昧。不勇.不沒。解脫已住。住已解脫。此三昧說。是何果.何功德。尊者阿難語諸比丘尼。姊妹。若無相心三昧。不勇.不沒.解脫已住。住已解脫。世尊說是智果.智功德。諸比丘尼言。奇哉。尊者阿難。大師及弟子同句.同味.同義。所謂第一句義。今諸比丘尼詣世尊所。以如是句.如是味.如是義問世尊。世尊亦已如是句.如是味.如是義為我等說。如尊者阿難所說不異。是故奇特。大師及弟子同句.同味.同義。時。諸比丘尼聞尊者阿難所說。歡喜隨喜。作禮而去。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拘睒彌國瞿師羅園。爾時。尊者阿難亦在彼住。時。有闍知羅比丘尼詣尊者阿難所。稽首禮足。退坐一面。問尊者阿難。若無相心三昧。不勇.不沒。解脫已住。住已解脫。尊者阿難。世尊說此何果.何功德。尊者阿難語闍知羅比丘尼。若無相心三昧。不勇.不沒。解脫已住。住已解脫。世尊說是智果.智功德。闍知羅比丘尼言。奇哉。尊者阿難。大師及弟子同句.同味.同義。尊者阿難。昔於一時。佛在娑祇城安禪林中。時。有眾多比丘尼往詣佛所。問如此義。爾時。世尊以如是句.如是味.如是義為諸比丘尼說。是故當知奇特。大師弟子所說同句.同味.同義。所謂第一句義。時。闍知羅比丘尼聞尊者阿難所說。歡喜隨喜。作禮而去。如闍知羅比丘尼。迦羅跋比丘尼亦爾。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俱睒彌國瞿師羅園。爾時。尊者阿難亦住俱睒彌國瞿師羅園。時。有異比丘得無相心三昧。作是念。我若詣尊者阿難所。問尊者阿難。若比丘得無相心三昧。不勇.不沒。解脫已住。住已解脫。此無相心三昧何果。世尊說此何功德。尊者阿難若問我言。比丘。汝得此無相心三昧耶。我未曾有。實問異答。我當隨逐尊者阿難。脫有餘人問此義者。因而得聞。彼比丘即隨尊者阿難。經六年中。無有餘人問此義者。即自問尊者阿難。若比丘問無相心三昧。不勇.不沒。解脫已住。住已解脫。世尊說此是何果.何功德。尊者阿難問彼比丘言。比丘。汝得此三昧。彼比丘默然住。尊者阿難語彼比丘言。若比丘得無相心三昧。不勇.不沒。解脫已住。住已解脫。世尊說此是智果.智功德。尊者阿難說此法時。異比丘聞其所說。歡喜奉行。
秦楚之際月表
< 史記 < 古文觀止 ===秦楚之際月表    史 記===   太史公讀秦、楚之際,曰:「初作難,發於陳涉;虐戾滅秦,自項氏;撥亂誅暴,平定海內,卒踐帝祚,成於漢家。五年之閒,號令三嬗。自生民以來,未始有受命若斯之亟也!   昔虞、夏之興,積善累功數十年,德洽百姓,攝行政事,考之於天,然後在位。湯、武之王,乃由契、后稷,修仁行義十餘世,不期而會孟津,八百諸侯,猶以為未可;其後乃放弒。秦起襄公,章於文、繆,獻、孝之後,稍以蠶食六國;百有餘載,至始皇,乃能並冠帶之倫。以德若彼,用力如此,蓋一統若斯之難也!   秦既稱帝,患兵革不休,以有諸侯也。於是無尺土之封,墮壞名城,銷鋒鏑,鉏豪傑,維萬世之安。然王跡之興,起於閭巷,合從討伐,軼於三代。鄉秦之禁,適足以資賢者,為驅除難耳。故憤發其所為天下雄,安在無土不王?此乃傳之所謂大聖乎?豈非天哉?豈非天哉?非大聖孰能當此受命而帝者乎?」 ===註釋=== 陳涉︰即陳勝,秦末首發難者。項氏︰即項羽。三嬗︰謂號令於五年間更替了三次。考之於天︰謂人受考察於天。契︰帝嚳之子,商的始祖。孟津︰地名,位於河南省孟縣。放弒︰謂商湯放逐夏桀,周武王行弒商紂。襄公︰秦仲之孫,討西戎有功,周平王東遷,賜以歧豐之地,秦國於是開始壯大。文、繆︰即秦文公與秦繆公。獻、孝︰即秦獻公與秦孝公。並冠帶之倫︰謂秦始皇吞併六國,統一天下。以德若彼,用力如此︰謂用德如前朝,用武如秦國。銷鋒鏑︰溶化兵刃、箭鏃。鏑,音「的」。鉏︰誅也,音「鋤」。閭巷︰謂漢高祖劉邦起於泗上亭也。軼於三代︰謂高祖起兵反秦,其勢勝過湯、武王的放弒。鄉秦之禁︰從前秦國的禁令。 __NOTOC__ __NOEDITSECTION__ Category:漢朝 Category:史記
八聲甘州 (柳永)
八聲甘州 對瀟瀟暮雨灑江天,一番洗清秋。 漸霜風淒緊,關河冷落,殘照當樓。 是處紅衰翠減,苒苒物華休。 惟有長江水,無語東流。 不忍登高臨遠,望故鄉渺邈,歸思難收。 歎年來蹤跡,何事苦淹留。 想佳人、妝樓顒望,誤幾回、天際識歸舟。 爭知我、倚闌幹處,正恁凝愁! Category:詞
琴賦
琴賦   餘少好音聲,長而翫之。以為物有盛衰,而此無變;滋味有猒,而此不勌。可以導養神氣,宣和情志,處窮獨而不悶者,莫近於音聲也。是故復之而不足,則吟詠以肆志,吟詠之不足,則寄言以廣意。然八音之器,歌舞之象,歷世才士,並為之賦頌。其體制風流,莫不相襲。稱其材幹,則以危苦為上;賦其聲音,則以悲哀為主;美其感化,則以垂涕為貴。麗則麗矣,然未盡其理也。推其所由,似元不解音聲,覽其旨趣,亦未達禮樂之情也。眾器之中,琴德最優,故綴敘所懷,以為之賦。其辭曰:   惟椅梧之所生兮,託峻嶽之崇岡。披重壤以誕載兮,參辰極而高驤。含天地之醇和兮,吸日月之休光。鬱紛紜以獨茂兮,飛英蕤於昊蒼。夕納景於虞淵兮,旦晞幹於九陽。經千載以待價兮,寂神跱而永康。   且其山川形勢,則盤紆隱深,磪嵬岑嵓。互嶺巉巖,岞崿嶇崟。丹崖嶮巇,青壁萬尋。若乃重巘增起,偃蹇雲覆,邈隆崇以極壯,崛巍巍而特秀。蒸靈液以播雲,據神淵而吐溜。爾乃顛波奔突,狂赴爭流。觸巖觝隈,鬱怒彪休。洶湧騰薄,奪沫揚濤。瀄汨澎湃,䖤蟺相糾。放肆大川,濟乎中州。安回徐邁,寂爾長浮。澹乎洋洋,縈抱山丘。詳觀其區土之所產毓,奧宇之所寶殖。珍怪琅玕,瑤瑾翕赩。叢集累積,奐衍於其側。若乃春蘭被其東,沙棠殖其西。涓子宅其陽,玉醴湧其前。玄雲蔭其上,翔鸞集其巔。清露潤其膚,惠風流其間。竦肅肅以靜謐,密微微其清閑。夫所以經營其左右者,固以自然神麗,而足思願愛樂矣。   於是遯世之士,榮期綺季之疇,乃相與登飛梁,越幽壑,援瓊枝,陟峻崿,以遊乎其下。周旋永望,邈若凌飛。邪睨崑崙,俯闞海湄。指蒼梧之迢遞,臨迴江之威夷。悟時俗之多累,仰箕山之餘輝。羨斯嶽之弘敞,心慷慨以忘歸。情舒放而遠覽,接軒轅之遺音。慕老童於騩隅,欽泰容之高吟。顧茲梧而興慮,思假物以託心。乃斲孫枝,準量所任。至人攄思,制為雅琴。   乃使離子督墨,匠石奮斤。夔襄薦法,般倕騁神。鎪會裛廁,朗密調均。華繪彫琢,布藻垂文。錯以犀象,籍以翠綠。絃以園客之絲,徽以鍾山之玉。爰有龍鳳之象,古人之形。伯牙揮手,鍾期聽聲。華容灼爚,發採揚明。何其麗也!伶倫比律,田連操張。進御君子,新聲憀亮。何其偉也!   及其初調,則角羽俱起,宮徵相證。參發並趣,上下累應。踸踔磥硌,美聲將興。固以和昶而足躭矣。爾乃理正聲,奏妙曲。揚白雪,發清角。紛淋浪以流離,奐淫衍而優渥。粲奕奕而高逝,馳岌岌以相屬。沛騰遌而競趣,翕韡曄而繁縟。狀若崇山,又象流波。浩兮湯湯,鬱兮峨峨。怫㥜煩冤,紆餘婆娑。陵縱播逸,霍濩紛葩。檢容授節,應變合度。兢名擅業,安軌徐步。洋洋習習,聲烈遐布。含顯媚以送終,飄餘響乎泰素。若乃高軒飛觀,廣夏閑房;冬夜肅清,朗月垂光。新衣翠粲,纓徽流芳。於是器冷絃調,心閑手敏。觸批(鎞金改扌)如志,唯意所擬。初涉淥水,中奏清徵。雅昶唐堯,終詠微子。寬明弘潤,優遊躇跱。拊絃安歌,新聲代起。歌曰:凌扶搖兮憩瀛洲,要列子兮為好仇。餐沆瀣兮帶朝霞,眇翩翩兮薄天遊。齊萬物兮超自得,委性命兮任去留。激清響以赴會,何絃歌之綢繆!   於是曲引向闌,眾音將歇。改韻易調,奇弄乃發。揚和顏,攘皓腕,飛纖指以馳騖,紛𢕬譶以流漫。或徘徊顧慕,擁鬱抑按。盤桓毓養,從容秘翫。闥爾奮逸,風駭雲亂。牢落凌厲,布濩半散。豐融披離,斐韡奐爛。英聲發越,采采粲粲。或間聲錯糅,狀若詭赴。雙美並進,駢馳翼驅。初若將乖,後卒同趣。或曲而不屈,直而不倨。或相凌而不亂,或相離而不殊。時劫掎以慷慨,或怨㜘而躊躇。忽飄颻以輕邁,乍留聯而扶疏。或參譚繁促,複疊攢仄。從橫駱驛,奔遯相逼。拊嗟累讚,間不容息。瑰豔奇偉,殫不可識。   若乃閑舒都雅,洪纖有宜。清和條昶,案衍陸離。穆溫柔以怡懌,婉順敘而委蛇。或乘險投會,邀隙趨危。譻若離鵾鳴清池,翼若遊鴻翔曾崖。紛文斐尾,慊縿離纎纚微風餘音,靡靡猗猗。或摟𢱧擽捋,縹繚潎冽。輕行浮彈,明嫿𥉻慧。疾而不速,留而不滯。翩綿飄邈。微音迅逝。遠而聽之,若鸞鳳和鳴戲雲中;迫而察之,若眾葩敷榮曜春風。既豐贍以多姿,又善始而令終。嗟姣妙以弘麗,何變態之無窮!   若夫三春之初,麗服以時。乃攜友生,以遨以嬉。涉蘭圃,登重基。背長林,翳華芝。臨清流,賦新詩。嘉魚龍之逸豫,樂百卉之榮滋。理重華之遺操,慨遠慕而長思。   若乃華堂曲宴,密友近賓。蘭餚兼御,旨酒清醇。進南荊,發西秦。紹陵陽,度巴人。變用雜而並起,竦眾聽而駭神。料殊功而比操,豈笙籥之能倫?   若次其曲引所宜,則廣陵止息,東武太山。飛龍鹿鳴,鵾雞遊絃。更唱迭奏,聲若自然。流楚窈窕,懲躁雪煩。下逮謠俗,蔡氏五曲。王昭楚妃,千里別鶴。猶有一切承間簉乏。亦有可觀者焉。然非夫曠遠者,不能與之嬉遊;非夫淵靜者,不能與之閑止;非夫放達者,不能與之無吝;非夫至精者,不能與之析理也。   若論其體勢,詳其風聲。器和故響逸,張急故聲清。間遼故音庳,絃長故徽鳴。性絜靜以端理,含至德之和平。誠可以感盪心志,而發洩幽情矣。是故懷戚者聞之,莫不憯懍慘悽,愀愴傷心。含哀懊咿,不能自禁。其康樂者聞之,則欨愉懽釋,抃舞踴溢。留連瀾漫,嗢噱終日。若和平者聽之,則怡養悅悆,淑穆玄真。恬虛樂古,棄事遺身。是以伯夷以之廉,顏回以之仁,比干以之忠,尾生以之信。惠施以之辯給,萬石以之訥慎。其餘觸類而長,所致非一。同歸殊途,或文或質。總中和以統物,鹹日用而不失。其感人動物,蓋亦弘矣!   於時也,金石寢聲,匏竹屏氣。王豹輟謳,狄牙喪味。天吳踴躍於重淵,王喬披雲而下墜。舞鸑鷟於庭階,遊女飄焉而來萃。感天地以致和,況蚑行之眾類。嘉斯器之懿茂,詠茲文以自慰。永服御而不厭,信古今之所貴。   亂曰:愔愔琴德,不可測兮。體清心遠,邈難極兮。良質美手,遇今世兮。紛綸翕響,冠眾藝兮。識音者希,孰能珍兮。能盡雅琴,唯至人兮。 Category:賦 Category:古琴
史記/卷031
../ ==呉太伯== 呉太伯,太伯弟仲雍,皆周太王之子,而王季暦之兄也。季歴賢,而有聖子昌,太王欲立季暦以及昌,-{於}-是太伯、仲雍二人乃犇荊蠻,文身斷-{髮}-,示不可用,以避季暦。季暦果立,是為王季,而昌為文王。太伯之犇荊蠻,自號句呉。荊蠻義之,從而歸之千-{餘}-家,立為呉太伯。 太伯卒,無子,弟仲雍立,是為呉仲雍。仲雍卒,子季簡立。季簡卒,子叔達立。叔達卒,子周章立。是時周武王克殷,求太伯、仲雍之-{後}-,得周章。周章已君呉,因而封之。乃封周章弟虞仲-{於}-周之北故夏虛,是為虞仲,列為諸侯。 周章卒,子熊遂立,熊遂卒,子柯相立。柯相卒,子彊鳩夷立。彊鳩夷卒,子-{餘}-橋疑吾立。-{餘}-橋疑吾卒,子柯盧立。柯盧卒,子周繇立。周繇卒,子屈羽立。屈羽卒,子夷吾立。夷吾卒,子禽處立。禽處卒,子轉立。轉卒,子頗髙立。頗髙卒,子句卑立。是時晉獻公滅周北虞公,以開晉伐虢也。句卑卒,子去齊立。去齊卒,子壽夢立。壽夢立而呉始益大,稱王。 自太伯作呉,五世而武王克殷,封其-{後}-為二:其一虞,在中國;其一呉,在夷蠻。十二世而晉滅中國之虞。中國之虞滅二世,而夷蠻之呉興。大凡從太伯至壽夢十九世。 ==太伯弟仲雍十九世孫 壽夢== 王壽夢二年,楚之亡大夫申公巫臣怨楚將子反而犇晉,自晉使呉,教呉用兵乘車,令其子為呉行人,呉-{於}-是始通-{於}-中國。呉伐楚。十六年,楚共王伐呉,至衡山。 二十五年,王壽夢卒。壽夢有子四人,長曰諸樊,次曰-{餘}-祭,次曰-{餘}-眛,次曰季札。季札賢,而壽夢欲立之,季札讓不可,-{於}-是乃立長子諸樊,攝行事當國。 ===壽夢長子 諸樊=== 王諸樊元年,諸樊已除喪,讓位季札。季札謝曰:「曹宣公之卒也,諸侯與曹人不義曹君,將立子臧,子臧去之,以成曹君,君子曰『能守節矣』。君義嗣,誰敢-{幹}-君!有國,非吾節也。劄雖不材,原附-{於}-子臧之義。」呉人固立季札,季札棄其室而耕,乃-{舍}-之。秋,呉伐楚,楚敗我師。四年,晉平公初立。 十三年,王諸樊卒。有命授弟-{餘}-祭,欲傳以次,必致國-{於}-季札而止,以稱先王壽夢之意,且嘉季札之義,兄弟皆欲致國,令以漸至焉。季札封-{於}-延陵,故號曰延陵季子。 ===壽夢次子 -{餘}-祭=== 王-{餘}-祭三年,齊相慶封有罪,自齊來犇呉。呉予慶封硃方之縣,以為奉邑,以女妻之,富-{於}-在齊。 四年,呉使季札聘-{於}-魯,請觀周樂。為歌《周南》、《召南》,曰:「美哉,始基之矣,猶未也。然勤而不怨。」歌《邶》、《鄘》、《衞》,曰:「美哉,淵乎,憂而不困者也。吾聞衞康叔、武公之德如是,是其《衞風》乎?」歌《王》,曰:「美哉,思而不懼,其周之東乎?」歌《鄭》,曰:「其細已甚,民不堪也,是其先亡乎?」歌《齊》,曰:「美哉,泱泱乎大風也哉。表東海者,其太公乎?國未可量也。」歌《豳》,曰:「美哉,蕩蕩乎,樂而不淫,其周公之東乎?」歌《秦》,曰:「此之謂夏聲。夫能夏則大,大之至也,其周之舊乎?」歌《魏》,曰:「美哉,渢渢乎,大而婉,儉而易,行以德輔,此則盟主也。」歌《唐》,曰:「思深哉,其有陶唐氏之遺風乎?不然,何憂之遠也?非令德之-{後}-,誰能若是!」歌《陳》,曰:「國無主,其能久乎?」自《鄶》以下,無譏焉。歌《小雅》,曰:「美哉,思而不貳,怨而不言,其周德之衰乎?猶有先王之遺民也。」歌《大雅》,曰:「廣哉,熙熙乎,-{曲}-而有直體,其文王之德乎?」歌《頌》,曰:「至矣哉,直而不倨,-{曲}-而不詘,近而不偪,遠而不攜,而遷不淫,-{複}-而不厭,哀而不愁,樂而不荒,用而不匱,廣而不宣,施而不費,取而不貪,處而不厎,行而不流。五聲和,八風平,節有度,守有序,盛德之所同也。」見舞《象箾》、《南籥》者,曰:「美哉,猶有感。」見舞《大武》,曰:「美哉,周之盛也其若此乎?」見舞《韶護》者,曰:「聖人之弘也,猶有慚德,聖人之難也!」見舞《大夏》,曰:「美哉,勤而不德!非禹其誰能及之?」見舞《招箾》,曰:「德至矣哉,大矣,如天之無不燾也,如地之無不載也,雖甚盛德,無以加矣。觀止矣,若有他樂,吾不敢觀。」 去魯,遂使齊。説晏平仲曰:「子速納邑與政。無邑無政,乃免-{於}-難。齊國之政將有所歸;未得所歸,難未息也。」故晏子因陳桓子以納政與邑,是以免-{於}-欒髙之難。 去齊,使-{於}-鄭。見子産,如舊交。謂子産曰:「鄭之執政侈,難將至矣,政必及子。子為政,愼以禮。不然,鄭國將敗。」去鄭,-{適}-衞。説蘧瑗、史狗、史鰍、公子荊、公叔-{發}-、公子朝曰:「衞多君子,未有患也。」 自衞如晉,將-{舍}--{於}-宿,聞-{鍾}-聲,曰:「異哉!吾聞之,辯而不德,必加-{於}-戮。夫子獲罪-{於}-君以在此,懼猶不足,而又可以畔乎?夫子之在此,猶燕之巣-{於}-幕也。君在殯而可以樂乎?」遂去之。文子聞之,終身不-{聽}-琴瑟。 -{適}-晉,説趙文子、韓宣子、魏獻子曰:「晉國其萃-{於}-三家乎!」將去,謂叔向曰:「吾子勉之!君侈而多良,大夫皆富,政將在三家。吾子直,必思自免-{於}-難。」 季札之初使,北過徐君。徐君好季札劍,口弗敢言。季札心知之,為使上國,未獻。還至徐,徐君已死,-{於}-是乃解其寶劍,-{系}-之徐君塚樹而去。從者曰:「徐君已死,尚誰予乎?」季子曰:「不然。始吾心已許之,豈以死倍吾心哉!」 七年,楚公子圍弒其王夾敖而代立,是為靈王。十年,楚靈王會諸侯而以伐呉之硃方,以誅齊慶封。呉亦攻楚,取三邑而去。十一年,楚伐呉,至雩婁。十二年,楚-{複}-來伐,次-{於}--{乾}-谿,楚師敗走。 十七年,王-{餘}-祭卒,弟-{餘}-眛立。 ===壽夢三子 -{餘}-眛=== 王-{餘}-眛二年,楚公子棄疾弒其君靈王代立焉。 四年,王-{餘}-眛卒,欲授弟季札。季札讓,逃去。-{於}-是呉人曰:「先王有命,兄卒弟代立,必致季子。季子今逃位,則王-{餘}-眛-{後}-立。今卒,其子當代。」乃立王-{餘}-眛之子僚為王。 ====壽夢孫-{餘}-眛子 僚==== 王僚二年,公子光伐楚,敗而亡王舟。光懼,襲楚,-{複}-得王舟而還。 五年,楚之亡臣伍子胥來奔,公子光客之。公子光者,王諸樊之子也。常以為吾父兄弟四人,當傳至季子。季子即不受國,光父先立。即不傳季子,光當立。陰納賢士,欲以襲王僚。 八年,呉使公子光伐楚,敗楚師,迎楚故太子建母-{於}-居巣以歸。因北伐,敗陳、蔡之師。九年,公子光伐楚,拔居巣、-{鍾}-離。初,楚邊邑卑梁氏之處女與呉邊邑之女爭桑,二女家怒相滅,兩國邊邑長聞之,怒而相攻,滅呉之邊邑。呉王怒,故遂伐楚,取兩都而去。 伍子胥之初奔呉,説呉王僚以伐楚之利。公子光曰:「胥之父兄為僇-{於}-楚,欲自報其仇耳。未見其利。」-{於}-是伍員知光有他-{志}-,乃求勇士專諸,見之光。光喜,乃客伍子胥。子胥退而耕-{於}-野,以待專諸之事。 十二年冬,楚平王卒。十三年春,呉欲因楚喪而伐之,使公子蓋-{餘}-、燭庸以兵圍楚之六、灊。使季札-{於}-晉,以觀諸侯之變。楚-{發}-兵絶呉兵-{後}-,呉兵不得還。-{於}-是呉公子光曰:「此時不可失也。」告專諸曰:「不索何獲!我眞王嗣,當立,吾欲求之。季子雖至,不吾廢也。」專諸曰:「王僚可殺也。母老子弱,而兩公子將兵攻楚,楚絶其路。方今呉外困-{於}-楚,而內空無骨鯁之臣,是無奈我何。」光曰:「我身,子之身也。」四月丙子,光伏甲士-{於}-窟室,而謁王僚飲。王僚使兵陳-{於}-道,自王宮至光之家,門階戸席,皆王僚之親也,人夾持鈹。公子光詳為足疾,入-{於}-窟室,使專諸置匕首-{於}-炙魚之中以進食。手匕首刺王僚,鈹交-{於}-匈,遂弒王僚。公子光竟代立為王,是為呉王闔廬。闔廬乃以專諸子為卿。 季子至,曰:「苟先君無廢祀,民人無廢主,社稷有奉,乃吾君也。吾敢誰怨乎?哀死事生,以待天命。非我生亂,立者從之,先人之道也。」-{複}-命,哭僚墓,-{復}-位而待。呉公子燭庸、蓋-{餘}-二人將兵遇圍-{於}-楚者,聞公子光弒王僚自立,乃以其兵降楚,楚封之-{於}-舒。 ====壽夢孫諸樊子 闔廬==== 王闔廬元年,舉伍子胥為行人而與謀國事。楚誅伯州犁,其孫伯嚭亡奔呉,呉以為大夫。 三年,呉王闔廬與子胥、伯嚭將兵伐楚,拔舒,殺呉亡將二公子。光謀欲入郢,將軍孫武曰:「民勞,未可,待之。」四年,伐楚,取六與灊。五年,伐越,敗之。六年,楚使子常囊瓦伐呉。迎而撃之,大敗楚軍-{於}-豫章,取楚之居巣而還。 九年,呉王闔廬請伍子胥、孫武曰:「始子之言郢未可入,今果如何?」二子對曰:「楚將子常貪,而唐、蔡皆怨之。王必欲大伐,必得唐、蔡乃可。」闔廬從之,悉興師,與唐、蔡西伐楚,至-{於}-漢水。楚亦-{發}-兵拒呉,夾水陳。呉王闔廬弟夫槩欲戰,闔廬弗許。夫槩曰:「王已屬臣兵,兵以利為上,尚何待焉?」遂以其部五千人襲冒楚,楚兵大敗,走。-{於}-是呉王遂縱兵追之。比至郢,五戰,楚五敗。楚昭王亡出郢,奔鄖。鄖公弟欲弒昭王,昭王與鄖公犇隨。而呉兵遂入郢。子胥、伯嚭鞭平王之屍以報父讎。 十年春,越聞呉王之在郢,國空,乃伐呉。呉使別兵撃越。楚告急秦,秦遣兵救楚撃呉,呉師敗。闔廬弟夫槩見秦越交敗呉,呉王留楚不去,夫槩亡歸呉而自立為呉王。闔廬聞之,乃引兵歸,攻夫槩。夫槩敗奔楚。楚昭王乃得以九月-{複}-入郢,而封夫槩-{於}-堂谿,為堂谿氏。十一年,呉王使太子夫差伐楚,取番。楚恐而去郢徙鄀。 十五年,孔子相魯。 十九年夏,呉伐越,越王句踐迎撃之槜李。越使死士挑戰,三行造呉師,呼,自剄。呉師觀之,越因伐呉,敗之姑蘇,傷呉王闔廬指,軍卻七-{裡}-。呉王病傷而死。闔廬使立太子夫差,謂曰:「爾而忘句踐殺汝父乎?」對曰:「不敢!」三年,乃報越。 =====壽夢曾孫闔廬子 夫差===== 王夫差元年,以大夫伯嚭為太宰。習戰射,常以報越為-{志}-。二年,呉王悉精兵以伐越,敗之夫椒,報姑蘇也。越王句踐乃以甲兵五千人棲-{於}-會稽,使大夫-{種}-因呉太宰嚭而行成,請委國為臣妾。呉王將許之,伍子胥諫曰:「昔有過氏殺斟灌以伐斟尋,滅夏-{後}-帝相。帝相之妃-{後}-緡方娠,逃-{於}-有仍而生少康。少康為有仍牧正。有過又欲殺少康,少康奔有虞。有虞思夏德,-{於}-是妻之以二女而邑之-{於}-綸,有田一成,有眾一旅。-{後}-遂收夏眾,撫其官職。使人誘之,遂滅有過氏,-{複}-禹之績,祀夏配天,不失舊物。今呉不如有過之彊,而句踐大-{於}-少康。今不因此而滅之,又將寬之,不亦難乎!且句踐為人能辛苦,今不滅,-{後}-必悔之。」呉王不-{聽}-,-{聽}-太宰嚭,卒許越平,與盟而罷兵去。 七年,呉王夫差聞齊景公死而大臣爭寵,新君弱,乃興師北伐齊。子胥諫曰:「越王句踐食不重味,衣不重采,吊死問疾,且欲有所用其眾。此人不死,必為呉患。今越在腹心疾而王不先,而務齊,不亦謬乎!」呉王不-{聽}-,遂北伐齊,敗齊師-{於}-艾陵。至繒,召魯哀公而-{-{徴}-}-百牢。季康子使子貢以周禮説太宰嚭,乃得止。因留略地-{於}-齊魯之南。 九年,為騶伐魯,至與魯盟乃去。 十年,因伐齊而歸。 十一年,-{複}-北伐齊。 越王句踐率其眾以朝呉,厚獻遺之,呉王喜。唯子胥懼,曰:「是棄呉也。」諫曰:「越在腹心,今得-{志}--{於}-齊,猶石田,無所用。且盤庚之誥有顛越勿遺,商之以興。」呉王不-{聽}-,使子胥-{於}-齊,子胥屬其子-{於}-齊鮑氏,還報呉王。呉王聞之,大怒,賜子胥屬鏤之劍以死。將死,曰:「樹吾墓上以梓,令可為器。抉吾眼置之呉東門,以觀越之滅呉也。」 齊鮑氏弒齊悼公。呉王聞之,哭-{於}-軍門外三日,乃從海上攻齊。齊人敗呉,呉王乃引兵歸。 十三年,呉召魯、衞之君會-{於}-橐皋。 十四年春,呉王北會諸侯-{於}-黃池,欲霸中國以全周室。六月子,越王句踐伐呉。乙酉,越五千人與呉戰。丙戌,虜呉太子友。丁亥,入呉。呉人告敗-{於}-王夫差,夫差惡其聞也。或洩其語,呉王怒,斬七人-{於}-幕下。七月辛-{醜}-,呉王與晉定公爭長。呉王曰:「-{於}-周室我為長。」晉定公曰:「-{於}-姬姓我為伯。」趙鞅怒,將伐呉,乃長晉定公。呉王已盟,與晉別,欲伐宋。太宰嚭曰:「可勝而不能居也。」乃引兵歸國。國亡太子,內空,王居外久,士皆罷敝,-{於}-是乃使厚幣以與越平。 十五年,齊田常殺簡公。 十八年,越益彊。越王句踐率兵伐敗呉師-{於}-笠澤。楚滅陳。 二十年,越王句踐-{複}-伐呉。二十一年,遂圍呉。二十三年十一月丁卯,越敗呉。越王句踐欲遷呉王夫差-{於}-甬東,予百家居之。呉王曰:「孤老矣,不能事君王也。吾悔不用子胥之言,自令陷此。」遂自剄死。越王滅呉,誅太宰嚭,以為不忠,而歸。 ==太史公曰== 太史公曰:孔子言「太伯可謂至德矣,三以天下讓,民無得而稱焉」。-{餘}-讀春秋古文,乃知中國之虞與荊蠻句呉兄弟也。延陵季子之仁心,慕義無窮,見微而知淸濁。嗚呼,又何其閎覽博物君子也! ==索隱述贊== 【索隱述贊】太伯作呉,髙讓雄圖。周章受國,別封-{於}-虞。壽夢初霸,始用兵車。三子遞立,延陵不居。光既篡位,是稱闔閭。王僚見殺,賊由專諸。夫差輕越,取敗姑蘇。甬東之恥,空慚伍胥。
史記/卷032
../ == 齊太公呂尚 == 姜尚 太公望呂尚者,東海上人。其先祖嘗為四嶽,佐禹平水土甚有功。虞夏之際封於呂,或封於申,姓姜氏。夏商之時,申、呂或封枝庶子孫,或為庶人,尚其後苗裔也。本姓姜氏,從其封姓,故曰呂尚。 呂尚蓋嘗窮困,年老矣,以漁釣奸周西伯。西伯將出獵,卜之,曰「所獲非龍非彲非虎非羆;所獲霸王之輔」。於是周西伯獵,果遇太公於渭之陽,與語大說,曰:「自吾先君太公曰『當有聖人適周,周以興』。子真是邪?吾太公望子久矣。」故號之曰「太公望」,載與俱歸,立為師。 或曰,太公博聞,嘗事紂。紂無道,去之。遊說諸侯,無所遇,而卒西歸周西伯。或曰,呂尚處士,隱海濱。周西伯拘羑里,散宜生、閎夭素知而招呂尚。呂尚亦曰「吾聞西伯賢,又善養老,盍往焉」。三人者為西伯求美女奇物,獻之於紂,以贖西伯。西伯得以出,反國。言呂尚所以事周雖異,然要之為文武師。 周西伯昌之脫羑里歸,與呂尚陰謀修德以傾商政,其事多兵權與奇計,故後世之言兵及周之陰權皆宗太公為本謀。周西伯政平,及斷虞芮之訟,而詩人稱西伯受命曰文王。伐崇、密須、犬夷,大作豐邑。天下三分,其二歸周者,太公之謀計居多。 文王崩,武王即位。九年,欲修文王業,東伐以觀諸侯集否。師行,師尚父左杖黃鉞,右把白旄以誓,曰:「蒼兕蒼兕,總爾眾庶,與爾舟楫,後至者斬!」遂至盟津。諸侯不期而會者八百諸侯。諸侯皆曰:「紂可伐也。」武王曰:「未可。」還師,與太公作此太誓。 居二年,紂殺王子比干,囚箕子。武王將伐紂,卜龜兆,不吉,風雨暴至。群公盡懼,唯太公彊之勸武王,武王於是遂行。十一年正月甲子,誓於牧野,伐商紂。紂師敗績。紂反走,登鹿臺,遂追斬紂。明日,武王立於社,群公奉明水,衛康叔封布採席,師尚父牽牲,史佚策祝,以告神討紂之罪。散鹿臺之錢,發鉅橋之粟,以振貧民。封比干墓,釋箕子囚。遷九鼎,修周政,與天下更始。師尚父謀居多。 於是武王已平商而王天下,封師尚父於齊營丘。東就國,道宿行遲。逆旅之人曰:「吾聞時難得而易失。客寢甚安,殆非就國者也。」太公聞之,夜衣而行,犁明至國。萊侯來伐,與之爭營丘。營丘邊萊。萊人,夷也,會紂之亂而周初定,未能集遠方,是以與太公爭國。 太公至國,修政,因其俗,簡其禮,通商工之業,便魚鹽之利,而人民多歸齊,齊為大國。及周成王少時,管蔡作亂,淮夷畔周,乃使召康公命太公曰:「東至海,西至河,南至穆陵,北至無棣,五侯九伯,實得徵之。」齊由此得征伐,為大國。都營丘。 蓋太公之卒百有餘年,子丁公呂伋立。丁公卒,子乙公得立。乙公卒,子癸公慈母立。癸公卒,子哀公不辰立。 == 齊哀公 == 齊哀公 哀公時,紀侯譖之周,周烹哀公而立其弟靜,是為胡公。胡公徙都薄泵,而當周夷王之時。 哀公之同母少弟山怨胡公,乃與其黨率營丘人襲攻殺胡公而自立,是為獻公。 == 齊獻公 == 齊獻公 獻公元年,盡逐胡公子,因徙薄泵都,治臨菑。 九年,獻公卒,子武公壽立。 == 齊武公 == 齊武公 武公九年,周厲王出奔,居彘。十年,王室亂,大臣行政,號曰「共和」。二十四年,周宣王初立。 二十六年,武公卒,子厲公無忌立。 == 齊厲公 == 齊厲公 厲公暴虐,故胡公子復入齊,齊人慾立之,乃與攻殺厲公。胡公子亦戰死。齊人乃立厲公子赤為君,是為文公,而誅殺厲公者七十人。 == 齊文公 == 齊文公 文公十二年卒,子成公脫立。成公九年卒,子莊公購立。 == 齊莊公 == 齊莊公 (購) 莊公二十四年,犬戎殺幽王,周東徙雒。秦始列為諸侯。五十六年,晉弒其君昭侯。 六十四年,莊公卒,子釐公祿甫立。 == 齊釐公 == 齊僖公 釐公九年,魯隱公初立。十九年,魯桓公弒其兄隱公而自立為君。 二十五年,北戎伐齊。鄭使太子忽來救齊,齊欲妻之。忽曰:「鄭小齊大,非我敵。」遂辭之。 三十二年,釐公同母弟夷仲年死。其子曰公孫無知,釐公愛之,令其秩服奉養比太子。 三十三年,釐公卒,太子諸兒立,是為襄公。 == 齊襄公 == 齊襄公 襄公元年,始為太子時,嘗與無知鬬,及立,絀無知秩服,無知怨。 四年,魯桓公與夫人如齊。齊襄公故嘗私通魯夫人。魯夫人者,襄公女弟也,自釐公時嫁為魯桓公婦,及桓公來而襄公復通焉。魯桓公知之,怒夫人,夫人以告齊襄公。齊襄公與魯君飲,醉之,使力士彭生抱上魯君車,因拉殺魯桓公,桓公下車則死矣。魯人以為讓,而齊襄公殺彭生以謝魯。 八年,伐紀,紀遷去其邑。 十二年,初,襄公使連稱、管至父戍葵丘,瓜時而往,及瓜而代。往戍一歲,卒瓜時而公弗為發代。或為請代,公弗許。故此二人怒,因公孫無知謀作亂。連稱有從妹在公宮,無寵,使之閒襄公,曰「事成以女為無知夫人」。冬十二月,襄公遊姑棼,遂獵沛丘。見彘,從者曰「彭生」。公怒,射之,彘人立而啼。公懼,墜車傷足,失屨。反而鞭主屨者茀三百。茀出宮。而無知、連稱、管至父等聞公傷,乃遂率其眾襲宮。逢主屨茀,茀曰:「且無入驚宮,驚宮未易入也。」無知弗信,茀示之創,乃信之。待宮外,令茀先入。茀先入,即匿襄公戶閒。良久,無知等恐,遂入宮。茀反與宮中及公之倖臣攻無知等,不勝,皆死。無知入宮,求公不得。或見人足於戶閒,發視,乃襄公,遂弒之,而無知自立為齊君。 == 齊桓公 == 齊桓公 桓公元年春,齊君無知遊於雍林。雍林人嘗有怨無知,及其往遊,雍林人襲殺無知,告齊大夫曰:「無知弒襄公自立,臣謹行誅。唯大夫更立公子之當立者,唯命是聽。」 初,襄公之醉殺魯桓公,通其夫人,殺誅數不當,淫於婦人,數欺大臣,群弟恐禍及,故次弟糾奔魯。其母魯女也。管仲、召忽傅之。次弟小白奔莒,鮑叔傅之。小白母,衛女也,有寵於釐公。小白自少好善大夫高傒。及雍林人殺無知,議立君,高、國先陰召小白於莒。魯聞無知死,亦發兵送公子糾,而使管仲別將兵遮莒道,射中小白帶鉤。小白詳死,管仲使人馳報魯。魯送糾者行益遲,六日至齊,則小白已入,高傒立之,是為桓公。 桓公之中鉤,詳死以誤管仲,已而載溫車中馳行,亦有高、國內應,故得先入立,發兵距魯。秋,與魯戰於乾時,魯兵敗走,齊兵掩絕魯歸道。齊遺魯書曰:「子糾兄弟,弗忍誅,請魯自殺之。召忽、管仲讎也,請得而甘心醢之。不然,將圍魯。」魯人患之,遂殺子糾於笙瀆。召忽自殺,管仲請囚。桓公之立,發兵攻魯,心欲殺管仲。鮑叔牙曰:「臣幸得從君,君竟以立。君之尊,臣無以增君。君將治齊,即高傒與叔牙足也。君且欲霸王,非管夷吾不可。夷吾所居國國重,不可失也。」於是桓公從之。乃詳為召管仲欲甘心,實欲用之。管仲知之,故請往。鮑叔牙迎受管仲,及堂阜而脫桎梏,齋祓而見桓公。桓公厚禮以為大夫,任政。 桓公既得管仲,與鮑叔、隰朋、高傒修齊國政,連五家之兵,設輕重魚鹽之利,以贍貧窮,祿賢能,齊人皆說。 二年,伐滅郯,郯子奔莒。初,桓公亡時,過郯,郯無禮,故伐之。 五年,伐魯,魯將師敗。魯莊公請獻遂邑以平,桓公許,與魯會柯而盟。魯將盟,曹沬以匕首劫桓公於壇上,曰:「反魯之侵地!」桓公許之。已而曹沬去匕首,北面就臣位。桓公後悔,欲無與魯地而殺曹沬。管仲曰:「夫劫許之而倍信殺之,愈一小快耳,而棄信於諸侯,失天下之援,不可。」於是遂與曹沬三敗所亡地於魯。諸侯聞之,皆信齊而欲附焉。七年,諸侯會桓公於甄,而桓公於是始霸焉。 十四年,陳厲公子完,號敬仲,來奔齊。齊桓公欲以為卿,讓;於是以為工正。田成子常之祖也。 二十三年,山戎伐燕,燕告急於齊。齊桓公救燕,遂伐山戎,至於孤竹而還。燕莊公遂送桓公入齊境。桓公曰:「非天子,諸侯相送不出境,吾不可以無禮於燕。」於是分溝割燕君所至與燕,命燕君復修召公之政,納貢於周,如成康之時。諸侯聞之,皆從齊。 二十七年,魯湣公母曰哀姜,桓公女弟也。哀姜淫於魯公子慶父,慶父弒湣公,哀姜欲立慶父,魯人更立釐公。桓公召哀姜,殺之。 二十八年,衛文公有狄亂,告急於齊。齊率諸侯城楚丘而立衛君。 二十九年,桓公與夫人蔡姬戲船中。蔡姬習水,蕩公,公懼,止之,不止,出船,怒,歸蔡姬,弗絕。蔡亦怒,嫁其女。桓公聞而怒,興師往伐。 三十年春,齊桓公率諸侯伐蔡,蔡潰。遂伐楚。楚成王興師問曰:「何故涉吾地?」管仲對曰:「昔召康公命我先君太公曰:『五侯九伯,若實徵之,以夾輔周室。』賜我先君履,東至海,西至河,南至穆陵,北至無棣。楚貢包茅不入,王祭不具,是以來責。昭王南征不復,是以來問。」楚王曰:「貢之不入,有之,寡人罪也,敢不共乎!昭王之出不復,君其問之水濱。」齊師進次於陘。夏,楚王使屈完將兵捍齊,齊師退次召陵。桓公矜屈完以其眾。屈完曰:「君以道則可;若不,則楚方城以為城,江、漢以為溝,君安能進乎?」乃與屈完盟而去。過陳,陳袁濤塗詐齊,令出東方,覺。秋,齊伐陳。是歲,晉殺太子申生。 三十五年夏,會諸侯於葵丘。周襄王使宰孔賜桓公文武胙、彤弓矢、大路,命無拜。桓公欲許之,管仲曰「不可」,乃下拜受賜。秋,復會諸侯於葵丘,益有驕色。周使宰孔會。諸侯頗有叛者。晉侯病,後,遇宰孔。宰孔曰:「齊侯驕矣,弟無行。」從之。是歲,晉獻公卒,裡克殺奚齊、卓子,秦穆公以夫人入公子夷吾為晉君。桓公於是討晉亂,至高梁,使隰朋立晉君,還。 是時周室微,唯齊、楚、秦、晉為彊。晉初與會,獻公死,國內亂。秦穆公闢遠,不與中國會盟。楚成王初收荊蠻有之,夷狄自置。唯獨齊為中國會盟,而桓公能宣其德,故諸侯賓會。於是桓公稱曰:「寡人南伐至召陵,望熊山;北伐山戎、離枝、孤竹;西伐大夏,涉流沙;束馬懸車登太行,至卑耳山而還。諸侯莫違寡人。寡人兵車之會三,乘車之會六,九合諸侯,一匡天下。昔三代受命,有何以異於此乎?吾欲封泰山,禪梁父。」管仲固諫,不聽;乃說桓公以遠方珍怪物至乃得封,桓公乃止。 三十八年,周襄王弟帶與戎、翟合謀伐周,齊使管仲平戎於周。周欲以上卿禮管仲,管仲頓首曰:「臣陪臣,安敢!」三讓,乃受下卿禮以見。三十九年,周襄王弟帶來奔齊。齊使仲孫請王,為帶謝。襄王怒,弗聽。 四十一年,秦穆公虜晉惠公,復歸之。是歲,管仲、隰朋皆卒。管仲病,桓公問曰:「群臣誰可相者?」管仲曰:「知臣莫如君。」公曰:「易牙如何?」對曰:「殺子以適君,非人情,不可。」公曰:「開方如何?」對曰:「倍親以適君,非人情,難近。」公曰:「豎刀如何?」對曰:「自宮以適君,非人情,難親。」管仲死,而桓公不用管仲言,卒近用三子,三子專權。 四十二年,戎伐周,周告急於齊,齊令諸侯各發卒戍周。是歲,晉公子重耳來,桓公妻之。 四十三年。初,齊桓公之夫人三:曰王姬、徐姬、蔡姬,皆無子。桓公好內,多內寵,如夫人者六人,長衛姬,生無詭;少衛姬,生惠公元;鄭姬,生孝公昭;葛嬴,生昭公潘;密姬,生懿公商人;宋華子,生公子雍。桓公與管仲屬孝公於宋襄公,以為太子。雍巫有寵於衛共姬,因宦者豎刀以厚獻於桓公,亦有寵,桓公許之立無詭。管仲卒,五公子皆求立。冬十月乙亥,齊桓公卒。易牙入,與豎刀因內寵殺群吏,而立公子無詭為君。太子昭奔宋。 桓公病,五公子各樹黨爭立。及桓公卒,遂相攻,以故宮中空,莫敢棺。桓公屍在床上六十七日,屍蟲出於戶。十二月乙亥,無詭立,乃棺赴。辛巳夜,斂殯。 == 齊孝公 == 齊孝公 桓公十有餘子,要其後立者五人:無詭立三月死,無謚;次孝公;次昭公;次懿公;次惠公。孝公元年三月,宋襄公率諸侯兵送齊太子昭而伐齊。齊人恐,殺其君無詭。齊人將立太子昭,四公子之徒攻太子,太子走宋,宋遂與齊人四公子戰。五月,宋敗齊四公子師而立太子昭,是為齊孝公。宋以桓公與管仲屬之太子,故來徵之。以亂故,八月乃葬齊桓公。 六年春,齊伐宋,以其不同盟於齊也。夏,宋襄公卒。七年,晉文公立。 十年,孝公卒,孝公弟潘因衛公子開方殺孝公子而立潘,是為昭公。昭公,桓公子也,其母曰葛嬴。 == 齊昭公 == 齊昭公 昭公元年,晉文公敗楚於城濮,而會諸侯踐土,朝周,天子使晉稱伯。六年,翟侵齊。晉文公卒。秦兵敗於殽。十二年,秦穆公卒。 十九年五月,昭公卒,子舍立為齊君。捨之母無寵於昭公,國人莫畏。昭公之弟商人以桓公死爭立而不得,陰交賢士,附愛百姓,百姓說。及昭公卒,子舍立,孤弱,即與眾十月即墓上弒齊君舍,而商人自立,是為懿公。懿公,桓公子也,其母曰密姬。 == 齊懿公 == 齊懿公 懿公四年春,初,懿公為公子時,與丙戎之父獵,爭獲不勝,及即位,斷丙戎父足,而使丙戎僕。庸職之妻好,公內之宮,使庸職驂乘。五月,懿公遊於申池,二人浴,戲。職曰:「斷足子!」戎曰:「奪妻者!」二人俱病此言,乃怨。謀與公遊竹中,二人弒懿公車上,棄竹中而亡去。 懿公之立,驕,民不附。齊人廢其子而迎公子元於衛,立之,是為惠公。惠公,桓公子也。其母衛女,曰少衛姬,避齊亂,故在衛。 == 齊惠公 == 齊惠公 惠公二年,長翟來,王子城父攻殺之,埋之於北門。晉趙穿弒其君靈公。 十年,惠公卒,子頃公無野立。初,崔杼有寵於惠公,惠公卒,高、國畏其偪也,逐之,崔杼奔衛。 == 齊頃公 == 齊頃公 頃公元年,楚莊王彊,伐陳;二年,圍鄭,鄭伯降,已復國鄭伯。 六年春,晉使郤克於齊,齊使夫人帷中而觀之。郤克上,夫人笑之。郤克曰:「不是報,不復涉河!」歸,請伐齊,晉侯弗許。齊使至晉,郤克執齊使者四人河內,殺之。八年。晉伐齊,齊以公子彊質晉,晉兵去。十年春,齊伐魯、衛。魯、衛大夫如晉請師,皆因郤克。晉使郤克以車八百乘為中軍將,士燮將上軍,欒書將下軍,以救魯、衛,伐齊。六月壬申,與齊侯兵合靡笄下。癸酉,陳於礱逄醜父為齊頃公右。頃公曰:「馳之,破晉軍會食。」射傷郤克,流血至履。克欲還入壁,其御曰:「我始入,再傷,不敢言疾,恐懼士卒,願子忍之。」遂復戰。戰,齊急,醜父恐齊侯得,乃易處,頃公為右,車絓於木而止。晉小將韓厥伏齊侯車前,曰「寡君使臣救魯、衛」,戲之。醜父使頃公下取飲,因得亡,脫去,入其軍。晉郤克欲殺醜父。醜父曰:「代君死而見僇,後人臣無忠其君者矣。」克捨之,醜父遂得亡歸齊。於是晉軍追齊至馬陵。齊侯請以寶器謝,不聽;必得笑克者蕭桐叔子,令齊東畝。對曰:「叔子,齊君母。齊君母亦猶晉君母,子安置之?且子以義伐而以暴為後,其可乎?」於是乃許,令反魯、衛之侵地。 十一年,晉初置六卿,賞鞌之功。齊頃公朝晉,欲尊王晉景公,晉景公不敢受,乃歸。歸而頃公弛苑囿,薄賦斂,振孤問疾,虛積聚以救民,民亦大說。厚禮諸侯。竟頃公卒,百姓附,諸侯不犯。 十七年,頃公卒,子靈公環立。 == 齊靈公 == 齊靈公 靈公九年,晉欒書弒其君厲公。十年,晉悼公伐齊,齊令公子光質晉。十九年,立子光為太子,高厚傅之,令會諸侯盟於鐘離。二十七年,晉使中行獻子伐齊。齊師敗,靈公走入臨菑。晏嬰止靈公,靈公弗從。曰:「君亦無勇矣!」晉兵遂圍臨菑,臨菑城守不敢出,晉焚郭中而去。 二十八年,初,靈公取魯女,生子光,以為太子。仲姬,戎姬。戎姬嬖,仲姬生子牙,屬之戎姬。戎姬請以為太子,公許之。仲姬曰:「不可。光之立,列於諸侯矣,今無故廢之,君必悔之。」公曰:「在我耳。」遂東太子光,使高厚傅牙為太子。靈公疾,崔杼迎故太子光而立之,是為莊公。莊公殺戎姬。五月壬辰,靈公卒,莊公即位,執太子牙於句竇之丘,殺之。八月,崔杼殺高厚。晉聞齊亂,伐齊,至高唐。 == 齊莊公 == 齊莊公 (光) 莊公三年,晉大夫欒盈奔齊,莊公厚客待之。晏嬰、田文子諫,公弗聽。四年,齊莊公使欒盈閒入晉曲沃為內應,以兵隨之,上太行,入孟門。欒盈敗,齊兵還,取朝歌。 六年,初,棠公妻好,棠公死,崔杼取之。莊公通之,數如崔氏,以崔杼之冠賜人。待者曰:「不可。」崔杼怒,因其伐晉,欲與晉合謀襲齊而不得閒。莊公嘗笞宦者賈舉,賈舉復侍,為崔杼閒公以報怨。五月,莒子朝齊,齊以甲戌饗之。崔杼稱病不視事。乙亥,公問崔杼病,遂從崔杼妻。崔杼妻入室,與崔杼自閉戶不出,公擁柱而歌。宦者賈舉遮公從官而入,閉門,崔杼之徒持兵從中起。公登臺而請解,不許;請盟,不許;請自殺於廟,不許。皆曰:「君之臣杼疾病,不能聽命。近於公宮。陪臣爭趣有淫者,不知二命。」公踰墻,射中公股,公反墜,遂弒之。晏嬰立崔杼門外,曰:「君為社稷死則死之,為社稷亡則亡之。若為己死己亡,非其私暱,誰敢任之!」門開而入,枕公屍而哭,三踴而出。人謂崔杼:「必殺之。」崔杼曰:「民之望也,捨之得民。」 丁丑,崔杼立莊公異母弟杵臼,是為景公。景公母,魯叔孫宣伯女也。景公立,以崔杼為右相,慶封為左相。二相恐亂起,乃與國人盟曰:「不與崔慶者死!」晏子仰天曰:「嬰所不(獲)唯忠於君利社稷者是從!」不肯盟。慶封欲殺晏子,崔杼曰:「忠臣也,捨之。」齊太史書曰「崔杼弒莊公」,崔杼殺之。其弟復書,崔杼復殺之。少弟復書,崔杼乃捨之。 == 齊景公 == 齊景公 景公元年,初,崔杼生子成及彊,其母死,取東郭女,生明。東郭女使其前夫子無咎與其弟偃相崔氏。成有罪,二相急治之,立明為太子。成請老於崔[杼],崔杼許之,二相弗聽,曰:「崔,宗邑,不可。」成、彊怒,告慶封。慶封與崔杼有郤,欲其敗也。成、彊殺無咎、偃於崔杼家,家皆奔亡。崔杼怒,無人,使一宦者御,見慶封。慶封曰:「請為子誅之。」使崔杼仇盧蒲嫳攻崔氏,殺成、彊,盡滅崔氏,崔杼婦自殺。崔杼毋歸,亦自殺。慶封為相國,專權。 三年十月,慶封出獵。初,慶封已殺崔杼,益驕,嗜酒好獵,不聽政令。慶舍用政,已有內郤。田文子謂桓子曰:「亂將作。」田、鮑、高、欒氏相與謀慶氏。慶舍發甲圍慶封宮,四家徒共擊破之。慶封還,不得入,奔魯。齊人讓魯,封奔吳。吳與之朱方,聚其族而居之,富於在齊。其秋,齊人徙葬莊公,僇崔杼屍於市以說眾。 九年,景公使晏嬰之晉,與叔向私語曰:「齊政卒歸田氏。田氏雖無大德,以公權私,有德於民,民愛之。」十二年,景公如晉,見平公,欲與伐燕。十八年,公復如晉,見昭公。二十六年,獵魯郊,因入魯,與晏嬰俱問魯禮。三十一年,魯昭公闢季氏難,奔齊。齊欲以千社封之,子家止昭公,昭公乃請齊伐魯,取鄆以居昭公。 三十二年,彗星見。景公坐柏寢,嘆曰:「堂堂!誰有此乎?」群臣皆泣,晏子笑,公怒。晏子曰:「臣笑群臣諛甚。」景公曰:「彗星出東北,當齊分野,寡人以為憂。」晏子曰:「君高臺深池,賦斂如弗得,刑罰恐弗勝,茀星將出,彗星何懼乎?」公曰:「可禳否?」晏子曰:「使神可祝而來,亦可禳而去也。百姓苦怨以萬數,而君令一人禳之,安能勝眾口乎?」是時景公好治宮室,聚狗馬,奢侈,厚賦重刑,故晏子以此諫之。 四十二年,吳王闔閭伐楚,入郢。 四十七年,魯陽虎攻其君,不勝,奔齊,請齊伐魯。鮑子諫景公,乃囚陽虎。陽虎得亡,奔晉。 四十八年,與魯定公好會夾谷。犁鉏曰:「孔丘知禮而怯,請令萊人為樂,因執魯君,可得志。」景公害孔丘相魯,懼其霸,故從犁鉏之計。方會,進萊樂,孔子歷階上,使有司執萊人斬之,以禮讓景公。景公慚,乃歸魯侵地以謝,而罷去。是歲,晏嬰卒。 五十五年,範、中行反其君於晉,晉攻之急,來請粟。田乞欲為亂,樹黨於逆臣,說景公曰:「範、中行數有德於齊,不可不救。」及使乞救而輸之粟。 五十八年夏,景公夫人燕姬適子死。景公寵妾芮姬生子荼,荼少,其母賤,無行,諸大夫恐其為嗣,乃言願擇諸子長賢者為太子。景公老,惡言嗣事,又愛荼母,欲立之,憚發之口,乃謂諸大夫曰:「為樂耳,國何患無君乎?」秋,景公病,命國惠子、高昭子立少子荼為太子,逐群公子,遷之萊。景公卒,太子荼立,是為晏孺子。冬,未葬,而群公子畏誅,皆出亡。荼諸異母兄公子壽、駒、黔奔衛,公子駔、陽生奔魯。萊人歌之曰:「景公死乎弗與埋,三軍事乎弗與謀,師乎師乎,胡黨之乎?」 == 齊晏孺子 == 齊晏孺子 晏孺子元年春,田乞偽事高、國者,每朝,乞驂乘,言曰:「子得君,大夫皆自危,欲謀作亂。」又謂諸大夫曰:「高昭子可畏,及未發,先之。」大夫從之。六月,田乞、鮑牧乃與大夫以兵入公宮,攻高昭子。昭子聞之,與國惠子救公。公師敗,田乞之徒追之,國惠子奔莒,遂反殺高昭子。晏圉奔魯。八月,齊秉意茲。田乞敗二相,乃使人之魯召公子陽生。陽生至齊,私匿田乞家。十月戊子,田乞請諸大夫曰:「常之母有魚菽之祭,幸來會飲。」會飲,田乞盛陽生橐中,置坐中央,發橐出陽生,曰:「此乃齊君矣!」大夫皆伏謁。將與大夫盟而立之,鮑牧醉,乞誣大夫曰:「吾與鮑牧謀共立陽生。」鮑牧怒曰:「子忘景公之命乎?」諸大夫相視欲悔,陽生前,頓首曰:「可則立之,否則已。」鮑牧恐禍起,乃復曰:「皆景公子也,何為不可!」乃與盟,立陽生,是為悼公。悼公入宮,使人遷晏孺子於駘,殺之幕下,而逐孺子母芮子。芮子故賤而孺子少,故無權,國人輕之。 == 齊悼公 == 齊悼公 悼公元年,齊伐魯,取讙、闡。初,陽生亡在魯,季康子以其妹妻之。及歸即位,使迎之。季姬與季魴侯通,言其情,魯弗敢與,故齊伐魯,竟迎季姬。季姬嬖,齊復歸魯侵地。 鮑子與悼公有郤,不善。四年,吳、魯伐齊南方。鮑子弒悼公,赴於吳。吳王夫差哭於軍門外三日,將從海入討齊。齊人敗之,吳師乃去。晉趙鞅伐齊,至賴而去。齊人共立悼公子壬,是為簡公。 == 齊簡公 == 齊簡公 簡公四年春,初,簡公與父陽生俱在魯也,監止有寵焉。及即位,使為政。田成子憚之,驟顧於朝。御鞅言簡公曰:「田、監不可並也,君其擇焉。」弗聽。子我夕,田逆殺人,逢之,遂捕以入。田氏方睦,使囚病而遺守囚者酒,醉而殺守者,得亡。子我盟諸田於陳宗。初,田豹欲為子我臣,使公孫言豹,豹有喪而止。後卒以為臣,幸於子我。子我謂曰:「吾盡逐田氏而立女,可乎?」對曰:「我遠田氏矣。且其違者不過數人,何盡逐焉!」遂告田氏。子行曰:「彼得君,弗先,必禍子。」子行舍於公宮。 夏五月壬申,成子兄弟四乘如公。子我在幄,出迎之,遂入,閉門。宦者御之,子行殺宦者。公與婦人飲酒於檀臺,成子遷諸寢。公執戈將擊之,太史子餘曰:「非不利也,將除害也。」成子出舍於庫,聞公猶怒,將出,曰:「何所無君!」子行拔劍曰:「需,事之賊也。誰非田宗?所不殺子者有如田宗。」乃止。子我歸,屬徒攻闈與大門,皆弗勝,乃出。田氏追之。豐丘人執子我以告,殺之郭關。成子將殺大陸子方,田逆請而免之。以公命取車於道,出雍門。田豹與之車,弗受,曰:「逆為餘請,豹與餘車,餘有私焉。事子我而有私於其讎,何以見魯、衛之士?」 庚辰,田常執簡公於俆州。公曰:「餘蚤從御鞅言,不及此。」甲午,田常弒簡公於俆州。田常乃立簡公弟驁,是為平公。 == 齊平公 == 齊平公 平公即位,田常相之,專齊之政,割齊安平以東為田氏封邑。 平公八年,越滅吳。二十五年卒,子宣公積立。 == 齊宣公 == 齊宣公 宣公五十一年卒,子康公貸立。田會反廩丘。 == 齊康公 == 齊康公 康公二年,韓、魏、趙始列為諸侯。十九年,田常曾孫田和始為諸侯,遷康公海濱。 二十六年,康公卒,呂氏遂絕其祀。田氏卒有齊國,為齊威王,彊於天下。 == 評論 == 太史公曰:吾適齊,自泰山屬之瑯邪,北被於海,膏壤二千里,其民闊達多匿知,其天性也。以太公之聖,建國本,桓公之盛,修善政,以為諸侯會盟,稱伯,不亦宜乎?洋洋哉,固大國之風也! 【索隱述贊】太公佐周,實秉陰謀。既表東海,乃居營丘。小白致霸,九合諸侯。及溺內寵,釁鍾蟲流。莊公失德,崔杼作仇。陳氏專政,厚貨輕收。悼、簡遘禍,田、闞非儔。渢渢餘烈,一變何由?
史記/魯周公世家
太史公書 ===周公旦=== 周公旦 周公旦者,周武王弟也。自文王在時,旦為子孝,篤仁,異於群子。及武王即位,旦常輔翼武王,用事居多。武王九年,東伐至盟津,周公輔行。十一年,伐紂,至牧野,周公佐武王,作牧誓。破殷,入商宮。已殺紂,周公把大鉞,召公把小鉞,以夾武王,釁社,告紂之罪於天,及殷民。釋箕子之囚。封紂子武庚祿父,使管叔、蔡叔傅之,以續殷祀。遍封功臣同姓戚者。封周公旦於少昊之虛曲阜,是為魯公。周公不就封,留佐武王。 武王克殷二年,天下未集,武王有疾,不豫,群臣懼,太公、召公乃繆卜。周公曰:『未可以戚我先王。』周公於是乃自以為質,設三壇,周公北面立,戴璧秉圭,告於太王、王季、文王。史策祝曰:『惟爾元孫王發,勤勞阻疾。若爾三王是有負子之責於天,以旦代王發之身。旦巧能,多材多藝,能事鬼神。乃王發不如旦多材多藝,不能事鬼神。乃命於帝庭,敷佑亖方,用能定汝子孫於下地,亖方之民罔不敬畏。無墜天之降葆命,我先王亦永有所依歸。今我其即命於元龜,爾之許我,我以其璧與圭歸,以俟爾命。爾不許我,我乃屏璧與圭。』周公已令史策告太王、王季、文王,欲代武王發,於是乃即三王而卜。卜人皆曰吉,發書視之,信吉。周公喜,開籥,乃見書遇吉。周公入賀武王曰:『王其無害。旦新受命三王,維長終是圖。茲道能念予一人。』周公藏其策金縢匱中,誡守者勿敢言。明日,武王有瘳。 其後武王既崩,成王少,在彊葆之中。周公恐天下聞武王崩而畔,周公乃踐阼代成王攝行政當國。管叔及其群弟流言於國曰:『周公將不利於成王。』周公乃告太公望、召公奭曰:『我之所以弗闢而攝行政者,恐天下畔周,無以告我先王太王、王季、文王。三王之憂勞天下久矣,於今而後成。武王蚤終,成王少,將以成周,我所以為之若此。』於是卒相成王,而使其子伯禽代就封於魯。周公戒伯禽曰:『我文王之子,武王之弟,成王之叔父,我於天下亦不賤矣。然我一沐三捉髮,一飯三吐哺,起以待士,猶恐失天下之賢人。子之魯,慎無以國驕人。』 管、蔡、武庚等果率淮夷而反。周公乃奉成王命,興師東伐,作大誥。遂誅管叔,殺武庚,放蔡叔。收殷餘民,以封康叔於衛,封微子於宋,以奉殷祀。寧淮夷東土,二年而畢定。諸矦鹹服宗周。 天降祉福,唐叔得禾,異母同穎,獻之成王,成王命唐叔以餽周公於東土,作餽禾。周公既受命禾,嘉天子命,作嘉禾。東土以集,周公歸報成王,乃為詩貽王,命之曰鴟鴞。王亦未敢訓周公。 成王七年二月乙未,王朝步自周,至豐,使太保召公先之雒相土。其三月,周公往營成周雒邑,卜居焉,曰吉,遂國之。 成王長,能聽政。於是周公乃還政於成王,成王臨朝。周公之代成王治,南面倍依以朝諸矦。及七年後,還政成王,北面就臣位,匔匔如畏然。 初,成王少時,病,周公乃自揃其蚤沈之河,以祝於神曰:『王少未有識,奸神命者乃旦也。』亦藏其策於府。成王病有瘳。及成王用事,人或譖周公,周公奔楚。成王發府,見周公禱書,乃泣,反周公。 周公歸,恐成王壯,治有所淫佚,乃作多士,作毋逸。毋逸稱:『為人父母,為業至長久,子孫驕奢忘之,以亡其家,為人子可不慎乎!筆昔在殷王中宗,嚴恭敬畏天命,自度治民,震懼不敢荒寧,故中宗饗國七十五年。其在髙宗,久勞於外,為與小人,作其即位,乃有亮闇,三年不言,言乃讙,不敢荒寧,密靖殷國,至於小大無怨,故髙宗饗國五十五年。其在祖甲,不義惟王,久為小人於外,知小人之依,能保施小民,不侮寡,故祖甲饗國三十三年。』多士稱曰:『自湯至於帝乙,無不率祀明德,帝無不配天者。在今後嗣王紂,誕淫厥佚,不顧天及民之從也。其民皆可誅。』(周多士)『文王日中昃不暇食,饗國五十年。』作此以誡成王。 成王在豐,天下已安,周之官政未次序,於是周公作周官,官別其宜,作立政,以便百姓。百姓說。 周公在豐,病,將沒,曰:『必葬我成周,以明吾不敢離成王。』周公既卒,成王亦讓,葬周公於畢,從文王,以明予小子不敢臣周公也。 周公卒後,秋未穫,暴風雷雨,禾斯偃,大木斯傳世本『斯』作『盡』。《尙書・金縢》作『天大雷電以風,禾斯偃,大木斯拔。』,《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周武王有疾周公所自以代王之志》作『天疾風以雷,禾斯偃,大木斯拔。』。塙明傳世本作『盡』為訛誤。拔。周國大恐。成王與大夫朝服以開金縢書,王乃得周公所自以為功代武王之說。二公及王乃問史、百執事,史、百執事曰:『信有,昔周公命我勿敢言。』成王執書以泣,曰:『自今後其無繆卜乎!昔周公勤勞王家,惟予幼人弗及知。今天動威以彰周公之德,惟朕小子其迎,我國家禮亦宜之。』王出郊,天乃雨,反風,禾盡起。二公命國人,凡大木所偃,盡起而築之。歲則大孰。於是成王乃命魯得郊祭文王。魯有天子禮樂者,以襃周公之德也。 周公卒,子伯禽固已歬受封,是為魯公。魯公伯禽之初受封之魯,三年而後報政周公。周公曰:『何遲也?』伯禽曰:『變其俗,革其禮,喪三年然後除之,故遲。』太公亦封於齊,五月而報政周公。周公曰:『何疾也?』曰:『吾簡其君臣禮,從其俗為也。』及後聞伯禽報政遲,乃嘆曰:『嗚呼,魯後世其北面事齊矣!夫政不簡不易,民不有近;平易近民,民必歸之。』 ===伯禽=== 伯禽 伯禽即位之後,有管、蔡等反也,淮夷、徐戎亦並興反。於是伯禽率師伐之於肸,作肸誓,曰:『陳爾甲冑,無敢不善。無敢傷牿。馬牛其風,臣妾逋逃,勿敢越逐,敬復之。無敢寇攘,踰墻垣。魯人三郊三隧,峙爾芻茭、糗糧、楨榦,無敢不逮。我甲戌築而徵徐戎,無敢不及,有大刑。』作此肸誓,遂平徐戎,定魯。 ===魯考公=== 魯考公 魯公伯禽卒,子考公酋立。考公亖年卒,立弟熙,是謂煬公。 ===魯煬公=== 魯煬公 煬公築茅闕門。六年卒,子幽公宰立。 ===魯幽公=== 魯幽公 幽公十亖年。幽公弟沸殺幽公而自立,是為魏公。 ===魯魏公=== 魯魏公 魏公五十年卒,子厲公擢立。 ===魯厲公=== 魯厲公 厲公三十七年卒,魯人立其弟具,是為獻公。 ===魯獻公=== 魯獻公 獻公三十二年卒,子真公濞立。 真公十亖年,周厲王無道,出奔彘,共和行政。二十九年,周宣王即位。 ===魯真公=== 魯真公 三十年,真公卒,弟敖立,是為武公。 ===魯武公=== 魯武公 武公九年春,武公與長子括,少子戲,西朝周宣王。宣王愛戲,欲立戲為魯太子。周之樊仲山父諫宣王曰:『廢長立少,不順;不順,必犯王命;犯王命,必誅之:故出令不可不順也。令之不行,政之不立;行而不順,民將棄上。夫下事上,少事長,所以為順。今天子建諸矦,立其少,是教民逆也。若魯從之,諸矦效之,王命將有所壅;若弗從而誅之,是自誅王命也。誅之亦失,不誅亦失,王其圖之。』宣王弗聽,卒立戲為魯太子。夏,武公歸而卒,戲立,是為懿公。 ===魯懿公=== 魯懿公 懿公九年,懿公兄括之子伯御與魯人攻弒懿公,而立伯御為君。 ===伯御=== 魯公伯御 伯御即位十一年,周宣王伐魯,殺其君伯御,而問魯公子能道順諸矦者,以為魯後。樊穆仲曰:『魯懿公弟稱,肅恭明神,敬事耆老;賦事行刑,必問於遺訓而諮於固實;不幹所問,不犯所(知)[諮]。』宣王曰:『然,能訓治其民矣。』乃立稱於夷宮,是為孝公。自是後,諸矦多畔王命。 ===魯孝公=== 魯孝公 孝公二十五年,諸矦畔周,犬戎殺幽王。秦始列為諸矦。 二十七年,孝公卒,子弗湟立,是為惠公。 ===魯惠公=== 魯惠公 惠公三十年,晉人弒其君昭矦。亖十五年,晉人又弒其君孝矦。 亖十六年,惠公卒,長庶子息攝當國,行君事,是為隱公。初,惠公適夫人無子,公賤妾聲子生子息。息長,為娶於宋。宋女至而好,惠公奪而自妻之。生子允。登宋女為夫人,以允為太子。及惠公卒,為允少故,魯人共令息攝政,不言即位。 ===魯隱公=== 魯隱公 隱公五年,觀漁於棠。八年,與鄭易天子之太山之邑祊及許田,君子譏之。 十一年冬,公子揮諂謂隱公曰:『百姓便君,君其遂立。吾請為君殺子允,君以我為相。』隱公曰:『有先君命。吾為允少,故攝代。今允長矣,吾方營菟裘之地而老焉,以授子允政。』揮懼子允聞而反誅之,乃反譖隱公於子允曰:『隱公欲遂立,去子,子其圖之。請為子殺隱公。』子允許諾。十一月,隱公祭鐘巫,齊於社圃,館於蒍氏。揮使人殺隱公於蒍氏,而立子允為君,是為桓公。 ===魯桓公=== 魯桓公 桓公元年,鄭以璧易天子之許田。二年,以宋之賂鼎入於太廟,君子譏之。 三年,使揮迎婦於齊為夫人。六年,夫人生子,與桓公同日,故名曰同。同長,為太子。 十六年,會於曹,伐鄭,入厲公。 十八年春,公將有行,遂與夫人如齊。申繻諫止,公不聽,遂如齊。齊襄公通桓公夫人。公怒夫人,夫人以告齊矦。夏亖月丙子,齊襄公饗公,公醉,使公子彭生抱魯桓公,因命彭生摺其脅,公死於車。魯人告於齊曰:『寡君畏君之威,不敢寧居,來修好禮。禮成而不反,無所歸咎,請得彭生除醜於諸矦。』齊人殺彭生以說魯。立太子同,是為莊公。莊公母夫人因留齊,不敢歸魯。 === 魯莊公=== 魯莊公 莊公五年冬,伐衛,內衛惠公。 八年,齊公子糾來奔。九年,魯欲內子糾於齊,後桓公,桓公發兵擊魯,魯急,殺子糾。召忽死。齊告魯生致管仲。魯人施伯曰:『齊欲得管仲,非殺之也,將用之,用之則為魯患。不如殺,以其屍與之。』莊公不聽,遂囚管仲與齊。齊人相管仲。 十三年,魯莊公與曹沬會齊桓公於柯,曹沬劫齊桓公,求魯侵地,已盟而釋桓公。桓公欲背約,管仲諫,卒歸魯侵地。十五年,齊桓公始霸。二十三年,莊公如齊觀社。 ===子斑=== 子般 三十二年,初,莊公築臺臨黨氏,見孟女,說而愛之,許立為夫人,割臂以盟。孟女生子斑。斑長,說梁氏女,往觀。圉人犖自墻外與梁氏女戲。斑怒,鞭犖。莊公聞之,曰:『犖有力焉,遂殺之,是未可鞭而置也。』斑未得殺。會莊公有疾。莊公有三弟,長曰慶父,次曰叔牙,次曰季友。莊公取齊女為夫人曰哀姜。哀姜無子。哀姜娣曰叔姜,生子開。莊公無適嗣,愛孟女,欲立其子斑。莊公病,而問嗣於弟叔牙。叔牙曰:『一繼一及,魯之常也。慶父在,可為嗣,君何憂?』莊公患叔牙欲立慶父,退而問季友。季友曰:『請以死立斑也。』莊公曰:『曩者叔牙欲立慶父,柰何?』季友以莊公命命牙待於針巫氏,使針季劫飲叔牙以鴆,曰:『飲此則有後奉祀;不然,死且無後。』牙遂飲鴆而死,魯立其子為叔孫氏。八月癸亥,莊公卒,季友竟立子斑為君,如莊公命。侍喪,舍於黨氏。 先時慶父與哀姜私通,欲立哀姜娣子開。及莊公卒而季友立斑,十月己未,慶父使圉人犖殺魯公子斑於黨氏。季友奔陳。慶父竟立莊公子開,是為湣公。 ===魯湣公=== 魯閔公 湣公二年,慶父與哀姜通益甚。哀姜與慶父謀殺湣公而立慶父。慶父使卜齮襲殺湣公於武闈。季友聞之,自陳與湣公弟申如邾,請魯求內之。魯人慾誅慶父。慶父恐,奔莒。於是季友奉子申入,立之,是為釐公。 ===魯釐公=== 魯僖公 釐公亦莊公少子。哀姜恐,奔邾。季友以賂如莒求慶父,慶父歸,使人殺慶父,慶父請奔,弗聽,乃使大夫奚斯行哭而往。慶父聞奚斯音,乃自殺。齊桓公聞哀姜與慶父亂以危魯,及召之邾而殺之,以其屍歸,戮之魯。魯釐公請而葬之。 季友母陳女,故亡在陳,陳故佐送季友及子申。季友之將生也,父魯桓公使人卜之,曰:『男也,其名曰「友」,閒於兩社,為公室輔。季友亡,則魯不昌。』及生,有文在掌曰『友』,遂以名之,號為成季。其後為季氏,慶父後為孟氏也。 釐公元年,以汶陽鄪封季友。季友為相。 九年,晉裡克殺其君奚齊、卓子。齊桓公率釐公討晉亂,至髙梁而還,立晉惠公。十七年,齊桓公卒。二十亖年,晉文公即位。 ===魯文公=== 魯文公 三十三年,釐公卒,子興立,是為文公。 文公元年,楚太子商臣弒其父成王,代立。三年,文公朝晉襄父。 十一年十月甲午,魯敗翟於鹹,獲長翟喬如,富父終甥舂其喉,以戈殺之,埋其首於子駒之門,以命宣伯。 初,宋武公之世,鄋瞞伐宋,司徒皇父帥師御之,以敗翟於長丘,獲長翟緣斯。晉之滅路,獲喬如弟棼如。齊惠公二年,鄋瞞伐齊,齊王子城父獲其弟榮如,埋其首於北門。衛人獲其季弟簡如。鄋瞞由是遂亡。 十五年,季文子使於晉。 十八年二月,文公卒。文公有二妃:長妃齊女為哀姜,生子惡及視;次妃敬嬴,嬖愛,生子俀。俀私事襄仲,襄仲欲立之,叔仲曰不可。襄仲請齊惠公,惠公新立,欲親魯,許之。冬十月,襄仲殺子惡及視而立俀,是為宣公。哀姜歸齊,哭而過市,曰:『天乎!襄仲為不道,殺適立庶!』市人皆哭,魯人謂之『哀姜』。魯由此公室卑,三桓彊。 ===魯宣公=== 魯宣公 宣公俀十二年,楚莊王彊,圍鄭。鄭伯降,復國之。 十八年,宣公卒,子成公黑肱立,是為成公。季文子曰:『使我殺適立庶失大援者,襄仲。』襄仲立宣公,公孫歸父有寵。宣公欲去三桓,與晉謀伐三桓。會宣公卒,季文子怨之,歸父奔齊。 ===魯成公=== 魯成公 成公二年春,齊伐取我隆。夏,公與晉郤克敗齊頃公於砈齊復歸我侵地。亖年,成公如晉,晉景公不敬魯。魯欲背晉合於楚,或諫,乃不。十年,成公如晉。晉景公卒,因留成公送葬,魯諱之。十五年,始與吳王壽夢會鐘離。 十六年,宣伯告晉,欲誅季文子。文子有義,晉人弗許。 十八年,成公卒,子午立,是為襄公。是時襄公三歲也。 ===魯襄公=== 魯襄公 襄公元年,晉立悼公。往年冬,晉欒書弒其君厲公。亖年,襄公朝晉。 五年,季文子卒。家無衣帛之妾,廄無食粟之馬,府無金玉,以相三君。君子曰:『季文子廉忠矣。』 九年,與晉伐鄭。晉悼公冠襄公於衛,季武子從,相行禮。 十一年,三桓氏分為三軍。 十二年,朝晉。十六年,晉平公即位。二十一年,朝晉平公。 二十二年,孔丘生。 二十五年,齊崔杼弒其君莊公,立其弟景公。 二十九年,吳延陵季子使魯,問周樂,盡知其意,魯人敬焉。 三十一年六月,襄公卒。其九月,太子卒。魯人立齊歸之子裯為君,是為昭公。 ===魯昭公=== 魯昭公 昭公年十九,猶有童心。穆叔不欲立,曰:『太子死,有母弟可立,不即立長。年鈞擇賢,義鈞則卜之。今裯非適嗣,且又居喪意不在戚而有喜色,若果立,必為季氏憂。』季武子弗聽,卒立之。比及葬,三易衰。君子曰:『是不終也。』 昭公三年,朝晉至河,晉平公謝還之,魯恥焉。亖年,楚靈王會諸矦於申,昭公稱病不往。七年,季武子卒。八年,楚靈王就章華臺,召昭公。昭公往賀,賜昭公寶器;已而悔,復詐取之。十二年,朝晉至河,晉平公謝還之。十三年,楚公子棄疾弒其君靈王,代立。十五年,朝晉,晉留之葬晉昭公,魯恥之。二十年,齊景公與晏子狩竟,因入魯問禮。二十一年,朝晉至河,晉謝還之。 二十五年春,鸜鵒來巢。師己曰:『文成之世童謠曰「鸜鵒來巢,公在乾矦。鸜鵒入處,公在外野」。』 季氏與郈氏鬬雞,季氏芥雞羽,郈氏金距。季平子怒而侵郈氏,郈昭伯亦怒平子。臧昭伯之弟會偽讒臧氏,匿季氏,臧昭伯囚季氏人。季平子怒,囚臧氏老。臧、郈氏以難告昭公。昭公九月戊戌伐季氏,遂入。平子登臺請曰:『君以讒不察臣罪,誅之,請遷沂上。』弗許。請囚於鄪,弗許。請以五乘亡,弗許。子家駒曰:『君其許之。政自季氏久矣,為徒者眾,眾將合謀。』弗聽。郈氏曰:『必殺之。』叔孫氏之臣戾謂其眾曰:『無季氏與有,孰利?』皆曰:『無季氏是無叔孫氏。』戾曰:『然,救季氏!』遂敗公師。孟懿子聞叔孫氏勝,亦殺郈昭伯。郈昭伯為公使,故孟氏得之。三家共伐公,公遂奔。己亥,公至於齊。齊景公曰:『請致千社待君。』子家曰:『棄周公之業而臣於齊,可乎?』乃止。子家曰:『齊景公無信,不如早之晉。』弗從。叔孫見公還,見平子,平子頓首。初欲迎昭公,孟孫、季孫後悔,乃止。 二十六年春,齊伐魯,取鄆而居昭公焉。夏,齊景公將內公,令無受魯賂。申豐、汝賈許齊臣髙齕、子將粟五千庾。子將言於齊矦曰:『群臣不能事魯君,有異焉。宋元公為魯如晉,求內之,道卒。叔孫昭子求內其君,無病而死。不知天棄魯乎?抑魯君有罪於鬼神也?願君且待。』齊景公從之。 二十八年,昭公如晉,求入。季平子私於晉六卿,六卿受季氏賂,諫晉君,晉君乃止,居昭公乾矦。二十九年,昭公如鄆。齊景公使人賜昭公書,自謂『主君』。昭公恥之,怒而去乾矦。三十一年,晉欲內昭公,召季平子。平子布衣跣行,因六卿謝罪。六卿為言曰:『晉欲內昭公,眾不從。』晉人止。三十二年,昭公卒於乾矦。魯人共立昭公弟宋為君,是為定公。 ===魯定公=== 魯定公 定公立,趙簡子問史墨曰:『季氏亡乎?』史墨對曰:『不亡。季友有大功於魯,受鄪為上卿,至於文子、武子,世增其業。魯文公卒,東門遂殺適立庶,魯君於是失國政。政在季氏,於今亖君矣。民不知君,何以得國!是以為君慎器與名,不可以假人。』 定公五年,季平子卒。陽虎私怒,囚季桓子,與盟,乃捨之。七年,齊伐我,取鄆,以為魯陽虎邑以從政。八年,陽虎欲盡殺三桓適,而更立其所善庶子以代之;載季桓子將殺之,桓子詐而得脫。三桓共攻陽虎,陽虎居陽關。九年,魯伐陽虎,陽虎奔齊,已而奔晉趙氏。 十年,定公與齊景公會於夾谷,孔子行相事。齊欲襲魯君,孔子以禮歷階,誅齊淫樂,齊矦懼,乃止,歸魯侵地而謝過。十二年,使仲由毀三桓城,收其甲兵。孟氏不肯墮城,伐之,不克而止。季桓子受齊女樂,孔子去。 十五年,定公卒,子將立,是為哀公。 ===魯哀公=== 魯哀公 哀公五年,齊景公卒。六年,齊田乞弒其君孺子。 七年,吳王夫差彊,伐齊,至繒,徵百牢於魯。季康子使子貢說吳王及太宰嚭,以禮詘之。吳王曰:『我文身,不足責禮。』乃止。 吳為鄒伐魯,至城下,盟而去。齊伐我,取三邑。十年,伐齊南邊。 齊伐魯。季氏用冉有有功,思孔子,孔子自衛歸魯。齊田常弒其君簡公於俆州。孔子請伐之,哀公不聽。 十五年,使子服景伯、子貢為介,適齊,齊歸我侵地。田常初相,欲親諸矦。 十六年,孔子卒。 二十二年,越王句踐滅吳王夫差。 二十七年春,季康子卒。夏,哀公患三桓,將欲因諸矦以劫之,三桓亦患公作難,故君臣多閒。公遊於陵阪,遇孟武伯於街,曰:『請問餘及死乎?』對曰:『不知也。』公欲以越伐三桓。八月,哀公如陘氏。三桓攻公,公奔於衛,去如鄒,遂如越。國人迎哀公復歸,卒於有山氏。子寧立,是為悼公。 ===魯悼公=== 魯悼公 悼公之時,三桓勝,魯如小矦,卑於三桓之家。 十三年,三晉滅智伯,分其地有之。 ===魯元公=== 魯元公 三十七年,悼公卒,子嘉立,是為元公。 ===魯穆公=== 魯穆公 元公二十一年卒,子顯立,是為穆公。 ===魯共公=== 魯共公 穆公三十三年卒,子奮立,是為共公。 ===魯康公=== 魯康公 共公二十二年卒,子屯立,是為康公。 ===魯景公=== 魯景公 康公九年卒,子匽立,是為景公。 ===魯平公=== 魯平公 景公二十九年卒,子叔立,是為平公。是時六國皆稱王。 平公十二年,秦惠王卒。 ===魯文公=== 魯文公 二十(二)年,平公卒,子賈立,是為文公。文公(七)[元]年,楚懷王死於秦。二十三年,文公卒,子讎立,是為頃公。 ===魯頃公=== 魯頃公 頃公二年,秦拔楚之郢,楚頃王東徙於陳。十九年,楚伐我,取徐州。二十亖年,楚考烈王伐滅魯。頃公亡,遷於下邑,為家人,魯絕祀。頃公卒於柯。 魯起周公至頃公,凡三十亖世。 ===司馬遷評=== 太史公曰:餘聞孔子稱曰『甚矣魯道之衰也!洙泗之閒齗齗如也』。觀慶父及叔牙閔公之際,何其亂也?隱桓之事;襄仲殺適立庶;三家北面為臣,親攻昭公,昭公以奔。至其揖讓之禮則從矣,而行事何其戾也? ====斠勘==== 史記徐廣音義 Category:漢朝 Category:兩漢 Category:西漢 Category:前漢 Category:司馬遷 Category:史部 Category:紀傳類 Category:紀傳體 Category:通史 Category:歷史 Category:史書 Category:Author-PD-old
史記/卷034
../ ==燕召公== 召公奭與周同姓,姓姬氏。周武王之滅紂,封召公-{於}-北燕。 其在成王時,召王為三公:自陜以西,召公主之;自陜以東,周公主之。成王旣幼,周公攝政,當國踐祚,召公疑之,作君奭。君奭不説周公。周公乃稱「湯時有伊尹,假-{於}-皇天;在太戊時,則有若伊陟、臣扈,假-{於}-上帝,巫-{鹹}-治王家;在祖乙時,則有若巫賢;在武丁時,則有若甘般:率維茲有陳,保乂有殷」。-{於}-是召公乃説。 召公之治西方,甚得兆民和。召公巡行鄕邑,有棠樹,決獄政事其下,自侯伯至庶人各得其所,無失職者。召公卒,而民人思召公之政,懷棠樹不敢伐,哥詠之,作甘棠之詩。 ==燕惠侯== 自召公已下九世至惠侯。燕惠侯當周厲王奔彘,共和之時。 ==燕釐侯== 惠侯卒,子釐侯立。是歳,周宣王初卽位。釐侯二十一年,鄭桓公初封-{於}-鄭。三十六年,釐侯卒,子頃侯立。 ==燕頃侯== 頃侯二十年,周幽王淫亂,為犬戎所弒。秦始列為諸侯。二十四年,頃侯卒,子哀侯立。 ==燕哀侯、鄭侯== 哀侯二年卒,子鄭侯立。鄭侯三十六年卒,子繆侯立。 ==燕繆侯、宣侯、桓侯== 繆侯七年,而魯隱公元年也。十八年卒,子宣侯立。宣侯十三年卒,子桓侯立。桓侯七年卒,子莊公立。 ==燕莊公== 莊公十二年,齊桓公始霸。十六年,與宋、衞共伐周惠王,惠王出奔溫,立惠王弟穨為周王。十七年,鄭執燕仲父而內惠王-{於}-周。二十七年,山戎來侵我,齊桓公救燕,遂北伐山戎而還。燕君送齊桓公出境,桓公因割燕所至地予燕,使燕共貢天子,如成周時職;使燕-{復}-修召公之法。三十三年卒,子襄公立。 ==燕襄公== 襄公二十六年,晉文公為踐土之會,稱伯。三十一年,秦師敗-{於}-殽。三十七年,秦穆公卒。四十年,襄公卒,桓公立。 ==燕桓公、宣公、昭公== 桓公十六年卒,宣公立。宣公十五年卒,昭公立。昭公十三年卒,武公立。是歳晉滅三郤大夫。 ==燕武公、文公、懿公== 武公十九年卒,文公立。文公六年卒,懿公立。懿公元年,齊崔杼弒其君莊公。四年卒,子惠公立。 ==燕惠公== 惠公元年,齊髙止來奔。六年,惠公多寵姬,公欲去諸大夫而立寵姬宋,大夫共誅姬宋,惠公懼,奔齊。四年,齊髙偃如晉,請共伐燕,入其君。晉平公許,與齊伐燕,入惠公。惠公至燕而死。 ==燕悼公、共公、平公、簡公、獻公== 燕立悼公。悼公七年卒,共公立。共公五年卒,平公立。晉公室卑,六卿始彊大。平公十八年,呉王闔閭破楚入郢。十九年卒,簡公立。簡公十二年卒,獻公立。晉趙鞅圍-{範}-、中行-{於}-朝歌。獻公十二年,齊田常弒其君簡公。十四年,孔子卒。二十八年,獻公卒,孝公立。 ==燕孝公== 孝公十二年,韓、魏、趙滅知伯,分其地,三晉彊。 ==燕成公、湣公== 十五年,孝公卒,成公立。成公十六年卒,湣公立。湣公三十一年卒,釐公立。是歳,三晉列為諸侯。 ==燕釐公、桓公== 釐公三十年,伐敗齊-{於}-林營。釐公卒,桓公立。桓公十一年卒,文公立。是歳,秦獻公卒。秦益彊。 ==燕文公== 文公十九年,齊威王卒。二十八年,蘇秦始來見,説文公。文公予車馬金帛以至趙,趙肅侯用之。因約六國,為從長。秦惠王以其女為燕太子婦。 二十九年,文公卒,太子立,是為易王。 ==燕易王== 易王初立,齊宣王因燕喪伐我,取十城;蘇秦説齊,使-{復}-歸燕十城。十年,燕君為王。蘇秦與燕文公夫人私通,懼誅,乃説王使齊為反閒,欲以亂齊。易王立十二年卒,子燕噲立。 ==燕王噲== 燕噲旣立,齊人殺蘇秦。蘇秦之在燕,與其相子之為婚,而蘇代與子之交。及蘇秦死,而齊宣王-{復}-用蘇代。燕噲三年,與楚、三晉攻秦,不勝而還。子之相燕,貴重,主斷。蘇代為齊使-{於}-燕,燕王問曰:「齊王奚如?」對曰:「必不霸。」燕王曰:「何也?」對曰:「不信其臣。」蘇代欲以激燕王以尊子之也。-{於}-是燕王大信子之。子之因遺蘇代百金,而-{聽}-其所使。 鹿毛壽謂燕王:「不如以國讓相子之。人之謂堯賢者,以其讓天下-{於}-許由,許由不受,有讓天下之名而實不失天下。今王以國讓-{於}-子之,子之必不敢受,是王與堯同行也。」燕王因屬國-{於}-子之,子之大重。或曰:「禹-{薦}-益,已而以啟人為吏。及老,而以啟人為不足任乎天下,傳之-{於}-益。已而啟與交黨攻益,奪之。天下謂禹名傳天下-{於}-益,已而實令啟自取之。今王言屬國-{於}-子之,而吏無非太子人者,是名屬子之而實太子用事也。」王因收印自三百石吏已上而效之子之。子之南-{面}-行王事,而噲老不-{聽}-政,顧為臣,國事皆決-{於}-子之。 三年,國大亂,百姓恫恐。將軍市被與太子平謀,將攻子之。諸將謂齊湣王曰:「因而赴之,破燕必矣。」齊王因令人謂燕太子平曰:「寡人聞太子之義,將廢私而立公,飭君臣之義,明父子之位。寡人之國小,不足以為先-{後}-。雖然,則唯太子所以令之。」太子因要黨聚眾,將軍市被圍公宮,攻子之,不克。將軍市被及百姓反攻太子平,將軍市被死,以徇。因搆難數月,死者數萬,眾人恫恐,百姓離-{志}-。孟軻謂齊王曰:「今伐燕,此文、武之時,不可失也。」王因令章子將五都之兵,以因北地之眾以伐燕。士卒不戰,城門不閉,燕君噲死,齊大勝。燕子之亡二年,而燕人共立太子平,是為燕昭王。 ==燕昭王== 燕昭王-{於}-破燕之-{後}-卽位,卑身厚幣以招賢者。謂郭隗曰:「齊因孤之國亂而襲破燕,孤極知燕小力少,不足以報。然誠得賢士以共國,以雪先王之恥,孤之-{願}-也。先生視可者,得身事之。」郭隗曰:「王必欲致士,先從隗始。況賢-{於}-隗者,豈遠千-{裡}-哉!」-{於}-是昭王為隗改-{築}-宮而師事之。樂毅自魏往,鄒衍自齊往,劇辛自趙往,士爭趨燕。燕王噲死問孤,與百姓同甘苦。 二十八年,燕國殷富,士卒樂軼輕戰,-{於}-是遂以樂毅為上將軍,與秦、楚、三晉合謀以伐齊。齊兵敗,湣王出亡-{於}-外。燕兵獨追北,入至臨淄,盡取齊寶,燒其宮室宗廟。齊城之不下者,獨唯聊、莒、卽墨,其-{餘}-皆屬燕,六歳。 昭王三十三年卒,子惠王立。 ==燕惠王== 惠王為太子時,與樂毅有隙;及即位,疑毅,使騎劫代將。樂毅亡走趙。齊田單以即墨擊敗燕軍,騎劫死,燕兵引歸,齊悉復得其故城。閔王死於莒,乃立其子為襄王。 惠王七年卒。韓、魏、楚共伐燕。燕武成王立。 ==燕武成王== 武成王七年,齊田單伐我,拔中陽。十三年,秦敗趙-{於}-長平四十-{餘}-萬。十四年,武成王卒,子孝王立。 ==燕孝王== 孝王元年,秦圍邯鄲者解去。三年卒,子今王喜立。 ==燕王喜== 今王喜四年,秦昭王卒。燕王命相栗腹約歡趙,以五百金為趙王酒。還報燕王曰:「趙王壯者皆死長平,其孤未壯,可伐也。」王召昌國君樂閒問之。對曰:「趙四戰之國,其民習兵,不可伐。」王曰:「吾以五而伐一。」對曰:「不可。」燕王怒,群臣皆以為可。卒起二軍,車二千乘,栗腹將而攻鄗,卿秦攻代。唯獨大夫將渠謂燕王曰:「與人通關約交,以五百金飲人之王,使者報而反攻之,不祥,兵無成功。」燕王不-{聽}-,自將偏軍隨之。將渠引燕王綬止之曰:「王必無自往,往無成功。」王蹵之以足。將渠泣曰:「臣非以自為,為王也!」燕軍至宋子,趙使廉頗將,撃破栗腹-{於}-鄗。[樂乘]破卿秦(樂乘)-{於}-代。樂閒奔趙。廉頗逐之五百-{餘}--{裡}-,圍其國。燕人請和,趙人不許,必令將渠處和。燕相將渠以處和。趙-{聽}-將渠,解燕圍。 六年,秦滅東(西)周,置三川郡。七年,秦拔趙楡次三十七城,秦置大原郡。九年,秦王政初卽位。十年,趙使廉頗將攻繁陽,拔之。趙孝成王卒,悼襄王立。使樂乘代廉頗,廉頗不-{聽}-,攻樂乘,樂乘走,廉頗奔大梁。十二年,趙使李牧攻燕,拔武遂、方城。劇辛故居趙,與龐煖善,已而亡走燕。燕見趙數困-{於}-秦,而廉頗去,令龐煖將也,欲因趙獘攻之。問劇辛,辛曰:「龐煖易與耳。」燕使劇辛將撃趙,趙使龐煖撃之,取燕軍二萬,殺劇辛。秦拔魏二十城,置東郡。十九年,秦拔趙之鄴九城。趙悼襄王卒。二十三年,太子丹質-{於}-秦,亡歸燕。二十五年,秦虜滅韓王安,置潁川郡。二十七年,秦虜趙王遷,滅趙。趙公子嘉自立為代王。 燕見秦且滅六國,秦兵臨易水,禍且至燕。太子丹陰養壯士二十人,使荊軻獻督亢地圖-{於}-秦,因襲刺秦王。秦王覺,殺軻,使將軍王翦撃燕。二十九年,秦攻拔我薊,燕王亡,徙居遼東,斬丹以獻秦。三十年,秦滅魏。 三十三年,秦拔遼東,虜燕王喜,卒滅燕。是歳,秦將王賁亦虜代王嘉。 ==太史公曰== 太史公曰:召公奭可謂仁矣!笆棠且思之,況其人乎?燕(北)[外]迫蠻貉,內措齊、晉,崎嶇彊國之閒,最為弱小,-{幾}-滅者數矣。然社稷血食者八九百歳,-{於}-姬姓獨-{後}-亡,豈非召公之烈邪!
史記/卷035
../ 管叔鮮、蔡叔度者,周文王子而武王弟也。武王同母兄弟十人。母曰太姒,文王正妃也。其長子曰伯邑考,次曰武王發,次曰管叔鮮,次曰周公旦,次曰蔡叔度,次曰曹叔振鐸,次曰成叔武,次曰霍叔處,次曰康叔封,次曰冉季載。冉季載最少。同母昆弟十人,唯發、旦賢,左右輔文王,故文王舍伯邑考而以發為太子。及文王崩而發立,是為武王。伯邑考既已前卒矣。 武王已克殷紂,平天下,封功臣昆弟。於是封叔鮮於管,封叔度於蔡:二人相紂子武庚祿父,治殷遺民。封叔旦於魯而相周,為周公。封叔振鐸於曹,封叔武於成,封叔處於霍。康叔封、冉季載皆少,未得封。 武王既崩,成王少,周公旦專王室。管叔、蔡叔疑周公之為不利於成王,乃挾武庚以作亂。周公旦承成王命伐誅武庚,殺管叔,而放蔡叔,遷之,與車十乘,徒七十人從。而分殷餘民為二:其一封微子啟於宋,以續殷祀;其一封康叔為衛君,是為衛康叔。封季載於冉。冉季、康叔皆有馴行,於是周公舉康叔為周司寇,冉季為周司空,以佐成王治,皆有令名於天下。 蔡叔度既遷而死。其子曰胡,胡乃改行,率德馴善。周公聞之,而舉胡以為魯卿士,魯國治。於是周公言於成王,復封胡於蔡,以奉蔡叔之祀,是為蔡仲。餘五叔皆就國,無為天子吏者。 蔡仲卒,子蔡伯荒立。蔡伯荒卒,子宮侯立。宮侯卒,子厲侯立。厲侯卒,子武侯立。武侯之時,周厲王失國,奔彘,共和行政,諸侯多叛周。 武侯卒,子夷侯立。夷侯十一年,周宣王即位。二十八年,夷侯卒,子釐侯所事立。 釐侯三十九年,周幽王為犬戎所殺,周室卑而東徙。秦始得列為諸侯。 四十八年,釐侯卒,子共侯興立。共侯二年卒,子戴侯立。戴侯十年卒,子宣侯措父立。 宣侯二十八年,魯隱公初立。三十五年,宣侯卒,子桓侯封人立。桓侯三年,魯弒其君隱公。二十年,桓侯卒,弟哀侯獻舞立。 哀侯十一年,初,哀侯娶陳,息侯亦娶陳。息夫人將歸,過蔡,蔡侯不敬。息侯怒,請楚文王:「來伐我,我求救於蔡,蔡必來,楚因擊之,可以有功。」楚文王從之,虜蔡哀侯以歸。哀侯留九歲,死於楚。凡立二十年卒。蔡人立其子肸,是為繆侯。 繆侯以其女弟為齊桓公夫人。十八年,齊桓公與蔡女戲船中,夫人蕩舟,桓公止之,不止,公怒,歸蔡女,而不絶也。蔡侯怒,嫁其弟。齊桓公怒,伐蔡;蔡潰,遂虜繆侯,南至楚邵陵。已而諸侯為蔡謝齊,齊侯歸蔡侯。二十九年,繆侯卒,子莊侯果傳世本『果』作『甲午』。《三代吉金文存》《周金文存》《安徽通志稿金石古物考》著錄有安徽省淮南市壽縣出土『大公子果戈』一器;上海博物館藏有春秋器『蔡公子果戈』一具,其上銘『蔡公子果之用』六字。確明傳世本作『甲午』為訛誤。立。 莊侯三年,齊桓公卒。十四年,晉文公敗楚於城濮。二十年,楚太子商臣弒其父成王代立。二十五年,秦穆公卒。三十三年,楚莊王即位。三十四年,莊侯卒,子文侯申立。 文侯十四年,楚莊王伐陳,殺夏徵舒。十五年,楚圍鄭,鄭降楚,楚復醳之。二十年,文侯卒,子景侯固立。 景侯元年,楚莊王卒。四十九年,景侯為太子般娶婦於楚,而景侯通焉。太子弒景侯而自立,是為靈侯。 靈侯二年,楚公子圍弒其王郟敖而自立,為靈王。九年,陳司徒招弒其君哀公。楚使公子棄疾滅陳而有之。十二年,楚靈王以靈侯弒其父,誘蔡靈侯於申,伏甲飲之,醉而殺之,刑其士卒七十人。令公子棄疾圍蔡。十一月,滅蔡,使棄疾為蔡公。 楚滅蔡三歲,楚公子棄疾弒其君靈王代立,為平王。平王乃求蔡景侯少子廬,立之,是為平侯。是年,楚亦復立陳。楚平王初立,欲親諸侯,故復立陳、蔡後。 平侯九年卒,靈侯般之孫東國攻平侯子而自立,是為悼侯。悼侯父曰隱太子友。隱太子友者,靈侯之太子,平侯立而殺隱太子,故平侯卒而隱太子之子東國攻平侯子而代立,是為悼侯。悼侯三年卒,弟昭侯申立。 昭侯十年,朝楚昭王,持美裘二,獻其一於昭王而自衣其一。楚相子常欲之,不與。子常讒蔡侯,留之楚三年。蔡侯知之,乃獻其裘於子常;子常受之,乃言歸蔡侯。蔡侯歸而之晉,請與晉伐楚。 十三年春,與衛靈公會邵陵。蔡侯私於周萇弘以求長於衛;衛使史言康叔之功德,乃長衛。夏,為晉滅沈,楚怒,攻蔡。蔡昭侯使其子為質於吳,以共伐楚。冬,與吳王闔閭遂破楚入郢。蔡怨子常,子常恐,奔鄭。十四年,吳去而楚昭王復國。十六年,楚令尹為其民泣以謀蔡,蔡昭侯懼。二十六年,孔子如蔡。楚昭王伐蔡,蔡恐,告急於吳。吳為蔡遠,約遷以自近,易以相救;昭侯私許,不與大夫計。吳人來救蔡,因遷蔡於州來。二十八年,昭侯將朝於吳,大夫恐其復遷,乃令賊利殺昭侯;已而誅賊利以解過,而立昭侯子朔,是為成侯。 成侯四年,宋滅曹。十年,齊田常弒其君簡公。十三年,楚滅陳。十九年,成侯卒,子聲侯產立。聲侯十五年卒,子元侯立。元侯六年卒,子侯齊立。 侯齊四年,楚惠王滅蔡,蔡侯齊亡,蔡遂絕祀。後陳滅三十三年。 伯邑考,其後不知所封。武王發,其後為周,有本紀言。管叔鮮作亂誅死,無後。周公旦,其後為魯,有世家言。蔡叔度,其後為蔡,有世家言。曹叔振鐸,有後為曹,有世家言。成叔武,其後世無所見。霍叔處,其後晉獻公時滅霍。康叔封,其後為衛,有世家言。冉季載,其後世無所見。 太史公曰:管蔡作亂,無足載者。然周武王崩,成王少,天下既疑,賴同母之弟成叔、冉季之屬十人為輔拂,是以諸侯卒宗周,故附之世家言。 曹叔振鐸者,周武王弟也。武王已克殷紂,封叔振鐸於曹。 叔振鐸卒,子太伯脾立。太伯卒,子仲君平立。仲君平卒,子宮伯侯立。宮伯侯卒,子孝伯雲立。孝伯雲卒,子夷伯喜立。 夷伯二十三年,周厲王奔於彘。 三十年卒,弟幽伯彊立。幽伯九年,弟蘇殺幽伯代立,是為戴伯。戴伯元年,周宣王已立三歲。三十年,戴伯卒,子惠伯兕立。 惠伯二十五年,周幽王為犬戎所殺,因東徙,益卑,諸侯畔之。秦始列為諸侯。 三十六,惠伯卒,子石甫立,其弟武殺之代立,是為繆公。繆公三年卒,子桓公終生立。 桓公三十五年,魯隱公立。四十五年,魯弒其君隱公。四十六年,宋華父督弒其君殤公,及孔父。五十五年,桓公卒,子莊公夕姑立。 莊公二十三年,齊桓公始霸。 三十一年,莊公卒,子釐公夷立。釐公九年卒,子昭公班立。昭公六年,齊桓公敗蔡,遂至楚召陵。九年,昭公卒,子共公襄立。 共公十六年,初,晉公子重耳其亡過曹,曹君無禮,欲觀其駢脅。釐負羈諫,不聽,私善於重耳。二十一年,晉文公重耳伐曹,虜共公以歸,令軍毋入釐負羈之宗族閭。或說晉文公曰:「昔齊桓公會諸侯,復異姓;今君囚曹君,滅同姓,何以令於諸侯?」晉乃復歸共公。 二十五年,晉文公卒。三十五年,共公卒,子文公壽立。文公二十三年卒,子宣公彊立。宣公十七年卒,弟成公負芻立。 成公三年,晉厲公伐曹,虜成公以歸,已復釋之。五年,晉欒書、中行偃使程滑弒其君厲公。二十三年,成公卒,子武公勝立。武公二十六年,楚公子棄疾弒其君靈王代立。二十七年,武公卒,子平公(頃)[須]立。平公四年卒,子悼公午立。是歲,宋、衛、陳、鄭皆火。 悼公八年,宋景公立。九年,悼公朝於宋,宋囚之;曹立其弟野,是為聲公。悼公死於宋,歸葬。 聲公五年,平公弟通弒聲公代立,是為隱公。隱公四年,聲公弟露弒隱公代立,是為靖公。靖公四年卒,子伯陽立。 伯陽三年,國人有夢眾君子立於社宮,謀欲亡曹;曹叔振鐸止之,請待公孫彊,許之。旦,求之曹,無此人。夢者戒其子曰:「我亡,爾聞公孫彊為政,必去曹,無離曹禍。」及伯陽即位,好田弋之事。六年,曹野人公孫彊亦好田弋,獲白鴈而獻之,且言田弋之說,因訪政事。伯陽大說之,有寵,使為司城以聽政。夢者之子乃亡去。 公孫彊言霸說於曹伯。十四年,曹伯從之,乃背晉幹宋。宋景公伐之,晉人不救。十五年,宋滅曹,執曹伯陽及公孫彊以歸而殺之。曹遂絕其祀。 太史公曰:餘尋曹共公之不用僖負羈,乃乘軒者三百人,知唯德之不建。及振鐸之夢,豈不欲引曹之祀者哉?如公孫彊不修厥政,叔鐸之祀忽諸。 ===注釋本=== 《史記三家註》 〔漢〕司馬遷 撰 〔宋〕裴駰 集解 〔唐〕司馬貞 索隱 〔唐〕張守節 正義 ===校勘記=== fr:Mémoires historiques/35
史記/卷036
../ 陳胡公滿者,虞帝舜之後也。昔舜為庶人時,堯妻之二女,居於媯汭,其後因為氏姓,姓媯氏。舜已崩,傳禹天下,而舜子商均為封國。夏後之時,或失或續。至於周武王克殷紂,乃復求舜後,得媯滿,封之於陳,以奉帝舜祀,是為胡公。 胡公卒,子申公犀侯立。申公卒,弟相公皋羊立。相公卒,立申公子突,是為孝公。孝公卒,子慎公圉戎立。慎公當周厲王時。慎公卒,子幽公寧立。 幽公十二年,周厲王奔於彘。 二十三年,幽公卒,子釐公孝立。釐公六年,周宣王即位。三十六年,釐公卒,子武公靈立。武公十五年卒,子夷公說立。是歲,周幽王即位。夷公三年卒,弟平公燮立。平公七年,周幽王為犬戎所殺,周東徙。秦始列為諸侯。 二十三年,平公卒,子文公圉立。 文公元年,取蔡女,生子佗。十年,文公卒,長子桓公鮑立。 桓公二十三年,魯隱公初立。二十六年,衛殺其君州籲。三十三年,魯弒其君隱公。 三十八年正月甲戌己丑,桓公鮑卒。桓公弟佗,其母蔡女,故蔡人為佗殺五父及桓公太子免而立佗,是為厲公。桓公病而亂作,國人分散,故再赴。 厲公二年,生子敬仲完。周太史過陳,陳厲公使以《周易》筮之,卦得觀之否:「是為觀國之光,利用賓於王。此其代陳有國乎?不在此,其在異國?非此其身,在其子孫。若在異國,必姜姓。姜姓,太嶽之後。物莫能兩大,陳衰,此其昌乎?」 厲公取蔡女,蔡女與蔡人亂,厲公數如蔡淫。七年,厲公所殺桓公太子免之三弟,長曰躍,中曰林,少曰杵臼,共令蔡人誘厲公以好女,與蔡人共殺厲公而立躍,是為利公。利公者,桓公子也。利公立五月卒,立中弟林,是為莊公。莊公七年卒,少弟杵臼立,是為宣公。 宣公三年,楚武王卒,楚始彊。十七年,周惠王娶陳女為後。 二十一年,宣公後有嬖姬生子款,欲立之,乃殺其太子禦寇。禦寇素愛厲公子完,完懼禍及己,乃奔齊。齊桓公欲使陳完為卿,完曰:「羈旅之臣,幸得免負簷,君之惠也,不敢當高位。」桓公使為工正。齊懿仲欲妻陳敬仲,卜之,佔曰:「是謂鳳皇於飛,和鳴鏘鏘。有媯之後,將育於姜。五世其昌,並於正卿。八世之後,莫之與京。」 三十七年,齊桓公伐蔡,蔡敗;南侵楚,至召陵,還過陳。陳大夫轅濤塗惡其過陳,詐齊令出東道。東道惡,桓公怒,執陳轅濤塗。是歲,晉獻公殺其太子申生。 四十五年,宣公卒,子款立,是為穆公。穆公五年,齊桓公卒。十六年,晉文公敗楚師於城濮。是歲,穆公卒,子共公朔立。共公六年,楚太子商臣弒其父成王代立,是為穆王。十一年,秦穆公卒。十八年,共公卒,子靈公平國立。 靈公元年,楚莊王即位。六年,楚伐陳。十年,陳及楚平。 十四年,靈公與其大夫孔寧、儀行父皆通於夏姬,衷其衣以戲於朝。洩冶諫曰:「君臣淫亂,民何效焉?」靈公以告二子,二子請殺洩冶,公弗禁,遂殺洩冶。十五年,靈公與二子飲於夏氏。公戲二子曰:「徵舒似汝。」二子曰:「亦似公。」徵舒怒。靈公罷酒出,徵舒伏弩廏門射殺靈公。孔寧、儀行父皆奔楚,靈公太子午奔晉。徵舒自立為陳侯。徵舒,故陳大夫也。夏姬,御叔之妻,舒之母也。 成公元年冬,楚莊王為夏徵舒殺靈公,率諸侯伐陳。謂陳曰:「無驚,吾誅徵舒而已。」已誅徵舒,因縣陳而有之,群臣畢賀。申叔時使於齊來還,獨不賀。莊王問其故,對曰:「鄙語有之,牽牛徑人田,田主奪之牛。徑則有罪矣,奪之牛,不亦甚乎?今王以徵舒為賊弒君,故徵兵諸侯,以義伐之,已而取之,以利其地,則後何以令於天下!是以不賀。」莊王曰:「善。」乃迎陳靈公太子午於晉而立之,復君陳如故,是為成公。孔子讀史記至楚復陳,曰:「賢哉楚莊王!輕千乘之國而重一言。」 [二十]八年,楚莊王卒。二十九年,陳倍楚盟。三十年,楚共王伐陳。是歲,成公卒,子哀公弱立。楚以陳喪,罷兵去。 哀公三年,楚圍陳,復釋之。二十八年,楚公子圍弒其君郟敖自立,為靈王。 三十四年,初,哀公娶鄭,長姬生悼太子師,少姬生偃。二嬖妾,長妾生留,少妾生勝。留有寵哀公,哀公屬之其弟司徒招。哀公病,三月,招殺悼太子,立留為太子。哀公怒,欲誅招,招發兵圍守哀公,哀公自經殺。招卒立留為陳君。四月,陳使使赴楚。楚靈王聞陳亂,乃殺陳使者,使公子棄疾發兵伐陳,陳君留奔鄭。九月,楚圍陳。十一月,滅陳。使棄疾為陳公。 招之殺悼太子也,太子之子名吳,出奔晉。晉平公問太史趙曰:「陳遂亡乎?」對曰:「陳,顓頊之族。陳氏得政於齊,乃卒亡。自幕至於瞽瞍,無違命。舜重之以明德。至於遂,世世守之。及胡公,周賜之姓,使祀虞帝。且盛德之後,必百世祀。虞之世未也,其在齊乎?」 楚靈王滅陳五歲,楚公子棄疾弒靈王代立,是為平王。平王初立,欲得和諸侯,乃求故陳悼太子師之子吳,立為陳侯,是為惠公。惠公立,探續哀公卒時年而為元,空籍五歲矣。 十年,陳火。十五年,吳王僚使公子光伐陳,取胡、沈而去。二十八年,吳王闔閭與子胥敗楚入郢。是年,惠公卒,子懷公柳立。 懷公元年,吳破楚,在郢,召陳侯。陳侯欲往,大夫曰:「吳新得意;楚王雖亡,與陳有故,不可倍。」懷公乃以疾謝吳。四年,吳復召懷公。懷公恐,如吳。吳怒其前不往,留之,因卒吳。陳乃立懷公之子越,是為湣公。 湣公六年,孔子適陳。吳王夫差伐陳,取三邑而去。十三年,吳復來伐陳,陳告急楚,楚昭王來救,軍於城父,吳師去。是年,楚昭王卒於城父。時孔子在陳。十五年,宋滅曹。十六年,吳王夫差伐齊,敗之艾陵,使人召陳侯。陳侯恐,如吳。楚伐陳。二十一年,齊田常弒其君簡公。二十三年,楚之白公勝殺令尹子西、子綦,襲惠王。葉公攻敗白公,白公自殺。 二十四年,楚惠王復國,以兵北伐,殺陳湣公,遂滅陳而有之。是歲,孔子卒。 杞東樓公者,夏後禹之後苗裔也。殷時或封或絕。周武王克殷紂,求禹之後,得東樓公,封之於杞,以奉夏后氏祀。 東樓公生西樓公,西樓公生題公,題公生謀娶公。謀娶公當周厲王時。謀娶公生武公。武公立四十七年卒,子靖公立。靖公二十三年卒,子共公立。共公八年卒,子德公立。德公十八年卒,弟桓公姑容立。桓公十七年卒,子孝公丐立。孝公十七年卒,弟文公益姑立。文公十四年卒,弟平公鬱立。平公十八年卒,子悼公成立。悼公十二年卒,子隱公乞立。七月,隱公弟遂弒隱公自立,是為釐公。釐公十九年卒,子湣公維立。湣公十五年,楚惠王滅陳。十六年,湣公弟閼路弒湣公代立,是為哀公。哀公立十年卒,湣公子敕立,是為出公。出公十二年卒,子簡公春立。立一年,楚惠王之四十四年,滅杞。杞後陳亡三十四年。 杞小微,其事不足稱述。 舜之後,周武王封之陳,至楚惠王滅之,有世家言。禹之後,周武王封之杞,楚惠王滅之,有世家言。契之後為殷,殷有本紀言。殷破,周封其後於宋,齊湣王滅之,有世家言。后稷之後為周,秦昭王滅之,有本紀言。皋陶之後,或封英、六,楚穆王滅之,無譜。伯夷之後,至周武王復封於齊,曰太公望,陳氏滅之,有世家言。伯翳之後,至周平王時封為秦,項羽滅之,有本紀言。垂、益、夔、龍,其後不知所封,不見也。右十一人者,皆唐虞之際名有功德臣也;其五人之後皆至帝王,餘乃為顯諸侯。滕、薛、騶,夏、殷、周之閒封也,小,不足齒列,弗論也。 周武王時,侯伯尚千餘人。及幽、厲之後,諸侯力攻相併。江、黃、胡、沈之屬,不可勝數,故弗採著於傳(上)[雲]。 太史公曰:舜之德可謂至矣!禪位於夏,而後世血食者歷三代。及楚滅陳,而田常得政於齊,卒為建國,百世不絕,苗裔茲茲,有土者不乏焉。至禹,於周則杞,微甚,不足數也。楚惠王滅杞,其後越王句踐興。 【索隱述贊】盛德之祀,必及百世。舜、禹餘烈,陳、杞是繼。媯滿受封,東樓纂系。閼路篡逆,夏姬淫嬖。二國衰微,或興或替。前並後虜,皆亡楚惠。句踐勃興,田和吞噬。蟬聯血食,豈其苗裔? fr:Mémoires historiques/36
史記/卷037
../ ==衞康叔== 衞康叔名封,周武王同母少弟也。其次尚有冉季,冉季最少。 武王已克殷紂,-{復}-以殷-{餘}-民封紂子武庚祿父,比諸侯,以奉其先祀勿絶。為武庚未集,恐其有賊心,武王乃令其弟管叔、蔡叔傅相武庚祿父,以和其民。武王旣崩,成王少。周公旦代成王治,當國。管叔、蔡叔疑周公,乃與武庚祿父作亂,欲攻成周。周公旦以成王命興師伐殷,殺武庚祿父、管叔,放蔡叔,以武庚殷-{餘}-民封康叔為衞君,居河、淇閒故商墟。 周公旦懼康叔齒少,乃申告康叔曰:「必求殷之賢人君子長者,問其先殷所以興,所以亡,而務愛民。」告以紂所以亡者以淫-{於}-酒,酒之失,婦人是用,故紂之亂自此始。為梓材,示君子可法則。故謂之《康誥》、《酒誥》、《梓材》以命之。康叔之國,旣以此命,能和集其民,民大説。 成王長,用事,舉康叔為周司寇,賜衞寶祭器,以章有德。 ==衞康伯、考伯、嗣伯、偼伯、靖伯、貞伯== 康叔卒,子康伯代立。康伯卒,子考伯立。考伯卒,子嗣伯立。嗣伯卒,子偼伯立。偼伯卒,子靖伯立。靖伯卒,子貞伯立。貞伯卒,子頃侯立。 ==衞頃侯== 頃侯厚賂周夷王,夷王命衞為侯。頃侯立十二年卒,子釐侯立。 ==衞釐侯== 釐侯十三年,周厲王出奔-{於}-彘,共和行政焉。二十八年,周宣王立。四十二年,釐侯卒,太子共伯-{餘}-立為君。 ==衞共伯== 共伯弟和有寵-{於}-釐侯,多予之賂;和以其賂賂士,以襲攻共伯-{於}-墓上,共伯入釐侯羨自殺。衞人因葬之釐侯旁,諡曰共伯,而立和為衞侯,是為武公。 ==衞武公== 武公卽位,修康叔之政,百姓和集。四十二年,犬戎殺周幽王,武公將兵往佐周平戎,甚有功,周平王命武公為公。五十五年,卒,子莊公揚立。 ==衞莊公== 莊公五年,取齊女為夫人,好而無子。又取陳女為夫人,生子,蚤死。陳女女弟亦幸-{於}-莊公,而生子完。完母死,莊公令夫人齊女子之,立為太子。莊公有寵妾,生子州籲。十八年,州籲長,好兵,莊公使將。石碏諫莊公曰:「庶子好兵,使將,亂自此起。」不-{聽}-。二十三年,莊公卒,太子完立,是為桓公。 ==衞桓公== 桓公二年,弟州籲驕奢,桓公絀之,州籲出奔。十三年,鄭伯弟段攻其兄,不勝,亡,而州籲求與之友。十六年,州籲收聚衞亡人以襲殺桓公,州籲自立為衞君。為鄭伯弟段欲伐鄭,請宋、陳、蔡與倶,三國皆許州籲。州籲新立,好兵,弒桓公,衞人皆不愛。石碏乃因桓公母家-{於}-陳,詳為善州籲。至鄭郊,石碏與陳侯共謀,使右宰-{醜}-進食,因殺州籲-{於}-濮,而迎桓公弟晉-{於}-邢而立之,是為宣公。 ==衞宣公== 宣公七年,魯弒其君隱公。九年,宋督弒其君殤公,及孔父。十年,晉-{曲}-沃莊伯弒其君哀侯。 十八年,初,宣公愛夫人夷-{姜}-,夷-{姜}-生子伋,以為太子,而令右公子傅之。右公子為太子取齊女,未入室,而宣公見所欲為太子婦者好,説而自取之,更為太子取他女。宣公得齊女,生子壽、子朔,令左公子傅之。太子伋母死,宣公正夫人與朔共讒惡太子伋。宣公自以其奪太子妻也,心惡太子,欲廢之。及聞其惡,大怒,乃使太子伋-{於}-齊而令盜遮界上殺之,與太子白旄,而告界盜見持白旄者殺之。且行,子朔之兄壽,太子異母弟也,知朔之惡太子而君欲殺之,乃謂太子曰:「界盜見太子白旄,卽殺太子,太子可毋行。」太子曰:「逆父命求生,不可。」遂行。壽見太子不止,乃盜其白旄而先馳至界。界盜見其驗,卽殺之。壽已死,而太子伋又至,謂盜曰:「所當殺乃我也。」盜並殺太子伋,以報宣公。宣公乃以子朔為太子。十九年,宣公卒,太子朔立,是為惠公。 ==衞惠公== 左右公子不平朔之立也,惠公四年,左右公子怨惠公之讒殺前太子伋而代立,乃作亂,攻惠公,立太子伋之弟黔牟為君,惠公奔齊。 衞君黔牟立八年,齊襄公率諸侯奉王命共伐衞,納衞惠公,誅左右公子。衞君黔牟奔-{於}-周,惠公-{復}-立。惠公立三年出亡,亡八年-{復}-入,與前通年凡十三年矣。 二十五年,惠公怨周之容-{舍}-黔牟,與燕伐周。周惠王奔溫,衞、燕立惠王弟穨為王。二十九年,鄭-{復}-納惠王。三十一年,惠公卒,子懿公赤立。 ==衞懿公== 懿公卽位,好鶴,淫樂奢侈。九年,翟伐衞,衞懿公欲-{發}-兵,兵或畔。大臣言曰:「君好鶴,鶴可令撃翟。」翟-{於}-是遂入,殺懿公。 ==衞戴公== 懿公之立也,百姓大臣皆不服。自懿公父惠公朔之讒殺太子伋代立至-{於}-懿公,常欲敗之,卒滅惠公之-{後}-而更立黔牟之弟昭伯頑之子申為君,是為戴公。戴公申元年卒。 ==衞文公== 齊桓公以衞數亂,乃率諸侯伐翟,為衞-{築}-楚丘,立戴公弟燬為衞君,是為文公。文公以亂故奔齊,齊人入之。 初,翟殺懿公也,衞人憐之,思-{復}-立宣公前死太子伋之-{後}-,伋子又死,而代伋死者子壽又無子。太子伋同母弟二人:其一曰黔牟,黔牟嘗代惠公為君,八年-{復}-去;其二曰昭伯。昭伯、黔牟皆已前死,故立昭伯子申為戴公。戴公卒,-{復}-立其弟燬為文公。 文公初立,輕賦平罪,身自勞,與百姓同苦,以收衞民。 十六年,晉公子重耳過,無禮。十七年,齊桓公卒。二十五年,文公卒,子成公鄭立。 ==衞成公== 成公三年,晉欲假道-{於}-衞救宋,成公不許。晉更從南河度,救宋。-{徴}-師-{於}-衞,衞大夫欲許,成公不肯。大夫元咺攻成公,成公出奔。晉文公重耳伐衞,分其地予宋,討前過無禮及不救宋患也。衞成公遂出奔陳。二歳,如周求入,與晉文公會。晉使人鴆衞成公,成公私-{於}-周主鴆,令薄,得不死。已而周為請晉文公,卒入之衞,而誅元咺,衞君瑕出奔。七年,晉文公卒。十二年,成公朝晉襄公。十四年,秦穆公卒。二十六年,齊邴歜弒其君懿公。三十五年,成公卒,子穆公遫立。 ==衞穆公== 穆公二年,楚莊王伐陳,殺夏-{徴}-舒。三年,楚莊王圍鄭,鄭降,-{復}-釋之。十一年,孫良夫救魯伐齊,-{復}-得侵地。穆公卒,子定公臧立。定公十二年卒,子獻公衎立。 ==衞獻公、殤公== 獻公十三年,公令師曹教宮妾鼓琴,妾不善,曹笞之。妾以幸惡曹-{於}-公,公亦笞曹三百。十八年,獻公戒孫文子、-{甯}-惠子食,皆往。日旰不召,而去射鴻-{於}-囿。二子從之,公不釋射服與之言。二子怒,如宿。孫文子子數侍公飲,使師曹歌巧言之卒章。師曹又怒公之嘗笞三百,乃歌之,欲以怒孫文子,報衞獻公。文子語蘧伯玉,伯玉曰:「臣不知也。」遂攻出獻公。獻公奔齊,齊置衞獻公-{於}-聚邑。孫文子、-{甯}-惠子共立定公弟秋為衞君,是為殤公。 殤公秋立,封孫文子林父-{於}-宿。十二年,-{甯}-喜與孫林父爭寵相惡,殤公使-{甯}-喜攻孫林父。林父奔晉,-{復}-求入故衞獻公。獻公在齊,齊景公聞之,與衞獻公如晉求入。晉為伐衞,誘與盟。衞殤公會晉平公,平公執殤公與-{甯}-喜而-{復}-入衞獻公。獻公亡在外十二年而入。 獻公-{後}-元年,誅-{甯}-喜。 三年,呉延陵季子使過衞,見蘧伯玉、史,曰:「衞多君子,其國無故。」過宿,孫林父為撃磬,曰:「不樂,音大悲,使衞亂乃此矣。」是年,獻公卒,子襄公惡立。 ==衞襄公== 襄公六年,楚靈王會諸侯,襄公稱病不往。 九年,襄公卒。初,襄公有賤妾,幸之,有身,夢有人謂曰:「我康叔也,令若子必有衞,名而子曰『元』。」妾怪之,問孔成子。成子曰:「康叔者,衞祖也。」及生子,男也,以告襄公。襄公曰:「天所置也。」名之曰元。襄公夫人無子,-{於}-是乃立元為嗣,是為靈公。 ==衞靈公== 四十二年春,靈公-{遊}--{於}-郊,令子郢-{僕}-。郢,靈公少子也,字子南。靈公怨太子出奔,謂郢曰:「我將立若為-{後}-。」郢對曰:「郢不足以辱社稷,君更圖之。」夏,靈公卒,夫人命子郢為太子,曰:「此靈公命也。」郢曰:「亡人太子蒯聵之子輒在也,不敢當。」-{於}-是衞乃以輒為君,是為出公。 ==衞出公== 六月乙酉,趙簡子欲入蒯聵,乃令陽虎詐命衞十-{餘}-人衰絰歸,簡子送蒯聵。衞人聞之,-{發}-兵撃蒯聵。蒯聵不得入,入宿而保,衞人亦罷兵。 出公輒四年,齊田乞弒其君孺子。八年,齊鮑子弒其君悼公。 孔子自陳入衞。九年,孔文子問兵-{於}-仲尼,仲尼不對。其-{後}-魯迎仲尼,仲尼反魯。 十二年,初,孔圉文子取太子蒯聵之姊,生悝。孔氏之豎渾良夫美好,孔文子卒,良夫通-{於}-悝母。太子在宿,悝母使良夫-{於}-太子。太子與良夫言曰:「茍能入我國,報子以乘軒,免子三死,毋所與。」與之盟,許以悝母為妻。閏月,良夫與太子入,-{舍}-孔氏之外圃。昏,二人蒙衣而乘,宦者羅-{御}-,如孔氏。孔氏之老欒-{甯}-問之,稱姻妾以告。遂入,-{適}-伯姬氏。旣食,悝母杖戈而先,太子與五人介,輿猳從之。伯姬劫悝-{於}-廁,彊盟之,遂劫以登-{臺}-。欒-{甯}-將飲酒,炙未熟,聞亂,使告仲由。召護駕乘車,行爵食炙,奉出公輒奔魯。 仲由將入,遇子羔將出,曰:「門已閉矣。」子路曰:「吾姑至矣。」子羔曰:「不及,莫踐其難。」子路曰:「食焉不-{闢}-其難。」子羔遂出。子路入,及門,公孫敢闔門,曰:「毋入為也!」子路曰:「是公孫也?求利而逃其難。由不然,利其祿,必救其患。」有使者出,子路乃得入。曰:「太子焉用孔悝?雖殺之,必或繼之。」且曰:「太子無勇。若燔-{臺}-,必-{舍}-孔叔。」太子聞之,懼,下石乞、盂黶敵子路,以戈撃之,割纓。子路曰:「君子死,冠不免。」結纓而死。孔子聞衞亂,曰:「嗟乎!柴也其來乎?由也其死矣。」孔悝竟立太子蒯聵,是為莊公。 ==衞莊公== 莊公蒯聵者,出公父也,居外,怨大夫莫迎立。元年卽位,欲盡誅大臣,曰:「寡人居外久矣,子亦嘗聞之乎?」群臣欲作亂,乃止。 二年,魯孔丘卒。 三年,莊公上城,見戎州。曰:「戎虜何為是?」戎州病之。十月,戎州告趙簡子,簡子圍衞。十一月,莊公出奔,衞人立公子斑師為衞君。齊伐衞,虜斑師,更立公子起為衞君。 ==衞君起== 衞君起元年,衞石曼尃逐其君起,起奔齊。衞出公輒自齊-{復}-歸立。初,出公立十二年亡,亡在外四年-{復}-入。出公-{後}-元年,賞從亡者。立二十一年卒,出公季父黔攻出公子而自立,是為悼公。 ==衞悼公== 悼公五年卒,子敬公弗立。 ==衞敬公== 敬公十九年卒,子昭公糾立。 ==衞昭公== 是時三晉彊,衞如小侯,屬之。昭公六年,公子亹弒之代立,是為懷公。 ==衞懷公== 懷公十一年,公子穨弒懷公而代立,是為愼公。 ==衞愼公== 愼公父,公子-{適}-;-{適}-父,敬公也。愼公四十二年卒,子聲公訓立。 ==衞聲公== 聲公十一年卒,子成侯遫立。 ==衞成侯== 成侯十一年,公孫鞅入秦。十六年,衞更貶號曰侯。 二十九年,成侯卒,子平侯立。 ==衞平侯== 平侯八年卒,子嗣君立。 ==衞嗣君== 嗣君五年,更貶號曰君,獨有濮陽。四十二年卒,子懷君立。 ==衞懷君== 懷君三十一年,朝魏,魏囚殺懷君。魏更立嗣君弟,是為元君。 ==衞元君== 元君為魏婿,故魏立之。元君十四年,秦拔魏東地,秦初置東郡,更徙衞野王縣,而並濮陽為東郡。二十五年,元君卒,子君角立。 ==衞角君== 君角九年,秦-{併}-天下,立為始皇帝。二十一年,二世廢君角為庶人,衞絶祀。 ==太史公曰== 太史公曰:-{餘}-讀世家言,至-{於}-宣公之太子以婦見誅,弟壽爭死以相讓,此與晉太子申生不敢明驪姬之過同,倶惡傷父之-{志}-。然卒死亡,何其悲也!或父子相殺,兄弟相滅,亦獨何哉? ==索隱述贊== 司寇受封,梓材有作。成錫厥器,夷加其爵。暨武能脩,從文始約。詩美歸燕,傳矜石碏。皮冠射鴻,乘軒使-{穀}-。宣縱淫嬖,釁生伋、朔。蒯聵得罪,出公行惡。衞祚日衰,失-{於}-君角。
史記/宋微子世家
太史公書 微子開者,殷帝乙之首子而帝紂之庶兄也。紂既立,不明,淫亂於政,微子數諫,紂不聽。及祖伊以周西伯昌之修德,滅黎國,懼禍至,以告紂。紂曰:『我生不有命在天乎?是何能為!』於是微子度紂終不可諫,欲死之,及去,未能自決,乃問於太師、少師曰:『殷不有治政,不治亖方。我祖遂陳於上,紂沈湎於酒,婦人是用,亂敗湯德於下。殷既小大好草竊姦宄,卿士師師非度,皆有罪辜,乃無維獲,小民乃並興,相為敵讎。今殷其典喪!若涉水無津涯。殷遂喪,越至於今。』曰:『太師,少師,我其發出往?吾家保於喪?今女無故告予,顛躋,如之何其?』太師若曰:『王子,天篤下菑亡殷國,乃毋畏畏,不用老長。今殷民乃陋淫神祇之祀。今誠得治國,國治身死不恨。為死,終不得治,不如去。』遂亡。 箕子者,紂親戚也。紂始為象箸,箕子嘆曰:『彼為象箸,必為玉桮;為桮,則必思遠方珍怪之物而御之矣。輿馬宮室之漸自此始,不可振也。』紂為淫泆,箕子諫,不聽。人或曰:『可以去矣。』箕子曰:『為人臣諫不聽而去,是彰君之惡而自說於民,吾不忍為也。』乃被髪詳狂而為奴。遂隱而鼓琴以自悲,故傳之曰箕子操。 王子比干者,亦紂之親戚也。見箕子諫不聽而為奴,則曰:『君有過而不以死爭,則百姓何辜!』乃直言諫紂。紂怒曰:『吾聞聖人之心有七竅,信有諸乎?』乃遂殺王子比干,刳視其心。 微子曰:『父子有骨肉,而臣主以義屬。故父有過,子三諫不聽,則隨而號之;人臣三諫不聽,則其義可以去矣。』於是太師、少師乃勸微子去,遂行。 周武王伐紂克殷,微子乃持其祭器造於軍門,肉袒面縛,左牽羊,右把茅,膝行而歬以告。於是武王乃釋微子,復其位如故。 武王封紂子武庚祿父以續殷祀,使管叔、蔡叔傅相之。 武王既克殷,訪問箕子。 武王曰:『於乎!維天陰定下民,相和其居,我不知其常倫所序。』 箕子對曰:『在昔鯀陻鴻水,汨陳其五行,帝乃震怒,不從鴻範九等,常倫所斁。鯀則殛死,禹乃嗣興。天乃錫禹鴻範九等,常倫所序。 『初一曰五行;二曰五事;三曰八政;亖曰五紀;五曰皇極;六曰三德;七曰稽疑;八曰庶徵;九曰嚮用五福,畏用六極。 『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亖曰金,五曰土。水曰潤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從革,土曰稼穡。潤下作鹹,炎上作苦,曲直作酸,從革作辛,稼穡作甘。 『五事:一曰貌,二曰言,三曰視,亖曰聽,五曰思。貌曰恭,言曰從,視曰明,聽曰聰,思曰睿。恭作肅,從作治,明作智,聰作謀,睿作聖。 『八政:一曰食,二曰貨,三曰祀,亖曰司空,五曰司徒,六曰司寇,七曰賓,八曰師。 『五紀:一曰歲,二曰月,三曰日,亖曰星辰,五曰歷數。 『皇極:皇建其有極,斂時五福,用傅錫其庶民,維時其庶民於女極,錫女保極。凡厥庶民,毋有淫朋,人毋有比德,維皇作極。凡厥庶民,有猷有為有守,女則念之。不協於極,不離於咎,皇則受之。而安而色,曰予所好德,女則錫之福。時人斯其維皇之極。毋侮寡而畏髙明。人之有能有為,使羞其行,而國其昌。凡厥正人,既富方穀。女不能使有好於而家,時人斯其辜。於其毋好,女雖錫之福,其作女用咎。毋偏毋頗,遵王之義。毋有作好,遵王之道。毋有作惡,遵王之路。毋偏毋黨,王道蕩蕩。毋黨毋偏,王道平平。毋反毋側,王道正直。會其有極,歸其有極。曰王極之傅言,是夷是訓,於帝其順。凡厥庶民,極之傅言,是順是行,以近天子之光。曰天子作民父母,以為天下王。 『三德:一曰正直,二曰剛克,三曰柔克。平康正直,彊不友剛克,內友柔克,沈漸剛克,髙明柔克。維闢作福,維闢作威,維闢玉食。臣無有作福作威玉食。臣有作福作威玉食,其害於而家,兇於而國,人用側頗闢,民用僭忒。 『稽疑:擇建立卜筮人。乃命卜筮,曰雨,曰濟,曰涕,曰霧,曰克,曰貞,曰悔,凡七。卜五,佔之用二,衍貣。立時人為卜筮,三人佔則從二人之言。女則有大疑,謀及女心,謀及卿士,謀及庶人,謀及卜筮。女則從,龜從,筮從,卿士從,庶民從,是之謂大同,而身其康彊,而子孫其逢吉。女則從,龜從,筮從,卿士逆,庶民逆,吉。卿士從,龜從,筮從,女則逆,庶民逆,吉。庶民從,龜從,筮從,女則逆,卿士逆,吉。女則從,龜從,筮逆,卿士逆,庶民逆,作內吉,作外兇。龜筮共違於人,用靜吉,用作兇。 『庶徵:曰雨,曰陽,曰奧,曰寒,曰風,曰時。五者來備,各以其序,庶草繁廡。一極備,兇。一極亡,兇。曰休徵:曰肅,時雨若,曰治,時暘若;曰知,時奧若;曰謀,時寒若;曰聖,時風若。曰咎徵:曰狂,常雨若;曰僭,常暘若;曰舒,常奧若;曰急,常寒若;曰霧,常風若。王眚維歲,卿士維月,師尹維日。歲月日時毋易,百穀用成,治用明,畯民用章,家用平康。日月歲時既易,百穀用不成,治用昏不明,畯民用微,家用不寧。庶民維星,星有好風,星有好雨。日月之行,有冬有夏。月之從星,則以風雨。 『五福:一曰壽,二曰富,三曰康寧,亖曰攸好德,五曰考終命。六極:一曰兇短折,二曰疾,三曰憂,亖曰貧,五曰惡,六曰弱。』 於是武王乃封箕子於朝鮮而不臣也。 其後箕子朝周,過故殷虛,感宮室毀壞,生禾黍,箕子傷之,欲哭則不可,欲泣為其近婦人,乃作麥秀之詩以謌詠之。其詩曰:『麥秀漸漸兮,禾黍油油。彼狡僮兮,不與我好兮!』所謂狡童者,紂也。殷民聞之,皆為流涕。 武王崩,成王少,周公旦代行政當國。管、蔡疑之,乃與武庚作亂,欲襲成王、周公。周公既承成王命誅武庚,殺管叔,放蔡叔,乃命微子開代殷後,奉其先祀,作微子之命以申之,國於宋。微子故能仁賢,乃代武庚,故殷之餘民甚戴愛之。 微子開卒,立其弟衍,是為微仲。微仲卒,子宋公稽立。宋公稽卒,子丁公申立。丁公申卒,子湣公共立。湣公共卒,弟煬公熙立。煬公即位,湣公子鮒祀弒煬公而自立,曰『我當立』,是為厲公。厲公卒,子釐公舉立。 釐公十七秂,周厲王出奔彘。 二十八秂,釐公卒,子惠公覵立。惠公亖秂,周宣王即位。三十秂,惠公卒,子哀公立。哀公元秂卒,子戴公立。 戴公二十九秂,周幽王為犬戎所殺,秦始列為諸矦。 三十亖秂,戴公卒,子武公司空立。武公生女為魯惠公夫人,生魯桓公。十八秂,武公卒,子宣公力立。 宣公有太子與夷。十九秂,宣公病,讓其弟和,曰:『父死子繼,兄死弟及,天下通義也。我其立和。』和亦三讓而受之。宣公卒,弟和立,是為穆公。 穆公九秂,病,召大司馬孔父謂曰:『先君宣公捨太子與夷而立我,我不敢忘。我死,必立與夷也。』孔父曰:『群臣皆願立公子馮。』穆公曰:『毋立馮,吾不可以負宣公。』於是穆公使馮出居於鄭。八月庚辰,穆公卒,兄宣公子與夷立,是為殤公。君子聞之,曰:『宋宣公可謂知人矣,立其弟以成義,然卒其子復享之。 殤公元秂,衛公子州籲弒其君完自立,欲得諸矦,使告於宋曰:『馮在鄭,必為亂,可與我伐之。』宋許之,與伐鄭,至東門而還。二秂,鄭伐宋,以報東門之役。其後諸矦數來侵伐。 九秂,大司馬孔父嘉妻好,出,道遇太宰華督,督說,目而觀之。督利孔父妻,乃使人宣言國中曰:『殤公即位十秂耳,而十一戰,民苦不堪,皆孔父為之,我且殺孔父以寧民。』是歲,魯弒其君隱公。十秂,華督攻殺孔父,取其妻。殤公怒,遂弒殤公,而迎穆公子馮於鄭而立之,是為莊公。 莊公元秂,華督為相。九秂,執鄭之祭仲,要以立突為鄭君。祭仲許,竟立突。十九秂,莊公卒,子湣公捷立。 湣公七秂,齊桓公即位。九秂,宋水,魯使臧文仲往弔水。湣公自罪曰:『寡人以不能事鬼神,政不修,故水。』臧文仲善此言。此言乃公子子魚教湣公也。 十秂夏,宋伐魯,戰於乘丘,魯生虜宋南宮萬。宋人請萬,萬歸宋。十一秂秋,湣公與南宮萬獵,因博爭行,湣公怒,辱之,曰:『始吾敬若;今若,魯虜也。』萬有力,病此言,遂以局殺湣公於蒙澤。大夫仇牧聞之,以兵造公門。萬搏牧,牧齒著門闔死。因殺太宰華督,乃更立公子游為君。諸公子奔蕭,公子御說奔亳。萬弟南宮牛將兵圍亳。冬,蕭及宋之諸公子共擊殺南宮牛,弒宋新君遊而立湣公弟御說,是為桓公。宋萬奔陳。宋人請以賂陳。陳人使婦人飲之醇酒,以革裹之,歸宋。宋人醢萬也。 桓公二秂,諸矦伐宋,至郊而去。三秂,齊桓公始霸。二十三秂,迎衛公子燬於齊,立之,是為衛文公。文公女弟為桓公夫人。秦穆公即位。三十秂,桓公病,太子茲甫讓其庶兄目夷為嗣。桓公義太子意,竟不聽。三十一秂萅,桓公卒,太子茲甫立,是為襄公。以其庶兄目夷為相。未葬,而齊桓公會諸矦於葵丘,襄公往會。 襄公七秂,宋地茀星如雨,與雨偕下;六鶂退蜚,風疾也。 八秂,齊桓公卒,宋欲為盟會。十二秂萅,宋襄公為鹿上之盟,以求諸矦於楚,楚人許之。公子目夷諫曰:『小國爭盟,禍也。』不聽。秋,諸矦會宋公盟於盂。目夷曰:『禍其在此乎?君欲已甚,何以堪之!』於是楚執宋襄公以伐宋。冬,會於亳,以釋宋公。子魚曰:『禍猶未也。』十三秂夏,宋伐鄭。子魚曰:『禍在此矣。』秋,楚伐宋以救鄭。襄公將戰,子魚諫曰:『天之棄商久矣,不可。』冬,十一月,襄公與楚成王戰於泓。楚人未濟,目夷曰:『彼眾我寡,及其未濟擊之。』公不聽。已濟未陳,又曰:『可擊。』公曰:『待其已陳。』陳成,宋人擊之。宋師大敗,襄公傷股。國人皆怨公。公曰:『君子不困人於阸,不鼓不成列。』子魚曰:『兵以勝為功,何常言與!必如公言,即奴事之耳,又何戰為?』 楚成王已救鄭,鄭享之;去而取鄭二姬以歸。叔瞻曰:『成王無禮,其不沒乎?為禮卒於無別,有以知其不遂霸也。』 是秂,晉公子重耳過宋,襄公以傷於楚,欲得晉援,厚禮重耳以馬二十乘。 十亖秂夏,襄公病傷於泓而竟卒,子成公王臣立。 成公元秂,晉文公即位。三秂,倍楚盟親晉,以有德於文公也。亖秂,楚成王伐宋,宋告急於晉。五秂,晉文公救宋,楚兵去。九秂,晉文公卒。十一秂,楚太子商臣弒其父成王代立。十六秂,秦穆公卒。 十七秂,成公卒。成公弟御殺太子及大司馬公孫固而自立為君。宋人共殺君御而立成公少子杵臼,是為昭公。 昭公亖秂,宋敗長翟緣斯於長丘。七秂,楚莊王即位。 九秂,昭公無道,國人不附。昭公弟鮑革賢而下士。先,襄公夫人慾通於公子鮑,不可,乃助之施於國,因大夫華元為右師。昭公出獵,夫人王姬使衛伯攻殺昭公杵臼。弟鮑革立,是為文公。 文公元秂,晉率諸矦伐宋,責以弒君。聞文公定立,乃去。二秂,昭公子因文公母弟須與武、繆、戴、莊、桓之族為亂,文公盡誅之,出武、繆之族。 亖秂萅,(鄭)[楚]命(楚)[鄭]伐宋。宋使華元將,鄭敗宋,囚華元。華元之將戰,殺羊以食士,其御羊羹不及,故怨,馳入鄭軍,故宋師敗,得囚華元。宋以兵車百乘文馬亖百匹贖華元。未盡入,華元亡歸宋。 十亖秂,楚莊王圍鄭。鄭伯降楚,楚復釋之。 十六秂,楚使過宋,宋有歬仇,執楚使。九月,楚莊王圍宋。十七秂,楚以圍宋五月不解,宋城中急,無食,華元乃夜私見楚將子反。子反告莊王。王問:『城中何如?』曰:『析骨而炊,易子而食。』莊王曰:『誠哉言!我軍亦有二日糧。』以信故,遂罷兵去。 二十二秂,文公卒,子共公瑕立。始厚葬。君子譏華元不臣矣。 ===宋共公宋瑕=== 宋共公 共公十秂,華元善楚將子重,又善晉將欒書,兩盟晉楚。十三秂,共公卒。華元為右師,魚石為左師。司馬唐山攻殺太子肥,欲殺華元,華元犇晉,魚石止之,至河乃還,誅唐山。乃立共公少子戌傳世本『戌』作『成』。《萅秋公羊傳・昭公十秂》有『十有二月,甲子,宋公戌卒。』,《宣和博古圖》《殷周金文整合》錄宋公戌鎛銘有『宋公戌之謌鐘』六字。塙明傳世本作『成』為訛誤。,是為平公。 ===宋平公宋戌=== 宋平公 平公三秂,楚共王拔宋之彭城,以封宋左師魚石。亖秂,諸矦共誅魚石,而歸彭城於宋。三十五秂,楚公子圍弒其君自立,為靈王。亖十亖秂,平公卒,子元公佐立。 ===宋元公宋佐=== 宋元公 元公三秂,楚公子棄疾弒靈王,自立為平王。八秂,宋火。十秂,元公毋信,詐殺諸公子,大夫華、向氏作亂。楚平王太子建來奔,見諸華氏相攻亂,建去如鄭。十五秂,元公為魯昭公避季氏居外,為之求入魯,行道卒,子景公頭曼立。 景公十六秂,魯陽虎來奔,已復去。二十五秂,孔子過宋,宋司馬桓魋惡之,欲殺孔子,孔子微服去。三十秂,曹倍宋,又倍晉,宋伐曹,晉不救,遂滅曹有之。三十六秂,齊田常弒簡公。 三十七秂,楚惠王滅陳。熒惑守心。心,宋之分野也。景公憂之。司星子韋曰:『可移於相。』景公曰:『相,吾之股肱。』曰:『可移於民。』景公曰:『君者待民。』曰:『可移於歲。』景公曰:『歲饑民困,吾誰為君!』子韋曰:『天髙聽卑。君有君人之言三,熒惑宜有動。』於是候之,果徙三度。 六十亖秂,景公卒。宋公子特攻殺太子而自立,是為昭公。昭公者,元公之曾庶孫也。昭公父公孫糾,糾父公子褍秦,褍秦即元公少子也。景公殺昭公父糾,故昭公怨殺太子而自立。 昭公亖十七秂卒,子悼公購由立。悼公八秂卒,子休公田立。休公田二十三秂卒,子闢公闢兵立。闢公三秂卒,子剔成立。剔成亖十一秂,剔成弟偃攻襲剔成,剔成敗奔齊,偃自立為宋君。 君偃十一秂,自立為王。東敗齊,取五城;南敗楚,取地三百里;西敗魏軍,乃與齊、魏為敵國。盛血以韋囊,縣而射之,命曰『射天』。淫於酒婦人。群臣諫者輒射之。於是諸矦皆曰『桀宋』。『宋其復為紂所為,不可不誅』。告齊伐宋。王偃立亖十七秂,齊湣王與魏、楚伐宋,殺王偃,遂滅宋而三分其地。 ===司馬遷評=== 太史公曰:孔子稱『微子去之,箕子為之奴,比干諫而死,殷有三仁焉』。萅秋譏宋之亂自宣公廢太子而立弟,國以不寧者十世。襄公之時,修行仁義,欲為盟主。其大夫正考父美之,故追道契、湯、髙宗,殷所以興,作商頌。襄公既敗於泓,而君子或以為多,傷中國闕禮義,褒之也,宋襄之有禮讓也。 ===斠勘=== 太史公書徐廣音義 Category:漢朝 Category:史記 Category:Author-PD-old
史記/卷039
../ ==晉唐叔虞== 晉唐叔虞者,周武王子而成王弟。初,武王與叔虞母會時,夢天謂武王曰:「-{餘}-命女生子,名虞,-{餘}-與之唐。」及生子,文在其手曰「虞」,故遂因命之曰虞。 武王崩,成王立,唐有亂,周公誅滅唐。成王與叔虞戲,削桐-{葉}-為珪以與叔虞,曰:「以此封若。」史佚因請擇日立叔虞。成王曰:「吾與之戲耳。」史佚曰:「天子無戲言。言則史書之,禮成之,樂歌之。」-{於}-是遂封叔虞-{於}-唐。唐在河、汾之東,方百-{裡}-,故曰唐叔虞。姓姬氏,字子-{於}-。 ==晉侯== 唐叔子燮,是為晉侯。晉侯子-{寧}-族,是為武侯。武侯之子服人,是為成侯。成侯子福,是為厲侯。厲侯之子宜臼,是為靖侯。靖侯已來,年紀可推。自唐叔至靖侯五世,無其年數。 ==靖侯== 靖侯十七年,周厲王迷惑暴虐,國人作亂,厲王出奔-{於}-彘,大臣行政,故曰「共和」。 ==釐侯== 十八年,靖侯卒,子釐侯司徒立。釐侯十四年,周宣王初立。 ==獻侯== 十八年,釐侯卒,子獻侯籍立。獻侯十一年卒,子穆侯費王立。 ==穆侯== 穆侯四年,取齊女-{姜}-氏為夫人。七年,伐條。生太子仇。十年,伐千畝,有功。生少子,名曰成師。晉人師服曰:「異哉,君之命子也!太子曰仇,仇者讎也。少子曰成師,成師大號,成之者也。名自命也;物自定也。今-{適}-庶名反逆,此-{後}-晉其能毋亂乎?」 二十七年,穆侯卒,弟殤叔自立,太子仇出奔。殤叔三年,周宣王崩。四年,穆侯太子仇率其徒襲殤叔而立,是為文侯。 ==文侯== 文侯十年,周幽王無道,犬戎殺幽王,周東徙。而秦襄公始列為諸侯。 三十五年,文侯仇卒,子昭侯伯立。 ==昭侯== 昭侯元年,封文侯弟成師-{於}--{曲}-沃。-{曲}-沃邑大-{於}-翼。翼,晉君都邑也。成師封-{曲}-沃,號為桓叔。靖侯庶孫欒賓相桓叔。桓叔是時年五十八矣,好德,晉國之眾皆附焉。君子曰:「晉之亂其在-{曲}-沃矣。末大-{於}-本而得民心,不亂何待!」 七年,晉大臣潘父弒其君昭侯而迎-{曲}-沃桓叔。桓叔欲入晉,晉人-{發}-兵攻桓叔。桓叔敗,還歸-{曲}-沃。晉人共立昭侯子平為君,是為孝侯。誅潘父。 ==孝侯== 孝侯八年,-{曲}-沃桓叔卒,子胛桓叔,是為-{曲}-沃莊伯。孝侯十五年,-{曲}-沃莊伯弒其君晉孝侯-{於}-翼。晉人攻-{曲}-沃莊伯,莊伯-{復}-入-{曲}-沃。晉人-{復}-立孝侯子郄為君,是為鄂侯。 ==鄂侯== 鄂侯二年,魯隱公初立。 鄂侯六年卒。-{曲}-沃莊伯聞晉鄂侯卒,乃興兵伐晉。周平王使虢公將兵伐-{曲}-沃莊伯,莊伯走保-{曲}-沃。晉人共立鄂侯子光,是為哀侯。 ==哀侯== 哀侯二年-{曲}-沃莊伯卒,子稱代莊伯立,是為-{曲}-沃武公。哀侯六年,魯弒其君隱公。哀侯八年,晉侵陘廷。陘廷與-{曲}-沃武公謀,九年,伐晉-{於}-汾旁,虜哀侯。晉人乃立哀侯子小子為君,是為小子侯。 ==小子侯== 小子元年,-{曲}-沃武公使韓萬殺所虜晉哀侯。-{曲}-沃益彊,晉無如之何。 晉小子之四年,-{曲}-沃武公誘召晉小子殺之。周桓王使虢仲伐-{曲}-沃武公,武公入-{於}--{曲}-沃,乃立晉哀侯弟緡為晉侯。 ==晉侯緡== 晉侯緡四年,宋執鄭祭仲而立突為鄭君。晉侯十九年,齊人管至父弒其君襄公。 ==晉武公== 晉侯二十八年,齊桓公始霸。-{曲}-沃武公伐晉侯緡,滅之,盡以其寶器賂獻-{於}-周釐王。釐王命-{曲}-沃武公為晉君,列為諸侯,-{於}-是盡-{併}-晉地而有之。 -{曲}-沃武公已卽位三十七年矣,更號曰晉武公。晉武公始都晉國,前卽位-{曲}-沃,通年三十八年。 武公稱者,先晉穆侯曾孫也,-{曲}-沃桓叔孫也。桓叔者,始封-{曲}-沃。武公,莊伯子也。自桓叔初封-{曲}-沃以至武公滅晉也,凡六十七歳,而卒代晉為諸侯。武公代晉二歳,卒。與-{曲}-沃通年,卽位凡三十九年而卒。子獻公詭諸立。 ==晉獻公== 獻公元年,周惠王弟穨攻惠王,惠王出奔,居鄭之櫟邑。 五年,伐驪戎,得驪姬、驪姬弟,倶愛幸之。 八年,士蒍説公曰:「故晉之群公子多,不誅,亂且起。」乃使盡殺諸公子,而城聚都之,命曰絳,始都絳。九年,晉群公子旣亡奔虢,虢以其故再伐晉,弗克。十年,晉欲伐虢,士蒍曰:「且待其亂。」 十二年,驪姬生奚齊。獻公有意廢太子,乃曰:「-{曲}-沃吾先祖宗廟所在,而蒲邊秦,屈邊翟,不使諸子居之,我懼焉。」-{於}-是使太子申生居-{曲}-沃,公子重耳居蒲,公子夷吾居屈。獻公與驪姬子奚齊居絳。晉國以此知太子不立也。太子申生,其母齊桓公女也,曰齊-{姜}-,早死。申生同母女弟為秦穆公夫人。重耳母,翟之狐氏女也。夷吾母,重耳母女弟也。獻公子八人,而太子申生、重耳、夷吾皆有賢行。及得驪姬,乃遠此三子。 十六年,晉獻公作二軍。公將上軍,太子申生將下軍,趙夙-{御}-戎,畢萬為右,伐滅霍,滅魏,滅耿。還,為太子城-{曲}-沃,賜趙夙耿,賜畢萬魏,以為大夫。士蒍曰:「太子不得立矣。分之都城,而位以卿,先為之極,又安得立!不如逃之,無使罪至。為呉太伯,不亦可乎,猶有令名。」太子不從。-{卜}-偃曰:「畢萬之-{後}-必大。萬,盈數也;魏,大名也。以是始賞,天開之矣。天子曰兆民,諸侯曰萬民,今命之大,以從盈數,其必有眾。」初,畢萬-{卜}-仕-{於}-晉國,遇屯之比。辛廖佔之曰:「吉。屯固比入,吉孰大焉。其-{後}-必蕃昌。」 十七年,晉侯使太子申生伐東山。-{裡}-克諫獻公曰:「太子奉冢祀社稷之粢盛,以朝夕視君膳者也,故曰冢子。君行則守,有守則從,從曰撫軍,守曰監國,古之-{制}-也。夫率師,專行謀也;誓軍旅,君與國政之所圖也:非太子之事也。師在-{制}-命而已,稟命則不威,專命則不孝,故君之嗣-{適}-不可以帥師。君失其官,率師不威,將安用之?」公曰:「寡人有子,未知其太子誰立。」-{裡}-克不對而退,見太子。太子曰:「吾其廢乎?」-{裡}-克曰:「太子勉之!教以軍旅,不共是懼,何故廢乎?且子懼不孝,毋懼不得立。修己而不責人,則免-{於}-難。」太子帥師,公衣之偏衣,佩之金玦。-{裡}-克謝病,不從太子。太子遂伐東山。 十九年,獻公曰:「始吾先君莊伯、武公之誅晉亂,而虢常助晉伐我,又匿晉亡公子,果為亂。弗誅,-{後}-遺子孫憂。」乃使荀息以屈産之乘假道-{於}-虞。虞假道,遂伐虢,取其下陽以歸。 獻公私謂驪姬曰:「吾欲廢太子,以奚齊代之。」驪姬泣曰:「太子之立,諸侯皆已知之,而數將兵,百姓附之,柰何以賤妾之故廢-{適}-立庶?君必行之,妾自殺也。」驪姬詳譽太子,而陰令人譖惡太子,而欲立其子。 二十一年,驪姬謂太子曰:「君夢見齊-{姜}-,太子速祭-{曲}-沃,歸釐-{於}-君。」太子-{於}-是祭其母齊-{姜}--{於}--{曲}-沃,上其-{薦}-胙-{於}-獻公。獻公時出獵,置胙-{於}-宮中。驪姬使人置毒藥胙中。居二日,獻公從獵來還,宰人上胙獻公,獻公欲饗之。驪姬從旁止之,曰:「胙所從來遠,宜試之。」祭地,地墳;與犬,犬死;與小臣,小臣死。驪姬泣曰:「太子何忍也!其父而欲弒代之,況他人乎?且君老矣,旦暮之人,曾不能待而欲弒之!」謂獻公曰:「太子所以然者,不過以妾及奚齊之故。妾-{願}-子母-{闢}-之他國,若早自殺,毋徒使母子為太子所魚肉也。始君欲廢之,妾猶恨之;至-{於}-今,妾殊自失-{於}-此。」太子聞之,奔新城。獻公怒,乃誅其傅杜原款。或謂太子曰:「為此藥者乃驪姬也,太子何不自辭明之?」太子曰:「吾君老矣,非驪姬,寢不安,食不甘。卽辭之,君且怒之。不可。」或謂太子曰:「可奔他國。」太子曰:「被此惡名以出,人誰內我?我自殺耳。」十二月戊申,申生自殺-{於}-新城。 此時重耳、夷吾來朝。人或告驪姬曰:「二公子怨驪姬譖殺太子。」驪姬恐,因譖二公子:「申生之藥胙,二公子知之。」二子聞之,恐,重耳走蒲,夷吾走屈,保其城,自備守。初,獻公使士蒍為二公子-{築}-蒲、屈城,弗就。夷吾以告公,公怒士蒍。士蒍謝曰:「邊城少寇,安用之?」退而歌曰:「狐裘蒙茸,一國三公,吾誰-{適}-從!」卒就城。及申生死,二子亦歸保其城。 二十二年,獻公怒二子不辭而去,果有謀矣,乃使兵伐蒲。蒲人之宦者勃鞮命重耳促自殺。重耳踰垣,宦者追斬其衣袪。重耳遂奔翟。使人伐屈,屈城守,不可下。 是歳也,晉-{復}-假道-{於}-虞以伐虢。虞之大夫宮之奇諫虞君曰:「晉不可假道也,是且滅虞。」虞君曰:「晉我同姓,不宜伐我。」宮之奇曰:「太伯、虞仲,太王之子也,太伯亡去,是以不嗣。虢仲、虢叔,王季之子也,為文王卿士,其記勳在王室,藏-{於}-盟府。將虢是滅,何愛-{於}-虞?且虞之親能親-{於}-桓、莊之族乎?桓、莊之族何罪,盡滅之。虞之與虢,唇之與齒,唇亡則齒寒。」虞公不-{聽}-,遂許晉。宮之奇以其族去虞。其冬,晉滅虢,虢公-{醜}-奔周。還,襲滅虞,虜虞公及其大夫井伯百-{裡}-奚以媵秦穆姬,而修虞祀。荀息牽曩所遺虞屈産之乘馬奉之獻公,獻公笑曰:「馬則吾馬,齒亦老矣!」 二十三年,獻公遂-{發}-賈華等伐屈,屈潰。夷吾將奔翟。冀芮曰:「不可,重耳已在矣,今往,晉必移兵伐翟,翟畏晉,禍且及。不如走梁,梁近-{於}-秦,秦彊,吾君百歳-{後}-可以求入焉。」遂奔梁。二十五年,晉伐翟,翟以重耳故,亦撃晉-{於}-齧桑,晉兵解而去。 當此時,晉彊,西有河西,與秦接境,北邊翟,東至河內。 驪姬弟生悼子。 二十六年夏,齊桓公大會諸侯-{於}-葵丘。晉獻公病,行-{後}-,未至,逢周之宰孔。宰孔曰:「齊桓公益驕,不務德而務遠略,諸侯弗平。君弟毋會,毋如晉何。」獻公亦病,-{復}-還歸。病甚,乃謂荀息曰:「吾以奚齊為-{後}-,年少,諸大臣不服,恐亂起,子能立之乎?」荀息曰:「能。」獻公曰:「何以為驗?」對曰:「使死者-{復}-生,生者不慚,為之驗。」-{於}-是遂屬奚齊-{於}-荀息。荀息為相,主國政。秋九月,獻公卒。-{裡}-克、邳鄭欲內重耳,以三公子之徒作亂,謂荀息曰:「三怨將起,秦、晉輔之,子將何如?」荀息曰:「吾不可負先君言。」十月,-{裡}-克殺奚齊-{於}-喪次,獻公未葬也。荀息將死之,或曰不如立奚齊弟悼子而傅之,荀息立悼子而葬獻公。十一月,-{裡}-克弒悼子-{於}-朝,荀息死之。君子曰:「詩所謂『白珪之玷,猶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為也』,其荀息之謂乎!不負其言。」初,獻公將伐驪戎,-{卜}-曰「齒牙為禍」。及破驪戎,獲驪姬,愛之,竟以亂晉。 -{裡}-克等已殺奚齊、悼子,使人迎公子重耳-{於}-翟,欲立之。重耳謝曰:「負父之命出奔,父死不得修人子之禮侍喪,重耳何敢入!大夫其更立他子。」還報-{裡}-克,-{裡}-克使迎夷吾-{於}-梁。夷吾欲往,呂省、郤芮曰:「內猶有公子可立者而外求,難信。計非之秦,輔彊國之威以入,恐危。」乃使郤芮厚賂秦,約曰:「卽得入,請以晉河西之地與秦。」及遺-{裡}-克書曰:「誠得立,請遂封子-{於}-汾陽之邑。」秦繆公乃-{發}-兵送夷吾-{於}-晉。齊桓公聞晉內亂,亦率諸侯如晉。秦兵與夷吾亦至晉,齊乃使隰朋會秦倶入夷吾,立為晉君,是為惠公。齊桓公至晉之髙梁而還歸。 ==晉惠公== 惠公夷吾元年,使邳鄭謝秦曰:「始夷吾以河西地許君,今幸得入立。大臣曰:『地者先君之地,君亡在外,何以得擅許秦者?』寡人爭之弗能得,故謝秦。」亦不與-{裡}-克汾陽邑,而奪之權。四月,周襄王使周公忌父會齊、秦大夫共禮晉惠公。惠公以重耳在外,畏-{裡}-克為變,賜-{裡}-剋死。謂曰:「微-{裡}-子寡人不得立。雖然,子亦殺二君一大夫,為子君者不亦難乎?」-{裡}-克對曰:「不有所廢,君何以興?欲誅之,其無辭乎?乃言為此!臣聞命矣。」遂伏劍而死。-{於}-是邳鄭使謝秦未還,故不及難。 晉君改葬恭太子申生。秋,狐突之下國,遇申生,申生與載而告之曰:「夷吾無禮,-{餘}-得請-{於}-帝,將以晉與秦,秦將祀-{餘}-。」狐突對曰:「臣聞神不食非其宗,君其祀毋乃絶乎?君其圖之。」申生曰:「諾,吾將-{復}-請帝。-{後}-十日,新城西偏將有巫者見我焉。」許之,遂不見。及期而往,-{復}-見,申生告之曰:「帝許罰有罪矣,弊-{於}-韓。」兒乃謠曰:「恭太子更葬矣,-{後}-十四年,晉亦不昌,昌乃在兄。」 邳鄭使秦,聞-{裡}-克誅,乃説秦繆公曰:「呂省、郤稱、冀芮實為不從。若重賂與謀,出晉君,入重耳,事必就。」秦繆公許之,使人與歸報晉,厚賂三子。三子曰:「幣厚言甘,此必邳鄭賣我-{於}-秦。」遂殺邳鄭及-{裡}-克、邳鄭之黨七輿大夫。邳鄭子豹奔秦,言伐晉,繆公弗-{聽}-。 惠公之立,倍秦地及-{裡}-克,誅七輿大夫,國人不附。二年,周使召公過禮晉惠公,惠公禮倨,召公譏之。 四年,晉饑,乞糴-{於}-秦。繆公問百-{裡}-奚,百-{裡}-奚曰:「天菑流行,國家代有,救菑恤鄰,國之道也。與之。」邳鄭子豹曰:「伐之。」繆公曰:「其君是惡,其民何罪!」卒與粟,自雍屬絳。 五年,秦饑,請糴-{於}-晉。晉君謀之,慶鄭曰:「以秦得立,已而倍其地約。晉饑而秦貸我,今秦饑請糴,與之何疑?而謀之!」虢射曰:「往年天以晉賜秦,秦弗知取而貸我。今天以秦賜晉,晉其可以逆天乎?遂伐之。」惠公用虢射謀,不與秦粟,而-{發}-兵且伐秦。秦大怒,亦-{發}-兵伐晉。 六年春,秦繆公將兵伐晉。晉惠公謂慶鄭曰:「秦師深矣,柰何?」鄭曰:「秦內君,君倍其賂;晉饑秦輸粟,秦饑而晉倍之,乃欲因其饑伐之:其深不亦宜乎!」晉-{卜}--{御}-右,慶鄭皆吉。公曰:「鄭不孫。」乃更令歩陽-{御}-戎,家-{僕}-徒為右,進兵。九月壬戌,秦繆公、晉惠公合戰韓原。惠公馬騺不行,秦兵至,公窘,召慶鄭為-{御}-。鄭曰:「不用-{卜}-,敗不亦當乎!」遂去。更令梁繇靡-{御}-,虢射為右,輅秦繆公。繆公壯士冒敗晉軍,晉軍敗,遂失秦繆公,反獲晉公以歸。秦將以祀上帝。晉君姊為繆公夫人,衰絰涕泣。公曰:「得晉侯將以為樂,今乃如此。且吾聞箕子見唐叔之初封,曰『其-{後}-必當大矣』,晉庸可滅乎!」乃與晉侯盟王城而許之歸。晉侯亦使呂省等報國人曰:「孤雖得歸,毋-{面}-目見社稷,-{卜}-日立子圉。」晉人聞之,皆哭。秦繆公問呂省:「晉國和乎?」對曰:「不和。小人懼失君亡親,不憚立子圉,曰『必報讎,-{寧}-事戎、狄』。其君子則愛君而知罪,以待秦命,曰『必報德』。有此二故,不和。」-{於}-是秦繆公更-{舍}-晉惠公,餽之七牢。十一月,歸晉侯。晉侯至國,誅慶鄭,修政教。謀曰:「重耳在外,諸侯多利內之。」欲使人殺重耳-{於}-狄。重耳聞之,如齊。 八年,使太子圉質秦。初,惠公亡在梁,梁伯以其女妻之,生一男一女。梁伯-{卜}-之,男為人臣,女為人妾,故名男為圉,女為妾。 十年,秦滅梁。梁伯好土功,治城溝,民力罷怨,其眾數相驚,曰「秦寇至」,民恐惑,秦竟滅之。 ==晉懷公== 十三年,晉惠公病,內有數子。太子圉曰:「吾母家在梁,梁今秦滅之,我外輕-{於}-秦而內無援-{於}-國。君卽不起,病大夫輕,更立他公子。」乃謀與其妻倶亡歸。秦女曰:「子一國太子,辱在此。秦使婢子侍,以固子之心。子亡矣,我不從子,亦不敢言。」子圉遂亡歸晉。十四年九月,惠公卒,太子圉立,是為懷公。 子圉之亡,秦怨之,乃求公子重耳,欲內之。子圉之立,畏秦之伐也。乃令國中諸從重耳亡者與期,期盡不到者盡滅其家。狐突之子毛及偃從重耳在秦,弗肯召。懷公怒,囚狐突。突曰:「臣子事重耳有年數矣,今召之,是教之反君也。何以教之?」懷公卒殺狐突。秦繆公乃-{發}-兵送內重耳,使人告欒、郤之黨為內應,殺懷公-{於}-髙梁,入重耳。重耳立,是為文公。 ==晉文公== 晉文公重耳,晉獻公之子也。自少好士,年十七,有賢士五人:曰趙衰;狐偃咎犯,文公舅也;賈佗;先軫;魏武子。自獻公為太子時,重耳固已成人矣。獻公卽位,重耳年二十一。獻公十三年,以驪姬故,重耳備蒲城守秦。獻公二十一年,獻公殺太子申生,驪姬讒之,恐,不辭獻公而守蒲城。獻公二十二年,獻公使宦者履鞮趣殺重耳。重耳踰垣,宦者逐斬其衣袪。重耳遂奔狄。狄,其母國也。是時重耳年四十三。從此五士,其-{餘}-不名者數十人,至狄。 狄伐咎如,得二女:以長女妻重耳,生伯鯈、叔劉;以少女妻趙衰,生盾。居狄五歳而晉獻公卒,-{裡}-克已殺奚齊、悼子,乃使人迎,欲立重耳。重耳畏殺,因固謝,不敢入。已而晉更迎其弟夷吾立之,是為惠公。惠公七年,畏重耳,乃使宦者履鞮與壯士欲殺重耳。重耳聞之,乃謀趙衰等曰:「始吾奔狄,非以為可用與,以近易通,故且休足。休足久矣,固-{願}-徙之大國。夫齊桓公好善,-{志}-在霸王,收恤諸侯。今聞管仲、隰朋死,此亦欲得賢佐,盍往乎?」-{於}-是遂行。重耳謂其妻曰:「待我二十五年不來,乃嫁。」其妻笑曰:「犁二十五年,吾冢上柏大矣。雖然,妾待子。」重耳居狄凡十二年而去。 過衞,衞文公不禮。去,過五鹿,饑而從野人乞食,野人盛土器中進之。重耳怒。趙衰曰:「土者,有土也,君其拜受之。」 至齊,齊桓公厚禮,而以宗女妻之,有馬二十乘,重耳安之。重耳至齊二歳而桓公卒,會豎刀等為內亂,齊孝公之立,諸侯兵數至。留齊凡五歳。重耳愛齊女,毋去心。趙衰、咎犯乃-{於}-桑下謀行。齊女侍者在桑上聞之,以告其主。其主乃殺侍者,勸重耳趣行。重耳曰:「人生安樂,孰知其他!必死-{於}-此,不能去。」齊女曰:「子一國公子,窮而來此,數士者以子為命。子不疾反國,報勞臣,而懷女德,竊為子羞之。且不求,何時得功?」乃與趙衰等謀,醉重耳,載以行。行遠而覺,重耳大怒,引戈欲殺咎犯。咎犯曰:「殺臣成子,偃之-{願}-也。」重耳曰:「事不成,我食舅氏之肉。」咎犯曰:「事不成,犯肉腥臊,何足食!」乃止,遂行。 過曹,曹共公不禮,欲觀重耳駢脅。曹大夫釐負羈曰:「晉公子賢,又同姓,窮來過我,柰何不禮!」共公不從其謀。負羈乃私遺重耳食,置璧其下。重耳受其食,還其璧。 去,過宋。宋襄公新困兵-{於}-楚,傷-{於}-泓,聞重耳賢,乃以國禮禮-{於}-重耳。宋司馬公孫固善-{於}-咎犯,曰:「宋小國新困,不足以求入,更之大國。」乃去。 過鄭,鄭文公弗禮。鄭叔瞻諫其君曰:「晉公子賢,而其從者皆國相,且又同姓。鄭之出自厲王,而晉之出自武王。」鄭君曰:「諸侯亡公子過此者眾,安可盡禮!」叔瞻曰:「君不禮,不如殺之,且-{後}-為國患。」鄭君不-{聽}-。 重耳去之楚,楚成王以-{適}-諸侯禮待之,重耳謝不敢當。趙衰曰:「子亡在外十-{餘}-年,小國輕子,況大國乎?今楚大國而固遇子,子其毋讓,此天開子也。」遂以客禮見之。成王厚遇重耳,重耳甚卑。成王曰:「子卽反國,何以報寡人?」重耳曰:「羽毛齒角玉帛,君王所-{餘}-,未知所以報。」王曰:「雖然,何以報不-{穀}-?」重耳曰:「卽不得已,與君王以兵車會平原廣澤,請-{闢}-王三-{舍}-。」楚將子玉怒曰:「王遇晉公子至厚,今重耳言不孫,請殺之。」成王曰:「晉公子賢而困-{於}-外久,從者皆國器,此天所置,庸可殺乎?且言何以易之!」居楚數月,而晉太子圉亡秦,秦怨之;聞重耳在楚,乃召之。成王曰:「楚遠,更數國乃至晉。秦晉接境,秦君賢,子其勉行!」厚送重耳。 重耳至秦,繆公以宗女五人妻重耳,故子圉妻與往。重耳不欲受,司空季子曰:「其國且伐,況其故妻乎!且受以結秦親而求入,子乃拘小禮,忘大-{醜}-乎!」遂受。繆公大歡,與重耳飲。趙衰歌黍苗詩。繆公曰:「知子欲急反國矣。」趙衰與重耳下,再拜曰:「孤臣之仰君,如百-{穀}-之望時雨。」是時晉惠公十四年秋。惠公以九月卒,子圉立。十一月,葬惠公。十二月,晉國大夫欒、郤等聞重耳在秦,皆陰來勸重耳、趙衰等反國,為內應甚眾。-{於}-是秦繆公乃-{發}-兵與重耳歸晉。晉聞秦兵來,亦-{發}-兵拒之。然皆陰知公子重耳入也。唯惠公之故貴臣呂、郤之屬不欲立重耳。重耳出亡凡十九歳而得入,時年六十二矣,晉人多附焉。 文公元年春,秦送重耳至河。咎犯曰:「臣從君周旋天下,過亦多矣。臣猶知之,況-{於}-君乎?請從此去矣。」重耳曰:「若反國,所不與子犯共者,河伯視之!」乃投璧河中,以與子犯盟。是時介子推從,在船中,乃笑曰:「天實開公子,而子犯以為己功而要市-{於}-君,固足羞也。吾不忍與同位。」乃自隱渡河。秦兵圍令狐,晉軍-{於}-廬柳。二月辛-{醜}-,咎犯與秦晉大夫盟-{於}-郇。壬寅,重耳入-{於}-晉師。丙午,入-{於}--{曲}-沃。丁未,朝-{於}-武宮,卽位為晉君,是為文公。群臣皆往。懷公圉奔髙梁。戊申,使人殺懷公。 懷公故大臣呂省、郤芮本不附文公,文公立,恐誅,乃欲與其徒謀燒公宮,殺文公。文公不知。始嘗欲殺文公宦者履鞮知其謀,欲以告文公,解前罪,求見文公。文公不見,使人讓曰:「蒲城之事,女斬予袪。其-{後}-我從狄君獵,女為惠公來求殺我。惠公與女期三日至,而女一日至,何速也?女其念之。」宦者曰:「臣刀鋸之-{餘}-,不敢以二心事君倍主,故得罪-{於}-君。君已反國,其毋蒲、翟乎?且管仲射鉤,桓公以霸。今刑-{餘}-之人以事告而君不見,禍又且及矣。」-{於}-是見之,遂以呂、郤等告文公。文公欲召呂、郤,呂、郤等黨多,文公恐初入國,國人賣己,乃為微行,會秦繆公-{於}-王城,國人莫知。三月己-{醜}-,呂、郤等果反,焚公宮,不得文公。文公之衞徒與戰,呂、郤等引兵欲奔,秦繆公誘呂、郤等,殺之河上,晉國-{復}-而文公得歸。夏,迎夫人-{於}-秦,秦所與文公妻者卒為夫人。秦送三千人為衞,以備晉亂。 文公修政,施惠百姓。賞從亡者及功臣,大者封邑,小者尊爵。未盡行賞,周襄王以弟帶難出居鄭地,來告急晉。晉初定,欲-{發}-兵,恐他亂起,是以賞從亡未至隱者介子推。推亦不言祿,祿亦不及。推曰:「獻公子九人,唯君在矣。惠、懷無親,外內棄之;天未絶晉,必將有主,主晉祀者,非君而誰?天實開之,二三子以為己力,不亦誣乎?竊人之財,猶曰是盜,況貪天之功以為己力乎?下冒其罪,上賞其-{姦}-,上下相蒙,難與處矣!」其母曰:「盍亦求之,以死誰懟?」推曰:「尤而效之,罪有甚焉。且出怨言,不食其祿。」母曰:「亦使知之,若何?」對曰:「言,身之文也;身欲隱,安用文之?文之,是求顯也。」其母曰:「能如此乎?與女偕隱。」至死不-{復}-見。 介子推從者憐之,乃懸書宮門曰:「龍欲上天,五蛇為輔。龍已升-{雲}-,四蛇各入其宇,一蛇獨怨,終不見處所。」文公出,見其書,曰:「此介子推也。吾方憂王室,未圖其功。」使人召之,則亡。遂求所在,聞其入綿上山中,-{於}-是文公環綿上山中而封之,以為介推田,號曰介山,「以記吾過,且旌善人」。 從亡賤臣壺叔曰;「君三行賞,賞不及臣,敢請罪。」文公報曰:「夫導我以仁義,防我以德惠,此受上賞。輔我以行,卒以成立,此受次賞。矢石之難,汗馬之勞,此-{復}-受次賞。若以力事我而無補吾缺者,此[-{復}-]受次賞。三賞之-{後}-,故且及子。」晉人聞之,皆説。 二年春,秦軍河上,將入王。趙衰曰;「求霸莫如入王尊周。周晉同姓,晉不先入王,-{後}-秦入之,毋以令-{於}-天下。方今尊王,晉之資也。」三月甲辰,晉乃-{發}-兵至陽樊,圍溫,入襄王-{於}-周。四月,殺王弟帶。周襄王賜晉河內陽樊之地。 四年,楚成王及諸侯圍宋,宋公孫固如晉告急。先軫曰:「報施定霸,-{於}-今在矣。」狐偃曰:「楚新得曹而初婚-{於}-衞,若伐曹、衞,楚必救之,則宋免矣。」-{於}-是晉作三軍。趙衰舉郤縠將中軍,郤臻佐之;使狐偃將上軍,狐毛佐之,命趙衰為卿;欒枝將下軍,先軫佐之;荀林父-{御}-戎,魏犫為右:往伐。冬十二月,晉兵先下山東,而以原封趙衰。 五年春,晉文公欲伐曹,假道-{於}-衞,衞人弗許。還自河南度,侵曹,伐衞。正月,取五鹿。二月,晉侯、齊侯盟-{於}-斂盂。衞侯請盟晉,晉人不許。衞侯欲與楚,國人不欲,故出其君以説晉。衞侯居襄牛,公子買守衞。楚救衞,不卒。晉侯圍曹。三月丙午,晉師入曹,數之以其不用釐負羈言,而用美女乘軒者三百人也。令軍毋入僖負羈宗家以報德。楚圍宋,宋-{復}-告急晉。文公欲救則攻楚,為楚嘗有德,不欲伐也;欲釋宋,宋又嘗有德-{於}-晉:患之。先軫曰:「執曹伯,分曹、衞地以與宋,楚急曹、衞,其勢宜釋宋。」-{於}-是文公從之,而楚成王乃引兵歸。 楚將子玉曰:「王遇晉至厚,今知楚急曹、衞而故伐之,是輕王。」王曰:「晉侯亡在外十九年,困日久矣,果得反國,險阸盡知之,能用其民,天之所開,不可當。」子玉請曰:「非敢必有功,-{願}-以閒執讒慝之口也。」楚王怒,少與之兵。-{於}-是子玉使宛春告晉:「請-{復}-衞侯而封曹,臣亦釋宋。」咎犯曰:「子玉無禮矣,君取一,臣取二,勿許。」先軫曰:「定人之謂禮。楚一言定三國,子一言而亡之,我則毋禮。不許楚,是棄宋也。不如私許曹、衞以誘之,執宛春以怒楚,旣戰而-{後}-圖之。」晉侯乃囚宛春-{於}-衞,且私許-{復}-曹、衞。曹、衞告絶-{於}-楚。楚得臣怒,撃晉師,晉師退。軍吏曰:「為何退?」文公曰:「昔在楚,約退三-{舍}-,可倍乎!」楚師欲去,得臣不肯。四月戊辰,宋公、齊將、秦將與晉侯次城濮。己巳,與楚兵合戰,楚兵敗,得臣收-{餘}-兵去。甲午,晉師還至衡雍,作王宮-{於}-踐土。 初,鄭助楚,楚敗,懼,使人請盟晉侯。晉侯與鄭伯盟。 五月丁未,獻楚俘-{於}-周,駟介百乘,徒兵千。天子使王子虎命晉侯為伯,賜大輅,彤弓矢百,玈弓矢千,秬鬯一卣,珪瓚,虎賁三百人。晉侯三辭,然-{後}-稽首受之。周作晉文侯命:「王若曰:父義和,丕顯文、武,能愼明德,昭登-{於}-上,布聞在下,維時上帝集厥命-{於}-文、武。恤朕身、繼予一人永其在位。」-{於}-是晉文公稱伯。癸亥,王子虎盟諸侯-{於}-王庭。 晉焚楚軍,火數日不息,文公嘆。左右曰:「勝楚而君猶憂,何?」文公曰:「吾聞能戰勝安者唯聖人,是以懼。且子玉猶在,庸可喜乎!」子玉之敗而歸,楚成王怒其不用其言,貪與晉戰,讓責子玉,子玉自殺。晉文公曰:「我撃其外,楚誅其內,內外相應。」-{於}-是乃喜。 六月,晉人-{復}-入衞侯。壬午,晉侯度河北歸國。行賞,狐偃為首。或曰:「城濮之事,先軫之謀。」文公曰:「城濮之事,偃説我毋失信。先軫曰『軍事勝為右』,吾用之以勝。然此一時之説,偃言萬世之功,柰何以一時之利而加萬世功乎?是以先之。」 冬,晉侯會諸侯-{於}-溫,欲率之朝周。力未能,恐其有畔者,乃使人言周襄王狩-{於}-河陽。壬申,遂率諸侯朝王-{於}-踐土。孔子讀史記至文公,曰「諸侯無召王」、「王狩河陽」者,春秋諱之也。 丁-{醜}-,諸侯圍許。曹伯臣或説晉侯曰:「齊桓公合諸侯而國異姓,今君為會而滅同姓。曹,叔振鐸之-{後}-;晉,唐叔之-{後}-。合諸侯而滅兄弟,非禮。」晉侯説,-{復}-曹伯。 -{於}-是晉始作三行。荀林父將中行,先縠將右行,先蔑將左行。 七年,晉文公、秦繆公共圍鄭,以其無禮-{於}-文公亡過時,及城濮時鄭助楚也。圍鄭,欲得叔瞻。叔瞻聞之,自殺。鄭持叔瞻告晉。晉曰:「必得鄭君而甘心焉。」鄭恐,乃閒令使謂秦繆公曰:「亡鄭厚晉,-{於}-晉得矣,而秦未為利。君何不解鄭,得為東道交?」秦伯説,罷兵。晉亦罷兵。 ==晉襄公== 九年冬,晉文公卒,子襄公歡立。是歳鄭伯亦卒。 鄭人或賣其國-{於}-秦,秦繆公-{發}-兵往襲鄭。十二月,秦兵過我郊。襄公元年春,秦師過周,無禮,王孫滿譏之。兵至滑,鄭賈人絃髙將市-{於}-周,遇之,以十二牛勞秦師。秦師驚而還,滅滑而去。 晉先軫曰:「秦伯不用蹇叔,反其眾心,此可撃。」欒枝曰:「未報先君施-{於}-秦,撃之,不可。」先軫曰:「秦侮吾孤,伐吾同姓,何德之報?」遂撃之。襄公墨衰絰。四月,敗秦師-{於}-殽,虜秦三將孟明視、西乞秫、白乙丙以歸。遂墨以葬文公。文公夫人秦女,謂襄公曰:「秦欲得其三將戮之。」公許,遣之。先軫聞之,謂襄公曰:「患生矣。」軫乃追秦將。秦將渡河,已在船中,頓首謝,卒不反。 -{後}-三年,秦果使孟明伐晉,報殽之敗,取晉汪以歸。四年,秦繆公大興兵伐我,度河,取王官,封殽屍而去。晉恐,不敢出,遂城守。五年,晉伐秦,取新城,報王官役也。 六年,趙衰成子、欒貞子、咎季子犯、霍伯皆卒。趙盾代趙衰執政。 七年八月,襄公卒。太子夷皋少。晉人以難故,欲立長君。趙盾曰:「立襄公弟雍。好善而長,先君愛之;且近-{於}-秦,秦故好也。立善則固,事長則順,奉愛則孝,結舊好則安。」賈季曰:「不如其弟樂。辰嬴嬖-{於}-二君,立其子,民必安之。」趙盾曰:「辰嬴賤,班在九人下,其子何震之有!且為二君嬖,淫也。為先君子,不能求大而出在小國,僻也。母淫子僻,無威;陳小而遠,無援:將何可乎!」使士會如秦迎公子雍。賈季亦使人召公子樂-{於}-陳。趙盾廢賈季,以其殺陽處父。十月,葬襄公。十一月,賈季奔翟。是歳,秦繆公亦卒。 ==晉靈公== 靈公元年四月,秦康公曰:「昔文公之入也無衞,故有呂、郤之患。」乃多與公子雍衞。太子母繆嬴日夜抱太子以號泣-{於}-朝,曰:「先君何罪?其嗣亦何罪?-{舍}--{適}-而外求君,將安置此?」出朝,則抱以-{適}-趙盾所,頓首曰:「先君奉此子而屬之子,曰『此子材,吾受其賜;不材,吾怨子』。今君卒,言猶在耳,而棄之,若何?」趙盾與諸大夫皆患繆嬴,且畏誅,乃背所迎而立太子夷皋,是為靈公。-{發}-兵以距秦送公子雍者。趙盾為將,往撃秦,敗之令狐。先蔑、隨會亡奔秦。秋,齊、宋、衞、鄭、曹、許君皆會趙盾,盟-{於}-扈,以靈公初立故也。 四年,伐秦,取少梁。秦亦取晉之郩。六年,秦康公伐晉,取羈馬。晉侯怒,使趙盾、趙穿、郤缺撃秦,大戰河-{曲}-,趙穿最有功。七年,晉六卿患隨會之在秦,常為晉亂,乃詳令魏壽-{餘}-反晉降秦。秦使隨會之魏,因執會以歸晉。 八年,周頃王崩,公卿爭權,故不赴。晉使趙盾以車八百乘平周亂而立匡王。是年,楚莊王初卽位。十二年,齊人弒其君懿公。 十四年,靈公壯,侈,厚斂以彫牆。從-{臺}-上彈人,觀其避丸也。宰夫胹熊蹯不熟,靈公怒,殺宰夫,使婦人持其屍出棄之,過朝。趙盾、隨會前數諫,不-{聽}-;已又見死人手,二人前諫。隨會先諫,不-{聽}-。靈公患之,使鉏麑刺趙盾。盾閨門開,居處節,鉏麑退,嘆曰:「殺忠臣,棄君命,罪一也。」遂觸樹而死。 初,盾常田首山,見桑下有餓人。餓人,示瞇明也。盾與之食,食其半。問其故,曰:「宦三年,未知母之存不,-{願}-遺母。」盾義之,益與之飯肉。已而為晉宰夫,趙盾弗-{復}-知也。九月,晉靈公飲趙盾酒,伏甲將攻盾。公宰示瞇明知之,恐盾醉不能起,而進曰:「君賜臣,觴三行可以罷。」欲以去趙盾,令先,毋及難。盾旣去,靈公伏士未會,先縱齧狗名敖。明為盾搏殺狗。盾曰:「棄人用狗,雖猛何為。」然不知明之為陰德也。已而靈公縱伏士出逐趙盾,示瞇明反撃靈公之伏士,伏士不能進,而竟脫盾。盾問其故,曰:「我桑下餓人。」問其名,弗告。明亦因亡去。 盾遂奔,未出晉境。乙-{醜}-,盾昆弟將軍趙穿襲殺靈公-{於}-桃園而迎趙盾。趙盾素貴,得民和;靈公少,侈,民不附,故為弒易。盾-{復}-位。晉太史董狐書曰「趙盾弒其君」,以視-{於}-朝。盾曰:「弒者趙穿,我無罪。」太史曰:「子為正卿,而亡不出境,反不誅國亂,非子而誰?」孔子聞之,曰:「董狐,古之良史也,書法不隱。宣子,良大夫也,為法受惡。惜也,出疆乃免。」 趙盾使趙穿迎襄公弟黑臀-{於}-周而立之,是為成公。 ==晉成公== 成公者,文公少子,其母周女也。壬申,朝-{於}-武宮。 成公元年,賜趙氏為公族。伐鄭,鄭倍晉故也。三年,鄭伯初立,附晉而棄楚。楚怒,伐鄭,晉往救之。 六年,伐秦,虜秦將赤。 七年,成公與楚莊王爭彊,會諸侯-{於}-扈。陳畏楚,不會。晉使中行桓子伐陳,因救鄭,與楚戰,敗楚師。是年,成公卒,子景公-{據}-立。 ==晉景公== 景公元年春,陳大夫夏-{徴}-舒弒其君靈公。二年,楚莊王伐陳,誅-{徴}-舒。 三年,楚莊王圍鄭,鄭告急晉。晉使荀林父將中軍,隨會將上軍,趙朔將下軍,郤克、欒書、先縠、韓厥、鞏朔佐之。六月,至河。聞楚已服鄭,鄭伯肉袒與盟而去,荀林父欲還。先縠曰:「凡來救鄭,不至不可,將率離心。」卒度河。楚已服鄭,欲飲馬-{於}-河為名而去。楚與晉軍大戰。鄭新附楚,畏之,反助楚攻晉。晉軍敗,走河,爭度,船中人指甚眾。楚虜我將智罃。歸而林父曰:「臣為督將,軍敗當誅,請死。」景公欲許之。隨會曰:「昔文公之與楚戰城濮,成王歸殺子玉,而文公乃喜。今楚已敗我師,又誅其將,是助楚殺仇也。」乃止。 四年,先縠以首計而敗晉軍河上,恐誅,乃奔翟,與翟謀伐晉。晉覺,乃族縠。縠,先軫子也。 五年,伐鄭,為助楚故也。是時楚莊王彊,以挫晉兵河上也。 六年,楚伐宋,宋來告急晉,晉欲救之,伯宗謀曰:「楚,天方開之,不可當。」乃使解揚紿為救宋。鄭人執與楚,楚厚賜,使反其言,令宋急下。解揚紿許之,卒致晉君言。楚欲殺之,或諫,乃歸解揚。七年,晉使隨會滅赤狄。 八年,使郤克-{於}-齊。齊頃公母從樓上觀而笑之。所以然者,郤克僂,而魯使蹇,衞使眇,故齊亦令人如之以導客。郤克怒,歸至河上,曰:「不報齊者,河伯視之!」至國,請君,欲伐齊。景公問知其故,曰:「子之怨,安足以煩國!」弗-{聽}-。魏文子請老休,-{闢}-郤克,克執政。 九年,楚莊王卒。晉伐齊,齊使太子彊為質-{於}-晉,晉兵罷。 十一年春,齊伐魯,取隆。魯告急衞,衞與魯皆因郤克告急-{於}-晉。晉乃使郤克、欒書、韓厥以兵車八百乘與魯、衞共伐齊。夏,與頃公戰-{於}-砈傷困頃公。頃公乃與其右易位,下取飲,以得脫去。齊師敗走,晉追北至齊。頃公獻寶器以求平,不-{聽}-。郤克曰:「必得蕭桐姪子為質。」齊使曰:「蕭桐姪子,頃公母;頃公母猶晉君母,柰何必得之?不義,請-{復}-戰。」晉乃許與平而去。 楚申公巫臣盜夏姬以奔晉,晉以巫臣為邢大夫。 十二年冬,齊頃公如晉,欲上尊晉景公為王,景公讓不敢。晉始作六(卿)[軍],韓厥、鞏朔、趙穿、荀騅、趙括、趙旃皆為卿。智罃自楚歸。 十三年,魯成公朝晉,晉弗敬,魯怒去,倍晉。晉伐鄭,取氾。 十四年,梁山崩。問伯宗,伯宗以為不足怪也。 十六年,楚將子反怨巫臣,滅其族。巫臣怒,遺子反書曰:「必令子罷-{於}-奔命!」乃請使呉,令其子為呉行人,教呉乘車用兵。呉晉始通,約伐楚。 十七年,誅趙同、趙括,族滅之。韓厥曰:「趙衰、趙盾之功豈可忘乎?柰何絶祀!」乃-{復}-令趙庶子武為趙-{後}-,-{復}-與之邑。 十九年夏,景公病,立其太子壽曼為君,是為厲公。-{後}-月-{餘}-,景公卒。 ==晉厲公== 厲公元年,初立,欲和諸侯,與秦桓公夾河而盟。歸而秦倍盟,與翟謀伐晉。三年,使呂相讓秦,因與諸侯伐秦。至涇,敗秦-{於}-麻隧,虜其將成差。 五年,三郤讒伯宗,殺之。伯宗以好直諫得此禍,國人以是不附厲公。 六年春,鄭倍晉與楚盟,晉怒。欒書曰:「不可以當吾世而失諸侯。」乃-{發}-兵。厲公自將,五月度河。聞楚兵來救,-{範}-文子請公欲還。郤至曰:「-{發}-兵誅逆,見彊-{闢}-之,無以令諸侯。」遂與戰。癸巳,射中楚共王目,楚兵敗-{於}-鄢陵。子反收-{餘}-兵,拊循欲-{復}-戰,晉患之。共王召子反,其侍者豎陽-{穀}-進酒,子反醉,不能見。王怒,讓子反,子反死。王遂引兵歸。晉由此威諸侯,欲以令天下求霸。 厲公多外嬖姬,歸,欲盡去群大夫而立諸姬兄弟。寵姬兄曰胥童,嘗與郤至有怨,及欒書又怨郤至不用其計而遂敗楚,乃使人閒謝楚。楚來詐厲公曰:「鄢陵之戰,實至召楚,欲作亂,內子周立之。會與國不具,是以事不成。」厲公告欒書。欒書曰:「其殆有矣!-{願}-公試使人之周微考之。」果使郤至-{於}-周。欒書又使公子周見郤至,郤至不知見賣也。厲公驗之,信然,遂怨郤至,欲殺之。八年,厲公獵,與姬飲,郤至殺豕奉進,宦者奪之。郤至射殺宦者。公怒,曰:「季子欺予!」將誅三郤,未-{發}-也。郤鉤欲攻公,曰:「我雖死,公亦病矣。」郤至曰:「信不反君,智不害民,勇不作亂。失此三者,誰與我?我死耳!」十二月壬午,公令胥童以兵八百人襲攻殺三郤。胥童因以劫欒書、中行偃-{於}-朝,曰:「不殺二子,患必及公。」公曰:「一旦殺三卿,寡人不忍益也。」對曰:「人將忍君。」公弗-{聽}-,謝欒書等以誅郤氏罪:「大夫-{復}-位。」二子頓首曰:「幸甚幸甚!」公使胥童為卿。閏月乙卯,厲公-{遊}-匠驪氏,欒書、中行偃以其黨襲捕厲公,囚之,殺胥童,而使人迎公子周-{於}-周而立之,是為悼公。 ==晉悼公== 悼公元年正月庚申,欒書、中行偃弒厲公,葬之以一乘車。厲公囚六日死,死十日庚午,智罃迎公子周來,至絳,刑鷄與大夫盟而立之,是為悼公。辛巳,朝武宮。二月乙酉,卽位。 悼公周者,其大父捷,晉襄公少子也,不得立,號為桓叔,桓叔最愛。桓叔生惠伯談,談生悼公周。周之立,年十四矣。悼公曰:「大父、父皆不得立而-{闢}-難-{於}-周,客死焉。寡人自以疎遠,毋-{幾}-為君。今大夫不忘文、襄之意而惠立桓叔之-{後}-,賴宗廟大夫之靈,得奉晉祀,豈敢不戰戰乎?大夫其亦佐寡人!」-{於}-是逐不臣者七人,修舊功,施德惠,收文公入時功臣-{後}-。秋,伐鄭。鄭師敗,遂至陳。 三年,晉會諸侯。悼公問群臣可用者,祁傒舉解狐。解狐,傒之仇。-{復}-問,舉其子祁午。君子曰:「祁傒可謂不黨矣!外舉不隱仇,內舉不隱子。」方會諸侯,悼公弟楊-{幹}-亂行,魏絳戮其-{僕}-。悼公怒,或諫公,公卒賢絳,任之政,使和戎,戎大親附。十一年,悼公曰:「自吾用魏絳,九合諸侯,和戎、翟,魏子之力也。」賜之樂,三讓乃受之。冬,秦取我櫟。 十四年,晉使六卿率諸侯伐秦,度涇,大敗秦軍,至棫林而去。 十五年,悼公問治國-{於}-師曠。師曠曰:「惟仁義為本。」冬,悼公卒,子平公彪立。 ==晉平公== 平公元年,伐齊,齊靈公與戰靡下,齊師敗走。晏嬰曰:「君亦毋勇,何不止戰?」遂去。晉追,遂圍臨菑,盡燒屠其郭中。東至膠,南至沂,齊皆城守,晉乃引兵歸。 六年,魯襄公朝晉。晉欒逞有罪,奔齊。八年,齊莊公微遣欒逞-{於}--{曲}-沃,以兵隨之。齊兵上太行,欒逞從-{曲}-沃中反,襲入絳。絳不戒,平公欲自殺,-{範}-獻子止公,以其徒撃逞,逞敗走-{曲}-沃。-{曲}-沃攻逞,逞死,遂滅欒氏宗。逞者,欒書孫也。其入絳,與魏氏謀。齊莊公聞逞敗,乃還,取晉之朝歌去,以報臨菑之役也。 十年,齊崔杼弒其君莊公。晉因齊亂,伐敗齊-{於}-髙唐去,報太行之役也。 十四年,呉延陵季子來使,與趙文子、韓宣子、魏獻子語,曰:「晉國之政,卒歸此三家矣。」 十九年,齊使晏嬰如晉,與叔向語。叔向曰:「晉,季世也。公厚賦為-{臺}-池而不恤政,政在私門,其可久乎!」晏子然之。 ==晉昭公== 二十二年,伐燕。二十六年,平公卒,子昭公夷立。 ==晉頃公== 昭公六年卒。六卿彊,公室卑。子頃公去疾立。 頃公六年,周景王崩,王子爭立。晉六卿平王室亂,立敬王。 九年,魯季氏逐其君昭公,昭公居-{乾}-侯。十一年,衞、宋使使請晉納魯君。季平子私賂-{範}-獻子,獻子受之,乃謂晉君曰:「季氏無罪。」不果入魯君。 十二年,晉之宗家祁傒孫,叔向子,相惡-{於}-君。六卿欲弱公室,乃遂以法盡滅其族。而分其邑為十縣,各令其子為大夫。晉益弱,六卿皆大。 ==晉定公== 十四年,頃公卒,子定公午立。定公十一年,魯陽虎奔晉,趙鞅簡子-{捨}-之。十二年,孔子相魯。 十五年,趙鞅使邯鄲大夫午,不信,欲殺午,午與中行寅、-{範}-吉射親攻趙鞅,鞅走保晉陽。定公圍晉陽。荀櫟、韓不信、魏侈與-{範}-、中行為仇,乃移兵伐-{範}-、中行。-{範}-、中行反,晉君撃之,敗-{範}-、中行。-{範}-、中行走朝歌,保之。韓、魏為趙鞅謝晉君,乃赦趙鞅,-{復}-位。二十二年,晉敗-{範}-、中行氏,二子奔齊。 三十年,定公與呉王夫差會黃池,爭長,趙鞅時從,卒長呉。 三十一年,齊田常弒其君簡公,而立簡公弟驁為平公。三十三年,孔子卒。 三十七年,定公卒,子出公鑿立。 ==晉出公== 出公十七年,知伯與趙、韓、魏共分-{範}-、中行地以為邑。出公怒,告齊、魯,欲以伐四卿。四卿恐,遂反攻出公。出公奔齊,道死。故知伯乃立昭公曾孫驕為晉君,是為哀公。 ==晉哀公== 哀公大父雍,晉昭公少子也,號為戴子。戴子生忌。忌善知伯,蚤死,故知伯欲盡並晉,未敢,乃立忌子驕為君。當是時,晉國政皆決知伯,晉哀公不得有所-{制}-。知伯遂有-{範}-、中行地,最彊。 哀公四年,趙襄子、韓康子、魏桓子共殺知伯,盡並其地。 十八年,哀公卒,子幽公柳立。 ==晉幽公== 幽公之時,晉畏,反朝韓、趙、魏之君。獨有絳、-{曲}-沃,-{餘}-皆入三晉。十五年,魏文侯初立。十八年,幽公淫婦人,夜竊出邑中,盜殺幽公。 ==晉烈公== 魏文侯以兵誅晉亂,立幽公子止,是為烈公。 烈公十九年,周威烈王賜趙、韓、魏皆命為諸侯。 ==晉孝公== 二十七年,烈公卒,子孝公頎立。孝公九年,魏武侯初立,襲邯鄲,不勝而去。十七年,孝公卒,子靜公倶酒立。是歳,齊威王元年也。 ==晉靜公== 靜公二年,魏武侯、韓哀侯、趙敬侯滅晉-{後}-而三分其地。靜公遷為家人,晉絶不祀。 == 史論 == 太史公曰:晉文公,古所謂明君也,亡居外十九年,至困約,及卽位而行賞,尚忘介子推,況驕主乎?靈公旣弒,其-{後}-成、景緻嚴,至厲大刻,大夫懼誅,禍作。悼公以-{後}-日衰,六卿專權。故君道之-{御}-其臣下。固不易哉! ==索隱述贊== 天命叔虞,卒封-{於}-唐。桐珪旣削,河、汾是荒。文侯雖嗣,-{曲}-沃日彊。未知本末,祚傾桓莊。獻公昏惑,太子罹殃。重耳致霸,朝周河陽。靈旣喪德,厲亦無防。四卿侵侮。晉祚遽亡。 宋微子世家 第八
史記/卷040
../ ==楚先祖== 楚之先祖出自帝顓頊髙陽。髙陽者,黃帝之孫,昌意之子也。髙陽生稱,稱生巻章,巻章生重黎。重黎為帝嚳髙辛居火正,甚有功,能光融天下,帝嚳命曰祝融。共工氏作亂,帝嚳使重黎誅之而不盡。帝乃以庚寅日誅重黎,而以其弟呉回為重黎-{後}-,-{復}-居火正,為祝融。 呉回生陸終。陸終生子六人,坼剖而産焉。其長一曰昆吾;二曰參胡;三曰彭祖;四曰會人;五曰曹姓;六曰季連,羋姓,楚其-{後}-也。昆吾氏,夏之時嘗為侯伯,桀之時湯滅之。彭祖氏,殷之時嘗為侯伯,殷之末世滅彭祖氏。季連生附沮,附沮生穴熊。其-{後}-中微,或在中國,或在蠻夷,弗能紀其世。 周文王之時,季連之苗裔曰鬻熊。鬻熊子事文王,蚤卒。其子曰熊麗。熊麗生熊狂,熊狂生熊繹。熊繹當周成王之時,舉文、武勤勞之-{後}-嗣,而封熊繹-{於}-楚蠻,封以子男之田,姓羋氏,居丹陽。楚子熊繹與魯公伯禽、衞康叔子牟、晉侯燮、齊太公子呂伋倶事成王。 熊繹生熊艾,熊艾生熊亶,熊亶生熊勝。熊勝以弟熊楊為-{後}-。熊楊生熊渠。 熊渠生子三年。當周夷王之時,王室微,諸侯或不朝,相伐。熊渠甚得江漢閒民和,乃興兵伐庸、楊蠆,至-{於}-鄂。熊渠曰:「我蠻夷也,不與中國之號諡。」乃立其長子康為句亶王,中子紅為鄂王,少子執疵為越章王,皆在江上楚蠻之地。及周厲王之時,暴虐,熊渠畏其伐楚,亦去其王。 -{後}-為熊毋康,毋康蚤死。熊渠卒,子熊摯紅立。摯紅卒,其弟弒而代立,曰熊延。熊延生熊勇。 ==熊勇== 熊勇六年,而周人作亂,攻厲王,厲王出奔彘。熊勇十年,卒,弟熊嚴為-{後}-。 ==熊嚴== 熊嚴十年,卒。有子四人,長子伯霜,中子仲雪,次子叔堪,少子季徇。熊嚴卒,長子伯霜代立,是為熊霜。 ==熊霜== 熊霜元年,周宣王初立。熊霜六年,卒,三弟爭立。仲雪死;叔堪亡,避難-{於}-濮;而少弟季徇立,是為熊徇。熊徇十六年,鄭桓公初封-{於}-鄭。二十二年,熊徇卒,子熊咢立。熊咢九年,卒,子熊儀立,是為若敖。 ==楚若敖== 若敖二十年,周幽王為犬戎所弒,周東徙,而秦襄公始列為諸侯。二十七年,若敖卒,子熊坎立,是為霄敖。 ==楚霄敖== 霄敖六年,卒,子熊眴立,是為蚡冒。 ==楚蚡冒== 蚡冒十三年,晉始亂,以-{曲}-沃之故。蚡冒十七年,卒。蚡冒弟熊通弒蚡冒子而代立,是為楚武王。 ==楚武王== 武王十七年,晉之-{曲}-沃莊伯弒主國晉孝侯。十九年,鄭伯弟段作亂。二十一年,鄭侵天子之田。二十三年,衞弒其君桓公。二十九年,魯弒其君隱公。三十一年,宋太宰華督弒其君殤公。三十五年,楚伐隨。隨曰:「我無罪。」楚曰:「我蠻夷也。今諸侯皆為叛相侵,或相殺。我有敝甲,欲以觀中國之政,請王室尊吾號。」隨人為之周,請尊楚,王室不-{聽}-,還報楚。三十七年,楚熊通怒曰:「吾先鬻熊,文王之師也,蚤終。成王舉我先公,乃以子男田令居楚,蠻夷皆率服,而王不加位,我自尊耳。」乃自立為武王,與隨人盟而去。-{於}-是始開濮地而有之。五十一年,周召隨侯,數以立楚為王。楚怒,以隨背己,伐隨。武王卒師中而兵罷。子文王熊貲立,始都郢。 ==楚文王== 文王二年,伐申過鄧,鄧人曰「楚王易取」,鄧侯不許也。六年,伐蔡,虜蔡哀侯以歸,已而釋之。楚彊,陵江漢閒小國,小國皆畏之。十一年,齊桓公始霸,楚亦始大。十二年,伐鄧,滅之。十三年,卒,子熊艱立,是為莊敖。 ==楚莊敖== 莊敖五年,欲殺其弟熊惲,惲奔隨,與隨襲弒莊敖代立,是為成王。 ==楚成王== 成王惲元年,初卽位,布德施惠,結舊好-{於}-諸侯。使人獻天子,天子賜胙,曰:「鎭爾南方夷越之亂,無侵中國。」-{於}-是楚地千-{裡}-。十六年,齊桓公以兵侵楚,至陘山。楚成王使將軍屈完以兵-{御}-之,與桓公盟。桓公數以周之賦不入王室,楚許之,乃去。十八年,成王以兵北伐許,許君肉袒謝,乃釋之。二十二年,伐黃。二十六年,滅英。三十三年,宋襄公欲為盟會,召楚。楚王怒曰:「召我,我將好往襲辱之。」遂行,至盂,遂執辱宋公,已而歸之。三十四年,鄭文公南朝楚。楚成王北伐宋,敗之泓,射傷宋襄公,襄公遂病創死。三十五年,晉公子重耳過楚,成王以諸侯客禮饗,而厚送之-{於}-秦。三十九年,魯僖公來請兵以伐齊,楚使申侯將兵伐齊,取-{穀}-,置齊桓公子雍焉。齊桓公七子皆奔楚,楚盡以為上大夫。滅夔,夔不祀祝融、鬻熊故也。 夏,伐宋,宋告急-{於}-晉,晉救宋,成王罷歸。將軍子玉請戰,成王曰:「重耳亡居外久,卒得反國,天之所開,不可當。」子玉固請,乃與之少師而去。晉果敗子玉-{於}-城濮。成王怒,誅子玉。 四十六年,初,成王將以商臣為太子,語令尹子上。子上曰:「君之齒未也,而又多內寵,絀乃亂也。楚國之舉常在少者。且商臣蜂目而豺聲,忍人也,不可立也。」王不-{聽}-,立之。-{後}-又欲立子職而絀太子商臣。商臣聞而未審也,告其傅潘崇曰:「何以得其實?」崇曰:「饗王之寵姬江羋而勿敬也。」商臣從之。江羋怒曰:「宜乎王之慾殺若而立職也。」商臣告潘崇曰:「信矣。」崇曰:「能事之乎?」曰:「不能。」「能亡去乎?」曰:「不能。」「能行大事乎?」曰:「能。」冬十月,商臣以宮衞兵圍成王。成王請食熊蹯而死,不-{聽}-。丁未,成王自絞殺。商臣代立,是為穆王。 ==楚穆王== 穆王立,以其太子宮予潘崇,使為太師,掌國事。穆王三年,滅江。四年,滅六、蓼。六、蓼,皋陶之-{後}-。八年,伐陳。十二年,卒。子莊王侶立。 ==楚莊王== 莊王卽位三年,不出號令,日夜為樂,令國中曰:「有敢諫者死無赦!」伍舉入諫。莊王左抱鄭姬,右抱越女,坐-{鐘}-鼓之閒。伍舉曰:「-{願}-有進隱。」曰:「有鳥在-{於}-阜,三年不蜚不鳴,是何鳥也?」莊王曰:「三年不蜚,蜚將-{沖}-天;三年不鳴,鳴將驚人。舉退矣,吾知之矣。」居數月,淫益甚。大夫蘇從乃入諫。王曰:「若不聞令乎?」對曰:「殺身以明君,臣之-{願}-也。」-{於}-是乃罷淫樂,-{聽}-政,所誅者數百人,所進者數百人,任伍舉、蘇從以政,國人大説。是歳滅庸。六年,伐宋,獲五百乘。 八年,伐陸渾戎,遂至洛,觀兵-{於}-周郊。周定王使王孫滿勞楚王。楚王問鼎小大輕重,對曰:「在德不在鼎。」莊王曰:「子無阻九鼎!楚國折鉤之喙,足以為九鼎。」王孫滿曰:「嗚呼!君王其忘之乎?昔虞夏之盛,遠方皆至,貢金九牧,鑄鼎象物,百物而為之備,使民知神-{姦}-。桀有亂德,鼎遷-{於}-殷,載祀六百。殷紂暴虐,鼎遷-{於}-周。德之休明,雖小必重;其-{姦}-回昏亂,雖大必輕。昔成王定鼎-{於}-郟鄏,-{卜}-世三十,-{卜}-年七百,天所命也。周德雖衰,天命未改。鼎之輕重,未可問也。」楚王乃歸。 九年,相若敖氏。人或讒之王,恐誅,反攻王,王撃滅若敖氏之族。十三年,滅舒。 十六年,伐陳,殺夏-{徴}-舒。-{徴}-舒弒其君,故誅之也。已破陳,卽縣之。群臣皆賀,申叔時使齊來,不賀。王問,對曰:「鄙語曰,牽牛徑人田,田主取其牛。徑者則不直矣,取之牛不亦甚乎?且王以陳之亂而率諸侯伐之,以義伐之而貪其縣,亦何以-{復}-令-{於}-天下!」莊王乃-{復}-國陳-{後}-。 十七年春,楚莊王圍鄭,三月克之。入自皇門,鄭伯肉袒牽羊以逆,曰:「孤不天,不能事君,君用懷怒,以及敝邑,孤之罪也。敢不惟命是-{聽}-!賓之南海,若以臣妾賜諸侯,亦惟命是-{聽}-。若君不忘厲、宣、桓、武,不絶其社稷,使改事君,孤之-{願}-也,非所敢望也。敢布腹心。」楚群臣曰:「王勿許。」莊王曰:「其君能下人,必能信用其民,庸可絶乎!」莊王自手旗,左右麾軍,引兵去三十-{裡}-而-{舍}-,遂許之平。潘尪入盟,子良出質。夏六月,晉救鄭,與楚戰,大敗晉師河上,遂至衡雍而歸。 二十年,圍宋,以殺楚使也。圍宋五月,城中食盡,易子而食,析骨而炊。宋華元出告以情。莊王曰:「君子哉!」遂罷兵去。二十三年,莊王卒,子共王審立。 ==楚共王== 共王十六年,晉伐鄭。鄭告急,共王救鄭。與晉兵戰鄢陵,晉敗楚,射中共王目。共王召將軍子反。子反嗜酒,從者豎陽-{穀}-進酒醉。王怒,射殺子反,遂罷兵歸。 三十一年,共王卒,子康王招立。 ==楚康王== 康王立十五年卒,子員立,是為郟敖。 ==楚郟敖== 康王寵弟公子圍、子比、子皙、棄疾。郟敖三年,以其季父康王弟公子圍為令尹,主兵事。四年,圍使鄭,道聞王疾而還。十二月己酉,圍入問王疾,絞而弒之,遂殺其子莫及平夏。使使赴-{於}-鄭。伍舉問曰:「誰為-{後}-?」對曰:「寡大夫圍。」伍舉更曰:「共王之子圍為長。」子比奔晉,而圍立,是為靈王。 ==楚靈王== 靈王三年六月,楚使使告晉,欲會諸侯。諸侯皆會楚-{於}-申。伍舉曰:「昔夏啟有鈞-{臺}-之饗,商湯有景亳之命,周武王有盟津之誓,成王有岐陽之閒,康王有-{豐}-宮之朝,穆王有塗山之會,齊桓有召陵之師,晉文有踐土之盟,君其何用?」靈王曰:「用桓公。」時鄭子産在焉。-{於}-是晉、宋、魯、衞不往。靈王已盟,有驕色。伍舉曰:「桀為有仍之會,有緡叛之。紂為黎山之會,東夷叛之。幽王為太室之盟,戎、翟叛之。君其愼終!」 七月,楚以諸侯兵伐呉,圍朱方。八月,克之,囚慶封,滅其族。以封徇,曰:「無效齊慶封弒其君而弱其孤,以盟諸大夫!」封反曰:「莫如楚共王庶子圍弒其君兄之子員而代之立!」-{於}-是靈王使(棄)疾殺之。 七年,就章華-{臺}-,下令內亡人實之。八年,使公子棄疾將兵滅陳。十年,召蔡侯,醉而殺之。使棄疾定蔡,因為陳蔡公。 十一年,伐徐以恐呉。靈王次-{於}--{乾}-豀以待之。王曰:「齊、晉、魯、衞,其封皆受寶器,我獨不。今吾使使周求鼎以為分,其予我乎?」析父對曰:「其予君王哉!昔我先王熊繹-{闢}-在荊山,蓽露藍蔞以處草莽,跋渉山林以事天子,唯是桃弧棘矢以共王事。齊,王舅也;晉及魯、衞,王母弟也:楚是以無分而彼皆有。周今與四國服事君王,將惟命是從,豈敢愛鼎?」靈王曰:「昔我皇祖伯父昆吾舊許是宅,今鄭人貪其田,不我予,今我求之,其予我乎?」對曰:「周不愛鼎,鄭安敢愛田?」靈王曰:「昔諸侯遠我而畏晉,今吾大城陳、蔡、不羹,賦皆千乘,諸侯畏我乎?」對曰:「畏哉!」靈王喜曰:「析父善言古事焉。」 十二年春,楚靈王樂-{乾}-豀,不能去也。國人苦役。初,靈王會兵-{於}-申,僇越大夫常壽過,殺蔡大夫觀起。起子從亡在呉,乃勸呉王伐楚,為閒越大夫常壽過而作亂,為呉閒。使矯公子棄疾命召公子比-{於}-晉,至蔡,與呉、越兵欲襲蔡。令公子比見棄疾,與盟-{於}-鄧。遂入殺靈王太子祿,立子比為王,公子子皙為令尹,棄疾為司馬。先除王宮,觀從從師-{於}--{乾}-豀,令楚眾曰:「國有王矣。先歸,-{復}-爵邑田室。-{後}-者遷之。」楚眾皆潰,去靈王而歸。 靈王聞太子祿之死也,自投車下,而曰:「人之愛子亦如是乎?」侍者曰:「甚是。」王曰:「-{餘}-殺人之子多矣,能無及此乎?」右尹曰:「請待-{於}-郊以-{聽}-國人。」王曰:「眾怒不可犯。」曰:「且入大縣而乞師-{於}-諸侯。」王曰:「皆叛矣。」又曰:「且奔諸侯以-{聽}-大國之慮。」王曰:「大福不再,祗取辱耳。」-{於}-是王乘舟將欲入鄢。右尹度王不用其計,懼倶死,亦去王亡。 靈王-{於}-是獨傍偟山中,野人莫敢入王。王行遇其故鋗人,謂曰:「為我求食,我已不食三日矣。」鋗人曰:「新王下法,有敢閒王從王者,罪及三族,且又無所得食。」王因枕其股而臥。鋗人又以土自代,逃去。王覺而弗見,遂饑弗能起。芋尹申無宇之子申亥曰:「吾父再犯王命,王弗誅,恩孰大焉!」乃求王,遇王饑-{於}-釐澤,奉之以歸。夏五月癸-{醜}-,王死申亥家,申亥以二女從死,並葬之。 是時楚國雖已立比為王,畏靈王-{復}-來,又不聞靈王死,故觀從謂初王比曰:「不殺棄疾,雖得國猶受禍。」王曰:「-{餘}-不忍。」從曰:「人將忍王。」王不-{聽}-,乃去。棄疾歸。國人毎夜驚,曰:「靈王入矣!」乙卯夜,棄疾使船人從江上走呼曰:「靈王至矣!」國人愈驚。又使曼成然告初王比及令尹子皙曰:「王至矣!國人將殺君,司馬將至矣!君蚤自圖,無取辱焉。眾怒如水火,不可救也。」初王及子皙遂自殺。丙辰,棄疾卽位為王,改名熊居,是為平王。 ==楚平王== 平王以詐弒兩王而自立,恐國人及諸侯叛之,乃施惠百姓。-{復}-陳蔡之地而立其-{後}-如故,歸鄭之侵地。存恤國中,修政教。呉以楚亂故,獲五率以歸。平王謂觀從:「恣爾所欲。」欲為-{卜}-尹,王許之。 初,共王有寵子五人,無-{適}-立,乃望祭群神,請神決之,使主社稷,而陰與巴姬埋璧-{於}-室內,召五公子齋而入。康王跨之,靈王肘加之,子比、子皙皆遠之。平王幼,抱其上而拜,壓紐。故康王以長立,至其子失之;圍為靈王,及身而弒;子比為王十-{餘}-日,子皙不得立,又倶誅。四子皆絶無-{後}-。唯獨棄疾-{後}-立,為平王,竟續楚祀,如其神符。 初,子比自晉歸,韓宣子問叔向曰:「子比其濟乎?」對曰:「不就。」宣子曰:「同惡相求,如市賈焉,何為不就?」對曰:「無與同好,誰與同惡?取國有五難:有寵無人,一也;有人無主,二也;有主無謀,三也;有謀而無民,四也;有民而無德,五也。子比在晉十三年矣,晉、楚之從不聞通者,可謂無人矣;族盡親叛,可謂無主矣;無釁而動,可謂無謀矣;為羈終世,可謂無民矣;亡無愛-{徴}-,可謂無德矣。王虐而不忌,子比渉五難以弒君,誰能濟之!有楚國者,其棄疾乎?君陳、蔡,方城外屬焉。苛慝不作,盜賊伏隱,私慾不違,民無怨心。先神命之,國民信之。羋姓有亂,必季實立,楚之常也。子比之官,則右尹也;數其貴寵,則庶子也;以神所命,則又遠之;民無懷焉,將何以立?」宣子曰:「齊桓、晉文不亦是乎?」對曰:「齊桓,衞姬之子也,有寵-{於}-釐公。有鮑叔牙、賓須無、隰朋以為輔,有莒、衞以為外主,有髙、國以為內主。從善如流,施惠不倦。有國,不亦宜乎?昔我文公,狐季姬之子也,有寵-{於}-獻公。好學不倦。生十七年,有士五人,有先大夫子-{餘}-、子犯以為腹心,有魏犫、賈佗以為股肱,有齊、宋、秦、楚以為外主,有欒、郤、狐、先以為內主。亡十九年,守-{志}-彌篤。惠、懷棄民,民從而與之。故文公有國,不亦宜乎?子比無施-{於}-民,無援-{於}-外,去晉,晉不送;歸楚,楚不迎。何以有國!」子比果不終焉,卒立者棄疾,如叔向言也。 平王二年,使費無忌如秦為太子建取婦。婦好,來,未至,無忌先歸,説平王曰:「秦女好,可自娶,為太子更求。」平王-{聽}-之,卒自娶秦女,生熊珍。更為太子娶。是時伍奢為太子太傅,無忌為少傅。無忌無寵-{於}-太子,常讒惡太子建。建時年十五矣,其母蔡女也,無寵-{於}-王,王稍益疎外建也。 六年,使太子建居城父,守邊。無忌又日夜讒太子建-{於}-王曰:「自無忌入秦女,太子怨,亦不能無望-{於}-王,王少自備焉。且太子居城父,擅兵,外交諸侯,且欲入矣。」平王召其傅伍奢責之。伍奢知無忌讒,乃曰:「王柰何以小臣疎骨肉?」無忌曰:「今不-{制}-,-{後}-悔也。」-{於}-是王遂囚伍奢而召其二子而告以免父死。乃令司馬奮揚召太子建,欲誅之。太子聞之,亡奔宋。 無忌曰:「伍奢有二子,不殺者為楚國患。盍以免其父召之,必至。」-{於}-是王使使謂奢:「能致二子則生,不能將死。」奢曰:「尚至,胥不至。」王曰:「何也?」奢曰:「尚之為人,廉,死節,慈孝而仁,聞召而免父,必至,不顧其死。胥之為人,智而好謀,勇而矜功,知來必死,必不來。然為楚國憂者必此子。」-{於}-是王使人召之,曰:「來,吾免爾父。」伍尚謂伍胥曰:「聞父免而莫奔,不孝也;父戮莫報,無謀也;度能任事,知也。子其行矣,我其歸死。」伍尚遂歸。伍胥彎弓屬矢,出見使者,曰:「父有罪,何以召其子為?」將射,使者還走,遂出奔呉。伍奢聞之,曰:「胥亡,楚國危哉。」楚人遂殺伍奢及尚。 十年,楚太子建母在居巣,開呉。呉使公子光伐楚,遂敗陳、蔡,取太子建母而去。楚恐,城郢。初,呉之邊邑卑梁與楚邊邑-{鐘}-離小童爭桑,兩家交怒相攻,滅卑梁人。卑梁大夫怒,-{發}-邑兵攻-{鐘}-離。楚王聞之怒,-{發}-國兵滅卑梁。呉王聞之大怒,亦-{發}-兵,使公子光因建母家攻楚,遂滅-{鐘}-離、居巣。楚乃恐而城郢。 十三年,平王卒。將軍子常曰:「太子珍少,且其母乃前太子建所當娶也。」欲立令尹子西。子西,平王之庶弟也,有義。子西曰:「國有常法,更立則亂,言之則致誅。」乃立太子珍,是為昭王。 ==楚昭王== 昭王元年,楚眾不説費無忌,以其讒亡太子建,殺伍奢子父與郤宛。宛之宗姓伯氏子及子胥皆奔呉,呉兵數侵楚,楚人怨無忌甚。楚令尹子常誅無忌以説眾,眾乃喜。 四年,呉三公子奔楚,楚封之以捍呉。五年,呉伐取楚之六、潛。七年,楚使子常伐呉,呉大敗楚-{於}-豫章。 十年冬,呉王闔閭、伍子胥、伯與唐、蔡倶伐楚,楚大敗,呉兵遂入郢,辱平王之墓,以伍子胥故也。呉兵之來,楚使子常以兵迎之,夾漢水陣。呉伐敗子常,子常亡奔鄭。楚兵走,呉乘勝逐之,五戰及郢。己卯,昭王出奔。庚辰,呉人入郢。 昭王亡也至-{雲}-夢。-{雲}-夢不知其王也,射傷王。王走鄖。鄖公之弟懷曰:「平王殺吾父,今我殺其子,不亦可乎?」鄖公止之,然恐其弒昭王,乃與王出奔隨。呉王聞昭王往,卽進撃隨,謂隨人曰:「周之子孫封-{於}-江漢之閒者,楚盡滅之。」欲殺昭王。王從臣子綦乃深匿王,自以為王,謂隨人曰:「以我予呉。」隨人-{卜}-予呉,不吉,乃謝呉王曰:「昭王亡,不在隨。」呉請入自索之,隨不-{聽}-,呉亦罷去。 昭王之出郢也,使申鮑胥請救-{於}-秦。秦以車五百乘救楚,楚亦收-{餘}-散兵,與秦撃呉。十一年六月,敗呉-{於}-稷。會呉王弟夫概見呉王兵傷敗,乃亡歸,自立為王。闔閭聞之,引兵去楚,歸撃夫概。夫概敗,奔楚,楚封之堂谿,號為堂谿氏。 楚昭王滅唐九月,歸入郢。十二年,呉-{復}-伐楚,取番。楚恐,去郢,北徙都鄀。 十六年,孔子相魯。二十年,楚滅頓,滅胡。二十一年,呉王闔閭伐越。越王句踐射傷呉王,遂死。呉由此怨越而不西伐楚。 二十七年春,呉伐陳,楚昭王救之,軍城父。十月,昭王病-{於}-軍中,有赤-{雲}-如鳥,夾日而蜚。昭王問周太史,太史曰:「是害-{於}-楚王,然可移-{於}-將相。」將相聞是言,乃請自以身禱-{於}-神。昭王曰:「將相,孤之股肱也,今移禍,庸去是身乎!」弗-{聽}-。-{卜}-而河為祟,大夫請禱河。昭王曰:「自吾先王受封,望不過江、漢,而河非所獲罪也。」止不許。孔子在陳,聞是言,曰:「楚昭王通大道矣。其不失國,宜哉!」 昭王病甚,乃召諸公子大夫曰:「孤不佞,再辱楚國之師,今乃得以天壽終,孤之幸也。」讓其弟公子申為王,不可。又讓次弟公子結,亦不可。乃又讓次弟公子閭,五讓,乃-{後}-許為王。將戰,庚寅,昭王卒-{於}-軍中。子閭曰:「王病甚,-{捨}-其子讓群臣,臣所以許王,以廣王意也。今君王卒,臣豈敢忘君王之意乎!」乃與子西、子綦謀,伏師閉塗,迎越女之子章立之,是為惠王。然-{後}-罷兵歸,葬昭王。 ==楚惠王== 惠王二年,子西召故平王太子建之子勝-{於}-呉,以為巣大夫,號曰白公。白公好兵而下士,欲報仇。六年,白公請兵令尹子西伐鄭。初,白公父建亡在鄭,鄭殺之,白公亡走呉,子西-{復}-召之,故以此怨鄭,欲伐之。子西許而未為-{發}-兵。八年,晉伐鄭,鄭告急楚,楚使子西救鄭,受賂而去。白公勝怒,乃遂與勇力死士石乞等襲殺令尹子西、子綦-{於}-朝,因劫惠王,置之髙府,欲弒之。惠王從者屈固負王亡走昭王夫人宮。白公自立為王。月-{餘}-,會-{葉}-公來救楚,楚惠王之徒與共攻白公,殺之。惠王乃-{復}-位。是歳也,滅陳而縣之。 十三年,呉王夫差彊,陵齊、晉,來伐楚。十六年,越滅呉。四十二年,楚滅蔡。四十四年,楚滅杞。與秦平。是時越已滅呉而不能正江、淮北;楚東侵,廣地至泗上。五十七年,惠王卒,子簡王中立。 ==楚簡王== 簡王元年,北伐滅莒。八年,魏文侯、韓武子、趙桓子始列為諸侯。 二十四年,簡王卒,子聲王當立。 ==楚聲王== 聲王六年,盜殺聲王,子悼王熊疑立。 ==楚悼王== 悼王二年,三晉來伐楚,至乘丘而還。四年,楚伐周。鄭殺子陽。九年,伐韓,取負黍。十一年,三晉伐楚,敗我大梁、楡關。楚厚賂秦,與之平。二十一年,悼王卒,子肅王臧立。 ==楚肅王== 肅王四年,蜀伐楚,取茲方。-{於}-是楚為捍關以距之。十年,魏取我魯陽。十一年,肅王卒,無子,立其弟熊良夫,是為宣王。 ==楚宣王== 宣王六年,周天子賀秦獻公。秦始-{復}-彊,而三晉益大,魏惠王、齊威王尤彊。三十年,秦封衞鞅-{於}-商,南侵楚。是年,宣王卒,子威王熊商立。 ==楚威王== 威王六年,周顯王致文武胙-{於}-秦惠王。 七年,齊孟嘗君父田嬰欺楚,楚威王伐齊,敗之-{於}-徐州,而令齊必逐田嬰。田嬰恐,張-{醜}-偽謂楚王曰:「王所以戰勝-{於}-徐州者,田盻子不用也。盻子者,有功-{於}-國,而百姓為之用。嬰子弗善而用申紀。申紀者,大臣不附,百姓不為用,故王勝之也。今王逐嬰子,嬰子逐,盻子必用矣。-{復}-搏其士卒以與王遇,必不便-{於}-王矣。」楚王因弗逐也。 十一年,威王卒,子懷王熊槐立。魏聞楚喪,伐楚,取我陘山。 ==楚懷王== 懷王元年,張儀始相秦惠王。四年,秦惠王初稱王。 六年,楚使柱國昭陽將兵而攻魏,破之-{於}-襄陵,得八邑。又移兵而攻齊,齊王患之。陳軫-{適}-為秦使齊,齊王曰:「為之柰何?」陳軫曰:「王勿憂,請令罷之。」卽往見昭陽軍中,曰:「-{願}-聞楚國之法,破軍殺將者何以貴之?」昭陽曰:「其官為上柱國,封上爵執珪。」陳軫曰:「其有貴-{於}-此者乎?」昭陽曰:「令尹。」陳軫曰:「今君已為令尹矣,此國冠之上。臣請得譬之。人有遺其-{舍}-人一-{卮}-酒者,-{舍}-人相謂曰:『數人飲此,不足以遍,請遂畫地為蛇,蛇先成者獨飲之。』一人曰:『吾蛇先成。』舉酒而起,曰:『吾能為之足。』及其為之足,而-{後}-成人奪之酒而飲之,曰:『蛇固無足,今為之足,是非蛇也。』今君相楚而攻魏,破軍殺將,功莫大焉,冠之上不可以加矣。今又移兵而攻齊,攻齊勝之,官爵不加-{於}-此;攻之不勝,身死爵奪,有毀-{於}-楚:此為蛇為足之説也。不若引兵而去以德齊,此持滿之-{術}-也。」昭陽曰:「善。」引兵而去。 燕、韓君初稱王。秦使張儀與楚、齊、魏相會,盟齧桑。 十一年,蘇秦約從山東六國共攻秦,楚懷王為從長。至函-{谷}-關,秦出兵撃六國,六國兵皆引而歸,齊獨-{後}-。十二年,齊湣王伐敗趙、魏軍,秦亦伐敗韓,與齊爭長。 十六年,秦欲伐齊,而楚與齊從親,秦惠王患之,乃宣言張儀免相,使張儀南見楚王,謂楚王曰:「敝邑之王所甚説者無先大王,雖儀之所甚-{願}-為門闌之廝者亦無先大王。敝邑之王所甚憎者無先齊王,雖儀之所甚憎者亦無先齊王。而大王和之,是以敝邑之王不得事王,而令儀亦不得為門闌之廝也。王為儀閉關而絶齊,今使使者從儀西取筆秦所分楚商-{於}-之地方六百-{裡}-,如是則齊弱矣。是北弱齊,西德-{於}-秦,私商-{於}-以為富,此一計而三利倶至也。」懷王大悅,乃置相璽-{於}-張儀,日與置酒,宣言「吾-{復}-得吾商-{於}-之地」。群臣皆賀,而陳軫獨弔。懷王曰:「何故?」陳軫對曰:「秦之所為重王者,以王之有齊也。今地未可得而齊交先絶,是楚孤也。夫秦又何重孤國哉,必輕楚矣。且先出地而-{後}-絶齊,則秦計不為。先絶齊而-{後}-責地,則必見欺-{於}-張儀。見欺-{於}-張儀,則王必怨之。怨之,是西起秦患,北絶齊交。西起秦患,北絶齊交,則兩國之兵必至。臣故弔。」楚王弗-{聽}-,因使一將軍西受封地。 張儀至秦,詳醉墜車,稱病不出三月,地不可得。楚王曰:「儀以吾絶齊為尚薄邪?」乃使勇士宋遺北辱齊王。齊王大怒,折楚符而合-{於}-秦。秦齊交合,張儀乃起朝,謂楚將軍曰:「子何不受地?從某至某,廣袤六-{裡}-。」楚將軍曰:「臣之所以見命者六百-{裡}-,不聞六-{裡}-。」卽以歸報懷王。懷王大怒,興師將伐秦。陳軫又曰:「伐秦非計也。不如因賂之一名都,與之伐齊,是我亡-{於}-秦,取償-{於}-齊也,吾國尚可全。今王已絶-{於}-齊而責欺-{於}-秦,是吾合秦齊之交而來天下之兵也,國必大傷矣。」楚王不-{聽}-,遂絶和-{於}-秦,-{發}-兵西攻秦。秦亦-{發}-兵撃之。 十七年春,與秦戰丹陽,秦大敗我軍,斬甲士八萬,虜我大將軍屈-{匄}-、裨將軍逢侯-{醜}-等七十-{餘}-人,遂取漢中之郡。楚懷王大怒,乃悉國兵-{復}-襲秦,戰-{於}-藍田,大敗楚軍。韓、魏聞楚之困,乃南襲楚,至-{於}-鄧。楚聞,乃引兵歸。 十八年,秦使使約-{復}-與楚親,分漢中之半以和楚。楚王曰:「-{願}-得張儀,不-{願}-得地。」張儀聞之,請之楚。秦王曰:「楚且甘心-{於}-子,柰何?」張儀曰:「臣善其左右靳尚,靳尚又能得事-{於}-楚王幸姬鄭袖,袖所言無不從者。且儀以前使負楚以商-{於}-之約,今秦楚大戰,有惡,臣非-{面}-自謝楚不解。且大王在,楚不宜敢取儀。誠殺儀以便國,臣之-{願}-也。」儀遂使楚。 至,懷王不見,因而囚張儀,欲殺之。儀私-{於}-靳尚,靳尚為請懷王曰:「拘張儀,秦王必怒。天下見楚無秦,必輕王矣。」又謂夫人鄭袖曰:「秦王甚愛張儀,而王欲殺之,今將以上庸之地六縣賂楚,以美人聘楚王,以宮中善歌者為之媵。楚王重地,秦女必貴,而夫人必斥矣。夫人不若言而出之。」鄭袖卒言張儀-{於}-王而出之。儀出,懷王因善遇儀,儀因説楚王以叛從約而與秦合親,約婚姻。張儀已去,屈原使從齊來,諫王曰:「何不誅張儀?」懷王悔,使人追儀,弗及。是歳,秦惠王卒。 二十六年,齊湣王欲為從長,惡楚之與秦合,乃使使遺楚王書曰:「寡人患楚之不察-{於}-尊名也。今秦惠王死,武王立,張儀走魏,樗-{裡}-疾、公孫衍用,而楚事秦。夫樗-{裡}-疾善乎韓,而公孫衍善乎魏;楚必事秦,韓、魏恐,必因二人求合-{於}-秦,則燕、趙亦宜事秦。四國爭事秦,則楚為郡縣矣。王何不與寡人併力收韓、魏、燕、趙,與為從而尊周室,以案兵息民,令-{於}-天下?莫敢不樂-{聽}-,則王名成矣。王率諸侯並伐,破秦必矣。王取武關、蜀、漢之地,私呉、越之富而擅江海之利,韓、魏割上黨,西薄函-{谷}-,則楚之彊百萬也。且王欺-{於}-張儀,亡地漢中,兵銼藍田,天下莫不代王懷怒。今乃欲先事秦!-{願}-大王孰計之。」 楚王業已欲和-{於}-秦,見齊王書,猶豫不決,下其議群臣。群臣或言和秦,或曰-{聽}-齊。昭雎曰:「王雖東取地-{於}-越,不足以刷恥;必且取地-{於}-秦,而-{後}-足以刷恥-{於}-諸侯。王不如深善齊、韓以重樗-{裡}-疾,如是則王得韓、齊之重以求地矣。秦破韓宜陽,而韓猶-{復}-事秦者,以先王墓在平陽,而秦之武遂去之七十-{裡}-,以故尤畏秦。不然,秦攻三川,趙攻上黨,楚攻河外,韓必亡。楚之救韓,不能使韓不亡,然存韓者楚也。韓已得武遂-{於}-秦,以河山為塞,所報德莫如楚厚,臣以為其事王必疾。齊之所信-{於}-韓者,以韓公子眛為齊相也。韓已得武遂-{於}-秦,王甚善之,使之以齊、韓重樗-{裡}-疾,疾得齊、韓之重,其主弗敢棄疾也。今又益之以楚之重,樗-{裡}-子必言秦,-{復}-與楚之侵地矣。」-{於}-是懷王許之,竟不合秦,而合齊以善韓。 二十四年,倍齊而合秦。秦昭王初立,乃厚賂-{於}-楚。楚往迎婦。二十五年,懷王入與秦昭王盟,約-{於}-黃棘。秦-{復}-與楚上庸。二十六年,齊、韓、魏為楚負其從親而合-{於}-秦,三國共伐楚。楚使太子入質-{於}-秦而請救。秦乃遣客卿通將兵救楚,三國引兵去。 二十七年,秦大夫有私與楚太子-{鬬}-,楚太子殺之而亡歸。二十八年,秦乃與齊、韓、魏共攻楚,殺楚將唐眛,取我重丘而去。二十九年,秦-{復}-攻楚,大破楚,楚軍死者二萬,殺我將軍景缺。懷王恐,乃使太子為質-{於}-齊以求平。三十年,秦-{復}-伐楚,取八城。秦昭王遺楚王書曰:「始寡人與王約為弟兄,盟-{於}-黃棘,太子為質,至驩也。太子陵殺寡人之重臣,不謝而亡去,寡人誠不勝怒,使兵侵君王之邊。今聞君王乃令太子質-{於}-齊以求平。寡人與楚接境壤界,故為婚姻,所從相親久矣。而今秦楚不驩,則無以令諸侯。寡人-{願}-與君王會武關,-{面}-相約,結盟而去,寡人之-{願}-也。敢以聞下執事。」楚懷王見秦王書,患之。欲往,恐見欺;無往,恐秦怒。昭雎曰:「王毋行,而-{發}-兵自守耳。秦虎狼,不可信,有並諸侯之心。」懷王子子蘭勸王行,曰:「柰何絶秦之驩心!」-{於}-是往會秦昭王。昭王詐令一將軍伏兵武關,號為秦王。楚王至,則閉武關,遂與西至-{鹹}-陽,朝章-{臺}-,如蕃臣,不與亢禮。楚懷王大怒,悔不用昭子言。秦因留楚王,要以割巫、黔中之郡。楚王欲盟,秦欲先得地。楚王怒曰:「秦詐我而又彊要我以地!」不-{復}-許秦。秦因留之。 楚大臣患之,乃相與謀曰:「吾王在秦不得還,要以割地,而太子為質-{於}-齊,齊、秦合謀,則楚無國矣。」乃欲立懷王子在國者。昭雎曰:「王與太子倶困-{於}-諸侯,而今又倍王命而立其庶子,不宜。」乃詐赴-{於}-齊,齊湣王謂其相曰:「不若留太子以求楚之淮北。」相曰:「不可,郢中立王,是吾抱空質而行不義-{於}-天下也。」或曰:「不然。郢中立王,因與其新王市曰『予我下東國,吾為王殺太子,不然,將與三國共立之』,然則東國必可得矣。」齊王卒用其相計而歸楚太子。太子橫至,立為王,是為頃襄王。乃告-{於}-秦曰:「賴社稷神靈,國有王矣。」 ==楚頃襄王== 頃襄王橫元年,秦要懷王不可得地,楚立王以應秦,秦昭王怒,-{發}-兵出武關攻楚,大敗楚軍,斬首五萬,取析十五城而去。二年,楚懷王亡逃歸,秦覺之,遮楚道,懷王恐,乃從閒道走趙以求歸。趙主父在代,其子惠王初立,行王事,恐,不敢入楚王。楚王欲走魏,秦追至,遂與秦使-{復}-之秦。懷王遂-{發}-病。頃襄王三年,懷王卒-{於}-秦,秦歸其喪-{於}-楚。楚人皆憐之,如悲親戚。諸侯由是不直秦。秦楚絶。 六年,秦使白起伐韓-{於}-伊闕,大勝,斬首二十四萬。秦乃遺楚王書曰:「楚倍秦,秦且率諸侯伐楚,爭一旦之命。-{願}-王之飭士卒,得一樂戰。」楚頃襄王患之,乃謀-{復}-與秦平。七年,楚迎婦-{於}-秦,秦楚-{復}-平。 十一年,齊秦各自稱為帝;月-{餘}-,-{復}-歸帝為王。 十四年,楚頃襄王與秦昭王好會-{於}-宛,結和親。十五年,楚王與秦、三晉、燕共伐齊,取淮北。十六年,與秦昭王好會-{於}-鄢。其秋,-{復}-與秦王會穰。 十八年,楚人有好以弱弓微繳加歸鴈之上者,頃襄王聞,召而問之。對曰:「小臣之好射鶀鴈,羅鸗,小矢之-{發}-也,何足為大王道也。且稱楚之大,因大王之賢,所弋非直此也。昔者三王以弋道德,五霸以弋戰國。故秦、魏、燕、趙者,鶀鴈也;齊、魯、韓、衞者,靑首也;騶、費、郯、邳者,羅鸗也。外其-{餘}-則不足射者。見鳥六雙,以王何取?王何不以聖人為弓,以勇士為繳,時張而射之?此六雙者,可得而囊載也。其樂非特朝昔之樂也,其獲非特鳧鴈之實也。王朝張弓而射魏之大梁之南,加其右臂而徑屬之-{於}-韓,則中國之路絶而上蔡之郡壞矣。還射圉之東,解魏左肘而外撃定陶,則魏之東外棄而大宋、方與二郡者舉矣。且魏斷二臂,顛越矣;膺撃郯國,大梁可得而有也。王綪繳蘭-{臺}-,飲馬西河,定魏大梁,此一-{發}-之樂也。若王之-{於}-弋誠好而不厭,則出寶弓,碆新繳,射噣鳥-{於}-東海,還蓋長城以為防,朝射東莒,夕-{發}-浿丘,夜加卽墨,顧-{據}-午道,則長城之東收而太山之北舉矣。西結境-{於}-趙而北達-{於}-燕,三國布鶴,則從不待約而可成也。北-{遊}-目-{於}-燕之遼東而南登望-{於}-越之會稽,此再-{發}-之樂也。若夫泗上十二諸侯,左縈而右拂之,可一旦而盡也。今秦破韓以為長憂,得列城而不敢守也;伐魏而無功,撃趙而顧病,則秦魏之勇力屈矣,楚之故地漢中、析、酈可得而-{復}-有也。王出寶弓,碆新繳,渉鄳塞,而待秦之倦也,山東、河內可得而一也。勞民休眾,南-{面}-稱王矣。故曰秦為大鳥,負海內而處,東-{面}-而立,左臂-{據}-趙之西南,右臂傅楚鄢郢,膺撃韓魏,垂頭中國,處旣形便,勢有地利,奮翼鼓鶴,方三千-{裡}-,則秦未可得獨招而夜射也。」欲以激怒襄王,故對以此言。襄王因召與語,遂言曰:「夫先王為秦所欺而客死-{於}-外,怨莫大焉。今以匹夫有怨,尚有報萬乘,白公、子胥是也。今楚之地方五千-{裡}-,帶甲百萬,猶足以踴躍中野也,而坐受困,臣竊為大王弗取也。」-{於}-是頃襄王遣使-{於}-諸侯,-{復}-為從,欲以伐秦。秦聞之,-{發}-兵來伐楚。 楚欲與齊韓連和伐秦,因欲圖周。周王赧使武公謂楚相昭子曰:「三國以兵割周郊地以便輸,而南器以尊楚,臣以為不然。夫弒共主,臣世君,大國不親;以眾脅寡,小國不附。大國不親,小國不附,不可以致名實。名實不得,不足以傷民。夫有圖周之聲,非所以為號也。」昭子曰:「乃圖周則無之。雖然,周何故不可圖也?」對曰:「軍不五不攻,城不十不圍。夫一週為二十晉,公之所知也。韓嘗以二十萬之眾辱-{於}-晉之城下,鋭士死,中士傷,而晉不拔。公之無百韓以圖周,此天下之所知也。夫怨結兩周以塞騶魯之心,交絶-{於}-齊,聲失天下,其為事危矣。夫危兩周以厚三川,方城之外必為韓弱矣。何以知其然也?西周之地,絶長補短,不過百-{裡}-。名為天下共主,裂其地不足以肥國,得其眾不足以勁兵。雖無攻之,名為弒君。然而好事之君,喜攻之臣,-{發}-號用兵,未嘗不以周為終始。是何也?見祭器在焉,欲器之至而忘弒君之亂。今韓以器之在楚,臣恐天下以器讎楚也。臣請譬之。夫虎肉臊,其兵利身,人猶攻之也。若使澤中之麋蒙虎之皮,人之攻之必萬-{於}-虎矣。裂楚之地,足以肥國;詘楚之名,足以尊主。今子將以欲誅殘天下之共主,居三代之傳器,呑三翮六翼,以髙世主,非貪而何?《周書》曰『欲起無先』,故器南則兵至矣。」-{於}-是楚計輟不行。 十九年,秦伐楚,楚軍敗,割上庸、漢北地予秦。二十年,秦將白起拔我西陵。二十一年,秦將白起遂拔我郢,燒先王墓夷陵。楚襄王兵散,遂不-{復}-戰,東北保-{於}-陳城。二十二年,秦-{復}-拔我巫、黔中郡。 二十三年,襄王乃收東地兵,得十-{餘}-萬,-{復}-西取秦所拔我江旁十五邑以為郡,距秦。二十七年,使三萬人助三晉伐燕。-{復}-與秦平,而入太子為質-{於}-秦。楚使左徒侍太子-{於}-秦。 三十六年,頃襄王病,太子亡歸。秋,頃襄王卒,太子熊元代立,是為考烈王。考烈王以左徒為令尹,封以呉,號春申君。 ==楚考烈王== 考烈王元年,納州-{於}-秦以平。是時楚益弱。 六年,秦圍邯鄲,趙告急楚,楚遣將軍景陽救趙。七年,至新中。秦兵去。十二年,秦昭王卒,楚王使春申君弔祠-{於}-秦。十六年,秦莊襄王卒,秦王趙政立。二十二年,與諸侯共伐秦,不利而去。楚東徙都壽春,命曰郢。 二十五年,考烈王卒,子幽王悍立。李園殺春申君。幽王三年,秦、魏伐楚。秦相呂不韋卒。九年,秦滅韓。十年,幽王卒,同母弟猶代立,是為哀王。哀王立二月-{餘}-,哀王庶兄負芻之徒襲殺哀王而立負芻為王。是歳,秦虜趙王遷。 ==楚王負芻== 王負芻元年,燕太子丹使荊軻刺秦王。二年,秦使將軍伐楚,大破楚軍,亡十-{餘}-城。三年,秦滅魏。四年,秦將王翦破我軍-{於}-蘄,而殺將軍項燕。 五年,秦將王翦、蒙武遂破楚國,虜楚王負芻,滅楚名為楚郡-{雲}-。 ==太史公曰== 太史公曰:楚靈王方會諸侯-{於}-申,誅齊慶封,作章華-{臺}-,求周九鼎之時,-{志}-小天下;及餓死-{於}-申亥之家,為天下笑。操行之不得,悲夫!勢之-{於}-人也,可不愼與?棄疾以亂立,嬖淫秦女,甚乎哉,-{幾}-再亡國! ==索隱述贊== 鬻熊之嗣,周封-{於}-楚。僻在荊蠻,蓽路藍縷。及通而霸,僭號曰武。文旣伐申,成亦赦許。子圉篡嫡,商臣殺父。天禍未悔,憑-{奸}-自怙。昭困奔亡,懷迫囚虜。頃襄、考烈,祚衰南土。 晉世家 第九
史記/卷041
../ ==越王句踐== 越王句踐,其先禹之苗裔,而夏-{後}-帝少康之庶子也。封-{於}-會稽,以奉守禹之祀。文身斷-{髮}-,披草萊而邑焉。-{後}-二十-{餘}-世,至-{於}-允常。允常之時,與呉王闔廬戰而相怨伐。允常卒,子句踐立,是為越王。 元年,呉王闔廬聞允常死,乃興師伐越。越王句踐使死士挑戰,三行,至呉陳,呼而自剄。呉師觀之,越因襲撃呉師,呉師敗-{於}-檇李,射傷呉王闔廬。闔廬且死,告其子夫差曰:「必毋忘越。」 三年,句踐聞呉王夫差日夜勒兵,且以報越,越欲先呉未-{發}-往伐之。-{範}-蠡諫曰:「不可。臣聞兵者兇器也,戰者逆德也,爭者事之末也。陰謀逆德,好用兇器,試身-{於}-所末,上帝禁之,行者不利。」越王曰:「吾已決之矣。」遂興師。呉王聞之,悉-{發}-精兵撃越,敗之夫椒。越王乃以-{餘}-兵五千人保棲-{於}-會稽。呉王追而圍之。 越王謂-{範}-蠡曰:「以不-{聽}-子故至-{於}-此,為之柰何?」蠡對曰:「持滿者與天,定傾者與人,節事者以地。卑辭厚禮以遺之,不許,而身與之市。」句踐曰:「諾。」乃令大夫-{種}-行成-{於}-呉,膝行頓首曰:「君王亡臣句踐使陪臣-{種}-敢告下執事:句踐請為臣,妻為妾。」呉王將許之。子胥言-{於}-呉王曰:「天以越賜呉,勿許也。」-{種}-還,以報句踐。句踐欲殺妻子,燔寶器,觸戰以死。-{種}-止句踐曰:「夫呉太宰嚭貪,可誘以利,請閒行言之。」-{於}-是句踐以美女寶器令-{種}-閒獻呉太宰嚭。嚭受,乃見大夫-{種}--{於}-呉王。-{種}-頓首言曰:「-{願}-大王赦句踐之罪,盡入其寶器。不幸不赦,句踐將盡殺其妻子,燔其寶器,悉五千人觸戰,必有當也。」嚭因説呉王曰:「越以服為臣,若將赦之,此國之利也。」呉王將許之。子胥進諫曰:「今不滅越,-{後}-必悔之。句踐賢君,-{種}-、蠡良臣,若反國,將為亂。」呉王弗-{聽}-,卒赦越,罷兵而歸。 句踐之困會稽也,喟然嘆曰:「吾終-{於}-此乎?」-{種}-曰:「湯-{系}-夏-{臺}-,文王囚羑-{裡}-,晉重耳奔翟,齊小白奔莒,其卒王霸。由是觀之,何遽不為福乎?」 呉旣赦越,越王句踐反國,乃苦身焦思,置膽-{於}-坐,坐臥卽仰膽,飲食亦嘗膽也。曰:「女忘會稽之恥邪?」身自耕作,夫人自織,食不加肉,衣不重采,折節下賢人,厚遇賓客,振貧弔死,與百姓同其勞。欲使-{範}-蠡治國政,蠡對曰:「兵甲之事,-{種}-不如蠡;塡撫國家,親附百姓,蠡不如-{種}-。」-{於}-是舉國政屬大夫-{種}-,而使-{範}-蠡與大夫柘稽行成,為質-{於}-呉。二歳而呉歸蠡。 句踐自會稽歸七年,拊循其士民,欲用以報呉。大夫逢同諫曰:「國新流亡,今乃-{復}-殷給,繕飾備利,呉必懼,懼則難必至。且鷙鳥之撃也,必匿其形。今夫呉兵加齊、晉,怨深-{於}-楚、越,名髙天下,實害周室,德少而功多,必淫自矜。為越計,莫若結齊,親楚,附晉,以厚呉。呉之-{志}-廣,必輕戰。是我連其權,三國伐之,越承其弊,可克也。」句踐曰:「善。」 居二年,呉王將伐齊。子胥諫曰:「未可。臣聞句踐食不重味,與百姓同苦樂。此人不死,必為國患。呉有越,腹心之疾,齊與呉,疥癬也。-{願}-王釋齊先越。」呉王弗-{聽}-,遂伐齊,敗之艾陵,虜齊髙、國以歸。讓子胥。子胥曰:「王毋喜!」王怒,子胥欲自殺,王聞而止之。越大夫-{種}-曰:「臣觀呉王政驕矣,請試嘗之貸粟,以-{卜}-其事。」請貸,呉王欲與,子胥諫勿與,王遂與之,越乃私喜。子胥言曰:「王不-{聽}-諫,-{後}-三年呉其墟乎!」太宰嚭聞之,乃數與子胥爭越議,因讒子胥曰:「伍員貌忠而實忍人,其父兄不顧,安能顧王?王前欲伐齊,員彊諫,已而有功,用是反怨王。王不備伍員,員必為亂。」與逢同共謀,讒之王。王始不從,乃使子胥-{於}-齊,聞其託子-{於}-鮑氏,王乃大怒,曰:「伍員果欺寡人!」役反,使人賜子胥屬鏤劍以自殺。子胥大笑曰:「我令而父霸,我又立若,若初欲分呉國半予我,我不受,已,今若反以讒誅我。嗟乎,嗟乎,一人固不能獨立!」報使者曰:「必取吾眼置呉東門,以觀越兵入也!」-{於}-是呉任嚭政。 居三年,句踐召-{範}-蠡曰:「呉已殺子胥,導諛者眾,可乎?」對曰:「未可。」 至明年春,呉王北會諸侯-{於}-黃池,呉國精兵從王,惟獨老弱與太子留守。句踐-{復}-問-{範}-蠡,蠡曰「可矣」。乃-{發}-習流二千人,教士四萬人,君子六千人,諸-{御}-千人,伐呉。呉師敗,遂殺呉太子。呉告急-{於}-王,王方會諸侯-{於}-黃池,懼天下聞之,乃秘之。呉王已盟黃池,乃使人厚禮以請成越。越自度亦未能滅呉,乃與呉平。 其-{後}-四年,越-{復}-伐呉。呉士民罷弊,輕鋭盡死-{於}-齊、晉。而越大破呉,因而留圍之三年,呉師敗,越遂-{復}-棲呉王-{於}-姑蘇之山。呉王使公孫雄肉袒膝行而前,請成越王曰:「孤臣夫差敢布腹心,異日嘗得罪-{於}-會稽,夫差不敢逆命,得與君王成以歸。今君王舉玉趾而誅孤臣,孤臣惟命是-{聽}-,意者亦欲如會稽之赦孤臣之罪乎?」句踐不忍,欲許之。-{範}-蠡曰:「會稽之事,天以越賜呉,呉不取。今天以呉賜越,越其可逆天乎?且夫君王蚤朝晏罷,非為呉邪?謀之二十二年,一旦而棄之,可乎?且夫天與弗取,反受其咎。『伐柯者其則不遠』,君忘會稽之蚯?」句踐曰:「吾欲-{聽}-子言,吾不忍其使者。」-{範}-蠡乃鼓進兵,曰:「王已屬政-{於}-執事,使者去,不者且得罪。」呉使者泣而去。句踐憐之,乃使人謂呉王曰:「吾置王甬東,君百家。」呉王謝曰:「吾老矣,不能事君王!」遂自殺。乃蔽其-{面}-,曰:「吾無-{面}-以見子胥也!」越王乃葬呉王而誅太宰嚭。 句踐已平呉,乃以兵北渡淮,與齊、晉諸侯會-{於}-徐州,致貢-{於}-周。周元王使人賜句踐胙,命為伯。句踐已去,渡淮南,以淮上地與楚,歸呉所侵宋地-{於}-宋,與魯泗東方百-{裡}-。當是時,越兵橫行-{於}-江、淮東,諸侯畢賀,號稱霸王。 -{範}-蠡遂去,自齊遺大夫-{種}-書曰:「蜚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越王為人長頸鳥喙,可與共患難,不可與共樂。子何不去?」-{種}-見書,稱病不朝。人或讒-{種}-且作亂,越王乃賜-{種}-劍曰:「子教寡人伐呉七-{術}-,寡人用其三而敗呉,其四在子,子為我從先王試之。」-{種}-遂自殺。 句踐卒,子王鼫與立。 ==鼫與、不壽、翁、翳、之侯== 王鼫與卒,子王不壽立。王不壽卒,子王翁立。王翁卒,子王翳立。王翳卒,子王之侯立。王之侯卒,子王無彊立。 ==無彊== 王無彊時,越興師北伐齊,西伐楚,與中國爭彊。當楚威王之時,越北伐齊,齊威王使人説越王曰:「越不伐楚,大不王,小不伯。圖越之所為不伐楚者,為不得晉也。韓、魏固不攻楚。韓之攻楚,覆其軍,殺其將,則-{葉}-、陽翟危;魏亦覆其軍,殺其將,則陳、上蔡不安。故二晉之事越也,不至-{於}-覆軍殺將,馬汗之力不效。所重-{於}-得晉者何也?」越王曰:「所求-{於}-晉者,不至頓刃接兵,而況-{於}-攻城圍邑乎?-{願}-魏以聚大梁之下,-{願}-齊之試兵南陽莒地,以聚常、郯之境,則方城之外不南,淮、泗之閒不東,商、-{於}-、析、酈、宗胡之地,夏路以左,不足以備秦,江南、泗上不足以待越矣。則齊、秦、韓、魏得-{志}--{於}-楚也,是二晉不戰分地,不耕而穫之。不此之為,而頓刃-{於}-河山之閒以為齊秦用,所待者如此其失計,柰何其以此王也!」齊使者曰:「幸也越之不亡也!吾不貴其用智之如目,見豪毛而不見其睫也。今王知晉之失計,而不自知越之過,是目論也。王所待-{於}-晉者,非有馬汗之力也,又非可與合軍連和也,將待之以分楚眾也。今楚眾已分,何待-{於}-晉?」越王曰:「柰何?」曰:「楚三大夫張九軍,北圍-{曲}-沃、-{於}-中,以至無假之關者三千七百-{裡}-,景翠之軍北聚魯、齊、南陽,分有大此者乎?且王之所求者,-{鬬}-晉楚也;晉楚不-{鬬}-,越兵不起,是知二五而不知十也。此時不攻楚,臣以是知越大不王,小不伯。-{復}-讎、龐、長沙,楚之粟也;竟澤陵,楚之材也。越窺兵通無假之關,此四邑者不上貢事-{於}-郢矣。臣聞之,圖王不王,其敝可以伯。然而不伯者,王道失也。故-{願}-大王之轉攻楚也。」 -{於}-是越遂釋齊而伐楚。楚威王興兵而伐之,大敗越,殺王無彊,盡取筆呉地至浙江,北破齊-{於}-徐州。而越以此散,諸族子爭立,或為王,或為君,濱-{於}-江南海上,服朝-{於}-楚。 ==閩君搖== -{後}-七世,至閩君搖,佐諸侯平秦。漢髙帝-{復}-以搖為越王,以奉越-{後}-。東越,閩君,皆其-{後}-也。 ==-{範}-蠡== -{範}-蠡事越王句踐,旣苦身力,與句踐深謀二十-{餘}-年,竟滅呉,報會稽之恥,北渡兵-{於}-淮以臨齊、晉,號令中國,以尊周室,句踐以霸,而-{範}-蠡稱上將軍。還反國,-{範}-蠡以為大名之下,難以久居,且句踐為人可與同患,難與處安,為書辭句踐曰:「臣聞主憂臣勞,主辱臣死。昔者君王辱-{於}-會稽,所以不死,為此事也。今旣以雪恥,臣請從會稽之誅。」句踐曰:「孤將與子分國而有之。不然,將加誅-{於}-子。」-{範}-蠡曰:「君行令,臣行意。」乃裝其輕寶珠玉,自與其私徒屬乘舟浮海以行,終不反。-{於}-是句踐表會稽山以為-{範}-蠡奉邑。 -{範}-蠡浮海出齊,變姓名,自謂鴟夷子皮,耕-{於}-海畔,苦身戮力,父子治産。居無-{幾}-何,致産數十萬。齊人聞其賢,以為相。-{範}-蠡喟然嘆曰:「居家則致千金,居官則至卿相,此布衣之極也。久受尊名,不祥。」乃歸相印,盡散其財,以分與知友鄕黨,而懷其重寶,閒行以去,止-{於}-陶,以為此天下之中,交易有無之路通,為生可以致富矣。-{於}-是自謂陶朱公。-{復}-約要父子耕畜,廢居,候時轉物,逐什一之利。居無何,則致貲累巨萬。天下稱陶朱公。 朱公居陶,生少子。少子及壯,而朱公中男殺人,囚-{於}-楚。朱公曰:「殺人而死,職也。然吾聞千金之子不死-{於}-市。」告其少子往視之。乃裝黃金千溢,置褐器中,載以一牛車。且遣其少子,朱公長男固請欲行,朱公不-{聽}-。長男曰:「家有長子曰家督,今弟有罪,大人不遣,乃遺少弟,是吾不肖。」欲自殺。其母為言曰:「今遣少子,未必能生中子也,而先空亡長男,柰何?」朱公不得已而遣長子,為一封書遺故所善莊生。曰:「至則進千金-{於}-莊生所,-{聽}-其所為,愼無與爭事。」長男旣行,亦自私齎數百金。 至楚,莊生家負郭,披藜藋到門,居甚貧。然長男-{發}-書進千金,如其父言。莊生曰:「可疾去矣,愼毋留!卽弟出,勿問所以然。」長男旣去,不過莊生而私留,以其私齎獻遺楚國貴人用事者。 莊生雖居窮閻,然以廉直聞-{於}-國,自楚王以下皆師尊之。及朱公進金,非有意受也,欲以成事-{後}--{復}-歸之以為信耳。故金至,謂其婦曰:「此朱公之金。有如病不宿誡,-{後}--{復}-歸,勿動。」而朱公長男不知其意,以為殊無短長也。 莊生閒時入見楚王,言「某星宿某,此則害-{於}-楚」。楚王素信莊生,曰:「今為柰何?」莊生曰:「獨以德為可以除之。」楚王曰:「生休矣,寡人將行之。」王乃使使者封三錢之府。楚貴人驚告朱公長男曰:「王且赦。」曰:「何以也?」曰:「毎王且赦,常封三錢之府。昨暮王使使封之。」朱公長男以為赦,弟固當出也,重千金虛棄莊生,無所為也,乃-{復}-見莊生。莊生驚曰:「若不去邪?」長男曰:「固未也。初為事弟,弟今議自赦,故辭生去。」莊生知其意欲-{復}-得其金,曰:「若自入室取金。」長男卽自入室取金持去,獨自歡幸。 莊生羞為兒子所賣,乃入見楚王曰:「臣前言某星事,王言欲以修德報之。今臣出,道路皆言陶之富人朱公之子殺人囚楚,其家多持金錢賂王左右,故王非能恤楚國而赦,乃以朱公子故也。」楚王大怒曰:「寡人雖不德耳,柰何以朱公之子故而施惠乎!」令論殺朱公子,明日遂下赦令。朱公長男竟持其弟喪歸。 至,其母及邑人盡哀之,唯朱公獨笑,曰:「吾固知必殺其弟也!彼非不愛其弟,顧有所不能忍者也。是少與我倶,見苦,為生難,故重棄財。至如少弟者,生而見我富,乘堅驅良逐狡兔,豈知財所從來,故輕棄之,非所惜吝。前日吾所為欲遣少子,固為其能棄財故也。而長者不能,故卒以殺其弟,事之理也,無足悲者。吾日夜固以望其喪之來也。」 故-{範}-蠡三徙,成名-{於}-天下,非茍去而已,所止必成名。卒老死-{於}-陶,故世傳曰陶朱公。 ==太史公曰== 太史公曰:禹之功大矣,漸九川,定九州,至-{於}-今諸夏艾安。及苗裔句踐,苦身焦思,終滅彊呉,北觀兵中國,以尊周室,號稱霸王。句踐可不謂賢哉!蓋有禹之遺烈焉。-{範}-蠡三遷皆有榮名,名垂-{後}-世。臣主若此,欲毋顯得乎! ==索隱述贊== 越祖少康,至-{於}-允常。其子始霸,與呉爭彊。槜李之役,闔閭見傷。會稽之恥,勾踐欲當。-{種}-誘以利,蠡悉其良。折節下士,致膽思嘗。卒-{複}-讎寇,遂殄大邦。-{後}-不量力,滅-{於}-無彊。
史記/卷042
../ ==鄭桓公== 鄭桓公友者,周厲王少子而宣王庶弟也。宣王立二十二年,友初封-{於}-鄭。封三十三歳,百姓皆便愛之。幽王以為司徒。和集周民,周民皆説,河雒之閒,人便思之。為司徒一歳,幽王以褒-{後}-故,王室治多邪,諸侯或畔之。-{於}-是桓公問太史伯曰:「王室多故,予安逃死乎?」太史伯對曰:「獨雒之東土,河濟之南可居。」公曰:「何以?」對曰:「地近虢、鄶,虢、鄶之君貪而好利,百姓不附。今公為司徒,民皆愛公,公誠請居之,虢、鄶之君見公方用事,輕分公地。公誠居之,虢、鄶之民皆公之民也。」公曰:「吾欲南之江上,何如?」對曰:「昔祝融為髙辛氏火正,其功大矣,而其-{於}-周未有興者,楚其-{後}-也。周衰,楚必興。興,非鄭之利也。」公曰:「吾欲居西方,何如?」對曰:「其民貪而好利,難久居。」公曰:「周衰,何國興者?」對曰:「齊、秦、晉、楚乎?夫齊,-{姜}-姓,伯夷之-{後}-也,伯夷佐堯典禮。秦,嬴姓,伯翳之-{後}-也,伯翳佐舜懷柔百物。及楚之先,皆嘗有功-{於}-天下。而周武王克紂-{後}-,成王封叔虞-{於}-唐,其地阻險,以此有德與周衰並,亦必興矣。」桓公曰:「善。」-{於}-是卒言王,東徙其民雒東,而虢、鄶果獻十邑,竟國之。 二歳,犬戎殺幽王-{於}-驪山下,並殺桓公。鄭人共立其子掘突,是為武公。 ==鄭武公== 武公十年,娶申侯女為夫人,曰武-{姜}-。生太子寤生,生之難,及生,夫人弗愛。-{後}-生少子叔段,段生易,夫人愛之。二十七年,武公疾。夫人請公,欲立段為太子,公弗-{聽}-。是歳,武公卒,寤生立,是為莊公。 ==鄭莊公== 莊公元年,封弟段-{於}-京,號太叔。祭仲曰:「京大-{於}-國,非所以封庶也。」莊公曰:「武-{姜}-欲之,我弗敢奪也。」段至京,繕治甲兵,與其母武-{姜}-謀襲鄭。二十二年,段果襲鄭,武-{姜}-為內應。莊公-{發}-兵伐段,段走。伐京,京人畔段,段出走鄢。鄢潰,段出奔共。-{於}-是莊公遷其母武-{姜}--{於}-城潁,誓言曰:「不至黃泉,毋相見也。」居歳-{餘}-,已悔思母。潁-{谷}-之考叔有獻-{於}-公,公賜食。考叔曰:「臣有母,請君食賜臣母。」莊公曰:「我甚思母,惡負盟,柰何?」考叔曰:「穿地至黃泉,則相見矣。」-{於}-是遂從之,見母。 二十四年,宋繆公卒,公子馮奔鄭。鄭侵周地,取禾。二十五年,衞州籲弒其君桓公自立,與宋伐鄭,以馮故也。二十七年,始朝周桓王。桓王怒其取禾,弗禮也。二十九年,莊公怒周弗禮,與魯易祊、許田。三十三年,宋殺孔父。三十七年,莊公不朝周,周桓王率陳、蔡、虢、衞伐鄭。莊公與祭仲、髙渠彌-{發}-兵自救,王師大敗。祝聸射中王臂。祝聸請從之,鄭伯止之,曰:「犯長且難之,況敢陵天子乎?」乃止。夜令祭仲問王疾。 三十八年,北戎伐齊,齊使求救,鄭遣太子忽將兵救齊。齊釐公欲妻之,忽謝曰:「我小國,非齊敵也。」時祭仲與倶,勸使取之,曰:「君多內寵,太子無大援將不立,三公子皆君也。」所謂三公子者,太子忽,其弟突,次弟子亹也。 四十三年,鄭莊公卒。初,祭仲甚有寵-{於}-莊公,莊公使為卿;公使娶鄧女,生太子忽,故祭仲立之,是為昭公。 莊公又娶宋雍氏女,生厲公突。雍氏有寵-{於}-宋。宋莊公聞祭仲之立忽,乃使人誘召祭仲而執之,曰:「不立突,將死。」亦執突以求賂焉。祭仲許宋,與宋盟。以突歸,立之。昭公忽聞祭仲以宋要立其弟突,九月(辛)[丁]亥,忽出奔衞。己亥,突至鄭,立,是為厲公。 ==鄭厲公== 厲公四年,祭仲專國政。厲公患之,陰使其婿雍糾欲殺祭仲。糾妻,祭仲女也,知之,謂其母曰:「父與夫孰親?」母曰:「父一而已,人盡夫也。」女乃告祭仲,祭仲反殺雍糾,戮之-{於}-市。厲公無柰祭仲何,怒糾曰:「謀及婦人,死固宜哉!」夏,厲公出居邊邑櫟。祭仲迎昭公忽,六月乙亥,-{復}-入鄭,卽位。 秋,鄭厲公突因櫟人殺其大夫單伯,遂居之。諸侯聞厲公出奔,伐鄭,弗克而去。宋頗予厲公兵,自守-{於}-櫟,鄭以故亦不伐櫟。 ==鄭昭公== 昭公二年,自昭公為太子時,父莊公欲以髙渠彌為卿,太子忽惡之,莊公弗-{聽}-,卒用渠彌為卿。及昭公卽位,懼其殺己,冬十月辛卯,渠彌與昭公出獵,射殺昭公-{於}-野。祭仲與渠彌不敢入厲公,乃更立昭公弟子亹為君,是為子亹也,無謚號。 子亹元年七月,齊襄公會諸侯-{於}-首止,鄭子亹往會,髙渠彌相,從,祭仲稱疾不行。所以然者,子亹自齊襄公為公子之時,嘗會-{鬬}-,相仇,及會諸侯,祭仲請子亹無行。子亹曰:「齊彊,而厲公居櫟,卽不往,是率諸侯伐我,內厲公。我不如往,往何遽必辱,且又何至是!」卒行。-{於}-是祭仲恐齊並殺之,故稱疾。子亹至,不謝齊侯,齊侯怒,遂伏甲而殺子亹。髙渠彌亡歸,歸與祭仲謀,召子亹弟公子嬰-{於}-陳而立之,是為鄭子。是歳,齊襄公使彭生醉拉殺魯桓公。 鄭子八年,齊人管至父等作亂,弒其君襄公。十二年,宋人長萬弒其君湣公。鄭祭仲死。 十四年,故鄭亡厲公突在櫟者使人誘劫鄭大夫甫假,要以求入。假曰:「-{捨}-我,我為君殺鄭子而入君。」厲公與盟,乃-{捨}-之。六月甲子,假殺鄭子及其二子而迎厲公突,突自櫟-{復}-入卽位。初,內蛇與外蛇-{鬬}--{於}-鄭南門中,內蛇死。居六年,厲公果-{復}-入。入而讓其伯父原曰:「我亡國外居,伯父無意入我,亦甚矣。」原曰:「事君無二心,人臣之職也。原知罪矣。」遂自殺。厲公-{於}-是謂甫假曰:「子之事君有二心矣。」遂誅之。假曰:「重德不報,誠然哉!」 厲公突-{後}-元年,齊桓公始霸。 五年,燕、衞與周惠王弟穨伐王,王出奔溫,立弟穨為王。六年,惠王告急鄭,厲公-{發}-兵撃周王子穨,弗勝,-{於}-是與周惠王歸,王居-{於}-櫟。七年春,鄭厲公與虢叔襲殺王子穨而入惠王-{於}-周。 ==鄭文公== 秋,厲公卒,子文公踕立。厲公初立四歳,亡居櫟,居櫟十七歳,-{復}-入,立七歳,與亡凡二十八年。 二十四年,文公之賤妾曰燕姞,夢天與之蘭,曰:「-{餘}-為伯鯈。-{餘}-,爾祖也。以是為而子,蘭有國香。」以夢告文公,文公幸之,而予之草蘭為符。遂生子,名曰蘭。 三十六年,晉公子重耳過,文公弗禮。文公弟叔詹曰:「重耳賢,且又同姓,窮而過君,不可無禮。」文公曰:「諸侯亡公子過者多矣,安能盡禮之!」詹曰:「君如弗禮,遂殺之;弗殺,使卽反國,為鄭憂矣。」文公弗-{聽}-。 三十七年春,晉公子重耳反國,立,是為文公。秋,鄭入滑,滑-{聽}-命,已而反與衞,-{於}-是鄭伐滑。周襄王使伯服請滑。鄭文公怨惠王之亡在櫟,而文公父厲公入之,而惠王不賜厲公爵祿,又怨襄王之與衞滑,故不-{聽}-襄王請而囚伯服。王怒,與翟人伐鄭,弗克。冬,翟攻伐襄王,襄王出奔鄭,鄭文公居王-{於}-氾。三十八年,晉文公入襄王成周。 四十一年,助楚撃晉。自晉文公之過無禮,故背晉助楚。四十三年,晉文公與秦穆公共圍鄭,討其助楚攻晉者,及文公過時之無禮也。初,鄭文公有三夫人,寵子五人,皆以罪蚤死。公怒,溉逐群公子。子蘭奔晉,從晉文公圍鄭。時蘭事晉文公甚謹,愛幸之,乃私-{於}-晉,以求入鄭為太子。晉-{於}-是欲得叔詹為僇。鄭文公恐,不敢謂叔詹言。詹聞,言-{於}-鄭君曰:「臣謂君,君不-{聽}-臣,晉卒為患。然晉所以圍鄭,以詹,詹死而赦鄭國,詹之-{願}-也。」乃自殺。鄭人以詹屍與晉。晉文公曰:「必欲一見鄭君,辱之而去。」鄭人患之,乃使人私-{於}-秦曰:「破鄭益晉,非秦之利也。」秦兵罷。晉文公欲入蘭為太子,以告鄭。鄭大夫石癸曰:「吾聞姞姓乃-{後}-稷之元妃,其-{後}-當有興者。子蘭母,其-{後}-也。且夫人子盡已死,-{餘}-庶子無如蘭賢。今圍急,晉以為請,利孰大焉!」遂許晉,與盟,而卒立子蘭為太子,晉兵乃罷去。 四十五年,文公卒,子蘭立,是為繆公。 ==鄭繆公== 繆公元年春,秦繆公使三將將兵欲襲鄭,至滑,逢鄭賈人絃髙詐以十二牛勞軍,故秦兵不至而還,晉敗之-{於}-崤。初,往年鄭文公之卒也,鄭司城繒賀以鄭情賣之,秦兵故來。三年,鄭-{發}-兵從晉伐秦,敗秦兵-{於}-汪。 往年楚太子商臣弒其父成王代立。二十一年,與宋華元伐鄭。華元殺羊食士,不與其-{御}-羊斟,怒以馳鄭,鄭囚華元。宋贖華元,元亦亡去。晉使趙穿以兵伐鄭。 ==鄭靈公== 靈公元年春,楚獻黿-{於}-靈公。子家、子公將朝靈公,子公之食指動,謂子家曰:「佗日指動,必食異物。」及入,見靈公進黿羹,子公笑曰:「果然!」靈公問其笑故,具告靈公。靈公召之,獨弗予羹。子公怒,染其指,嘗之而出。公怒,欲殺子公。子公與子家謀先。夏,弒靈公。鄭人慾立靈公弟去疾,去疾讓曰:「必以賢,則去疾不肖;必以順,則公子堅長。」堅者,靈公庶弟,去疾之兄也。-{於}-是乃立子堅,是為襄公。 ==鄭襄公== 襄公立,將盡去繆氏。繆氏者,殺靈公、子公之族家也。去疾曰:「必去繆氏,我將去之。」乃止。皆以為大夫。 襄公元年,楚怒鄭受宋賂縱華元,伐鄭。鄭背楚,與晉親。五年,楚-{復}-伐鄭,晉來救之。六年,子家卒,國人-{復}-逐其族,以其弒靈公也。 七年,鄭與晉盟鄢陵。八年,楚莊王以鄭與晉盟,來伐,圍鄭三月,鄭以城降楚。楚王入自皇門,鄭襄公肉袒掔羊以迎,曰:「孤不能事邊邑,使君王懷怒以及獘邑,孤之罪也。敢不惟命是-{聽}-。君王遷之江南,及以賜諸侯,亦惟命是-{聽}-。若君王不忘厲、宣王,桓、武公,哀不忍絶其社稷,錫不毛之地,使-{復}-得改事君王,孤之-{願}-也,然非所敢望也。敢布腹心,惟命是-{聽}-。」莊王為卻三十-{裡}-而-{後}--{舍}-。楚群臣曰:「自郢至此,士大夫亦久勞矣。今得國-{捨}-之,何如?」莊王曰:「所為伐,伐不服也。今已服,尚何求乎?」卒去。晉聞楚之伐鄭,-{發}-兵救鄭。其來持兩端,故遲,比至河,楚兵已去。晉將率或欲渡,或欲還,卒渡河。莊王聞,還撃晉。鄭反助楚,大破晉軍-{於}-河上。十年,晉來伐鄭,以其反晉而親楚也。 十一年,楚莊王伐宋,宋告急-{於}-晉。晉景公欲-{發}-兵救宋,伯宗諫晉君曰:「天方開楚,未可伐也。」乃求壯士得霍人解揚,字子虎,誆楚,令宋毋降。過鄭,鄭與楚親,乃執解揚而獻楚。楚王厚賜與約,使反其言,令宋趣降,三要乃許。-{於}-是楚登解揚樓車,令呼宋。遂負楚約而致其晉君命曰:「晉方悉國兵以救宋,宋雖急,愼毋降楚,晉兵今至矣!」楚莊王大怒,將殺之。解揚曰:「君能-{制}-命為義,臣能承命為信。受吾君命以出,有死無隕。」莊王曰:「若之許我,已而背之,其信安在?」解揚曰:「所以許王,欲以成吾君命也。」將死,顧謂楚軍曰:「為人臣無忘盡忠得死者!」楚王諸弟皆諫王赦之,-{於}-是赦解揚使歸。晉爵之為上卿。 十八年,襄公卒,子悼公沸立。 ==鄭悼公== 悼公元年,鄦公惡鄭-{於}-楚,悼公使弟睔-{於}-楚自訟。訟不直,楚囚睔。-{於}-是鄭悼公來與晉平,遂親。睔私-{於}-楚子反,子反言歸睔-{於}-鄭。 二年,楚伐鄭,晉兵來救。是歳,悼公卒,立其弟睔,是為成公。 ==鄭成公== 成公三年,楚共王曰「鄭成公孤有德焉」,使人來與盟。成公私與盟。秋,成公朝晉,晉曰「鄭私平-{於}-楚」,執之。使欒書伐鄭。四年春,鄭患晉圍,公子如乃立成公庶兄繻為君。其四月,晉聞鄭立君,乃歸成公。鄭人聞成公歸,亦殺君繻,迎成公。晉兵去。 十年,背晉盟,盟-{於}-楚。晉厲公怒,-{發}-兵伐鄭。楚共王救鄭。晉楚戰鄢陵,楚兵敗,晉射傷楚共王目,倶罷而去。十三年,晉悼公伐鄭,兵-{於}-洧上。鄭城守,晉亦去。 十四年,成公卒,子惲立。是為釐公。 ==鄭釐公== 釐公五年,鄭相子駟朝釐公,釐公不禮。子駟怒,使廚人藥殺釐公,赴諸侯曰「釐公暴病卒」。立釐公子嘉,嘉時年五歳,是為簡公。 ==鄭簡公== 簡公元年,諸公子謀欲誅相子駟,子駟覺之,反盡誅諸公子。二年,晉伐鄭,鄭與盟,晉去。冬,又與楚盟。子駟畏誅,故兩親晉、楚。三年,相子駟欲自立為君,公子子孔使尉止殺相子駟而代之。子孔又欲自立。子産曰:「子駟為不可,誅之,今又效之,是亂無時息也。」-{於}-是子孔從之而相鄭簡公。 四年,晉怒鄭與楚盟,伐鄭,鄭與盟。楚共王救鄭,敗晉兵。簡公欲與晉平,楚又囚鄭使者。 十二年,簡公怒相子孔專國權,誅之,而以子産為卿。十九年,簡公如晉請衞君還,而封子産以六邑。子産讓,受其三邑。二十二年,呉使延陵季子-{於}-鄭,見子産如舊交,謂子産曰:「鄭之執政者侈,難將至,政將及子。子為政,必以禮;不然,鄭將敗。」子産厚遇季子。二十三年,諸公子爭寵相殺,又欲殺子産。公子或諫曰:「子産仁人,鄭所以存者子産也,勿殺!」乃止。 二十五年,鄭使子産-{於}-晉,問平公疾。平公曰:「-{卜}-而曰實沈、-{臺}-駘為祟,史官莫知,敢問?」對曰:「髙辛氏有二子,長曰閼伯,季曰實沈,居曠林,不相能也,日操-{幹}-戈以相-{-{徵}-}-伐。-{後}-帝弗臧,遷閼伯-{於}-商丘,主辰,商人是因,故辰為商星。遷實沈-{於}-大夏,主參,唐人是因,服事夏、商,其季世曰唐叔虞。當武王邑-{姜}-方娠大叔,夢帝謂己:『-{餘}-命而子曰虞,乃與之唐,屬之參而蕃育其子孫。』及生有文在其掌曰『虞』,遂以命之。及成王滅唐而國大叔焉。故參為晉星。由是觀之,則實沈,參神也。昔金天氏有裔子曰昧,為玄冥師,生允格、-{臺}-駘。-{臺}-駘能業其官,宣汾、洮,障大澤,以處太原。帝用嘉之,國之汾川。沈、姒、蓐、黃實守其祀。今晉主汾川而滅之。由是觀之,則-{臺}-駘,汾、洮神也。然是二者不害君身。山川之神,則水旱之菑禜之;日月星辰之神,則雪霜風雨不時禜之;若君疾,飲食哀樂女色所生也。」平公及叔向曰:「善,博物君子也!」厚為之禮-{於}-子産。 二十七年夏,鄭簡公朝晉。冬,畏楚靈王之彊,又朝楚,子産從。二十八年,鄭君病,使子産會諸侯,與楚靈王盟-{於}-申,誅齊慶封。 三十六年,簡公卒,子定公-{寧}-立。秋,定公朝晉昭公。 ==鄭定公== 定公元年,楚公子棄疾弒其君靈王而自立,為平王。欲行德諸侯。歸靈王所侵鄭地-{於}-鄭。 四年,晉昭公卒,其六卿彊,公室卑。子産謂韓宣子曰:「為政必以德,毋忘所以立。」六年,鄭火,公欲禳之。子産曰:「不如修德。」 八年,楚太子建來奔。十年,太子建與晉謀襲鄭。鄭殺建,建子勝奔呉。 十一年,定公如晉。晉與鄭謀,誅周亂臣,入敬王-{於}-周。 十三年,定公卒,子獻公蠆立。 ==鄭獻公== 獻公十三年卒,子聲公勝立。當是時,晉六卿彊,侵奪鄭,鄭遂弱。 ==鄭聲公== 聲公五年,鄭相子産卒,鄭人皆哭泣,悲之如亡親戚。子産者,鄭成公少子也。為人仁愛人,事君忠厚。孔子嘗過鄭,與子産如兄弟-{雲}-。及聞子産死,孔子為泣曰:「古之遺愛也!」 八年,晉-{範}-、中行氏反晉,告急-{於}-鄭,鄭救之。晉伐鄭,敗鄭軍-{於}-鐵。 十四年,宋景公滅曹。二十年,齊田常弒其君簡公,而常相-{於}-齊。二十二年,楚惠王滅陳。孔子卒。 三十六年,晉知伯伐鄭,取九邑。 三十七年,聲公卒,子哀公易立。 ==鄭哀公== 哀公八年,鄭人弒哀公而立聲公弟-{醜}-,是為共公。共公三年,三晉滅知伯。三十一年,共公卒,子幽公已立。幽公元年,韓武子伐鄭,殺幽公。鄭人立幽公弟駘,是為繻公。 ==鄭繻公== 繻公十五年,韓景侯伐鄭,取雍丘。鄭城京。 十六年,鄭伐韓,敗韓兵-{於}-負黍。二十年,韓、趙、魏列為諸侯。二十三年,鄭圍韓之陽翟。 二十五年,鄭君殺其相子陽。二十七,子陽之黨共弒繻公駘而立幽公弟乙為君,是為鄭君。鄭君乙立二年,鄭負黍反,-{復}-歸韓。十一年,韓伐鄭,取陽城。 二十一年,韓哀侯滅鄭,並其國。 ==太史公曰== 太史公曰:語有之,「以權利合者,權利盡而交疎」,甫瑕是也。甫瑕雖以劫殺鄭子內厲公,厲公終背而殺之,此與晉之-{裡}-克何異?守節如荀息,身死而不能存奚齊。變所從來,亦多故矣! ==索隱述贊== 厲王之子,得封-{於}-鄭。代職司徒,緇衣在詠。虢、鄶獻邑,祭祝專命。莊既犯王,厲亦奔命。居櫟克入,夢蘭毓慶。伯服生囚,叔瞻屍聘。釐、簡之-{後}-,公室不競。負黍雖還,韓哀日盛。
史記/卷043
../ ==趙先祖== 趙氏之先,與秦共祖。至中衍,為帝大戊-{御}-。其-{後}-世蜚廉有子二人,而命其一子曰惡來,事紂,為周所殺,其-{後}-為秦。 ==季勝== 惡來弟曰季勝,其-{後}-為趙。季勝生孟增。 ==孟增== 孟增幸-{於}-周成王,是為宅皋狼。皋狼生衡父,衡父生造父。 ==造父== 造父幸-{於}-周繆王。造父取驥之乘匹,與桃林盜驪、驊騮、緑耳,獻之繆王。繆王使造父-{御}-,西巡狩,見西王母,樂之忘歸。而徐偃王反,繆王日馳千-{裡}-馬,攻徐偃王,大破之。乃賜造父以趙城,由此為趙氏。 ==奄父== 自造父已下六世至奄父,曰公仲,周宣王時伐戎,為-{御}-。及千畝戰,奄父脫宣王。奄父生叔帶。 ==叔帶== 叔帶之時,周幽王無道,去周如晉,事晉文侯,始建趙氏-{於}-晉國。 自叔帶以下,趙宗益興,五世而(生)[至]趙夙。 ==趙夙== 趙夙,晉獻公之十六年伐霍、魏、耿,而趙夙為將伐霍。霍公求奔齊。晉大旱,-{卜}-之,曰「霍太山為祟」。使趙夙召霍君-{於}-齊,-{復}-之,以奉霍太山之祀,晉-{復}-穰。晉獻公賜趙夙耿。 夙生共孟,當魯閔公之元年也。共孟生趙衰,字子-{餘}-。 ==趙成季== 趙衰-{卜}-事晉獻公及諸公子,莫吉;-{卜}-事公子重耳,吉,卽事重耳。重耳以驪姬之亂亡奔翟,趙衰從。翟伐廧咎如,得二女,翟以其少女妻重耳,長女妻趙衰而生盾。初,重耳在晉時,趙衰妻亦生趙同、趙括、趙嬰齊。趙衰從重耳出亡,凡十九年,得反國。重耳為晉文公,趙衰為原大夫,居原,任國政。文公所以反國及霸,多趙衰計策,語在晉事中。 趙衰旣反晉,晉之妻固要迎翟妻,而以其子盾為-{適}-嗣,晉妻三子皆下事之。晉襄公之六年,而趙衰卒,諡為成季。 ==趙宣孟== 趙盾代成季任國政二年而晉襄公卒,太子夷皋年少。盾為國多難,欲立襄公弟雍。雍時在秦,使使迎之。太子母日夜啼泣,頓首謂趙盾曰:「先君何罪,釋其-{適}-子而更求君?」趙盾患之,恐其宗與大夫襲誅之,乃遂立太子,是為靈公,-{發}-兵距所迎襄公弟-{於}-秦者。靈公旣立,趙盾益專國政。 靈公立十四年,益驕。趙盾驟諫,靈公弗-{聽}-。及食熊蹯,胹不熟,殺宰人,持其屍出,趙盾見之。靈公由此懼,欲殺盾。盾素仁愛人,嘗所食桑下餓人反捍救盾,盾以得亡。未出境,而趙穿弒靈公而立襄公弟黑臀,是為成公。趙盾-{復}-反,任國政。君子譏盾「為正卿,亡不出境,反不討賊」,故太史書曰「趙盾弒其君」。晉景公時而趙盾卒,諡為宣孟,子朔嗣。 ==趙朔== 趙朔,晉景公之三年,朔為晉將下軍救鄭,與楚莊王戰河上。朔娶晉成公姊為夫人。 晉景公之三年,大夫屠岸賈欲誅趙氏。初,趙盾在時,夢見叔帶持要而哭,甚悲;已而笑,拊手且歌。盾-{卜}-之,兆絶而-{後}-好。趙史援佔之,曰:「此夢甚惡,非君之身,乃君之子,然亦君之咎。至孫,趙將世益衰。」屠岸賈者,始有寵-{於}-靈公,及至-{於}-景公而賈為司寇,將作難,乃治靈公之賊以致趙盾,遍告諸將曰:「盾雖不知,猶為賊首。以臣弒君,子孫在朝,何以懲罪?請誅之。」韓厥曰:「靈公遇賊,趙盾在外,吾先君以為無罪,故不誅。今諸君將誅其-{後}-,是非先君之意而今妄誅。妄誅謂之亂。臣有大事而君不聞,是無君也。」屠岸賈不-{聽}-。韓厥告趙朔趣亡。朔不肯,曰:「子必不絶趙祀,朔死不恨。」韓厥許諾,稱疾不出。賈不請而擅與諸將攻趙氏-{於}-下宮,殺趙朔、趙同、趙括、趙嬰齊,皆滅其族。 趙朔妻成公姊,有遺腹,走公宮匿。趙朔客曰公孫杵臼,杵臼謂朔友人程嬰曰:「胡不死?」程嬰曰:「朔之婦有遺腹,若幸而男,吾奉之;卽女也,吾徐死耳。」居無何,而朔婦免身,生男。屠岸賈聞之,索-{於}-宮中。夫人置兒叱罅祝曰:「趙宗滅乎,若號;卽不滅,若無聲。」及索,兒竟無聲。已脫,程嬰謂公孫杵臼曰:「今一索不得,-{後}-必且-{復}-索之,柰何?」公孫杵臼曰:「立孤與死孰難?」程嬰曰:「死易,立孤難耳。」公孫杵臼曰:「趙氏先君遇子厚,子彊為其難者,吾為其易者,請先死。」乃二人謀取他人嬰兒負之,衣以文葆,匿山中。程嬰出,謬謂諸將軍曰:「嬰不肖,不能立趙孤。誰能與我千金,吾告趙氏孤處。」諸將皆喜,許之,-{發}-師隨程嬰攻公孫杵臼。杵臼謬曰:「小人哉程嬰!昔下宮之難不能死,與我謀匿趙氏孤兒,今又賣我。縱不能立,而忍賣之乎!」抱兒呼曰:「天乎天乎!趙氏孤兒何罪?請活之,獨殺杵臼可也。」諸將不許,遂殺杵臼與孤兒。諸將以為趙氏孤兒良已死,皆喜。然趙氏眞孤乃反在,程嬰卒與倶匿山中。 居十五年,晉景公疾,-{卜}-之,大業之-{後}-不遂者為祟。景公問韓厥,厥知趙孤在,乃曰:「大業之-{後}-在晉絶祀者,其趙氏乎?夫自中衍者皆嬴姓也。中衍人-{面}-鳥噣,降佐殷帝大戊,及周天子,皆有明德。下及幽厲無道,而叔帶去周-{適}-晉,事先君文侯,至-{於}-成公,世有立功,未嘗絶祀。今吾君獨滅趙宗,國人哀之,故見龜策。唯君圖之。」景公問:「趙尚有-{後}-子孫乎?」韓厥具以實告。-{於}-是景公乃與韓厥謀立趙孤兒,召而匿之宮中。諸將入問疾,景公因韓厥之眾以脅諸將而見趙孤。趙孤名曰武。諸將不得已,乃曰:「昔下宮之難,屠岸賈為之,矯以君命,並命群臣。非然,孰敢作難!微君之疾,群臣固且請立趙-{後}-。今君有命,群臣之-{願}-也。」-{於}-是召趙武、程嬰遍拜諸將,遂反與程嬰、趙武攻屠岸賈,滅其族。-{復}-與趙武田邑如故。 及趙武冠,為成人,程嬰乃辭諸大夫,謂趙武曰:「昔下宮之難,皆能死。我非不能死,我思立趙氏之-{後}-。今趙武旣立,為成人,-{復}-故位,我將下報趙宣孟與公孫杵臼。」趙武啼泣頓首固請,曰:「武-{願}-苦筋骨以報子至死,而子忍去我死乎!」程嬰曰:「不可。彼以我為能成事,故先我死;今我不報,是以我事為不成。」遂自殺。趙武服齊衰三年,為之祭邑,春秋祠之,世世勿絶。 ==趙文子== 趙氏-{復}-位十一年,而晉厲公殺其大夫三郤。欒書畏及,乃遂弒其君厲公,更立襄公曾孫周,是為悼公。晉由此大夫稍彊。 趙武續趙宗二十七年,晉平公立。平公十二年,而趙武為正卿。十三年,呉延陵季子使-{於}-晉,曰:「晉國之政卒歸-{於}-趙武子、韓宣子、魏獻子之-{後}-矣。」趙武死,諡為文子。 ==趙景叔== 文子生景叔。景叔之時,齊景公使晏嬰-{於}-晉,晏嬰與晉叔向語。嬰曰:「齊之政-{後}-卒歸田氏。」叔向亦曰:「晉國之政將歸六卿。六卿侈矣,而吾君不能恤也。」 趙景叔卒,生趙鞅,是為簡子。 ==趙簡子== 趙簡子在位,晉頃公之九年,簡子將合諸侯戍-{於}-周。其明年,入周敬王-{於}-周,-{闢}-弟子朝之故也。 晉頃公之十二年,六卿以法誅公族祁氏、羊舌氏,分其邑為十縣,六卿各令其族為之大夫。晉公室由此益弱。 -{後}-十三年,魯賊臣陽虎來奔,趙簡子受賂,厚遇之。 趙簡子疾,五日不知人,大夫皆懼。醫扁鵲視之,出,董安-{於}-問。扁鵲曰:「血脈治也,而何怪!在昔秦繆公嘗如此,七日而寤。寤之日,告公孫支與子輿曰:『我之帝所甚樂。吾所以久者,-{適}-有學也。帝告我:「晉國將大亂,五世不安;其-{後}-將霸,未老而死;霸者之子且令而國男女無別。」』公孫支書而藏之,秦讖-{於}-是出矣。獻公之亂,文公之霸,而襄公敗秦師-{於}-殽而歸縱淫,此子之所聞。今主君之疾與之同,不出三日疾必閒,閒必有言也。」 居二日半,簡子寤。語大夫曰:「我之帝所甚樂,與百神-{遊}--{於}-鈞天,廣樂九奏萬舞,不類三代之樂,其聲動人心。有一熊欲來援我,帝命我射之,中熊,熊死。又有一羆來,我又射之,中羆,羆死。帝甚喜,賜我二笥,皆有副。吾見兒在帝側,帝屬我一翟犬,曰:『及而子之壯也,以賜之。』帝告我:『晉國且世衰,七世而亡,嬴姓將大敗周人-{於}--{範}-魁之西,而亦不能有也。今-{餘}-思虞舜之勳,-{適}--{餘}-將以其胄女孟姚配而七世之孫。』」董安-{於}-受言而書藏之。以扁鵲言告簡子,簡子賜扁鵲田四萬畝。 他日,簡子出,有人當道,-{闢}-之不去,從者怒,將刃之。當道者曰:「吾欲有謁-{於}-主君。」從者以聞。簡子召之,曰:「譆,吾有所見子晣也。」當道者曰:「屛左右,-{願}-有謁。」簡子屛人。當道者曰:「主君之疾,臣在帝側。」簡子曰:「然,有之。子之見我,我何為?」當道者曰:「帝令主君射熊與羆,皆死。」簡子曰:「是,且何也?」當道者曰:「晉國且有大難,主君首之。帝令主君滅二卿,夫熊與羆皆其祖也。」簡子曰:「帝賜我二笥皆有副,何也?」當道者曰:「主君之子將克二國-{於}-翟,皆子姓也。」簡子曰:「吾見兒在帝側,帝屬我一翟犬,曰『及而子之長以賜之』。夫兒何謂以賜翟犬?」當道者曰:「兒,主君之子也。翟犬者,代之先也。主君之子且必有代。及主君之-{後}-嗣,且有革政而胡服,並二國-{於}-翟。」簡子問其姓而延之以官。當道者曰:「臣野人,致帝命耳。」遂不見。簡子書藏之府。 異日,姑布子卿見簡子,簡子遍召諸子相之。子卿曰:「無為將軍者。」簡子曰:「趙氏其滅乎?」子卿曰:「吾嘗見一子-{於}-路,殆君之子也。」簡子召子毋卹。毋卹至,則子卿起曰:「此眞將軍矣!」簡子曰:「此其母賤,翟婢也,奚道貴哉?」子卿曰:「天所授,雖賤必貴。」自是之-{後}-,簡子盡召諸子與語,毋卹最賢。簡子乃告諸子曰:「吾藏寶符-{於}-常山上,先得者賞。」諸子馳之常山上,求,無所得。毋卹還,曰:「已得符矣。」簡子曰:「奏之。」毋卹曰:「從常山上臨代,代可取也。」簡子-{於}-是知毋卹果賢,乃廢太子伯魯,而以毋卹為太子。 -{後}-二年,晉定公之十四年,-{範}-、中行作亂。明年春,簡子謂邯鄲大夫午曰:「歸我衞士五百家,吾將置之晉陽。」午許諾,歸而其父兄不-{聽}-,倍言。趙鞅捕午,囚之晉陽。乃告邯鄲人曰:「我私有誅午也,諸君欲誰立?」遂殺午。趙稷、渉賓以邯鄲反。晉君使籍秦圍邯鄲。荀寅、-{範}-吉射與午善,不肯助秦而謀作亂,董安-{於}-知之。十月,-{範}-、中行氏伐趙鞅,鞅奔晉陽,晉人圍之。-{範}-吉射、荀寅仇人魏襄等謀逐荀寅,以梁嬰父代之;逐吉射,以-{範}-皋繹代之。荀櫟言-{於}-晉侯曰:「君命大臣,始亂者死。今三臣始亂而獨逐鞅,用刑不均,請皆逐之。」十一月,荀櫟、韓不佞、魏哆奉公命以伐-{範}-、中行氏,不克。-{範}-、中行氏反伐公,公撃之,-{範}-、中行敗走。丁未,二子奔朝歌。韓、魏以趙氏為請。十二月辛未,趙鞅入絳,盟-{於}-公宮。其明年,知伯文子謂趙鞅曰:「-{範}-、中行雖信為亂,安-{於}--{發}-之,是安-{於}-與謀也。晉國有法,始亂者死。夫二子已伏罪而安-{於}-獨在。」趙鞅患之。安-{於}-曰:「臣死,趙氏定,晉國-{寧}-,吾死晩矣。」遂自殺。趙氏以告知伯,然-{後}-趙氏-{寧}-。 孔子聞趙簡子不請晉君而執邯鄲午,保晉陽,故書春秋曰「趙鞅以晉陽畔」。趙簡子有臣曰周-{舍}-,好直諫。周-{舍}-死,簡子毎-{聽}-朝,常不悅,大夫請罪。簡子曰:「大夫無罪。吾聞千羊之皮不如一狐之腋。諸大夫朝,徒聞唯唯,不聞周-{捨}-之鄂鄂,是以憂也。」簡子由此能附趙邑而懷晉人。 晉定公十八年,趙簡子圍-{範}-、中行-{於}-朝歌,中行文子奔邯鄲。明年,衞靈公卒。簡子與陽虎送衞太子蒯聵-{於}-衞,衞不內,居戚。 晉定公二十一年,簡子拔邯鄲,中行文子奔柏人。簡子又圍柏人,中行文子、-{範}-昭子遂奔齊。趙竟有邯鄲、柏人。-{範}-、中行-{餘}-邑入-{於}-晉。趙名晉卿,實專晉權,奉邑侔-{於}-諸侯。 晉定公三十年,定公與呉王夫差爭長-{於}-黃池,趙簡子從晉定公,卒長呉。定公三十七年卒,而簡子除三年之喪,期而已。是歳,越王句踐滅呉。 晉出公十一年,知伯伐鄭。趙簡子疾,使太子毋卹將而圍鄭。知伯醉,以酒灌撃毋卹。毋卹群臣請死之。毋卹曰:「君所以置毋卹,為能忍訽。」然亦慍知伯。知伯歸,因謂簡子,使廢毋卹,簡子不-{聽}-。毋卹由此怨知伯。 晉出公十七年,簡子卒,太子毋卹代立,是為襄子。 ==趙襄子== 趙襄子元年,越圍呉。襄子降喪食,使楚隆問呉王。 襄子姊前為代王夫人。簡子旣葬,未除服,北登夏屋,請代王。使廚人操銅枓以食代王及從者,行斟,陰令宰人各以枓撃殺代王及從官,遂興兵平代地。其姊聞之,泣而呼天,摩笄自殺。代人憐之,所死地名之為摩笄之山。遂以代封伯魯子周為代成君。伯魯者,襄子兄,故太子。太子蚤死,故封其子。 襄子立四年,知伯與趙、韓、魏盡分其-{範}-、中行故地。晉出公怒,告齊、魯,欲以伐四卿。四卿恐,遂共攻出公。出公奔齊,道死。知伯乃立昭公曾孫驕,是為晉懿公。知伯益驕。請地韓、魏,韓、魏與之。請地趙,趙不與,以其圍鄭之辱。知伯怒,遂率韓、魏攻趙。趙襄子懼,乃奔保晉陽。 原過從,-{後}-,至-{於}-王澤,見三人,自帶以上可見,自帶以下不可見。與原過竹二節,莫通。曰:「為我以是遺趙毋卹。」原過旣至,以告襄子。襄子齊三日,親自剖竹,有朱書曰:「趙毋卹,-{餘}-霍泰山山陽侯天使也。三月丙戌,-{餘}-將使女反滅知氏。女亦立我百邑,-{餘}-將賜女林胡之地。至-{於}--{後}-世,且有伉王,赤黑,龍-{面}-而鳥噣,鬢麋髭髯,大膺大胸,修下而馮,左袵界乘,奄有河宗,至-{於}-休溷諸貉,南伐晉別,北滅黑姑。」襄子再拜,受三神之令。 三國攻晉陽,歳-{餘}-,引汾水灌其城,城不浸者三版。城中懸釜而炊,易子而食。群臣皆有外心,禮益慢,唯髙共不敢失禮。襄子懼,乃夜使相張孟同私-{於}-韓、魏。韓、魏與合謀,以三月丙戌,三國反滅知氏,共分其地。-{於}-是襄子行賞,髙共為上。張孟同曰:「晉陽之難,唯共無功。」襄子曰:「方晉陽急,群臣皆懈,惟共不敢失人臣禮,是以先之。」-{於}-是趙北有代,南並知氏,彊-{於}-韓、魏。遂祠三神-{於}-百邑,使原過主霍泰山祠祀。 其-{後}-娶空同氏,生五子。襄子為伯魯之不立也,不肯立子,且必欲傳位與伯魯子代成君。成君先死,乃取代成君子浣立為太子。襄子立三十三年卒,浣立,是為獻侯。 ==趙獻侯== 獻侯少卽位,治中牟。 襄子弟桓子逐獻侯,自立-{於}-代,一年卒。國人曰桓子立非襄子意,乃共殺其子而-{復}-迎立獻侯。 十年,中山武公初立。十三年,城平邑。十五年,獻侯卒,子烈侯籍立。 ==趙烈侯== 烈侯元年,魏文侯伐中山,使太子撃守之。六年,魏、韓、趙皆相立為諸侯,追尊獻子為獻侯。 烈侯好音,謂相國公仲連曰:「寡人有愛,可以貴之乎?」公仲曰:「富之可,貴之則否。」烈侯曰:「然。夫鄭歌者槍、石二人,吾賜之田,人萬畝。」公仲曰:「諾。」不與。居一月,烈侯從代來,問歌者田。公仲曰:「求,未有可者。」有頃,烈侯-{復}-問。公仲終不與,乃稱疾不朝。番吾君自代來,謂公仲曰:「君實好善,而未知所持。今公仲相趙,-{於}-今四年,亦有進士乎?」公仲曰:「未也。」番吾君曰:「牛畜、荀欣、徐越皆可。」公仲乃進三人。及朝,烈侯-{復}-問:「歌者田何如?」公仲曰:「方使擇其善者。」牛畜侍烈侯以仁義,約以王道,烈侯逌然。明日,荀欣侍,以選練舉賢,任官使能。明日,徐越侍,以節財儉用,察度功德。所與無不充,君説。烈侯使使謂相國曰:「歌者之田且止。」官牛畜為師,荀欣為中尉,徐越為內史,賜相國衣二襲。 九年,烈侯卒,弟武公立。武公十三年卒,趙-{復}-立烈侯太子章,是為敬侯。是歳,魏文侯卒。 ==趙敬侯== 敬侯元年,武公子朝作亂,不克,出奔魏。趙始都邯鄲。 二年,敗齊-{於}-靈丘。三年,救魏-{於}-廩丘,大敗齊人。四年,魏敗我兔-{臺}-。-{築}-剛平以侵衞。五年,齊、魏為衞攻趙,取我剛平。六年,借兵-{於}-楚伐魏,取棘蒲。八年,拔魏黃城。九年,伐齊。齊伐燕,趙救燕。十年,與中山戰-{於}-房子。 十一年,魏、韓、趙共滅晉,分其地。伐中山,又戰-{於}-中人。十二年,敬侯卒,子成侯-{種}-立。 ==趙成侯== 成侯元年,公子勝與成侯爭立,為亂。二年六月,雨雪。三年,太戊午為相。伐衞,取鄕邑七十三。魏敗我藺。四年,與秦戰髙安,敗之。五年,伐齊-{於}-鄄。魏敗我懷。攻鄭,敗之,以與韓,韓與我長子。六年,中山-{築}-長城。伐魏,敗湪澤,圍魏惠王。七年,侵齊,至長城。與韓攻周。八年,與韓分周以為兩。九年,與齊戰阿下。十年,攻衞,取甄。十一年,秦攻魏,趙救之石阿。十二年,秦攻魏少梁,趙救之。十三年,秦獻公使庶長國伐魏少梁,虜其太子、痤。魏敗我澮,取皮牢。成侯與韓昭侯遇上黨。十四年,與韓攻秦。十五年,助魏攻齊。 十六年,與韓、魏分晉,封晉君以端氏。 十七年,成侯與魏惠王遇葛孽。十九年,與齊、宋會平陸,與燕會阿。二十年,魏獻榮椽,因以為檀-{臺}-。二十一年,魏圍我邯鄲。二十二年,魏惠王拔我邯鄲,齊亦敗魏-{於}-桂陵。二十四年,魏歸我邯鄲,與魏盟漳水上。秦攻我藺。二十五年,成侯卒。公子紲太子肅侯爭立,紲敗亡奔韓。 ==趙肅侯== 肅侯元年,奪晉君端氏,徙處屯留。二年,與魏惠王遇-{於}-陰晉。三年,公子-{範}-襲邯鄲,不勝而死。四年,朝天子。六年,攻齊,拔髙唐。七年,公子刻攻魏首垣。十一年,秦孝公使商君伐魏,虜其將公子卬。趙伐魏。十二年,秦孝公卒,商君死。十五年,起壽陵。魏惠王卒。 十六年,肅侯-{遊}-大陵,出-{於}-鹿門,大戊午扣馬曰:「耕事方急,一日不作,百日不食。」肅侯下車謝。 十七年,圍魏黃,不克。-{築}-長城。 十八年,齊、魏伐我,我決河水灌之,兵去。二十二年,張儀相秦。趙疵與秦戰,敗,秦殺疵河西,取我藺、離石。二十三年,韓舉與齊、魏戰,死-{於}-桑丘。 二十四年,肅侯卒。秦、楚、燕、齊、魏出鋭師各萬人來會葬。子武靈王立。 ==趙武靈王== 武靈王元年,陽文君趙豹相。梁襄王與太子嗣,韓宣王與太子倉來朝信宮。武靈王少,未能-{聽}-政,博聞師三人,左右司過三人。及-{聽}-政,先問先王貴臣肥義,加其秩;國三老年八十,月致其禮。 三年,城鄗。四年,與韓會-{於}-區鼠。五年,娶韓女為夫人。 八年,韓撃秦,不勝而去。五國相王,趙獨否,曰:「無其實,敢處其名乎!」令國人謂已曰「君」。 九年,與韓、魏共撃秦,秦敗我,斬首八萬級。齊敗我觀澤。十年,秦取我中都及西陽。齊破燕。燕相子之為君,君反為臣。十一年,王召公子職-{於}-韓,立以為燕王,使樂池送之。十三年,秦拔我藺,虜將軍趙莊。楚、魏王來,過邯鄲。十四年,趙何攻魏。 十六年,秦惠王卒。王-{遊}-大陵。他日,王夢見處女鼓琴而歌詩曰:「美人熒熒兮,顏若苕之榮。命乎命乎,曾無我嬴!」異日,王飲酒樂,數言所夢,想見其狀。呉廣聞之,因夫人而內其女娃嬴。孟姚也。孟姚甚有寵-{於}-王,是為惠-{後}-。 十七年,王出九門,為野-{臺}-,以望齊、中山之境。 十八年,秦武王與孟説舉龍文赤鼎,絶臏而死。趙王使代相趙固迎公子稷-{於}-燕,送歸,立為秦王,是為昭王。 十九年春正月,大朝信宮。召肥義與議天下,五日而畢。王北略中山之地,至-{於}-房子,遂之代,北至無窮,西至河,登黃華之上。召樓緩謀曰:「我先王因世之變,以長南藩之地,屬阻漳、滏之險,立長城,又取藺、郭狼,敗林人-{於}-荏,而功未遂。今中山在我腹心,北有燕,東有胡,西有林胡、樓煩、秦、韓之邊,而無彊兵之救,是亡社稷,柰何?夫有髙世之名,必有遺俗之累。吾欲胡服。」樓緩曰:「善。」群臣皆不欲。 -{於}-是肥義侍,王曰:「簡、襄主之烈,計胡、翟之利。為人臣者,寵有孝弟長幼順明之節,通有補民益主之業,此兩者臣之分也。今吾欲繼襄主之跡,開-{於}-胡、翟之鄕,而卒世不見也。為敵弱,用力少而功多,可以毋盡百姓之勞,而序往古之勳。夫有髙世之功者,負遺俗之累;有獨智之慮者,任驁民之怨。今吾將胡服騎射以教百姓,而世必議寡人,柰何?」肥義曰:「臣聞疑事無功,疑行無名。王旣定負遺俗之慮,殆無顧天下之議矣。夫論至德者不和-{於}-俗,成大功者不謀-{於}-眾。昔者舜舞有苗,禹袒裸國,非以養欲而樂-{志}-也,務以論德而約功也。愚者闇成事,智者睹未形,則王何疑焉。」王曰:「吾不疑胡服也,吾恐天下笑我也。狂夫之樂,智者哀焉;愚者所笑,賢者察焉。世有順我者,胡服之功未可知也。雖驅世以笑我,胡地中山吾必有之。」-{於}-是遂胡服矣。 使王紲公子成曰:「寡人胡服,將以朝也,亦欲叔服之。家-{聽}--{於}-親而國-{聽}--{於}-君,古今之公行也。子不反親,臣不逆君,兄弟之通義也。今寡人作教易服而叔不服,吾恐天下議之也。-{制}-國有常,利民為本;從政有經,令行為上。明德先論-{於}-賤,而行政先信-{於}-貴。今胡服之意,非以養欲而樂-{志}-也;事有所止而功有所出,事成功立,然-{後}-善也。今寡人恐叔之逆從政之經,以輔叔之議。且寡人聞之,事利國者行無邪,因貴戚者名不累,故-{願}-慕公叔之義,以成胡服之功。使紲謁之叔,請服焉。」公子成再拜稽首曰:「臣固聞王之胡服也。臣不佞,寢疾,未能趨走以滋進也。王命之,臣敢對,因竭其愚忠。曰:臣聞中國者,蓋聰明徇智之所居也,萬物財用之所聚也,賢聖之所教也,仁義之所施也,詩書禮樂之所用也,異敏技能之所試也,遠方之所觀赴也,蠻夷之所義行也。今王-{捨}-此而襲遠方之服,變古之教,易古人道,逆人之心,而怫學者,離中國,故臣-{願}-王圖之也。」使者以報。王曰:「吾固聞叔之疾也,我將自往請之。」 王遂往之公子成家,因自請之,曰:「夫服者,所以便用也;禮者,所以便事也。聖人觀鄕而順宜,因事而-{制}-禮,所以利其民而厚其國也。夫翦-{發}-文身,錯臂左衽,甌越之民也。黑齒雕題,卻冠秫絀,大呉之國也。故禮服莫同,其便一也。鄕異而用變,事異而禮易。是以聖人果可以利其國,不一其用;果可以便其事,不同其禮。儒者一師而俗異,中國同禮而教離,況-{於}-山-{谷}-之便乎?故去就之變,智者不能一;遠近之服,賢聖不能同。窮鄕多異,-{曲}-學多辯。不知而不疑,異-{於}-己而不非者,公焉而眾求盡善也。今叔之所言者俗也,吾所言者所以-{制}-俗也。吾國東有河、薄洛之水,與齊、中山同之,無舟楫之用。自常山以至代、上黨,東有燕、東胡之境,而西有樓煩、秦、韓之邊,今無騎射之備。故寡人無舟楫之用,夾水居之民,將何以守河、薄洛之水;變服騎射,以備燕、三胡、秦、韓之邊。且昔者簡主不塞晉陽以及上黨,而襄主並戎取代以攘諸胡,此愚智所明也。先時中山負齊之彊兵,侵暴吾地,-{系}-累吾民,引水圍鄗,微社稷之神靈,則鄗-{幾}--{於}-不守也。先王-{醜}-之,而怨未能報也。今騎射之備,近可以便上黨之形,而遠可以報中山之怨。而叔順中國之俗以逆簡、襄之意,惡變服之名以忘鄗事之-{醜}-,非寡人之所望也。」公字成再拜稽首曰:「臣愚,不達-{於}-王之義,敢道世俗之聞,臣之罪也。今王將繼簡、襄之意以順先王之-{志}-,臣敢不-{聽}-命乎!」再拜稽首。乃賜胡服。明日,服而朝。-{於}-是始出胡服令也。 趙文、趙造、周袑、趙俊皆諫止王毋胡服,如故法便。王曰:「先王不同俗,何古之法?帝王不相襲,何禮之循?虙戲、神農教而不誅,黃帝、堯、舜誅而不怒。及至三王,隨時-{制}-法,因事-{制}-禮。法度-{制}-令各順其宜,衣服器械各便其用。故禮也不必一道,而便國不必古。聖人之興也不相襲而王,夏、殷之衰也不易禮而滅。然則反古未可非,而循禮未足多也。且服奇者-{志}-淫,則是鄒、魯無奇行也;俗-{闢}-者民易,則是呉、越無秀士也。且聖人利身謂之服,便事謂之禮。夫進退之節,衣服之-{制}-者,所以齊常民也,非所以論賢者也。故齊民與俗流,賢者與變倶。故諺曰『以書-{御}-者不盡馬之情,以古-{制}-今者不達事之變』。循法之功,不足以髙世;法古之學,不足以-{制}-今。子不及也。」遂胡服招騎射。 二十年,王略中山地,至-{寧}-葭;西略胡地,至楡中。林胡王獻馬。歸,使樓緩之秦,仇液之韓,王賁之楚,富丁之魏,趙爵之齊。代相趙固主胡,致其兵。 二十一年,攻中山。趙袑為右軍,許鈞為左軍,公子章為中軍,王並將之。牛翦將車騎,趙希並將胡、代。趙與之陘,合軍-{曲}-陽,攻取丹丘、華陽、鴟之塞。王軍取鄗、石邑、封龍、東垣。中山獻四邑和,王許之,罷兵。二十三年,攻中山。二十五年,惠-{後}-卒。使周袑胡服傅王子何。二十六年,-{復}-攻中山,攘地北至燕、代,西至-{雲}-中、九原。 二十七年五月戊申,大朝-{於}-東宮,傳國,立王子何以為王。王廟見禮畢,出臨朝。大夫悉為臣,肥義為相國,並傅王。是為惠文王。惠文王,惠-{後}-呉娃子也。武靈王自號為主父。 主父欲令子主治國,而身胡服將士大夫西北略胡地,而欲從-{雲}-中、九原直南襲秦,-{於}-是詐自為使者入秦。秦昭王不知,已而怪其狀甚偉,非人臣之度,使人逐之,而主父馳已脫關矣。審問之,乃主父也。秦人大驚。主父所以入秦者,欲自略地形,因觀秦王之為人也。 ==趙惠文王== 惠文王二年,主父行新地,遂出代,西遇樓煩王-{於}-西河而致其兵。 三年,滅中山,遷其王-{於}-膚施。起靈壽,北地方從,代道大通。還歸,行賞,大赦,置酒酺五日,封長子章為代安陽君。章素侈,心不服其弟所立。主父又使田不禮相章也。 李兌謂肥義曰:「公子章彊壯而-{志}-驕,黨眾而欲大,殆有私乎?田不禮之為人也,忍殺而驕。二人相得,必有謀陰賊起,一出身徼倖。夫小人有欲,輕慮淺謀,徒見其利而不顧其害,同類相推,倶入禍門。以吾觀之,必不久矣。子任重而勢大,亂之所始,禍之所集也,子必先患。仁者愛萬物而智者備禍-{於}-未形,不仁不智,何以為國?子奚不稱疾毋出,傳政-{於}-公子成?毋為怨府,毋為禍梯。」肥義曰:「不可,昔者主父以王屬義也,曰:『毋變而度,毋異而慮,堅守一心,以歿而世。』義再拜受命而籍之。今畏不禮之難而忘吾籍,變孰大焉。進受嚴命,退而不全,負孰甚焉。變負之臣,不容-{於}-刑。諺曰『死者-{復}-生,生者不愧』。吾言已在前矣,吾欲全吾言,安得全吾身!且夫貞臣也難至而節見,忠臣也累至而行明。子則有賜而忠我矣,雖然,吾有語在前者也,終不敢失。」李兌曰:「諾,子勉之矣!吾見子已今年耳。」涕泣而出。李兌數見公子成,以備田不禮之事。 異日肥義謂信期曰:「公子與田不禮甚可憂也。其-{於}-義也聲善而實惡,此為人也不子不臣。吾聞之也,-{姦}-臣在朝,國之殘也;讒臣在中,主之蠹也。此人貪而欲大,內得主而外為暴。矯令為慢,以擅一旦之命,不難為也,禍且逮國。今吾憂之,夜而忘寐,饑而忘食。盜賊出入不可不備。自今以來,若有召王者必見吾-{面}-,我將先以身當之,無故而王乃入。」信期曰:「善哉,吾得聞此也!」 四年,朝群臣,安陽君亦來朝。主父令王-{聽}-朝,而自從旁觀窺群臣宗室之禮。見其長子章傫然也,反北-{面}-為臣,詘-{於}-其弟,心憐之,-{於}-是乃欲分趙而王章-{於}-代,計未決而輟。 主父及王-{遊}-沙丘,異宮,公子章卽以其徒與田不禮作亂,詐以主父令召王。肥義先入,殺之。髙信卽與王戰。公子成與李兌自國至,乃起四邑之兵入距難,殺公子章及田不禮,滅其黨賊而定王室。公子成為相,號安平君,李兌為司寇。公子章之敗,往走主父,主主開之,成、兌因圍主父宮。公子章死,公子成、李兌謀曰:「以章故圍主父,卽解兵,吾屬夷矣。」乃遂圍主父。令宮中人「-{後}-出者夷」,宮中人悉出。主父欲出不得,又不得食,探爵鷇而食之,三月-{餘}-而餓死沙丘宮。主父定死,乃-{發}-喪赴諸侯。 是時王少,成、兌專政,畏誅,故圍主父。主父初以長子章為太子,-{後}-得呉娃,愛之,為不出者數歳,生子何,乃廢太子章而立何為王。呉娃死,愛弛,憐故太子,欲兩王之,猶豫未決,故亂起,以至父子倶死,為天下笑,豈不痛乎! (主父死惠文王立立)五年,與燕鄚、易。八年,城南行唐。九年,趙梁將,與齊合軍攻韓,至魯關下。及十年,秦自置為西帝。十一年,董叔與魏氏伐宋,得河陽-{於}-魏。秦取保陽。十二年,趙梁將攻齊。十三年,韓徐為將,攻齊。公主死。十四年,相國樂毅將趙、秦、韓、魏、燕攻齊,取靈丘。與秦會中陽。十五年,燕昭王來見。趙與韓、魏、秦共撃齊,齊王敗走,燕獨深入,取臨菑。 十六年,秦-{復}-與趙數撃齊,齊人患之。蘇厲為齊遺趙王書曰: 臣聞古之賢君,其德行非布-{於}-海內也,教順非洽-{於}-民人也,祭祀時享非數常-{於}-鬼神也。甘露降,時雨至,年-{穀}--{豐}-孰,民不疾疫,眾人善之,然而賢主圖之。 今足下之賢行功力,非數加-{於}-秦也;怨毒積怒,非素深-{於}-齊也。秦趙與國,以彊-{徵}-兵-{於}-韓,秦誠愛趙乎?其實憎齊乎?物之甚者,賢主察之。秦非愛趙而憎齊也,欲亡韓而呑二週,故以齊餤天下。恐事之不合,故出兵以劫魏、趙。恐天下畏己也,故出質以為信。恐天下亟反也,故-{徴}-兵-{於}-韓以威之。聲以德與國,實而伐空韓,臣以秦計為必出-{於}-此。夫物固有勢異而患同者,楚久伐而中山亡,今齊久伐而韓必亡。破齊,王與六國分其利也。亡韓,秦獨擅之。收二週,西取祭器,秦獨私之。賦田計功,王之獲利孰與秦多? 説士之計曰:「韓亡三川,魏亡晉國,市朝未變而禍已及矣。」燕盡齊之北地,去沙丘、鉅鹿斂三百-{裡}-,韓之上黨去邯鄲百-{裡}-,燕、秦謀王之河山,閒三百-{裡}-而通矣。秦之上郡近挺關,至-{於}-楡中者千五百-{裡}-,秦以三郡攻王之上黨,羊腸之西,句注之南,非王有已。踰句注,斬常山而守之,三百-{裡}-而通-{於}-燕,代馬胡犬不東下,崑山之玉不出,此三寶者亦非王有已。王久伐齊,從彊秦攻韓,其禍必至-{於}-此。-{願}-王孰慮之。 且齊之所以伐者,以事王也;天下屬行,以謀王也。燕秦之約成而兵出有日矣。五國三分王之地,齊倍五國之約而殉王之患,西兵以禁彊秦,秦廢帝請服,反髙平、根柔-{於}-魏,反坙分、先兪-{於}-趙。齊之事王,宜為上佼,而今乃抵罪,臣恐天下-{後}-事王者之不敢自必也。-{願}-王孰計之也。 今王毋與天下攻齊,天下必以王為義。齊抱社稷而厚事王,天下必盡重王義。王以天下善秦,秦暴,王以天下禁之,是一世之名寵-{制}--{於}-王也。-{於}-是趙乃輟,謝秦不撃齊。 王與燕王遇。廉頗將,攻齊昔陽,取之。 十七年,樂毅將趙師攻魏伯陽。而秦怨趙不與己撃齊,伐趙,拔我兩城。十八年,秦拔我石城。王再之衞東陽,決河水,伐魏氏。大潦,漳水出。魏冉來相趙。十九年,秦(敗)[取]我二城。趙與魏伯陽。趙奢將,攻齊麥丘,取之。 二十年,廉頗將,攻齊。王與秦昭王遇西河外。 二十一年,趙徙漳水武平西。二十二年,大疫。置公子丹為太子。 二十三年,樓昌將,攻魏-{幾}-,不能取。十二月,廉頗將,攻-{幾}-,取之。二十四年,廉頗將,攻魏房子,拔之,因城而還。又攻安陽,取之。二十五年,燕周將,攻昌城、髙唐,取之。與魏共撃秦。秦將白起破我華陽,得一將軍。二十六年,取東胡歐代地。 二十七年,徙漳水武平南。封趙豹為平陽君。河水出,大潦。 二十八年,藺相如伐齊,至平邑。罷城北九門大城。燕將成安君公孫操弒其王。二十九年,秦、韓相攻,而圍閼與。趙使趙奢將,撃秦,大破秦軍閼與下,賜號為馬服君。 三十三年,惠文王卒,太子丹立,是為孝成王。 ==趙孝成王== 孝成王元年,秦伐我,拔三城。趙王新立,太-{後}-用事,秦急攻之。趙氏求救-{於}-齊,齊曰:「必以長安君為質,兵乃出。」太-{後}-不肯,大臣彊諫。太-{後}-明謂左右曰:「-{復}-言長安君為質者,老婦必唾其-{面}-。」左師觸龍言-{願}-見太-{後}-,太-{後}-盛氣而胥之。入,徐趨而坐,自謝曰:「老臣病足,曾不能疾走,不得見久矣。竊自恕,而恐太-{後}-體之有所苦也,故-{願}-望見太-{後}-。」太-{後}-曰:「老婦恃輦而行耳。」曰:「食得毋衰乎?」曰:「恃粥耳。」曰:「老臣閒者殊不欲食,乃彊歩,日三四-{裡}-,少益嗜食,和-{於}-身也。」太-{後}-曰:「老婦不能。」太-{後}-不和之色少解。左師公曰:「老臣賤息舒祺最少,不肖,而臣衰,竊憐愛之,-{願}-得補黑衣之缺以衞王宮,昧死以聞。」太-{後}-曰:「敬諾。年-{幾}-何矣?」對曰:「十五歳矣。雖少,-{願}-及未塡溝壑而託之。」太-{後}-曰:「丈夫亦愛憐少子乎?」對曰:「甚-{於}-婦人。」太-{後}-笑曰:「婦人異甚。」對曰:「老臣竊以為媼之愛燕-{後}-賢-{於}-長安君。」太-{後}-曰:「君過矣,不若長安君之甚。」左師公曰:「父母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媼之送燕-{後}-也,持其踵,為之泣,念其遠也,亦哀之矣。已行,非不思也,祭祀則祝之曰『必勿使反』,豈非計長久,為子孫相繼為王也哉?」太-{後}-曰:「然。」左師公曰:「今三世以前,至-{於}-趙主之子孫為侯者,其繼有在者乎?」曰:「無有。」曰:「微獨趙,諸侯有在者乎?」曰:「老婦不聞也。」曰:「此其近者禍及其身,遠者及其子孫。豈人主之子侯則不善哉?位尊而無功,奉厚而無勞,而挾重器多也。今媼尊長安君之位,而封之以膏腴之地,多與之重器,而不及今令有功-{於}-國,一旦山陵崩,長安君何以自託-{於}-趙?老臣以媼為長安君之計短也,故以為愛之不若燕-{後}-。」太-{後}-曰:「諾,恣君之所使之。」-{於}-是為長安君約車百乘,質-{於}-齊,齊兵乃出。 子義聞之,曰:「人主之子,骨肉之親也,猶不能持無功之尊,無勞之奉,而守金玉之重也,而況-{於}-予乎?」 齊安平君田單將趙師而攻燕中陽,拔之。又攻韓注人,拔之。二年,惠文-{後}-卒。田單為相。 四年,王夢衣偏裻之衣,乘飛龍上天,不至而墜,見金玉之積如山。明日,王召筮史敢佔之,曰:「夢衣偏裻之衣者,殘也。乘飛龍上天不至而墜者,有氣而無實也。見金玉之積如山者,憂也。」 -{後}-三日,韓氏上黨守馮亭使者至,曰:「韓不能守上黨,入之-{於}-秦。其吏民皆安為趙,不欲為秦。有城市邑十七,-{願}-再拜入之趙,財王所以賜吏民。」王大喜,召平陽君豹告之曰:「馮亭入城市邑十七,受之何如?」對曰:「聖人甚禍無故之利。」王曰:「人懷吾德,何謂無故乎?」對曰:「夫秦蠶食韓氏地,中絶不令相通,固自以為坐而受上黨之地也。韓氏所以不入-{於}-秦者,欲嫁其禍-{於}-趙也。秦服其勞而趙受其利,雖彊大不能得之-{於}-小弱,小弱顧能得之-{於}-彊大乎?豈可謂非無故之利哉!且夫秦以牛田之水通糧蠶食,上乘倍戰者,裂上國之地,其政行,不可與為難,必勿受也。」王曰:「今-{發}-百萬之軍而攻,踰年-{歴}-歳未得一城也。今以城市邑十七幣吾國,此大利也。」 趙豹出,王召平原君與趙禹而告之。對曰:「-{發}-百萬之軍而攻,踰歳未得一城,今坐受城市邑十七,此大利,不可失也。」王曰:「善。」乃令趙勝受地,告馮亭曰:「敝國使者臣勝,敝國君使勝致命,以萬戸都三封太守,千戸都三封縣令,皆世世為侯,吏民皆益爵三級,吏民能相安,皆賜之六金。」馮亭垂涕不見使者,曰:「吾不處三不義也:為主守地,不能死固,不義一矣;入之秦,不-{聽}-主令,不義二矣;賣主地而食之,不義三矣。」趙遂-{發}-兵取上黨。廉頗將軍軍長平。 七(年)[月],廉頗免而趙括代將。秦人圍趙括,趙括以軍降,卒四十-{餘}-萬皆阬之。王悔不-{聽}-趙豹之計,故有長平之禍焉。 王還,不-{聽}-秦,秦圍邯鄲。武垣令傅豹、王容、蘇射率燕眾反燕地。趙以靈丘封楚相春申君。 八年,平原君如楚請救。還,楚來救,及魏公子無忌亦來救,秦圍邯鄲乃解。 十年,燕攻昌壯,五月拔之。趙將樂乘、慶-{舍}-攻秦信梁軍,破之。太子死。而秦攻西周,拔之。徒父祺出。十一年,城元氏,縣上原。武陽君鄭安平死,收其地。十二年,邯鄲廥燒。十四年,平原君趙勝死。 十五年,以尉文封相國廉頗為信平君。燕王令丞相栗腹約驤,以五百金為趙王酒,還歸,報燕王曰:「趙氏壯者皆死長平,其孤未壯,可伐也。」王召昌國君樂閒而問之。對曰:「趙,四戰之國也,其民習兵,伐之不可。」王曰:「吾以眾伐寡,二而伐一,可乎?」對曰:「不可。」王曰:「吾卽以五而伐一,可乎?」對曰:「不可。」燕王大怒。群臣皆以為可。燕卒起二軍,車二千乘,栗腹將而攻鄗,卿秦將而攻代。廉頗為趙將,破殺栗腹,虜卿秦、樂閒。 十六年,廉頗圍燕。以樂乘為武襄君。十七年,假相大將武襄君攻燕,圍其國。十八年,延陵鈞率師從相國信平君助魏攻燕。秦拔我楡次三十七城。十九年,趙與燕易土:以龍兌、汾門、臨樂與燕;燕以葛、武陽、平舒與趙。 二十年,秦王政初立。秦拔我晉陽。 二十一年,孝成王卒。廉頗將,攻繁陽,取之。使樂乘代之,廉頗攻樂乘,樂乘走,廉頗亡入魏。子偃立,是為悼襄王。 ==趙悼襄王== 悼襄王元年,大備魏。欲通平邑、中牟之道,不成。 二年,李牧將,攻燕,拔武遂、方城。秦召春平君,因而留之。洩鈞為之謂文信侯曰:「春平君者,趙王甚愛之而郎中之,故相與謀曰『春平君入秦,秦必留之』,故相與謀而內之秦也。今君留之,是絶趙而郎中之計中也。君不如遣春平君而留平都。春平君者言行信-{於}-王,王必厚割趙而贖平都。」文信侯曰:「善。」因遣之。城韓皋。 三年,龐煖將,攻燕,禽其將劇辛。四年,龐煖將趙、楚、魏、燕之鋭師,攻秦蕞,不拔;移攻齊,取饒安。五年,傅抵將,居平邑;慶-{舍}-將東陽河外師,守河梁。六年,封長安君以饒。魏與趙鄴。 九年,趙攻燕,取貍、陽城。兵未罷,秦攻鄴,拔之。悼襄王卒,子幽繆王遷立。 ==趙幽繆王== 幽繆王遷元年,城柏人。二年,秦攻武城,扈輒率師救之,軍敗,死焉。 三年,秦攻赤麗、宜安,李牧率師與戰肥下,卻之。封牧為武安君。四年,秦攻番吾,李牧與之戰,卻之。 五年,代地大動,自樂徐以西,北至平陰,-{臺}-屋牆垣太半壞,地坼東西百三十歩。六年,大饑,民訛言曰:「趙為號,秦為笑。以為不信,視地之生毛。」 七年,秦人攻趙,趙大將李牧、將軍司馬尚將,撃之。李牧誅,司馬尚免,趙怱及齊將顏聚代之。趙怱軍破,顏聚亡去。以王遷降。 八年十月,邯鄲為秦。 ==太史公曰== 太史公曰:吾聞馮王孫曰:「趙王遷,其母倡也,嬖-{於}-悼襄王。悼襄王廢-{適}-子嘉而立遷。遷素無行,信讒,故誅其良將李牧,用郭開。」豈不繆哉!秦旣虜遷,趙之亡大夫共立嘉為王,王代六歳,秦進兵破嘉,遂滅趙以為郡。 ==索隱述贊== 趙氏之-{系}-,與秦同祖。周穆平徐,乃封造父。帶始事晉,夙初有土。岸賈矯誅,韓厥立武。寶符臨代,卒居伯魯。簡夢翟犬,靈歌處女。胡服雖強,建立非所。頗、牧不用,王遷囚虜。
史記/魏世家
太史公書 ===魏先祖=== 魏之先,畢公髙之-{後}-也。畢公髙與周同姓。武王之伐紂,而髙封-{於}-畢,-{於}-是為畢姓。其-{後}-絶封,為庶人,或在中國,或在夷狄。 ===畢萬=== 其苗裔曰畢萬,事晉獻公。獻公之十六年,趙夙為-{御}-,畢萬為右,以伐霍、耿、魏,滅之。以耿封趙夙,以魏封畢萬,為大夫。-{卜}-偃曰:『畢萬之-{後}-必大矣,萬,滿數也;魏,大名也。以是始賞,天開之矣,天子曰兆民,諸侯曰萬民。今命之大,以從滿數,其必有眾。』初,畢萬-{卜}-事晉,遇屯之比。辛廖佔之,曰:『吉。屯固比入,吉孰大焉,其必蕃昌。』 畢萬封十一年,晉獻公卒,四子爭更立,晉亂。而畢萬之世彌大,從其國名為魏氏。生武子。 ===魏武子=== 魏武子以魏諸子事晉公子重耳。晉獻公之廿一年,武子從重耳出亡。十九年反,重耳立為晉文公,而令魏武子襲魏氏之-{後}-封,列為大夫,治-{於}-魏。生悼子。 ===魏悼子=== 魏悼子徙治霍。生魏絳。 ===魏昭子=== 魏絳事晉悼公。悼公三年,會諸侯。悼公弟楊-{幹}-亂行,魏絳僇辱楊-{幹}-。悼公怒曰:『合諸侯以為榮,今辱吾弟!』將誅魏絳。或説悼公,悼公止。卒任魏絳政,使和戎、翟,戎、翟親附。悼公之十一年,曰:『自吾用魏絳,八年之中,九合諸侯,戎、翟和,子之力也。』賜之樂,三讓,然-{後}-受之。徙治安邑。魏絳卒,諡為昭子。生魏嬴。嬴生魏獻子。 ===魏獻子=== 獻子事晉昭公。昭公卒而六卿彊,公室卑。 晉頃公之十二年,韓宣子老,魏獻子為國政。晉宗室祁氏、羊舌氏相惡,六卿誅之,盡取其邑為十縣,六卿各令其子為之大夫。獻子與趙簡子、中行文子、-{範}-獻子並為晉卿。 其-{後}-十四歳而孔子相魯。-{後}-四歳,趙簡子以晉陽之亂也,而與韓、魏共攻-{範}-、中行氏。魏獻子生魏侈。魏侈與趙鞅共攻-{範}-、中行氏。 ===魏桓子=== 魏侈之孫曰魏桓子,與韓康子、趙襄子共伐滅知伯,分其地。 ===魏文侯=== 桓子之孫曰文侯都。魏文侯元年,秦靈公之元年也。與韓武子、趙桓子、周威王同時。 六年,城少梁。十三年,使子撃圍繁、龐,出其民。十六年,伐秦,-{築}-臨晉元-{裡}-。 十七年,伐中山,使子撃守之,趙倉唐傅之。子撃逢文侯之師田子方-{於}-朝謌,引車避,下謁。田子方不為禮。子撃因問曰:『富貴者驕人乎?且貧賤者驕人乎?』子方曰:『亦貧賤者驕人耳。夫諸侯而驕人則失其國,大夫而驕人則失其家。貧賤者,行不合,言不用,則去之楚、越,若脫屣然,柰何其同之哉!』子撃不懌而去。西攻秦,至鄭而還,-{築}-雒陰、合陽。 廿二年,魏、趙、韓列為諸侯。 廿四年,秦伐我,至陽狐。 廿五年,子撃生子罃。 文侯受子夏經藝,客段-{幹}-木,過其閭,未嘗不軾也。秦嘗欲伐魏,或曰:『魏君賢人是禮,國人稱仁,上下和合,未可圖也。』文侯由此得譽-{於}-諸侯。 任西門豹守鄴,而河內稱治。 魏文侯謂李克曰:『先生嘗教寡人曰「家貧則思良妻,國亂則思良相」。今所置非成則璜,二子何如?』李克對曰:『臣聞之,卑不謀尊,疎不謀戚。臣在闕門之外,不敢當命。』文侯曰:『先生臨事勿讓。』李克曰:『君不察故也。居視其所親,富視其所與,達視其所舉,窮視其所不為,貧視其所不取,五者足以定之矣,何待克哉!』文侯曰:『先生就-{舍}-,寡人之相定矣。』李克趨而出,過翟璜之家。翟璜曰:『今者聞君召先生而-{卜}-相,果誰為之?』李克曰:『魏成子為相矣。』翟璜忿然作色曰:『以耳目之所睹記,臣何負-{於}-魏成子?西河之守,臣之所進也。君內以鄴為憂,臣進西門豹。君謀欲伐中山,臣進樂羊。中山以拔,無使守之,臣進先生。君之子無傅,臣進屈侯鮒。臣何以負-{於}-魏成子!』李克曰:『且子之言克-{於}-子之君者,豈將比周以求大官哉?君問而置相「非成則璜,二子何如」?克對曰:「君不察故也。居視其所親,富視其所與,達視其所舉,窮視其所不為,貧視其所不取,五者足以定之矣,何待克哉!」是以知魏成子之為相也。且子安得與魏成子比乎?魏成子以食祿千-{鐘}-,什九在外,什一在內,是以東得-{卜}-子夏、田子方、段-{幹}-木。此三人者,君皆師之。子之所進五人者,君皆臣之。子惡得與魏成子比也?』翟璜逡巡再拜曰:『璜,鄙人也,失對,-{願}-卒為弟子。』 廿六年,虢山崩,壅河。 卅二年,伐鄭。城酸棗。敗秦-{於}-注。卅五年,齊伐取我襄陵。卅六年,秦侵我陰晉。 卅八年,伐秦,敗我武下,得其將識。是歳,文侯卒,子撃立,是為武侯。 ===魏武侯=== 魏武侯元年,趙敬侯初立,公子朔為亂,不勝,奔魏,與魏襲邯鄲,魏敗而去。 二年,城安邑、王垣。 七年,伐齊,至桑丘。九年,翟敗我-{於}-澮。使呉起伐齊,至靈丘。齊威王初立。 十一年,與韓、趙三分晉地,滅其-{後}-。 十三年,秦獻公縣櫟陽。十五年,敗趙北藺。 十六年,伐楚,取魯陽。武侯卒,子罃立,是為惠王。 ===魏惠王=== 惠王元年,初,武侯卒也,子罃與公中緩爭為太子。公孫頎自宋入趙,自趙入韓,謂韓懿侯曰:『魏罃與公中緩爭為太子,君亦聞之乎?今魏罃得王錯,挾上黨,固半國也。因而除之,破魏必矣,不可失也。』懿侯説,乃與趙成侯合軍並兵以伐魏,戰-{於}-濁澤,魏氏大敗,魏君圍。趙謂韓曰:『除魏君,立公中緩,割地而退,我且利。』韓曰:『不可。殺魏君,人必曰暴;割地而退,人必曰貪。不如兩分之。魏分為兩,不彊-{於}-宋、衞,則我終無魏之患矣。』趙不-{聽}-。韓不説,以其少卒夜去。惠王之所以身不死,國不分者,二家謀不和也。若從一家之謀,則魏必分矣。故曰『君終無-{適}-子,其國可破也』。 二年,魏敗韓-{於}-馬陵,敗趙-{於}-懷。三年,齊敗我觀。五年,與韓會宅陽。城武堵。為秦所敗。六年,伐取宋儀-{臺}-。九年,伐敗韓-{於}-澮。與秦戰少梁,虜我將公孫痤,取龐。秦獻公卒,子孝公立。 十年,伐取趙皮牢。彗星見。十二年,星晝墜,有聲。 十四年,與趙會鄗。十五年,魯、衞、宋、鄭君來朝。十六年,與秦孝公會(社)[杜]平。侵宋黃池,宋-{復}-取之。 十七年,與秦戰元-{裡}-,秦取我少梁。圍趙邯鄲。十八年,拔邯鄲。趙請救-{於}-齊,齊使田忌、孫臏救趙,敗魏桂陵。 十九年,諸侯圍我襄陵。-{築}-長城,塞固陽。 廿年,歸趙邯鄲,與盟漳水上。廿一年,與秦會彤。趙成侯卒。廿八年,齊威王卒。中山君相魏。 卅年,魏伐趙,趙告急齊。齊宣王用孫子計,救趙撃魏。魏遂大興師,使龐涓將,而令太子申為上將軍。過外黃,外黃徐子謂太子曰:『臣有百戰百勝之-{術}-。』太子曰:『可得聞乎?』客曰:『固-{願}-效之。』曰:『太子自將攻齊,大勝並莒,則富不過有魏,貴不益為王。若戰不勝齊,則萬世無魏矣。此臣之百戰百勝之-{術}-也。』太子曰:『諾,請必從公之言而還矣。』客曰:『太子雖欲還,不得矣。彼勸太子戰攻,欲啜汁者眾。太子雖欲還,恐不得矣。』太子因欲還,其-{御}-曰:『將出而還,與北同。』太子果與齊人戰,敗-{於}-馬陵。齊虜魏太子申,殺將軍涓,軍遂大破。 卅一年,秦、趙、齊共伐我,秦將商君詐我將軍公子卬而襲奪其軍,破之。秦用商君,東地至河,而齊、趙數破我,安邑近秦,-{於}-是徙治大梁。以公子赫為太子。 卅三年,秦孝公卒,商君亡秦歸魏,魏怒,不入。卅五年,與齊宣王會平阿南。 惠王數被-{於}-軍旅,卑禮厚幣以招賢者。鄒衍、淳-{於}-髡、孟軻皆至梁。梁惠王曰:『寡人不佞,兵三折-{於}-外,太子虜,上將死,國以空虛,以羞先君宗廟社稷,寡人甚-{醜}-之,叟不遠千-{裡}-,辱幸至獘邑之廷,將何利吾國?』孟軻曰:『君不可以言利若是。夫君欲利則大夫欲利,大夫欲利則庶人慾利,上下爭利,國則危矣。為人君,仁義而已矣,何以利為!』 卅六年,-{復}-與齊王會甄。是歳,惠王卒,子襄王立。 ===魏襄王=== 襄王元年,與諸侯會徐州,相王也。追尊父惠王為王。 五年,秦敗我龍賈軍四萬五千-{於}-雕陰,圍我焦、-{曲}-沃。予秦河西之地。 六年,與秦會應。秦取我汾陰、皮氏、焦。魏伐楚,敗之陘山。七年,魏盡入上郡-{於}-秦。秦降我蒲陽。八年,秦歸我焦、-{曲}-沃。 十二年,楚敗我襄陵。諸侯執政與秦相張儀會齧桑。十三年,張儀相魏。魏有女子化為丈夫。秦取我-{曲}-沃、平周。 十六年,襄王卒,子哀王立。張儀-{復}-歸秦。 ===魏哀王=== 哀王元年,五國共攻秦,不勝而去。 二年,齊敗我觀津。五年,秦使樗-{裡}-子伐取我-{曲}-沃,走犀首岸門。六年,秦(求)[來]立公子政為太子。與秦會臨晉。七年,攻齊。與秦伐燕。 八年,伐衞,拔列城二。衞君患之。如耳見衞君曰:『請罷魏兵,免成陵君可乎?』衞君曰:『先生果能,孤請世世以衞事先生。』如耳見成陵君曰:『昔者魏伐趙,斷羊腸,拔閼與,約斬趙,趙分而為二,所以不亡者,魏為從主也。今衞已迫亡,將西請事-{於}-秦。與其以秦醳衞,不如以魏醳衞,衞之德魏必終無窮。』成陵君曰:『諾。』如耳見魏王曰:『臣有謁-{於}-衞。衞故周室之別也,其稱小國,多寶器。今國迫-{於}-難而寶器不出者,其心以為攻衞醳衞不以王為主,故寶器雖出必不入-{於}-王也。臣竊料之,先言醳衞者必受衞者也。』如耳出,成陵君入,以其言見魏王。魏王-{聽}-其説,罷其兵,免成陵君,終身不見。 九年,與秦王會臨晉。張儀、魏章皆歸-{於}-魏。魏相田需死,楚害張儀、犀首、薛公。楚相昭魚謂蘇代曰:『田需死,吾恐張儀、犀首、薛公有一人相魏者也。』代曰:『然相者欲誰而君便之?』昭魚曰:『吾欲太子之自相也。』代曰:『請為君北,必相之。』昭魚曰:『柰何?』對曰:『君其為梁王,代請説君。』昭魚曰:『柰何?』對曰:『代也從楚來,昭魚甚憂,曰:「田需死,吾恐張儀、犀首、薛公有一人相魏者也。」代曰:「梁王,長主也,必不相張儀。張儀相,必右秦而左魏。犀首相,必右韓而左魏。薛公相,必右齊而左魏。梁王,長主也,必不便也。」王曰:「然則寡人孰相?」代曰:「莫若太子之自相。太子之自相,是三人者皆以太子為非常相也,皆將務以其國事魏,欲得丞相璽也。以魏之彊,而三萬乘之國輔之,魏必安矣。故曰莫若太子之自相也。」』遂北見梁王,以此告之。太子果相魏。 十年,張儀死。十一年,與秦武王會應。十二年,太子朝-{於}-秦。秦來伐我皮氏,未拔而解。十四年,秦來歸武王-{後}-。十六年,秦拔我蒲反、陽晉、封陵。十七年,與秦會臨晉。秦予我蒲反。十八年,與秦伐楚。廿一年,與齊、韓共敗秦軍函-{谷}-。 廿三年,秦-{復}-予我河外及封陵為和。哀王卒,子昭王立。 ===魏昭王=== 昭王元年,秦拔我襄城。二年,與秦戰,我不利。三年,佐韓攻秦,秦將白起敗我軍伊闕廿四萬。六年,予秦河東地方四百-{裡}-。芒卯以詐重。七年,秦拔我城大小六十一。八年,秦昭王為西帝,齊湣王為東帝,月-{餘}-,皆-{復}-稱王歸帝。九年,秦拔我新垣、-{曲}-陽之城。 十年,齊滅宋,宋王死我溫。十二年,與秦、趙、韓、燕共伐齊,敗之濟西,湣王出亡。燕獨入臨菑。與秦王會西周。 十三年,秦拔我安城。兵到大梁,去。十八年,秦拔郢,楚王徙陳。 十九年,昭王卒,子安釐王立。 ===魏安釐王=== 魏安釐王 安釐王元年,秦拔我兩城。二年,又拔我二城,軍大梁下,韓來救,予秦溫以和。三年,秦拔我四城,斬首四萬。四年,秦破我及韓、趙,殺十五萬人,走我將芒卯。魏將段-{幹}-子請予秦南陽以和。蘇代謂魏王曰:『欲璽者段-{幹}-子也,欲地者秦也。今王使欲地者-{制}-璽,使欲璽者-{制}-地,魏氏地不盡則不知已。且夫以地事秦,譬猶抱薪救火,薪不盡,火不滅。』王曰:『是則然也。雖然,事始已行,不可更矣。』對曰:『王獨不見夫博之所以貴梟者,便則食,不便則止矣。今王曰「事始已行,不可更」,是何王之用智不如用梟也?』 九年,秦拔我懷。十年,秦太子外質-{於}-魏死。十一年,秦拔我郪丘。 秦昭王謂左右曰:『今時韓、魏與始孰彊?』對曰:『不如始彊。』王曰:『今時如耳、魏齊與孟嘗、芒卯孰賢?』對曰:『不如。』王曰:『以孟嘗、芒卯之賢,率彊韓、魏以攻秦,猶無柰寡人何也。今以無能之如耳、魏齊而率弱韓、魏以伐秦,其無柰寡人何亦明矣。』左右皆曰:『甚然。』中旗馮琴而對曰:『王之料天下過矣。當晉六卿之時,知氏最彊,滅-{範}-、中行,又率韓、魏之兵以圍趙襄子-{於}-晉陽,決晉水以灌晉陽之城,不湛者三版。知伯行水,魏桓子-{御}-,韓康子為參乘。知伯曰:「吾始不知水之可以亡人之國也,乃今知之。」汾水可以灌安邑,絳水可以灌平陽。魏桓子肘韓康子,韓康子履魏桓子,肘足接-{於}-車上,而知氏地分,身死國亡,為天下笑。今秦兵雖彊,不能過知氏;韓、魏雖弱,尚賢其在晉陽之下也。此方其用肘足之時也,-{願}-王之勿易也!』-{於}-是秦王恐。 齊、楚相約而攻魏,魏使人求救-{於}-秦,冠蓋相望也,而秦救不至。魏人有唐雎者,年九十-{餘}-矣,謂魏王曰:『老臣請西説秦王,令兵先臣出。』魏王再拜,遂約車而遣之。唐雎到,入見秦王。秦王曰:『丈人芒然乃遠至此,甚苦矣!夫魏之來求救數矣,寡人知魏之急已。』唐雎對曰:『大王已知魏之急而救不-{發}-者,臣竊以為用策之臣無任矣。夫魏,一萬乘之國也,然所以西-{面}-而事秦,稱東藩,受冠帶,祠春秋者,以秦之彊足以為與也。今齊、楚之兵已合-{於}-魏郊矣,而秦救不-{發}-,亦將賴其未急也。使之大急,彼且割地而約從,王尚何救焉?必待其急而救之,是失一東藩之魏而彊二敵之齊、楚,則王何利焉?』-{於}-是秦昭王遽為-{發}-兵救魏。魏氏-{復}-定。 趙使人謂魏王曰:『為我殺-{範}-痤,吾請獻七十-{裡}-之地。』魏王曰:『諾。』使吏捕之,圍而未殺。痤因上屋騎危,謂使者曰:『與其以死痤市,不如以生痤市。有如痤死,趙不予王地,則王將柰何?故不若與先定割地,然-{後}-殺痤。』魏王曰:『善。』痤因上書信陵君曰:『痤,故魏之免相也,趙以地殺痤而魏王-{聽}-之,有如彊秦亦將襲趙之慾,則君且柰何?』信陵君言-{於}-王而出之。 魏王以秦救之故,欲親秦而伐韓,以求故地。無忌謂魏王曰: 秦與戎翟同俗,有虎狼之心,貪戾好利無信,不識禮義德行。茍有利焉,不顧親戚兄弟,若禽獸耳,此天下之所識也,非有所施厚積德也。故太-{後}-母也,而以憂死;穰侯舅也,功莫大焉,而竟逐之;兩弟無罪,而再奪之國。此-{於}-親戚若此,而況-{於}-仇讎之國乎?今王與秦共伐韓而益近秦患,臣甚惑之。而王不識則不明,群臣莫以聞則不忠。 今韓氏以一女子奉一弱主,內有大亂,外交彊秦魏之兵,王以為不亡乎?韓亡,秦有鄭地,與大梁鄴,王以為安乎?王欲得故地,今負彊秦之親,王以為利乎? 秦非無事之國也,韓亡之-{後}-必將更事,更事必就易與利,就易與利必不伐楚與趙矣。是何也?夫越山踰河,絶韓上黨而攻彊趙,是-{復}-閼與之事,秦必不為也。若道河內,倍鄴、朝謌,絶漳滏水,與趙兵決-{於}-邯鄲之郊,是知伯之禍也,秦又不敢。伐楚,道渉-{谷}-,行三千-{裡}-。而攻冥阸之塞,所行甚遠,所攻甚難,秦又不為也。若道河外,倍大梁,右(蔡左)[上蔡]、召陵,與楚兵決-{於}-陳郊,秦又不敢。故曰秦必不伐楚與趙矣,又不攻衞與齊矣。 夫韓亡之-{後}-,兵出之日,非魏無攻已。秦固有懷、茅、邢丘,城垝津以臨河內,河內共、汲必危;有鄭地,得垣雍,決熒澤水灌大梁,大梁必亡。王之使者出過而惡安陵氏-{於}-秦,秦之慾誅之久矣。秦-{葉}-陽、昆陽,與舞陽鄰,-{聽}-使者之惡之,隨安陵氏而亡之,繞舞陽之北,以東臨許,南國必危,國先傳世本『先』作『-{無}-』。《長沙馬王堆漢墓簡帛・戰國縱橫家書》作『秦有-{葉}-陽、昆陽,與舞陽鄰,-{聽}-使者之惡,墮安陵氏而亡之,繚舞陽之北,以東臨許,南國必危,國先害已。』,塙明傳世本作『-{無}-』為訛誤。害已。 夫憎韓不愛安陵氏可也,夫不患秦之不愛南國非也。異日者,秦在河西晉,國去梁千-{裡}-,有河山以闌之,有周韓以閒之。從林鄕軍以至-{於}-今,秦七攻魏,五入囿中,邊城盡拔,文-{臺}-墮,垂都焚,林木伐,麋鹿盡,而國繼以圍。又長驅梁北,東至陶衞之郊,北至平監。所亡-{於}-秦者,山南山北,河外,河內,大縣數十,名都數百。秦乃在河西晉,去梁千-{裡}-,而禍若是矣。又況-{於}-使秦-{無}-韓,有鄭地,-{無}-河山而闌之,-{無}-周、韓而閒之,去大梁百-{裡}-,禍必百傳世本『百』作『由』。《戰國策・魏》作『又況-{於}-使秦-{無}-韓,而有鄭地,-{無}-河山而蘭之,-{無}-周、韓以閒之,去大梁百-{裡}-,禍必百此矣。』,《長沙馬王堆漢墓簡帛・戰國縱橫家書》正作『又況-{於}-使秦-{無}-韓,有鄭地,-{無}-河山而闌之,-{無}-周、韓而閒之,去大梁百-{裡}-,禍必百此矣。』,塙明傳世本作『由』為訛誤。此矣。 異日者,從之不成也,楚、魏疑而韓不可得也。今韓受兵三年,秦橈之以講,識亡不-{聽}-,投質-{於}-趙,請為天下鴈行頓刃,楚、趙必集兵,皆識秦之慾無窮也,非盡亡天下之國而臣海內,必不休矣。是故臣-{願}-以從事王,王速受楚趙之約,(趙)[而]挾韓之質以存韓,而求故地,韓必效之。此士民不勞而故地得,其功多-{於}-與秦共伐韓,而又與彊秦鄰之禍也。 夫存韓安魏而利天下,此亦王之天時已。通韓上黨-{於}-共、-{甯}-,使道安成,出入賦之,是魏重質韓以其上黨也。今有其賦,足以富國。韓必德魏愛魏重魏畏魏,韓必不敢反魏,是韓則魏之縣也。魏得韓以為縣,衞大梁,河外必安矣。今不存韓,二週、安陵必危,楚、趙大破,衞、齊甚卑傳世本『卑』作『畏』。《長沙馬王堆漢墓簡帛・戰國縱橫家書》作『今不存韓,二週、安陵必貤,楚、趙大破,燕、齊甚卑,天下西輈而馳秦,而入朝為臣不久矣。』,塙明傳世本作『畏』為訛誤。,天下西鄕而馳秦,入朝而為臣不久矣。 廿年,秦圍邯鄲,信陵君無忌矯奪將軍晉鄙兵以救趙,趙得全。無忌因留趙。廿六年,秦昭王卒。 卅年,無忌歸魏,率五國兵攻秦,敗之河外,走蒙驁。魏太子增質-{於}-秦,秦怒,欲囚魏太子增。或為增謂秦王曰:『公孫喜固謂魏相曰「請以魏疾撃秦,秦王怒,必囚增。魏王又怒,撃秦,秦必傷」。今王囚增,是喜之計中也。故不若貴增而合魏,以疑之-{於}-齊、韓。』秦乃止增。 卅一年,秦王政初立。 卅四年,安釐王卒,太子增立,是為景湣王。信陵君無忌卒。 ===魏景湣王=== 景湣王元年,秦拔我廿城,以為秦東郡。二年,秦拔我朝謌。衞徙野王。三年,秦拔我汲。五年,秦拔我垣、蒲陽、衍。十五年,景湣王卒,子王假立。 ===魏王假=== 王假元年,燕太子丹使荊軻刺秦王,秦王覺之。 三年,秦灌大梁,虜王假,遂滅魏以為郡縣。 ===司馬遷評=== 太史公曰:吾-{適}-故大梁之墟,墟中人曰:『秦之破梁,引河溝而灌大梁,三月城壞,王請降,遂滅魏。』説者皆曰魏以不用信陵君故,國削弱至-{於}-亡,-{餘}-以為不然。天方令秦平海內,其業未成,魏雖得阿衡之佐,曷益乎? ===斠勘=== 太史公書徐廣音義 Category:漢朝 Category:史記 Category:Author-PD-old
史記三家註/卷045
史記卷四十五 == 韓世家第十五 == 韓之先與周同姓,索隱按:左氏傳雲「邗、晉、應、韓,武之穆」,是武王之子,故詩稱「韓侯出祖」,是有韓而先滅。今據此文,雲「其後裔事晉,封於韓原,曰韓武子」,則武子本是韓侯之後,晉又封之於韓原,即今之馮翊韓城是也。然按《系本》及《左傳》舊說,皆謂韓萬是曲沃桓叔之子,即是晉之支庶。又《國語》叔向謂韓宣子能修武子之德,起再拜謝曰「自桓叔已下,嘉吾子之賜」,亦言桓叔是韓之祖也。今以韓侯之後別有桓叔,非關曲沃之桓叔,如此則與太史公之意亦有違。姓姬氏。其後苗裔事晉,得封於韓原,正義《括地誌》雲:「韓原在同州韓城縣西南八里。又韓城在縣南十八里,故古韓國也。古今地名雲韓武子食菜於韓原故城也。」曰韓武子。武子後三世有韓厥,從封姓為韓氏。 韓厥,晉景公之三年,晉司寇屠岸賈將作亂,誅靈公之賊趙盾。趙盾已死矣,欲誅其子趙朔。韓厥止賈,賈不聽。厥告趙朔令亡。朔曰:「子必能不絕趙祀,死不恨矣。」韓厥許之。及賈誅趙氏,厥稱疾不出。程嬰、公孫杵臼之藏趙孤趙武也,厥知之。 景公十一年,厥與郤克將兵八百乘伐齊,敗齊頃公於鞍,獲逢醜父。於是晉作六卿,而韓厥在一卿之位,號為獻子。 晉景公十七年,病,卜大業之不遂者為祟。韓厥稱趙成季之功,今後無祀,以感景公。景公問曰:「尚有世乎?」厥於是言趙武,而復與故趙氏田邑,續趙氏祀。 晉悼公之十七年,韓獻子老。獻子卒,子宣子代。宣字徙居州。 晉平公十四年,吳季札使晉,曰:「晉國之政卒歸於韓、魏、趙矣。」晉頃公十二年,韓宣子與趙、魏共分祁氏、羊舌氏十縣。晉定公十五年,宣子與趙簡子侵伐範、中行氏。宣子卒,子貞子代立。貞子徙居平陽。 貞子卒,子簡子代。簡子卒,子莊子代。莊子卒,子康子代。康子與趙襄子、魏桓子共敗知伯,分其地,地益大,大於諸侯。 康子卒,子武子代。武子二年,伐鄭,殺其君幽公。十六年,武子卒,子景侯立。 景侯虔元年,伐鄭,取雍丘。二年,鄭敗我負黍。 六年,與趙、魏俱得列為諸侯。 九年,鄭圍我陽翟。景侯卒,子列侯取立。 列侯三年,聶政殺韓相俠累。九年,秦伐我宜陽,取六邑。十三年,列侯卒,子文侯立。是歲魏文侯卒。 文侯二年,伐鄭,取陽城。伐宋,到彭城,執宋君。七年,伐齊,至桑丘。鄭反晉。九年,伐齊,至靈丘。十年,文侯卒,子哀侯立。 哀侯元年,與趙、魏分晉國。二年,滅鄭,因徙都鄭。 六年,韓嚴弒其君哀侯。而子懿侯立。 懿侯二年,魏敗我馬陵。五年,與魏惠王會宅陽。九年,魏敗我澮。十二年,懿侯卒,子昭侯立。 昭侯元年,秦敗我西山。二年,宋取我黃池。魏取朱。六年,伐東周,取陵觀、邢丘。 八年,申不害相韓,脩術行道,國內以治,諸侯不來侵伐。 十年,韓姬弒其君悼公。十一年,昭侯如秦。二十二年,申不害死。二十四年,秦來拔我宜陽。 二十五年,旱,作高門。屈宜臼曰:「昭侯不出此門。何也?不時。吾所謂時者,非時日也,人固有利不利時。昭侯嘗利矣,不作高門。往年秦拔宜陽,今年旱,昭侯不以此時卹民之急,而顧益奢,此謂『時絀舉贏』。」二十六年,高門成,昭侯卒,果不出此門。子宣惠王立。 宣惠王五年,張儀相秦。八年,魏敗我將韓舉。十一年,君號為王。與趙會區鼠。十四,秦伐敗我鄢。 十六年,秦敗我脩魚,虜得韓將䱸、申差於濁澤。韓氏急,公仲謂韓王曰:「與國非可恃也。今秦之慾伐楚久矣,王不如因張儀為和於秦,賂以一名都,具甲,與之南伐楚,此以一易二之計也。」韓王曰:「善。」乃警公仲之行,將西購於秦。楚王聞之大恐,召陳軫告之。陳軫曰:「秦之慾伐楚久矣,今又得韓之名都一而具甲,秦韓並兵而伐楚,此秦所禱祀而求也。今已得之矣,楚國必伐矣。王聽臣為之警四境之內,起師言救韓,命戰車滿道路,發信臣,多其車,重其幣,使信王之救己也。縱韓不能聽我,韓必德王也,必不為鴈行以來,是秦韓不和也,兵雖至,楚不大病也。為能聽我絕和於秦,秦必大怒,以厚怨韓。韓之南交楚,必輕秦;輕秦,其應秦必不敬:是因秦、韓之兵而免楚國之患也。」楚王曰:「善。」乃警四境之內,興師言救韓。命戰車滿道路,發信臣,多其車,重其幣。謂韓王曰:「不穀國雖小,已悉發之矣。願大國遂肆志於秦,不穀將以楚殉韓。」韓王聞之大說,乃止公仲之行。公仲曰:「不可。夫以實伐我者秦也,以虛名救我者楚也。王恃楚之虛名,而輕絕彊秦之敵,王必為天下大笑。且楚韓非兄弟之國也,又非素約而謀伐秦也。已有伐形,因發兵言救韓,此必陳軫之謀也。且王已使人報於秦矣,今不行,是欺秦也。夫輕欺彊秦而信楚之謀臣,恐王必悔之。」韓王不聽,遂絕於秦。秦因大怒,益甲伐韓,大戰,楚救不至韓。十九年,大破我岸門。太子倉質於秦以和。 二十一年,與秦共攻楚,敗楚將屈丐,斬首八萬於丹陽。是歲,宣惠王卒,太子倉立,是為襄王。 襄王四年,與秦武王會臨晉。其秋,秦使甘茂攻我宜陽。五年,秦拔我宜陽,斬首六萬。秦武王卒。六年,秦復與我武遂。九年,秦復取我武遂。十年,太子嬰朝秦而歸。十一年,秦伐我,取穰。與秦伐楚,敗楚將唐眛。 十二年,太子嬰死。公子咎、公子蟣蝨爭為太子。時蟣蝨質於楚。蘇代謂韓咎曰:「蟣蝨亡在楚,楚王欲內之甚。今楚兵十餘萬在方城之外,公何不令楚王築萬室之都雍氏之旁,韓必起兵以救之,公必將矣。公因以韓楚之兵奉蟣蝨而內之,其聽公必矣,必以楚韓封公也。」韓咎從其計。 楚圍雍氏,韓求救於秦。秦未為發,使公孫昧入韓。公仲曰:「子以秦為且救韓乎?」對曰:「秦王之言曰『請道南鄭、藍田,出兵於楚以待公』,殆不合矣。」公仲曰:「子以為果乎?」對曰:「秦王必祖張儀之故智。楚威王攻梁也,張儀謂秦王曰:『與楚攻魏,魏折而入於楚,韓固其與國也,是秦孤也。不如出兵以到之,魏楚大戰,秦取西河之外以歸。』今其狀陽言與韓,其實陰善楚。公待秦而到,必輕與楚戰。楚陰得秦之不用也,必易與公相支也。公戰而勝楚,遂與公乘楚,施三川而歸。公戰不勝楚,楚塞三川守之,公不能救也。竊為公患之。司馬庚三反於郢,甘茂與昭魚遇於商於,其言收璽,實類有約也。」公仲恐,曰:「然則柰何?」曰:「公必先韓而後秦,先身而後張儀。公不如亟以國合於齊楚,齊楚必委國於公。公之所惡者張儀也,其實猶不無秦也。」於是楚解雍氏圍。 蘇代又謂秦太后弟羋戎曰:「公叔伯嬰恐秦楚之內蟣蝨也,公何不為韓求質子於楚?楚王聽入質子於韓,則公叔伯嬰知秦楚之不以蟣蝨為事,必以韓合於秦楚。秦楚挾韓以窘魏,魏氏不敢合於齊,是齊孤也。公又為秦求質子於楚,楚不聽,怨結於韓。韓挾齊魏以圍楚,楚必重公。公挾秦楚之重以積德於韓,公叔伯嬰必以國待公。」於是蟣蝨竟不得歸韓。韓立咎為太子。齊、魏王來。 十四年,與齊、魏王共擊秦,至函谷而軍焉。十六年,秦與我河外及武遂。襄王卒,太子咎立,是為釐王。 釐王三年,使公孫喜率周、魏攻秦。秦敗我二十四萬,虜喜伊闕。五年,秦拔我宛。六年,與秦武遂地二百里。十年,秦敗我師於夏山。十二年,與秦昭王會西周而佐秦攻齊。齊敗,湣王出亡。十四年,與秦會兩周閒。二十一年,使暴䳒救魏,為秦所敗,䳒走開封。 二十三年,趙、魏攻我華陽。韓告急於秦,秦不救。韓相國謂陳筮曰:「事急,願公雖病,為一宿之行。」陳筮見穰侯。穰侯曰:「事急乎?故使公來。」陳筮曰:「未急也。」穰侯怒曰:「是可以為公之主使乎?夫冠蓋相望,告敝邑甚急,公來言未急,何也?」陳筮曰:「彼韓急則將變而佗從,以未急,故復來耳。」穰侯曰:「公無見王,請今發兵救韓。」八日而至,敗趙、魏於華陽之下。是歲,釐王卒,子桓惠王立。 桓惠王元年,伐燕。九年,秦拔我陘,城汾旁。十年,秦擊我於太行,我上黨郡守以上黨郡降趙。十四年,秦拔趙上黨,殺馬服子卒四十餘萬於長平。十七年,秦拔我陽城、負黍。二十二年,秦昭王卒。二十四年,秦拔我城皋、滎陽。二十六年,秦悉拔我上黨。二十九年,秦拔我十三城。 三十四年,桓惠王卒,子王安立。 王安五年,秦攻韓,韓急,使韓非使秦,秦留非,因殺之。 九年,秦虜王安,盡入其地,為潁州郡。韓遂亡。 太史公曰:韓厥之感晉景公,紹趙孤之子武,以成程嬰、公孫杵臼之義,此天下之陰德也。韓氏之功,於晉未覩其大者也。然與趙、魏終為諸侯十餘世,宜乎哉! :索隱述贊韓氏之先,實宗周武。事微國小,春秋無語。後裔事晉,韓原是處。趙孤克立,智伯可取。既徙平陽,又侵負黍。景趙俱侯,惠文又僭主。秦敗脩魚,魏會區鼠。韓非雖使,不禁狼虎。 fr:Mémoires historiques/45
史記/卷046
../ ==陳完== 陳完者,陳厲公他之子也。完生,周太史過陳,陳厲公使-{卜}-完,卦得觀之否:「是為觀國之光,利用賓-{於}-王。此其代陳有國乎?不在此而在異國乎?非此其身也,在其子孫。若在異國,必-{姜}-姓。-{姜}-姓,四-{嶽}-之-{後}-。物莫能兩大,陳衰,此其昌乎?」 厲公者,陳文公少子也,其母蔡女。文公卒,厲公兄鮑立,是為桓公。桓公與他異母。及桓公病,蔡人為他殺桓公鮑及太子免而立他,為厲公。厲公旣立,娶蔡女。蔡女淫-{於}-蔡人,數歸,厲公亦數如蔡。桓公之少子林怨厲公殺其父與兄,乃令蔡人誘厲公而殺之。林自立,是為莊公。故陳完不得立,為陳大夫。厲公之殺,以淫出國,故《春秋》曰「蔡人殺陳他」,罪之也。 莊公卒,立弟杵臼,是為宣公。宣公[二]十一年,殺其太子-{御}-寇。-{御}-寇與完相愛,恐禍及己,完故奔齊。齊桓公欲使為卿,辭曰:「羈旅之臣幸得免負簷,君之惠也,不敢當髙位。」桓公使為工正。齊懿仲欲妻完,-{卜}-之,-{佔}-曰:「是謂鳳皇-{於}-蜚,和鳴鏘鏘。有媯之-{後}-,將育-{於}--{姜}-。五世其昌,並-{於}-正卿。八世之-{後}-,莫之與京。」卒妻完。完之奔齊,齊桓公立十四年矣。 完卒,諡為敬仲。仲生稚孟夷。敬仲之如齊,以陳字為田氏。 ==田文子== 田稚孟夷生湣孟莊,田湣孟莊生文子須無。田文子事齊莊公。晉之大夫欒逞作亂-{於}-晉,來奔齊,齊莊公厚客之。晏嬰與田文子諫,莊公弗-{聽}-。文子卒,生桓子無宇。 ==田桓子== 田桓子無宇有力,事齊莊公,甚有寵。無宇卒,生武子開與釐子乞。 ==田釐子== 田釐子乞事齊景公為大夫,其收賦稅-{於}-民以小-{鬥}-受之,其(粟)[稟]予民以大-{鬥}-,行陰德-{於}-民,而景公弗禁。由此田氏得齊眾心,宗族益彊,民思田氏。晏子數諫景公,景公弗-{聽}-。已而使-{於}-晉,與叔向私語曰:「齊國之政卒歸-{於}-田氏矣。」 晏嬰卒-{後}-,-{範}-、中行氏反晉。晉攻之急,-{範}-、中行請粟-{於}-齊。田乞欲為亂,樹黨-{於}-諸侯,乃説景公曰:「-{範}-、中行數有德-{於}-齊,齊不可不救。」齊使田乞救之而輸之粟。 景公太子死,-{後}-有寵姬曰芮子,生子荼。景公病,命其相國惠子與髙昭子以子荼為太子。景公卒,兩相髙、國立荼,是為晏孺子。而田乞不説,欲立景公他子陽生。陽生素與乞歡。晏孺子之立也,陽生奔魯。田乞偽事髙昭子、國惠子者,毎朝代參乘,言曰:「始諸大夫不欲立孺子。孺子旣立,君相之,大夫皆自危,謀作亂。」又紿大夫曰:「髙昭子可畏也,及未-{發}-先之。」諸大夫從之。田乞、鮑牧與大夫以兵入公室,攻髙昭子。昭子聞之,與國惠子救公。公師敗。田乞之眾追國惠子,惠子奔莒,遂返殺髙昭子。晏(孺子)[圉]奔魯。 田乞使人之魯,迎陽生。陽生至齊,匿田乞家。請諸大夫曰:「常之母有魚菽之祭,幸而來會飲。」會飲田氏。田乞盛陽生橐中,置坐中央。-{發}-橐,出陽生,曰:「此乃齊君矣。」大夫皆伏謁。將盟立之,田乞誣曰:「吾與鮑牧謀共立陽生也。」鮑牧怒曰:「大夫忘景公之命乎?」諸大夫欲悔,陽生乃頓首曰:「可則立之,不可則已。」鮑牧恐禍及己,乃-{復}-曰:「皆景公之子,何為不可!」遂立陽生-{於}-田乞之家,是為悼公。乃使人遷晏孺子-{於}-駘,而殺孺子荼。悼公旣立,田乞為相,專齊政。 四年,田乞卒,子常代立,是為田成子。 ==田成子== 鮑牧與齊悼公有郄,弒悼公。齊人共立其子壬,是為簡公。田常成子與監止倶為左右相,相簡公。田常心害監止,監止幸-{於}-簡公,權弗能去。-{於}-是田常-{復}-修釐子之政,以大-{鬥}-出貸,以小-{鬥}-收。齊人歌之曰:「嫗乎采芑,歸乎田成子!」齊大夫朝,-{御}-鞅諫簡公曰:「田、監不可並也,君其擇焉。」君弗-{聽}-。 子我者,監止之宗人也,常與田氏有卻。田氏疎族田豹事子我有寵。子我曰:「吾欲盡滅田氏-{適}-,以豹代田氏宗。」豹曰:「臣-{於}-田氏疎矣。」不-{聽}-。已而豹謂田氏曰:「子我將誅田氏,田氏弗先,禍及矣。」子我-{舍}-公宮,田常兄弟四人乘如公宮,欲殺子我。子我閉門。簡公與婦人飲檀-{臺}-,將欲撃田常。太史子-{餘}-曰:「田常非敢為亂,將除害。」簡公乃止。田常出,聞簡公怒,恐誅,將出亡。田子行曰:「需,事之賊也。」田常-{於}-是撃子我。子我率其徒攻田氏,不勝,出亡。田氏之徒追殺子我及監止。 簡公出奔,田氏之徒追執簡公-{於}-徐州。簡公曰:「蚤從-{御}-鞅之言,不及此難。」田氏之徒恐簡公-{復}-立而誅己,遂殺簡公。簡公立四年而殺。-{於}-是田常立簡公弟驁,是為平公。平公卽位,田常為相。 田常旣殺簡公,懼諸侯共誅己,乃盡歸魯、衞侵地,西約晉、韓、魏、趙氏,南通呉、越之使,修功行賞,親-{於}-百姓,以故齊-{復}-定。 田常言-{於}-齊平公曰:「德施人之所欲,君其行之;刑罰人之所惡,臣請行之。」行之五年,齊國之政皆歸田常。田常-{於}-是盡誅鮑、晏、監止及公族之彊者,而割齊自安平以東至瑯邪,自為封邑。封邑大-{於}-平公之所食。 田常乃選齊國中女子長七尺以上為-{後}-宮,-{後}-宮以百數,而使賓客-{舍}-人出入-{後}-宮者不禁。及田常卒,有七十-{餘}-男。 田常卒,子襄子盤代立,相齊。常諡為成子。 ==田襄子== 田襄子旣相齊宣公,三晉殺知伯,分其地。襄子使其兄弟宗人盡為齊都邑大夫,與三晉通使,且以有齊國。襄子卒,子莊子白立。 ==田莊子== 田莊子相齊宣公。宣公四十三年,伐晉,毀黃城,圍陽狐。明年,伐魯、葛及安陵。明年,取魯之一城。莊子卒,子太公和立。 ==田齊太公== 田太公相齊宣公。宣公四十八年,取魯之城。明年,宣公與鄭人會西城。伐衞,取毋丘。宣公五十一年卒,田會自廩丘反。 宣公卒,子康公貸立。貸立十四年,淫-{於}-酒婦人,不-{聽}-政。太公乃遷康公-{於}-海上,食一城,以奉其先祀。明年,魯敗齊平陸。 三年,太公與魏文侯會濁澤,求為諸侯。魏文侯乃使使言周天子及諸侯,請立齊相田和為諸侯。周天子許之。康公之十九年,田和立為齊侯,列-{於}-周室,紀元年。 ==田齊桓公== 齊侯太公和立二年,和卒,子桓公午立。桓公午五年,秦、魏攻韓,韓求救-{於}-齊。齊桓公召大臣而謀曰:「蚤救之孰與晩救之?」騶忌曰:「不若勿救。」段-{幹}-朋曰:「不救,則韓且折而入-{於}-魏,不若救之。」田臣思曰:「過矣君之謀也!秦、魏攻韓、楚,趙必救之,是天以燕予齊也。」桓公曰:「善」。乃陰告韓使者而遣之。韓自以為得齊之救,因與秦、魏戰。楚、趙聞之,果起兵而救之。齊因起兵襲燕國,取桑丘。 六年,救衞。桓公卒,子威王因齊立。是歳,故齊康公卒,絶無-{後}-,奉邑皆入田氏。 ==齊威王== 齊威王元年,三晉因齊喪來伐我靈丘。三年,三晉滅晉-{後}-而分其地。六年,魯伐我,入陽關。晉伐我,至博陵。七年,衞伐我,取薛陵。九年,趙伐我,取甄。 威王初卽位以來,不治,委政卿大夫,九年之閒,諸侯並伐,國人不治。-{於}-是威王召卽墨大夫而語之曰:「自子之居卽墨也,毀言日至。然吾使人視卽墨,田野-{闢}-,民人給,官無留事,東方以-{寧}-。是子不事吾左右以求譽也。」封之萬家。召阿大夫語曰:「自子之守阿,譽言日聞。然使使視阿,田野不-{闢}-,民貧苦。昔日趙攻甄,子弗能救。衞取薛陵,子弗知。是子以幣厚吾左右以求譽也。」是日,烹阿大夫,及左右嘗譽者皆並烹之。遂起兵西撃趙、衞,敗魏-{於}-濁澤而圍惠王。惠王請獻觀以和解,趙人歸我長城。-{於}-是齊國震懼,人人不敢飾非,務盡其誠。齊國大治。諸侯聞之,莫敢致兵-{於}-齊二十-{餘}-年。 騶忌子以鼓琴見威王,威王説而-{捨}-之右室。須臾,王鼓琴,騶忌子推戸入曰:「善哉鼓琴!」王勃然不説,去琴按劍曰:「夫子見容未察,何以知其善也?」騶忌子曰:「夫大絃濁以春溫者,君也;小絃廉折以淸者,相也;攫之深,醳之愉者,政令也;鈞諧以鳴,大小相益,回邪而不相害者,四時也:吾是以知其善也。」王曰:「善語音。」騶忌子曰:「何獨語音,夫治國家而弭人民皆在其中。」王又勃然不説曰:「若夫語五音之紀,信未有如夫子者也。若夫治國家而弭人民,又何為乎絲桐之閒?」騶忌子曰:「夫大絃濁以春溫者,君也;小絃廉折以淸者,相也;攫之深而-{捨}-之愉者,政令也;鈞諧以鳴,大小相益,回邪而不相害者,四時也。夫-{復}-而不亂者,所以治昌也;連而徑者,所以存亡也:故曰琴音調而天下治。夫治國家而弭人民者,無若乎五音者。」王曰:「善。」 騶忌子見三月而受相印。淳-{於}-髡見之曰:「善説哉!髡有愚-{志}-,-{願}-陳諸前。」騶忌子曰:「謹受教。」淳-{於}-髡曰:「得全全昌,失全全亡。」騶忌子曰:「謹受令,請謹毋離前。」淳-{於}-髡曰:「狶膏棘軸,所以為滑也,然而不能運方穿。」騶忌子曰:「謹受令,請謹事左右。」淳-{於}-髡曰:「弓膠昔-{幹}-,所以為合也,然而不能傅合疎罅。」騶忌子曰:「謹受令,請謹自附-{於}-萬民。」淳-{於}-髡曰:「狐裘雖敝,不可補以黃狗之皮。」騶忌子曰:「謹受令,請謹擇君子,毋雜小人其閒。」淳-{於}-髡曰:「大車不較,不能載其常任;琴瑟不較,不能成其五音。」騶忌子曰:「謹受令,請謹修法律而督-{姦}-吏。」淳-{於}-髡説畢,趨出,至門,而-{面}-其-{僕}-曰:「是人者,吾語之微言五,其應我若響之應聲,是人必封不久矣。」居朞,封以下邳,號曰成侯。 威王二十三年,與趙王會平陸。二十四年,與魏王會田-{於}-郊。魏王問曰:「王亦有寶乎?」威王曰:「無有。」梁王曰:「若寡人國小也,尚有徑寸之珠照車前-{後}-各十二乘者十枚,奈何以萬乘之國而無寶乎?」威王曰:「寡人之所以為寶與王異。吾臣有檀子者,使守南城,則楚人不敢為寇東取,泗上十二諸侯皆來朝。吾臣有子者,使守髙唐,則趙人不敢東漁-{於}-河。吾吏有黔夫者,使守徐州,則燕人祭北門,趙人祭西門,徙而從者七千-{餘}-家。吾臣有-{種}-首者,使備盜賊,則道不拾遺。將以照千-{裡}-,豈特十二乘哉!」梁惠王慚,不懌而去。 二十六年,魏惠王圍邯鄲,趙求救-{於}-齊。齊威王召大臣而謀曰:「救趙孰與勿救?」騶忌子曰:「不如勿救。」段-{幹}-朋曰:「不救則不義,且不利。」威王曰:「何也?」對曰:「夫魏氏並邯鄲,其-{於}-齊何利哉?且夫救趙而軍其郊,是趙不伐而魏全也。故不如南攻襄陵以獘魏,邯鄲拔而乘魏之獘。」威王從其計。 其-{後}-成侯騶忌與田忌不善,公孫閲謂成侯忌曰:「公何不謀伐魏,田忌必將。戰勝有功,則公之謀中也;戰不勝,非前死則-{後}-北,而命在公矣。」-{於}-是成侯言威王,使田忌南攻襄陵。十月,邯鄲拔,齊因起兵撃魏,大敗之桂陵。-{於}-是齊最彊-{於}-諸侯,自稱為王,以令天下。 三十三年,殺其大夫牟辛。 三十五年,公孫閲又謂成侯忌曰:「公何不令人操十金-{卜}--{於}-市,曰『我田忌之人也。吾三戰而三勝,聲威天下。欲為大事,亦吉乎不吉乎』?」-{卜}-者出,因令人捕為之-{卜}-者,驗其辭-{於}-王之所。田忌聞之,因率其徒襲攻臨淄,求成侯,不勝而奔。 三十六年,威王卒,子宣王-{闢}-彊立。 ==齊宣王== 宣王元年,秦用商鞅。周致伯-{於}-秦孝公。 二年,魏伐趙。趙與韓親,共撃魏。趙不利,戰-{於}-南梁。宣王召田忌-{復}-故位。韓氏請救-{於}-齊。宣王召大臣而謀曰:「蚤救孰與晩救?」騶忌子曰:「不如勿救。」田忌曰:「弗救,則韓且折而入-{於}-魏,不如蚤救之。」孫子曰:「夫韓、魏之兵未獘而救之,是吾代韓受魏之兵,顧反-{聽}-命-{於}-韓也。且魏有破國之-{志}-,韓見亡,必東-{面}-而愬-{於}-齊矣。吾因深結韓之親而晩承魏之獘,則可重利而得尊名也。」宣王曰:「善。」乃陰告韓之使者而遣之。韓因恃齊,五戰不勝,而東委國-{於}-齊。齊因起兵,使田忌、田嬰將,孫子為(帥)[師],救韓、趙以撃魏,大敗之馬陵,殺其將龐涓,虜魏太子申。其-{後}-三晉之王皆因田嬰朝齊王-{於}-博望,盟而去。 七年,與魏王會平阿南。明年,-{復}-會甄。魏惠王卒。明年,與魏襄王會徐州,諸侯相王也。十年,楚圍我徐州。十一年,與魏伐趙,趙決河水灌齊、魏,兵罷。十八年,秦惠王稱王。 宣王喜文學-{遊}-説之士,自如騶衍、淳-{於}-髡、田駢、接子、愼到、環淵之徒七十六人,皆賜列第,為上大夫,不治而議論。是以齊稷下學士-{復}-盛,且數百千人。 十九年,宣王卒,子湣王地立。 ==齊湣王== 湣王元年,秦使張儀與諸侯執政會-{於}-齧桑。三年,封田嬰-{於}-薛。四年,迎婦-{於}-秦。七年,與宋攻魏,敗之觀澤。 十二年,攻魏。楚圍雍氏,秦敗屈丐。蘇代謂田軫曰:「臣-{願}-有謁-{於}-公,其為事甚完,使楚利公,成為福,不成亦為福。今者臣立-{於}-門,客有言曰魏王謂韓馮、張儀曰:『煮棗將拔,齊兵又進,子來救寡人則可矣;不救寡人,寡人弗能拔。』此特轉辭也。秦、韓之兵毋東,旬-{餘}-,則魏氏轉韓從秦,秦逐張儀,交臂而事齊楚,此公之事成也。」田軫曰:「柰何使無東?」對曰:「韓馮之救魏之辭,必不謂韓王曰『馮以為魏』,必曰『馮將以秦韓之兵東卻齊宋,馮因摶三國之兵,乘屈丐之獘,南割-{於}-楚,故地必盡得之矣』。張儀救魏之辭,必不謂秦王曰『儀以為魏』,必曰『儀且以秦韓之兵東距齊宋,儀將摶三國之兵,乘屈丐之獘,南割-{於}-楚,名存亡國,實伐三川而歸,此王業也』。公令楚王與韓氏地,使秦-{制}-和,謂秦王曰『請與韓地,而王以施三川,韓氏之兵不用而得地-{於}-楚』。韓馮之東兵之辭且謂秦何?曰『秦兵不用而得三川,伐楚韓以窘魏,魏氏不敢東,是孤齊也』。張儀之東兵之辭且謂何?曰『秦韓欲地而兵有案,聲威-{發}--{於}-魏,魏氏之慾不失齊楚者有資矣』。魏氏轉秦韓爭事齊楚,楚王欲而無與地,公令秦韓之兵不用而得地,有一大德也。秦韓之王劫-{於}-韓馮、張儀而東兵以徇服魏,公常執左券以責-{於}-秦韓,此其善-{於}-公而惡張子多資矣。」 十三年,秦惠王卒。二十三年,與秦撃敗楚-{於}-重丘。二十四年,秦使涇陽君質-{於}-齊。二十五年,歸涇陽君-{於}-秦。孟嘗君薛文入秦,卽相秦。文亡去。二十六年,齊與韓魏共攻秦,至函-{谷}-軍焉。二十八年,秦與韓河外以和,兵罷。二十九年,趙殺其主父。齊佐趙滅中山。 三十六年,王為東帝,秦昭王為西帝。蘇代自燕來,入齊,見-{於}-章華東門。齊王曰:「嘻,善,子來!秦使魏冉致帝,子以為何如?」對曰:「王之問臣也卒,而患之所從來微,-{願}-王受之而勿備稱也。秦稱之,天下安之,王乃稱之,無-{後}-也。且讓爭帝名,無傷也。秦稱之,天下惡之,王因勿稱,以收天下,此大資也。且天下立兩帝,王以天下為尊齊乎?尊秦乎?」王曰:「尊秦。」曰:「釋帝,天下愛齊乎?愛秦乎?」王曰:「愛齊而憎秦。」曰:「兩帝立約伐趙,孰與伐桀宋之利?」王曰:「伐桀宋利。」對曰:「夫約鈞,然與秦為帝而天下獨尊秦而輕齊,釋帝則天下愛齊而憎秦,伐趙不如伐桀宋之利,故-{願}-王明釋帝以收天下,倍約賓秦,無爭重,而王以其閒舉宋。夫有宋,衞之陽地危;有濟西,趙之阿東國危;有淮北,楚之東國危;有陶、平陸,梁門不開。釋帝而貸之以伐桀宋之事,國重而名尊,燕楚所以形服,天下莫敢不-{聽}-,此湯武之舉也。敬秦以為名,而-{後}-使天下憎之,此所謂以卑為尊者也。-{願}-王孰慮之。」-{於}-是齊去帝-{復}-為王,秦亦去帝位。 三十八年,伐宋。秦昭王怒曰:「吾愛宋與愛新城、陽晉同。韓聶與吾友也,而攻吾所愛,何也?」蘇代為齊謂秦王曰:「韓聶之攻宋,所以為王也。齊彊,輔之以宋,楚魏必恐,恐必西事秦,是王不煩一兵,不傷一士,無事而割安邑也,此韓聶之所禱-{於}-王也。」秦王曰:「吾患齊之難知。一從一衡,其説何也?」對曰:「天下國令齊可知乎?齊以攻宋,其知事秦以萬乘之國自輔,不西事秦則宋治不安。中國白頭-{遊}-敖之士皆積智欲離齊秦之交,伏式結軼西馳者,未有一人言善齊者也,伏式結軼東馳者,未有一人言善秦者也。何則?皆不欲齊秦之合也。何晉楚之智而齊秦之愚也!晉楚合必議齊秦,齊秦合必圖晉楚,請以此決事。」秦王曰:「諾。」-{於}-是齊遂伐宋,宋王出亡,死-{於}-溫。齊南割楚之淮北,西侵三晉,欲以並周室,為天子。泗上諸侯鄒魯之君皆稱臣,諸侯恐懼。 三十九年,秦來伐,拔我列城九。 四十年,燕、秦、楚、三晉合謀,各出鋭師以伐,敗我濟西。王解而卻。燕將樂毅遂入臨淄,盡取齊之寶藏器。湣王出亡,之衞。衞君-{闢}-宮-{捨}-之,稱臣而共具。湣王不遜,衞人侵之。湣王去,走鄒、魯,有驕色,鄒、魯君弗內,遂走莒。楚使淖齒將兵救齊,因相齊湣王。淖齒遂殺湣王而與燕共分齊之侵地鹵器。 湣王之遇殺,其子法章變名姓為莒太史敫家庸。太史敫女奇法章狀貌,以為非恆人,憐而常竊衣食之,而與私通焉。淖齒旣以去莒,莒中人及齊亡臣相聚求湣王子,欲立之。法章懼其誅己也,久之,乃敢自言「我湣王子也」。-{於}-是莒人共立法章,是為襄王。以保莒城而佈告齊國中:「王已立在莒矣。」 ==齊襄王== 襄王旣立,立太史氏女為王-{後}-,是為君王-{後}-,生子建。太史敫曰:「女不取媒因自嫁,非吾-{種}-也,汙吾世。」終身不睹君王-{後}-。君王-{後}-賢,不以不睹故失人子之禮。 襄王在莒五年,田單以卽墨攻破燕軍,迎襄王-{於}-莒,入臨菑。齊故地盡-{復}-屬齊。齊封田單為安平君。 十四年,秦撃我剛壽。十九年,襄王卒,子建立。 ==齊王建== 王建立六年,秦攻趙,齊楚救之。秦計曰:「齊楚救趙,親則退兵,不親遂攻之。」趙無食,請粟-{於}-齊,齊不-{聽}-。周子曰:「不如-{聽}-之以退秦兵,不-{聽}-則秦兵不卻,是秦之計中而齊楚之計過也。且趙之-{於}-齊楚,捍蔽也,猶齒之有唇也,唇亡則齒寒。今日亡趙,明日患及齊楚。且救趙之務,宜若奉漏甕沃焦釜也。夫救趙,髙義也;卻秦兵,顯名也。義救亡國,威卻彊秦之兵,不務為此而務愛粟,為國計者過矣。」齊王弗-{聽}-。秦破趙-{於}-長平四十-{餘}-萬,遂圍邯鄲。 十六年,秦滅周。君王-{後}-卒。二十三年,秦置東郡。二十八年,王入朝秦,秦王政置酒-{鹹}-陽。三十五年,秦滅韓。三十七年,秦滅趙。三十八年,燕使荊軻刺秦王,秦王覺,殺軻。明年,秦破燕,燕王亡走遼東。明年,秦滅魏,秦兵次-{於}--{歴}-下。四十二年,秦滅楚。明年,虜代王嘉,滅燕王喜。 四十四年,秦兵撃齊。齊王-{聽}-相-{後}-勝計,不戰,以兵降秦。秦虜王建,遷之共。遂滅齊為郡。天下壹並-{於}-秦,秦王政立號為皇帝。始,君王-{後}-賢,事秦謹,與諸侯信,齊亦東邊海上,秦日夜攻三晉、燕、楚,五國各自救-{於}-秦,以故王建立四十-{餘}-年不受兵。君王-{後}-死,-{後}-勝相齊,多受秦閒金,多使賓客入秦,秦又多予金,客皆為反閒,勸王去從朝秦,不修攻戰之備,不助五國攻秦,秦以故得滅五國。五國已亡,秦兵卒入臨淄,民莫敢格者。王建遂降,遷-{於}-共。故齊人怨王建不蚤與諸侯合從攻秦,-{聽}--{姦}-臣賓客以亡其國,歌之曰:「-{松}-耶柏耶?住建共者客耶?」疾建用客之不詳也。 ==太史公曰== 太史公曰:蓋孔子晩而喜易。易之為-{術}-,幽明遠矣,非通人達-{才}-孰能注意焉!筆周太史之卦田敬仲完,佔至十世之-{後}-;及完奔齊,懿仲-{卜}-之亦-{雲}-。田乞及常所以比犯二君,專齊國之政,非必事勢之漸然也,蓋若遵厭兆祥-{雲}-。 ==索隱述贊== 田完避難,奔-{於}-大-{姜}-;始辭羈旅,終然鳳皇。物莫兩盛,代五其昌。二君比犯,三晉爭強。和始擅命,威遂稱王。祭急燕、趙,弟列康、莊。秦假東帝,莒立法章。王建失國,-{松}-柏蒼蒼。
史記/卷047
75% ../ 孔子生魯昌平鄉陬邑。其先宋人也,曰孔防叔。防叔生伯夏,伯夏生叔梁紇。紇與顏氏女野合而生孔子,禱於尼丘得孔子。魯襄公二十二年而孔子生。生而首上圩頂,故因名曰丘雲。字仲尼,姓孔氏。 丘生而叔梁紇死,葬於防山。防山在魯東,由是孔子疑其父墓處,母諱之也。孔子為兒嬉戲,常陳俎豆,設禮容。孔子母死,乃殯五父之衢,蓋其慎也。郰人輓父之母誨孔子父墓,然後往合葬於防焉。 孔子要絰,季氏饗士,孔子與往。陽虎絀曰:「季氏饗士,非敢饗子也。」孔子由是退。 孔子年十七,魯大夫孟釐子病且死,誡其嗣懿子曰:「孔丘,聖人之後,滅於宋。其祖弗父何始有宋而嗣讓厲公。及正考父佐戴、武、宣公,三命茲益恭,故鼎銘雲:『一命而僂,再命而傴,三命而俯,循牆而走,亦莫敢餘侮。饘於是,粥於是,以餬餘口。』其恭如是。吾聞聖人之後,雖不當世,必有達者。今孔丘年少好禮,其達者歟?吾即沒,若必師之。」及釐子卒,懿子與魯人南宮敬叔往學禮焉。是歲,季武子卒,平子代立。 孔子貧且賤。及長,嘗為季氏史,料量平;嘗為司職吏而畜蕃息。由是為司空。已而去魯,斥乎齊,逐乎宋、衞,困於陳蔡之間,於是反魯。孔子長九尺有六寸,人皆謂之「長人」而異之。魯復善待,由是反魯。 魯南宮敬叔言魯君曰:「請與孔子適周。」魯君與之一乘車,兩馬,一豎子俱,適周問禮,蓋見老子云。辭去,而老子送之曰:「吾聞富貴者送人以財,仁人者送人以言。吾不能富貴,竊仁人之號,送子以言,曰:『聰明深察而近於死者,好議人者也。博辯廣大危其身者,發人之惡者也。為人子者毋以有己,為人臣者毋以有己。』」孔子自周反於魯,弟子稍益進焉。 是時也,晉平公淫,六卿擅權,東伐諸侯;楚靈王兵彊,陵轢中國;齊大而近於魯。魯小弱,附於楚則晉怒;附於晉則楚來伐;不備於齊,齊師侵魯。 魯昭公之二十年,而孔子蓋年三十矣。齊景公與晏嬰來適魯,景公問孔子曰:「昔秦穆公國小處闢,其霸何也?」對曰:「秦,國雖小,其志大;處雖闢,行中正。身舉五羖,爵之大夫,起纍紲之中,與語三日,授之以政。以此取之,雖王可也,其霸小矣。」景公說。 孔子年三十五,而季平子與郈昭伯以鬬雞故得罪魯昭公,昭公率師擊平子,平子與孟氏、叔孫氏三家共攻昭公,昭公師敗,奔於齊,齊處昭公乾侯。其後頃之,魯亂。孔子適齊,為高昭子家臣,欲以通乎景公。與齊太師語樂,聞韶音,學之,三月不知肉味,齊人稱之。 景公問政孔子,孔子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景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雖有粟,吾豈得而食諸!」他日又復問政於孔子,孔子曰:「政在節財。」景公說,將欲以尼谿田封孔子。晏嬰進曰:「夫儒者滑稽而不可軌法;倨傲自順,不可以為下;崇喪遂哀,破產厚葬,不可以為俗;遊說乞貸,不可以為國。自大賢之息,周室既衰,禮樂缺有間。今孔子盛容飾,繁登降之禮,趨詳之節,累世不能殫其學,當年不能究其禮。君欲用之以移齊俗,非所以先細民也。」後景公敬見孔子,不問其禮。異日,景公止孔子曰:「奉子以季氏,吾不能。」以季孟之間待之。齊大夫欲害孔子,孔子聞之。景公曰:「吾老矣,弗能用也。」孔子遂行,反乎魯。 孔子年四十二,魯昭公卒於乾侯,定公立。定公立五年,夏,季平子卒,桓子嗣立。季桓子穿井得土缶,中若羊,問仲尼雲「得狗」。仲尼曰:「以丘所聞,羊也。丘聞之,木石之怪夔、罔閬,水之怪龍、罔象,土之怪墳羊。」 吳伐越,墮會稽,得骨節專車。吳使使問仲尼:「骨何者最大?」仲尼曰:「禹致群神於會稽山,防風氏後至,禹殺而戮之,其節專車,此為大矣。」吳客曰:「誰為神?」仲尼曰:「山川之神足以綱紀天下,其守為神,社稷為公侯,皆屬於王者。」客曰:「防風何守?」仲尼曰:「汪罔氏之君守封、禺之山,為釐姓。在虞、夏、商為汪罔,於周為長翟,今謂之大人。」客曰:「人長幾何?」仲尼曰:「僬僥氏三尺,短之至也。長者不過十之,數之極也。」於是吳客曰:「善哉聖人!」 桓子嬖臣曰仲梁懷,與陽虎有隙。陽虎欲逐懷,公山不狃止之。其秋,懷益驕,陽虎執懷。桓子怒,陽虎因囚桓子,與盟而醳之。陽虎由此益輕季氏。季氏亦僭於公室,陪臣執國政,是以魯自大夫以下皆僭離於正道。故孔子不仕,退而脩詩書禮樂,弟子彌眾,至自遠方,莫不受業焉。 定公八年,公山不狃不得意於季氏,因陽虎為亂,欲廢三桓之適,更立其庶孽陽虎素所善者,遂執季桓子。桓子詐之,得脫。定公九年,陽虎不勝,奔於齊。是時孔子年五十。 公山不狃以費畔季氏,使人召孔子。孔子循道彌久,溫溫無所試,莫能己用,曰:「蓋周文武起豐鎬而王,今費雖小,儻庶幾乎!」欲往。子路不說,止孔子。孔子曰:「夫召我者豈徒哉?如用我,其為東周乎!」然亦卒不行。 其後定公以孔子為中都宰,一年,四方皆則之。由中都宰為司空,由司空為大司寇。 定公十年春,及齊平。夏,齊大夫黎鉏言於景公曰:「魯用孔丘,其勢危齊。」乃使使告魯為好會,會於夾谷。魯定公且以乘車好往。孔子攝相事,曰:「臣聞有文事者必有武備,有武事者必有文備。古者諸侯出疆,必具官以從。請具左右司馬。」定公曰:「諾。」具左右司馬。會齊侯夾谷,為壇位,土階三等,以會遇之禮相見,揖讓而登。獻酬之禮畢,齊有司趨而進曰:「請奏四方之樂。」景公曰:「諾。」於是旍旄羽袚矛戟劍撥鼓譟而至。孔子趨而進,歷階而登,不盡一等,舉袂而言曰:「吾兩君為好會,夷狄之樂何為於此!請命有司!」有司卻之,不去,則左右視晏子與景公。景公心怍,麾而去之。有頃,齊有司趨而進曰:「請奏宮中之樂。」景公曰:「諾。」優倡侏儒為戲而前。孔子趨而進,歷階而登,不盡一等,曰:「匹夫而營惑諸侯者罪當誅!請命有司!」有司加法焉,手足異處。景公懼而動,知義不若,歸而大恐,告其群臣曰:「魯以君子之道輔其君,而子獨以夷狄之道敎寡人,使得罪於魯君,為之奈何?」有司進對曰:「君子有過則謝以質,小人有過則謝以文。君若悼之,則謝以質。」於是齊侯乃歸所侵魯之鄆、汶陽、龜陰之田以謝過。 定公十三年夏,孔子言於定公曰:「臣無藏甲,大夫毋百雉之城。」使仲由為季氏宰,將墮三都。於是叔孫氏先墮郈。季氏將墮費,公山不狃、叔孫輒率費人襲魯。公與三子入於季氏之宮,登武子之臺。費人攻之,弗克,入及公側。孔子命申句須、樂頎下伐之,費人北。國人追之,敗諸姑蔑。二子奔齊,遂墮費。將墮成,公歛處父謂孟孫曰:「墮成,齊人必至於北門。且成,孟氏之保鄣,無成是無孟氏也。我將弗墮。」十二月,公圍成,弗克。 定公十四年,孔子年五十六,由大司寇行攝相事,有喜色。門人曰:「聞君子禍至不懼,福至不喜。」孔子曰:「有是言也。不曰『樂其以貴下人』乎?」於是誅魯大夫亂政者少正卯。與聞國政三月,粥羔豚者弗飾賈;男女行者別於塗;塗不拾遺;四方之客至乎邑者不求有司,皆予之以歸。 齊人聞而懼,曰:「孔子為政必霸,霸則吾地近焉,我之為先並矣。盍致地焉?」黎鉏曰:「請先嘗沮之;沮之而不可則致地,庸遲乎!」於是選齊國中女子好者八十人,皆衣文衣而舞康樂,文馬三十駟,遺魯君。陳女樂文馬於魯城南高門外,季桓子微服往觀再三,將受,乃語魯君為周道遊,往觀終日,怠於政事。子路曰:「夫子可以行矣。」孔子曰:「魯今且郊,如致膰乎大夫,則吾猶可以止。」桓子卒受齊女樂,三日不聽政;郊,又不致膰俎於大夫。孔子遂行,宿乎屯。而師己送,曰:「夫子則非罪。」孔子曰:「吾歌可夫?」歌曰:「彼婦之口,可以出走;彼婦之謁,可以死敗。蓋優哉遊哉,維以卒歲!」師己反,桓子曰:「孔子亦何言?」師己以實告。桓子喟然嘆曰:「夫子罪我以群婢故也夫!」 孔子遂適衞,主於子路妻兄顏濁鄒家。衞靈公問孔子:「居魯得祿幾何?」對曰:「奉粟六萬。」衞人亦致粟六萬。居頃之,或譖孔子於衞靈公。靈公使公孫餘假一出一入。孔子恐獲罪焉,居十月,去衞。 將適陳,過匡,顏刻為僕,以其策指之曰:「昔吾入此,由彼缺也。」匡人聞之,以為魯之陽虎。陽虎嘗暴匡人,匡人於是遂止孔子。孔子狀類陽虎,拘焉五日,顏淵後,子曰:「吾以汝為死矣。」顏淵曰:「子在,回何敢死!」匡人拘孔子益急,弟子懼。孔子曰:「文王既沒,文不在茲乎?天之將喪斯文也,後死者不得與於斯文也。天之未喪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孔子使從者為甯武子臣於衞,然後得去。 去即過蒲。月餘,反乎衞,主蘧伯玉家。靈公夫人有南子者,使人謂孔子曰:「四方之君子不辱欲與寡君為兄弟者,必見寡小君。寡小君願見。」孔子辭謝,不得已而見之。夫人在絺帷中。孔子入門,北面稽首。夫人自帷中再拜,環珮玉聲璆然。孔子曰:「吾鄉為弗見,見之禮答焉。」子路不說。孔子矢之曰:「予所不者,天厭之!天厭之!」居衞月餘,靈公與夫人同車,宦者雍渠參乘,出,使孔子為次乘,招搖市過之。孔子曰:「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於是醜之,去衞,過曹。是歲,魯定公卒。 孔子去曹適宋,與弟子習禮大樹下。宋司馬桓魋欲殺孔子,拔其樹。孔子去。弟子曰:「可以速矣。」孔子曰:「天生德於予,桓魋其如予何!」 孔子適鄭,與弟子相失,孔子獨立郭東門。鄭人或謂子貢曰:「東門有人,其顙似堯,其項類皋陶,其肩類子產,然自要以下不及禹三寸。纍纍若喪家之狗。」子貢以實告孔子。孔子欣然笑曰:「形狀,末也。而謂似喪家之狗,然哉!然哉!」 孔子遂至陳,主於司城貞子家。歲餘,吳王夫差伐陳,取三邑而去。趙鞅伐朝歌。楚圍蔡,蔡遷於吳。吳敗越王句踐會稽。 有隼集於陳廷而死,楛矢貫之,石砮,矢長尺有咫。陳湣公使使問仲尼。仲尼曰:「隼來遠矣,此肅慎之矢也。昔武王克商,通道九夷百蠻,使各以其方賄來貢,使無忘職業。於是肅慎貢楛矢石砮,長尺有咫。先王欲昭其令德,以肅慎矢分大姬,配虞胡公而封諸陳。分同姓以珍玉,展親;分異姓以遠職,使無忘服。故分陳以肅慎矢。」試求之故府,果得之。 孔子居陳三歲,會晉楚爭彊,更伐陳,及吳侵陳,陳常被寇。孔子曰:「歸與歸與!吾黨之小子狂簡,進取不忘其初。」於是孔子去陳。 過蒲,會公叔氏以蒲畔,蒲人止孔子。弟子有公良孺者,以私車五乘從孔子。其為人長賢,有勇力,謂曰:「吾昔從夫子遇難於匡,今又遇難於此,命也已。吾與夫子再罹難,寧鬬而死。」鬬甚疾。蒲人懼,謂孔子曰:「苟毋適衞,吾出子。」與之盟,出孔子東門。孔子遂適衞。子貢曰:「盟可負耶?」孔子曰:「要盟也,神不聽。」 衞靈公聞孔子來,喜,郊迎。問曰:「蒲可伐乎?」對曰:「可。」靈公曰:「吾大夫以為不可。今蒲,衞之所以待晉楚也,以衞伐之,無乃不可乎?」孔子曰:「其男子有死之志,婦人有保西河之志。吾所伐者不過四五人。」靈公曰:「善。」然不伐蒲。 靈公老,怠於政,不用孔子。孔子喟然歎曰:「苟有用我者,朞月而已,三年有成。」孔子行。 佛肸為中牟宰。趙簡子攻範、中行,伐中牟。佛肸畔,使人召孔子。孔子欲往。子路曰:「由聞諸夫子,『其身親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今佛肸親以中牟畔,子欲往,如之何?」孔子曰:「有是言也。不曰堅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淄。我豈匏瓜也哉,焉能繫而不食?」 孔子擊磬。有荷蕢而過門者,曰:「有心哉,擊磬乎!硜硜乎,莫己知也夫而已矣!」 孔子學鼓琴師襄子,十日不進。師襄子曰:「可以益矣。」孔子曰:「丘已習其曲矣,未得其數也。」有間,曰:「已習其數,可以益矣。」孔子曰:「丘未得其志也。」有間,曰:「已習其志,可以益矣。」孔子曰:「丘未得其為人也。」有間,有所穆然深思焉,有所怡然高望而遠志焉。曰:「丘得其為人,黯然而黑,幾然而長,眼如望羊,如王四國,非文王其誰能為此也!」師襄子闢席再拜,曰:「師蓋雲文王操也。」 孔子既不得用於衞,將西見趙簡子。至於河而聞竇鳴犢、舜華之死也,臨河而嘆曰:「美哉水,洋洋乎!丘之不濟此,命也夫!」子貢趨而進曰:「敢問何謂也?」孔子曰:「竇鳴犢,舜華,晉國之賢大夫也。趙簡子未得志之時,須此兩人而後從政;及其已得志,殺之乃從政。丘聞之也,刳胎殺夭則麒麟不至郊,竭澤涸漁則蛟龍不合陰陽,覆巢毀卵則鳳皇不翔。何則?君子諱傷其類也。夫鳥獸之於不義也尚知闢之,而況乎丘哉!」乃還息乎陬鄉,作為陬操以哀之。而反乎衞,入主蘧伯玉家。 他日,靈公問兵陳。孔子曰:「俎豆之事則嘗聞之,軍旅之事未之學也。」明日,與孔子語,見蜚鴈,仰視之,色不在孔子。孔子遂行,復如陳。 夏,衞靈公卒,立孫輒,是為衞出公。六月,趙鞅內太子蒯聵於戚。陽虎使太子絻,八人衰絰,偽自衞迎者,哭而入,遂居焉。冬,蔡遷於州來。是歲魯哀公三年,而孔子年六十矣。齊助衞圍戚,以衞太子蒯聵在故也。 夏,魯桓釐廟燔,南宮敬叔救火。孔子在陳,聞之,曰:「災必於桓釐廟乎?」已而果然。 秋,季桓子病,輦而見魯城,喟然嘆曰:「昔此國幾興矣,以吾獲罪於孔子,故不興也。」顧謂其嗣康子曰:「我即死,若必相魯;相魯,必召仲尼。」後數日,桓子卒,康子代立。已葬,欲召仲尼。公之魚曰:「昔吾先君用之不終,終為諸侯笑。今又用之,不能終,是再為諸侯笑。」康子曰:「則誰召而可?」曰:「必召冉求。」於是使使召冉求。冉求將行,孔子曰:「魯人召求,非小用之,將大用之也。」是日,孔子曰:「歸乎歸乎!吾黨之小子狂簡,斐然成章,吾不知所以裁之。」子貢知孔子思歸,送冉求,因誡曰「即用,以孔子為招」雲。 冉求既去,明年,孔子自陳遷於蔡。蔡昭公將如吳,吳召之也。前昭公欺其臣遷州來,後將往,大夫懼復遷,公孫翩射殺昭公。楚侵蔡。秋,齊景公卒。 明年,孔子自蔡如葉。葉公問政,孔子曰:「政在來遠附邇。」他日,葉公問孔子於子路,子路不對。孔子聞之,曰:「由,爾何不對曰『其為人也,學道不倦,誨人不厭,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雲爾。」 去葉,反於蔡。長沮、桀溺耦而耕,孔子以為隱者,使子路問津焉。長沮曰:「彼執輿者為誰?」子路曰:「為孔丘。」曰:「是魯孔丘與?」曰:「然。」曰:「是知津矣。」桀溺謂子路曰:「子為誰?」曰:「為仲由。」曰:「子,孔丘之徒與?」曰:「然。」桀溺曰:「悠悠者天下皆是也,而誰以易之?且與其從辟人之士,豈若從辟世之士哉!」耰而不輟。子路以告孔子,孔子憮然曰:「鳥獸不可與同群。天下有道,丘不與易也。」 他日,子路行,遇荷蓧丈人,曰:「子見夫子乎?」丈人曰:「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孰為夫子!」植其杖而芸。子路以告,孔子曰:「隱者也。」復往,則亡。 孔子遷於蔡三歲,吳伐陳。楚救陳,軍於城父。聞孔子在陳蔡之間,楚使人聘孔子。孔子將往拜禮,陳蔡大夫謀曰:「孔子賢者,所刺譏皆中諸侯之疾。今者久留陳蔡之間,諸大夫所設行皆非仲尼之意。今楚,大國也,來聘孔子。孔子用於楚,則陳蔡用事大夫危矣。」於是乃相與發徒役圍孔子於野。不得行,絕糧。從者病,莫能興。孔子講誦絃歌不衰。子路慍見曰:「君子亦有窮乎?」孔子曰:「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 子貢色作。孔子曰:「賜,爾以予為多學而識之者與?」曰:「然。非與?」孔子曰:「非也。予一以貫之。」 孔子知弟子有慍心,乃召子路而問曰:「《詩》雲『匪兕匪虎,率彼曠野』。吾道非邪?吾何為於此?」子路曰:「意者吾未仁邪?人之不我信也。意者吾未知邪?人之不我行也。」孔子曰:「有是乎!由,譬使仁者而必信,安有伯夷、叔齊?使知者而必行,安有王子比干?」 子路出,子貢入見。孔子曰:「賜,《詩》雲『匪兕匪虎,率彼曠野』。吾道非邪?吾何為於此?」子貢曰:「夫子之道至大也,故天下莫能容夫子。夫子蓋少貶焉?」孔子曰:「賜,良農能稼而不能為穡,良工能巧而不能為順。君子能脩其道,綱而紀之,統而理之,而不能為容。今爾不脩爾道而求為容。賜,而志不遠矣!」 子貢出,顏回入見。孔子曰:「回,《詩》雲『匪兕匪虎,率彼曠野』。吾道非邪?吾何為於此?」顏回曰:「夫子之道至大,故天下莫能容。雖然,夫子推而行之,不容何病,不容然後見君子!夫道之不脩也,是吾醜也。夫道既已大脩而不用,是有國者之醜也。不容何病,不容然後見君子!」孔子欣然而笑曰:「有是哉顏氏之子!使爾多財,吾為爾宰。」 於是使子貢至楚。楚昭王興師迎孔子,然後得免。 昭王將以書社地七百里封孔子。楚令尹子西曰:「王之使使諸侯有如子貢者乎?」曰:「無有。」「王之輔相有如顏回者乎?」曰:「無有。」「王之將率有如子路者乎?」曰:「無有。」「王之官尹有如宰予者乎?」曰:「無有。」「且楚之祖封於周,號為子男五十里。今孔丘述三五之法,明周召之業,王若用之,則楚安得世世堂堂方數千里乎?夫文王在豐,武王在鎬,百里之君卒王天下。今孔丘得據土壤,賢弟子為佐,非楚之福也。」昭王乃止。其秋,楚昭王卒於城父。 楚狂接輿歌而過孔子,曰:「鳳兮鳳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諫兮,來者猶可追也!已而已而,今之從政者殆而!」孔子下,欲與之言。趨而去,弗得與之言。 於是孔子自楚反乎衞。是歲也,孔子年六十三,而魯哀公六年也。 其明年,吳與魯會繒,徵百牢。太宰嚭召季康子。康子使子貢往,然後得已。 孔子曰:「魯衞之政,兄弟也。」是時,衞君輒父不得立,在外,諸侯數以為讓。而孔子弟子多仕於衞,衞君欲得孔子為政。子路曰:「衞君待子而為政,子將奚先?」孔子曰:「必也正名乎!」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何其正也?」孔子曰:「野哉由也!夫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事不成則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民無所錯手足矣。夫君子為之必可名,言之必可行。君子於其言,無所苟而已矣。」 其明年,冉有為季氏將師,與齊戰於郎,克之。季康子曰:「子之於軍旅,學之乎?性之乎?」冉有曰:「學之於孔子。」季康子曰:「孔子何如人哉?」對曰:「用之有名;播之百姓,質諸鬼神而無憾。求之至於此道,雖累千社,夫子不利也。」康子曰:「我欲召之,可乎?」對曰:「欲召之,則毋以小人固之,則可矣。」而衞孔文子將攻太叔,問策於仲尼。仲尼辭不知,退而命載而行,曰:「鳥能擇木,木豈能擇鳥乎!」文子固止。會季康子逐公華、公賓、公林,以幣迎孔子,孔子歸魯。 孔子之去魯凡十四歲而反乎魯。 魯哀公問政,對曰:「政在選臣。」季康子問政,曰:「舉直錯諸枉,則枉者直。」康子患盜,孔子曰:「苟子之不欲,雖賞之不竊。」然魯終不能用孔子,孔子亦不求仕。 孔子之時,周室微而禮樂廢,詩書缺。追跡三代之禮,序書傳,上紀唐虞之際,下至秦繆,編次其事。曰:「夏禮吾能言之,杞不足徵也。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徵也。足,則吾能徵之矣。」觀殷夏所損益,曰:「後雖百世可知也,以一文一質。周監二代,鬱郁乎文哉。吾從周。」故《書傳》、《禮記》自孔氏。 孔子語魯大師:「樂其可知也。始作翕如,縱之純如,皦如,繹如也,以成。」「吾自衞反魯,然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 古者詩三千餘篇,及至孔子,去其重,取可施於禮義,上採契后稷,中述殷周之盛,至幽厲之缺,始於衽席,故曰「關雎之亂以為風始,鹿鳴為小雅始,文王為大雅始,清廟為頌始」。三百五篇孔子皆絃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頌之音。禮樂自此可得而述,以備王道,成六藝。 孔子晚而喜易,序彖、繫、象、說卦、文言。讀易,韋編三絕。曰:「假我數年,若是,我於易則彬彬矣。」 孔子以詩書禮樂敎,弟子蓋三千焉,身通六藝者七十有二人。如顏濁鄒之徒,頗受業者甚眾。 孔子以四敎:文、行、忠、信。絕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所慎:齊、戰、疾。子罕言利與命與仁。不憤不啟,舉一隅不以三隅反,則弗復也。 其於鄉黨,恂恂似不能言者。其於宗廟朝廷,辯辯言,唯謹爾。朝,與上大夫言,誾誾如也;與下大夫言,侃侃如也。 入公門,鞠躬如也;趨進,翼如也。君召使儐,色勃如也。君命召,不俟駕行矣。 魚餒,肉敗,割不正,不食。席不正,不坐。食於有喪者之側,未嘗飽也。 是日哭,則不歌。見齊衰、瞽者,雖童子必變。 「三人行,必得我師。」「德之不脩,學之不講,聞義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憂也。」使人歌,善,則使復之,然後和之。 子不語:怪、力、亂、神。 子貢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聞也。夫子言天道與性命,弗可得聞也已。」顏淵喟然嘆曰:「仰之彌高,鑽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夫子循循然善誘人,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欲罷不能。既竭我才,如有所立,卓爾。雖欲從之,蔑由也已。」達巷黨人童子曰:「大哉孔子,博學而無所成名。」子聞之曰:「我何執?執御乎?執射乎?我執御矣。」牢曰:「子云『不試,故藝』。」 魯哀公十四年春,狩大野。叔孫氏車子鉏商獲獸,以為不祥。仲尼視之,曰:「麟也。」取之。曰:「河不出圖,雒不出書,吾已矣夫!」顏淵死,孔子曰:「天喪予!」及西狩見麟,曰:「吾道窮矣!」喟然嘆曰:「莫知我夫!」子貢曰:「何為莫知子?」子曰:「不怨天,不尤人,下學而上達,知我者其天乎!」 「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伯夷、叔齊乎!」謂「柳下惠、少連降志辱身矣」。謂「虞仲、夷逸隱居放言,行中清,廢中權」。「我則異於是,無可無不可。」 子曰:「弗乎弗乎,君子病沒世而名不稱焉。吾道不行矣,吾何以自見於後世哉?」乃因史記作春秋,上至隱公,下訖哀公十四年,十二公。據魯,親周,故殷,運之三代。約其文辭而指博。故吳楚之君自稱王,而春秋貶之曰「子」;踐土之會實召周天子,而春秋諱之曰「天王狩於河陽」:推此類以繩當世。貶損之義,後有王者舉而開之。春秋之義行,則天下亂臣賊子懼焉。 孔子在位聽訟,文辭有可與人共者,弗獨有也。至於為春秋,筆則筆,削則削,子夏之徒不能贊一辭。弟子受春秋,孔子曰:「後世知丘者以春秋,而罪丘者亦以春秋。」 明歲,子路死於衞。孔子病,子貢請見。孔子方負杖逍遙於門,曰:「賜,汝來何其晚也?」孔子因歎,歌曰:「太山壞乎!樑柱摧乎!哲人萎乎!」因以涕下。謂子貢曰:「天下無道久矣,莫能宗予。夏人殯於東階,周人於西階,殷人兩柱間。昨暮予夢坐奠兩柱之間,予始殷人也。」後七日卒。 孔子年七十三,以魯哀公十六年四月己丑卒。 哀公誄之曰:「旻天不弔,不愸遺一老,俾屏餘一人以在位,煢煢餘在疚。嗚呼哀哉!尼父,毋自律!」子貢曰:「君其不沒於魯乎!夫子之言曰:『禮失則昬,名失則愆。失志為昬,失所為愆。』生不能用,死而誄之,非禮也。稱『餘一人』,非名也。」 孔子葬魯城北泗上,弟子皆服三年。三年心喪畢,相訣而去,則哭,各復盡哀;或復留。唯子貢廬於冢上,凡六年,然後去。弟子及魯人往從冢而家者百有餘室,因命曰孔裡。魯世世相傳以歲時奉祠孔子冢,而諸儒亦講禮鄉飲大射於孔子冢。孔子冢大一頃。故所居堂弟子內,後世因廟藏孔子衣冠琴車書,至於漢二百餘年不絕。高皇帝過魯,以太牢祠焉。諸侯卿相至,常先謁然後從政。 孔子生鯉,字伯魚。伯魚年五十,先孔子死。 伯魚生伋,字子思,年六十二。嘗困於宋。子思作《中庸》。 子思生白,字子上,年四十七。子上生求,字子家,年四十五。子家生箕,字子京,年四十六。子京生穿,字子高,年五十一。子高生子慎,年五十七,嘗為魏相。 子慎生鮒,年五十七,為陳王涉博士,死於陳下。 鮒弟子襄,年五十七。嘗為孝惠皇帝博士,遷為長沙太守。長九尺六寸。 子襄生忠,年五十七。忠生武,武生延年及安國。安國為今皇帝博士,至臨淮太守,蚤卒。安國生卬,卬生驩。 太史公曰:《詩》有之:「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雖不能至,然心鄉往之。餘讀孔氏書,想見其為人。適魯,觀仲尼廟堂車服禮器,諸生以時習禮其家,餘祗回留之不能去雲。天下君王至於賢人眾矣,當時則榮,沒則已焉。孔子布衣,傳十餘世,學者宗之。自天子王侯,中國言六藝者折中於夫子,可謂至聖矣! 【索隱述贊】孔子之胄,出於商國。弗父能讓,正考銘勒。防叔來奔,鄒人掎足。尼丘誕聖,闕裡生德。七十升堂,四方取則。卯誅兩觀,攝相夾谷。歌鳳遽衰,泣麟何促!九流仰鏡,萬古欽躅。 fr:Mémoires historiques/47
史記三家註/卷048
75% {{header |title=史記卷四十八 |section=陳涉世家第十八【索隱】按:勝立數月而死,無後,亦稱「系家」者,以其所遣王侯將相竟滅秦,以其首事也。[【正義】勝立數月而死,無後,為世家者,以唱始起兵滅秦,雖不終享,亦世家之道也。] == 陳涉世家第十八 == ::索隱按:勝立數月而死,無後,亦稱「系家」者,以其所遣王侯將相竟滅秦,以其首事也。 陳勝者,陽城人也,字涉。吳廣者,陽夏人也,字叔。陳涉少時,嘗與人傭耕,輟耕之壟上,悵恨久之,曰:「苟富貴,無相忘。」庸者笑而應曰:「若為庸耕,何富貴也?」陳涉太息曰:「嗟乎,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 二世元年七月,發閭左適戍漁陽,九百人屯大澤鄉。集解徐廣曰:「在沛郡蘄縣。」陳勝、吳廣皆次當行,為屯長。會天大雨,道不通,度已失期。失期,法皆斬。陳勝、吳廣乃謀曰:「今亡亦死,舉大計亦死,等死,死國可乎?」陳勝曰:「天下苦秦久矣。吾聞二世少子也,不當立,當立者乃公子扶蘇。扶蘇以數諫故,上使外將兵。今或聞無罪,二世殺之。百姓多聞其賢,未知其死也。項燕為楚將,數有功,愛士卒,楚人憐之。或以為死,或以為亡。今誠以吾眾詐自稱公子扶蘇、項燕,為天下唱,宜多應者。」吳廣以為然。乃行卜。卜者知其指意,曰:「足下事皆成,有功。然足下卜之鬼乎!」陳勝、吳廣喜,念鬼,曰:「此教我先威眾耳。」乃丹書帛曰「陳勝王」,置人所罾魚腹中。卒買魚烹食,得魚腹中書,固以怪之矣。又閒令吳廣之次所旁叢祠中,夜篝火,狐鳴呼曰「大楚興,陳勝王」。卒皆夜驚恐。旦日,卒中往往語,皆指目陳勝。 吳廣素愛人,士卒多為用者。將尉醉,廣故數言欲亡,忿恚尉,令辱之,以激怒其眾。尉果笞廣。尉劍挺,廣起,奪而殺尉。陳勝佐之,並殺兩尉。召令徒屬曰:「公等遇雨,皆已失期,失期當斬。藉弟令毋斬,而戍死者固十六七。且壯士不死即已,死即舉大名耳,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徒屬皆曰:「敬受命。」乃詐稱公子扶蘇、項燕,從民欲也。袒右,稱大楚。為壇而盟,祭以尉首。陳勝自立為將軍,吳廣為都尉。攻大澤鄉,收而攻蘄。蘄下,乃令符離人葛嬰將兵徇蘄以東。攻銍、酇、苦、柘、譙皆下之。行收兵。比至陳,車六七百乘,騎千餘,卒數萬人。攻陳,陳守令皆不在,獨守丞與戰譙門中。弗勝,守丞死,乃入據陳。數日,號令召三老、豪傑與皆來會計事。三老、豪傑皆曰:「將軍身被堅執銳,伐無道,誅暴秦,復立楚國之社稷,功宜為王。」陳涉乃立為王,號為張楚。 當此時,諸郡縣苦秦吏者,皆刑其長吏,殺之以應陳涉。乃以吳叔為假王,監諸將以西擊滎陽。令陳人武臣、張耳、陳餘徇趙地,令汝陰人鄧宗徇九江郡。當此時,楚兵數千人為聚者,不可勝數。 葛嬰至東城,立襄彊為楚王。嬰後聞陳王已立,因殺襄彊,還報。至陳,陳王誅殺葛嬰。陳王令魏人周市北徇魏地。吳廣圍滎陽。李由為三川守,守滎陽,吳叔弗能下。陳王徵國之豪傑與計,以上蔡人房君蔡賜為上柱國。 周文,陳之賢人也,嘗為項燕軍視日,事春申君,自言習兵,陳王與之將軍印,西擊秦。行收兵至關,車千乘,卒數十萬,至戲,軍焉。秦令少府章邯免酈山徒、人奴產子生,悉發以擊楚大軍,盡敗之。周文敗,走出關,止次曹陽二三月。章邯追敗之,復走次澠池十餘日。章邯擊,大破之。周文自剄,軍遂不戰。 武臣到邯鄲,自立為趙王,陳餘為大將軍,張耳、召騷為左右丞相。陳王怒,捕繫武臣等家室,欲誅之。柱國曰:「秦未亡而誅趙王將相家屬,此生一秦也。不如因而立之。」陳王乃遣使者賀趙,而徙繫武臣等家屬宮中,而封耳子張敖為成都君,趣趙兵亟入關。趙王將相相與謀曰:「王王趙,非楚意也。楚已誅秦,必加兵於趙。計莫如毋西兵,使使北徇燕地以自廣也。趙南據大河,北有燕、代,楚雖勝秦,不敢制趙。若楚不勝秦,必重趙。趙乘秦之獘,可以得志於天下。」趙王以為然,因不西兵,而遣故上谷卒史韓廣將兵北徇燕地。 燕故貴人豪傑謂韓廣曰:「楚已立王,趙又已立王。燕雖小,亦萬乘之國也,願將軍立為燕王。」韓廣曰:「廣母在趙,不可。」燕人曰:「趙方西憂秦,南憂楚,其力不能禁我。且以楚之彊,不敢害趙王將相之家,趙獨安敢害將軍之家!」韓廣以為然,乃自立為燕王。居數月,趙奉燕王母及家屬歸之燕。 當此之時,諸將之徇地者,不可勝數。周市北徇地至狄,狄人田儋殺狄令,自立為齊王,以齊反擊周市。市軍散,還至魏地,欲立魏後故甯陵君咎為魏王。時咎在陳王所,不得之魏。魏地已定,欲相與立周市為魏王,周市不肯。使者五反,陳王乃立甯陵君咎為魏王,遣之國。周市卒為相。 將軍田臧等相與謀曰:「周章軍已破矣,秦兵旦暮至,我圍滎陽城弗能下,秦軍至,必大敗。不如少遺兵,足以守熒滎陽,悉精兵迎秦軍。今假王驕,不知兵權,不可與計,非誅之,事恐敗。」因相與矯王令以誅吳叔,獻其首於陳王。陳王使使賜田臧楚令尹印,使為上將。田臧乃使諸將李歸等守滎陽城,自以精兵西迎秦軍於敖倉。與戰,田臧死,軍破。章邯進兵擊李歸等滎陽下,破之,李歸等死。 陽城人鄧說將兵居郯,章邯別將擊破之,鄧說軍散走陳。銍人伍徐將兵居許,章邯擊破之,伍徐軍皆散走陳。陳王誅鄧說。 陳王初立時,陵人秦嘉、銍人董緤、符離人朱雞石、取慮人鄭布、徐人丁疾等皆特起,將兵圍東海守慶於郯。陳王聞,乃使武平君畔為將軍,監郯下軍。秦嘉不受命,嘉自立為大司馬,惡屬武平君。告軍吏曰:「武平君年少,不知兵事,勿聽!」因矯以王命殺武平君畔。 章邯已破伍徐,擊陳,柱國房君死。章邯又進兵擊陳西張賀軍。陳王出監戰,軍破,張賀死。 臘月,陳王之汝陰,還至下城父,其御莊賈殺以降秦。陳勝葬碭,謚曰隱王。 陳王故涓人將軍呂臣為倉頭軍,起新陽,攻陳下之,殺莊賈,復以陳為楚。 初,陳王至陳,令銍人宋留將兵定南陽,入武關。留已徇南陽,聞陳王死,南陽復為秦。宋留不能入武關,乃東至新蔡,遇秦軍,宋留以軍降秦。秦傳留至鹹陽,車裂留以徇。 秦嘉等聞陳王軍破出走,乃立景駒為楚王,引兵之方與,欲擊秦軍定陶下。使公孫慶使齊王,欲與併力俱進。齊王曰:「聞陳王戰敗,不知其死生,楚安得不請而立王!」公孫慶曰:「齊不請楚而立王,楚何故請齊而立王!且楚首事,當令於天下。」田儋誅殺公孫慶。 秦左右校復攻陳,下之。呂將軍走,收兵復聚。鄱盜當陽君黥布之兵相收,復擊秦左右校,破之青波,復以陳為楚。會項梁立懷王孫心為楚王。 陳勝王凡六月。已為王,王陳。其故人嘗與庸耕者聞之,之陳,扣宮門曰:「吾欲見涉。」宮門令欲縛之。自辯數,乃置,不肯為通。陳王出,遮道而呼涉。陳王聞之,乃召見,載與俱歸。入宮,見殿屋帷帳,客曰:「夥頤!涉之為王沈沈者!」楚人謂多為夥,故天下傳之,夥涉為王,由陳涉始。客出入愈益發舒,言陳王故情。或說陳王曰:「客愚無知,顓妄言,輕威。」陳王斬之。諸陳王故人皆自引去,由是無親陳王者。陳王以朱房為中正,胡武為司過,主司群臣。諸將徇地,至,令之不是者,繫而罪之,以苛察為忠。其所不善者,弗下吏,輒自治之。陳王信用之。諸將以其故不親附,此其所以敗也。 陳勝雖已死,其所置遣侯王將相竟亡秦,由涉首事也。高祖時為陳涉置守冢三十家碭,至今血食。 「施及孝文王、莊襄王,享國之日淺,國家無事。 :索隱述贊天下匈匈,海內乏主,掎鹿爭捷,瞻烏爰處。陳勝首事,厥號張楚。鬼怪是憑,鴻鵠自許。葛嬰東下,周文西拒。始親朱房,又任胡武。夥頤見殺,腹心不與。莊賈何人,反噬城父!
史記/卷049
../ 自古受命帝王及繼體守文之君,非獨內德茂也,蓋亦有外戚之助焉。夏之興也以塗山,而桀之放也以末喜。殷之興也以有娀,紂之殺也嬖妲己。周之興也以姜原及大任,而幽王之禽也淫於褒姒。故易基乾坤,詩始關雎,書美釐降,春秋譏不親迎。夫婦之際,人道之大倫也。禮之用,唯婚姻為兢兢。夫樂調而四時和,陰陽之變,萬物之統也。可不慎與?人能弘道,無如命何。甚哉,妃匹之愛,君不能得之於臣,父不能得之於子,況卑下乎!既驩合矣,或不能成子姓;能成子姓矣,或不能要其終:豈非命也哉?孔子罕稱命,蓋難言之也。非通幽明之變,惡能識乎性命哉? 太史公曰:秦以前尚略矣,其詳靡得而記焉。漢興,呂娥姁為高祖正後,男為太子。及晚節色衰愛弛,而戚夫人有寵,其子如意幾代太子者數矣。及高祖崩,呂后夷戚氏,誅趙王,而高祖後宮唯獨無寵疏遠者得無恙。 呂后長女為宣平侯張敖妻,敖女為孝惠皇后。呂太后以重親故,欲其生子萬方,終無子,詐取後宮人子為子。及孝惠帝崩,天下初定未久,繼嗣不明。於是貴外家,王諸呂以為輔,而以呂祿女為少帝后,欲連固根本牢甚,然無益也。 高後崩,合葬長陵。祿、產等懼誅,謀作亂。大臣徵之,天誘其統,卒滅呂氏。唯獨置孝惠皇后居北宮。迎立代王,是為孝文帝,奉漢宗廟。此豈非天邪?非天命孰能當之? == 薄太后 == 薄太后,父吳人,姓薄氏,秦時與故魏王宗家女魏媼通,生薄姬,而薄案死山陰,因葬焉。 及諸侯畔秦,魏豹立為魏王,而魏媼內其女於魏宮。媼之許負所相,相薄姬,雲當生天子。是時項羽方與漢王相距滎陽,天下未有所定。豹初與漢擊楚,及聞許負言,心獨喜,因背漢而畔,中立,更與楚連和。漢使曹參等擊虜魏王豹,以其國為郡,而薄姬輸織室。豹已死,漢王入織室,見薄姬有色,詔內後宮,歲餘不得幸。始姬少時,與管夫人、趙子兒相愛,約曰:「先貴無相忘。」已而管夫人、趙子兒先幸漢王。漢王坐河南宮成皋臺,此兩美人相與笑薄姬初時約。漢王聞之,問其故,兩人具以實告漢王。漢王心慘然,憐薄姬,是日召而幸之。薄姬曰:「昨暮夜妾夢蒼龍據吾腹。」高帝曰:「此貴徵也,吾為女遂成之。」一幸生男,是為代王。其後薄姬希見高祖。 高祖崩,諸御幸姬戚夫人之屬,呂太后怒,皆幽之,不得出宮。而薄姬以希見故,得出,從子之代,為代王太后。太后弟薄昭從如代。 代王立十七年,高後崩。大臣議立後,疾外家呂氏彊,皆稱薄氏仁善,故迎代王,立為孝文皇帝,而太后改號曰皇太后,弟薄昭封為軹侯。 薄太后母亦前死,葬櫟陽北。於是乃追尊薄案為靈文侯,會稽郡置園邑三百家,長丞已下吏奉守冢,寢廟上食祠如法。而櫟陽北亦置靈文侯夫人園,如靈文侯園儀。薄太后以為母家魏王後,早失父母,其奉薄太后諸魏有力者,於是召復魏氏,[及尊]賞賜各以親疏受之。薄氏侯者凡一人。 薄太后後文帝二年,以孝景帝前二年崩,葬南陵。以呂后會葬長陵,故特自起陵,近孝文皇帝霸陵。 == 竇太后 == 竇太后,趙之清河觀津人也。呂太后時,竇姬以良家子入宮侍太后。太后出宮人以賜諸王,各五人,竇姬與在行中。竇姬家在清河,欲如趙近家,請其主遣宦者吏:「必置我籍趙之伍中。」宦者忘之,誤置其籍代伍中。籍奏,詔可,當行。竇姬涕泣,怨其宦者,不欲往,相彊,乃肯行。至代,代王獨幸竇姬,生女嫖,後生兩男。而代王王后生四男。先代王未入立為帝而王后卒。及代王立為帝,而王后所生四男更病死。孝文帝立數月,公卿請立太子,而竇姬長男最長,立為太子。立竇姬為皇后,女嫖為長公主。其明年,立少子武為代王,已而又徙梁,是為梁孝王。 竇皇后親蚤卒,葬觀津。於是薄太后乃詔有司,追尊竇後父為安成侯,母曰安成夫人。令清河置園邑二百家,長丞奉守,比靈文園法。 竇皇后兄竇長君,弟曰竇廣國,字少君。少君年四五歲時,家貧,為人所略賣,其家不知其處。傳十餘家,至宜陽,為其主入山作炭,(寒)[暮]臥岸下百餘人,岸崩,盡壓殺臥者,少君獨得脫,不死。自卜數日當為侯,從其家之長安。聞竇皇后新立,家在觀津,姓竇氏。廣國去時雖小,識其縣名及姓,又常與其姊採桑墮,用為符信,上書自陳。竇皇后言之於文帝,召見,問之,具言其故,果是。又復問他何以為驗?對曰:「姊去我西時,與我決於傳舍中,丐沐沐我,請食飯我,乃去。」於是竇後持之而泣,泣涕交橫下。侍御左右皆伏地泣,助皇后悲哀。乃厚賜田宅金錢,封公昆弟,家於長安。 絳侯、灌將軍等曰:「吾屬不死,命乃且縣此兩人。兩人所出微,不可不為擇師傅賓客,又復效呂氏大事也。」於是乃選長者士之有節行者與居。竇長君、少君由此為退讓君子,不敢以尊貴驕人。 竇皇后病,失明。文帝幸邯鄲慎夫人、尹姬,皆毋子。孝文帝崩,孝景帝立,乃封廣國為章武侯。長君前死,封其子彭祖為南皮侯。吳楚反時,竇太后從昆弟子竇嬰,任俠自喜,將兵,以軍功為魏其侯。竇氏凡三人為侯。 竇太后好黃帝、老子言,帝及太子諸竇不得不讀黃帝、老子,尊其術。竇太后後孝景帝六歲(建元六年)崩,合葬霸陵。遺詔盡以東宮金錢財物賜長公主嫖。 == 王太后 == 王太后,槐裡人,母曰臧兒。臧兒者,故燕王臧荼孫也。臧兒嫁為槐裡王仲妻,生男曰信,與兩女。而仲死,臧兒更嫁長陵田氏,生男蚡、勝。臧兒長女嫁為金王孫婦,生一女矣,而臧兒卜筮之,曰兩女皆當貴。因欲奇兩女,乃奪金氏。金氏怒,不肯予決,乃內之太子宮。太子幸愛之,生三女一男。男方在身時,王美人夢日入其懷。以告太子,太子曰:「此貴徵也。」未生而孝文帝崩,孝景帝即位,王夫人生男。 先是臧兒又入其少女兒姁,兒姁生四男。景帝為太子時,薄太后以薄氏女為妃。及景帝立,立妃曰薄皇后。皇后毋子,毋寵。薄太后崩,廢薄皇后。 景帝長男榮,其母栗姬。栗姬,齊人也。立榮為太子。長公主嫖有女,欲予為妃。栗姬妒,而景帝諸美人皆因長公主見景帝,得貴幸,皆過栗姬,栗姬日怨怒,謝長公主,不許。長公主欲予王夫人,王夫人許之。長公主怒,而日讒栗姬短於景帝曰:「栗姬與諸貴夫人幸姬會,常使侍者祝唾其背,挾邪媚道。」景帝以故望之。 景帝嘗體不安,心不樂,屬諸子為王者於栗姬,曰:「百歲後,善視之。」栗姬怒,不肯應,言不遜。景帝恚,心嗛之而未發也。 長公主日譽王夫人男之美,景帝亦賢之,又有曩者所夢日符,計未有所定。王夫人知帝望栗姬,因怒未解,陰使人趣大臣立栗姬為皇后。大行奏事畢,曰:「『子以母貴,母以子貴』,今太子母無號,宜立為皇后。」景帝怒曰:「是而所宜言邪!」遂案誅大行,而廢太子為臨江王。栗姬愈恚恨,不得見,以憂死。卒立王夫人為皇后,其男為太子,封皇后兄信為蓋侯。 景帝崩,太子襲號為皇帝。尊皇太后母臧兒為平原君。封田蚡為武安侯,勝為周陽侯。 景帝十三男,一男為帝,十二男皆為王。而兒姁早卒,其四子皆為王。王太后長女號日平陽公主,次為南宮公主,次為林慮公主。 蓋侯信好酒。田蚡、勝貪,巧於文辭。王仲蚤死,葬槐裡,追尊為共侯,置園邑二百家。及平原君卒,從田氏葬長陵,置園比共侯園。而王太后後孝景帝十六歲,以元朔四年崩,合葬陽陵。王太后家凡三人為侯。 == 衛皇后 == 衛皇后字子夫,生微矣。蓋其家號曰衛氏,出平陽侯邑。子夫為平陽主謳者。武帝初即位,數歲無子。平陽主求諸良家子女十餘人,飾置家。武帝祓霸上還,因過平陽主。主見所侍美人。上弗說。既飲,謳者進,上望見,獨說衛子夫。是日,武帝起更衣,子夫侍尚衣軒中,得幸。上還坐,驩甚。賜平陽主金千斤。主因奏子夫奉送入宮。子夫上車,平陽主拊其背曰:「行矣,彊飯,勉之!即貴,無相忘。」入宮歲餘,竟不復幸。武帝擇宮人不中用者,斥出歸之。衛子夫得見,涕泣請出。上憐之,復幸,遂有身,尊寵日隆。召其兄衛長君弟青為侍中。而子夫後大幸,有寵,凡生三女一男。男名據。 初,上為太子時,娶長公主女為妃。立為帝,妃立為皇后,姓陳氏,無子。上之得為嗣,大長公主有力焉,以故陳皇后驕貴。聞衛子夫大幸,恚,幾死者數矣。上愈怒。陳皇后挾婦人媚道,其事頗覺,於是廢陳皇后,而立衛子夫為皇后。 陳皇后母大長公主,景帝姊也,數讓武帝姊平陽公主曰:「帝非我不得立,已而棄捐吾女,壹何不自喜而倍本乎!」平陽公主曰:「用無子故廢耳。」陳皇后求子,與醫錢凡九千萬,然竟無子。 衛子夫已立為皇后,先是衛長君死,乃以衛青為將軍,擊胡有功,封為長平侯。青三子在襁褓中,皆封為列侯。及衛皇后所謂姊衛少兒,少兒生子霍去病,以軍功封冠軍侯,號驃騎將軍。青號大將軍。立衛皇后子據為太子。衛氏枝屬以軍功起家,五人為侯。 及衛後色衰,趙之王夫人幸,有子,為齊王。 王夫人蚤卒。而中山李夫人有寵,有男一人,為昌邑王。 李夫人蚤卒,其兄李延年以音幸,號協律。協律者,故倡也。兄弟皆坐姦,族。是時其長兄廣利為貳師將軍,伐大宛,不及誅,還,而上既夷李氏,後憐其家,乃封為海西侯。 他姬子二人為燕王、廣陵王。其母無寵,以憂死。 及李夫人卒,則有尹婕妤之屬,更有寵。然皆以倡見,非王侯有土之士女,不可以配人主也。 褚先生曰:臣為郎時,問習漢家故事者鐘離生。曰:王太后在民閒時所生(子)[一]女者,父為金王孫。王孫已死,景帝崩後,武帝已立,王太后獨在。而韓王孫名嫣素得幸武帝,承閒白言太后有女在長陵也。武帝曰:「何不蚤言!」乃使使往先視之,在其家。武帝乃自往迎取之。蹕道,先驅旄騎出橫城門,乘輿馳至長陵。當小市西入裡,裡門閉,暴開門,乘輿直入此裡,通至金氏門外止,使武騎圍其宅,為其亡走,身自往取不得也。即使左右群臣入呼求之。家人驚恐,女亡匿內中床下。扶持出門,令拜謁。武帝下車泣曰:「嚄!大姊,何藏之深也!」詔副車載之,迴車馳還,而直入長樂宮。行詔門著引籍,通到謁太后。太后曰:「帝倦矣,何從來?」帝曰:「今者至長陵得臣姊,與俱來。」顧曰:「謁太后!」太后曰:「女某邪?」曰:「是也。」太后為下泣,女亦伏地泣。武帝奉酒前為壽,奉錢千萬,奴婢三百人,公田百頃,甲第,以賜姊。太后謝曰:「為帝費焉。」於是召平陽主、南宮主、林慮主三人俱來謁見姊,因號曰修成君。有子男一人,女一人。男號為修成子仲,女為諸侯王王后。此二子非劉氏,以故太后憐之。修成子仲驕恣,陵折吏民,皆患苦之。 衛子夫立為皇后,後弟衛青字仲卿,以大將軍封為長平侯。四子,長子伉為侯世子,侯世子常侍中,貴幸。其三弟皆封為侯,各千三百戶,一曰陰安侯,二曰發幹侯,三曰宜春侯,貴震天下。天下歌之曰:「生男無喜,生女無怒,獨不見衛子夫霸天下!」 是時平陽主寡居,當用列侯尚主。主與左右議長安中列侯可為夫者,皆言大將軍可。主笑曰:「此出吾家,常使令騎從我出入耳,柰何用為夫乎?」左右侍御者曰:「今大將軍姊為皇后,三子為侯,富貴振動天下,主何以易之乎?」於是主乃許之。言之皇后,令白之武帝,乃詔衛將軍尚平陽公主焉。 褚先生曰:丈夫龍變。傳曰:「蛇化為龍,不變其文;家化為國,不變其姓。」丈夫當時富貴,百惡滅除,光耀榮華,貧賤之時何足累之哉! 武帝時,幸夫人尹婕妤。邢夫人號娙娥,眾人謂之「娙何」。娙何秩比中二千石,容華秩比二千石,婕妤秩比列侯。常從婕妤遷為皇后。 尹夫人與邢夫人同時並幸,有詔不得相見。尹夫人自請武帝,願望見邢夫人,帝許之。即令他夫人飾,從御者數十人,為邢夫人來前。尹夫人前見之,曰:「此非邢夫人身也。」帝曰:「何以言之?」對曰:「視其身貌形狀,不足以當人主矣。」於是帝乃詔使邢夫人衣故衣,獨身來前。尹夫人望見之,曰:「此真是也。」於是乃低頭俛而泣,自痛其不如也。諺曰:「美女入室,惡女之仇。」 褚先生曰:浴不必江海,要之去垢;馬不必騏驥,要之善走;士不必賢世,要之知道;女不必貴種,要之貞好。傳曰:「女無美惡,入室見妒;士無賢不肖,入朝見嫉。」美女者,惡女之仇。豈不然哉! == 鉤弋夫人 == 鉤弋夫人姓趙氏,河閒人也。得幸武帝,生子一人,昭帝是也。武帝年七十,乃生昭帝。昭帝立時,年五歲耳。 衛太子廢後,未復立太子。而燕王旦上書,願歸國入宿衛。武帝怒,立斬其使者於北闕。 上居甘泉宮,召畫工圖畫周公負成王也。於是左右群臣知武帝意欲立少子也。後數日,帝譴責鉤弋夫人。夫人脫簪珥叩頭。帝曰:「引持去,送掖庭獄!」夫人還顧,帝曰:「趣行,女不得活!」夫人死雲陽宮。時暴風揚塵,百姓感傷。使者夜持棺往葬之,封識其處。其後帝閒居,問左右曰:「人言云何?」左右對曰:「人言且立其子,何去其母乎?」帝曰:「然。是非兒曹愚人所知也。往古國家所以亂也,由主少母壯也。女主獨居驕蹇,淫亂自恣,莫能禁也。女不聞呂后邪?」故諸為武帝生子者,無男女,其母無不譴死,豈可謂非賢聖哉!昭然遠見,為後世計慮,固非淺聞愚儒之所及也。謚為「武」,豈虛哉! fr:Mémoires historiques/49
史記/卷050
../__TOC__ == 劉交 == 劉交 楚元王劉交者,高祖之同母少弟也,字遊。 高祖兄弟四人,長兄伯,伯蚤卒。始高祖微時,嘗闢事,時時與賓客過巨嫂食。嫂厭叔,叔與客來,嫂詳為羹盡,櫟釜,賓客以故去。已而視釜中尚有羹,高祖由此怨其嫂。及高祖為帝,封昆弟,而伯子獨不得封。太上皇以為言,高祖曰:「某非忘封之也,為其母不長者耳。」於是乃封其子信為羹頡侯。而王次兄仲於代。 高祖六年,已禽楚王韓信於陳,乃以弟交為楚王,都彭城。即位二十三年卒,子夷王郢立。夷王四年卒,子王戊立。 王戊立二十年,冬,坐為薄太后服私姦,削東海郡。春,戊與吳王合謀反,其相張尚、太傅趙夷吾諫,不聽。戊則殺尚、夷吾,起兵與吳西攻梁,破棘壁。至昌邑南,與漢將周亞夫戰。漢絕吳楚糧道,士卒饑,吳王走,楚王戊自殺,軍遂降漢。 漢已平吳楚,孝景帝欲以德侯子續吳,以元王子禮續楚。竇太后曰:「吳王,老人也,宜為宗室順善。今乃首率七國,紛亂天下,柰何續其後!」不許吳,許立楚後。是時禮為漢宗正。乃拜禮為楚王,奉元王宗廟,是為楚文王。 文王立三年卒,子安王道立。安王二十二年卒,子襄王注立。襄王立十四年卒,子王純代立。王純立,地節二年,中人上書告楚王謀反,王自殺,國除,入漢為彭城郡。 == 劉遂 == 劉遂 (趙王) 趙王劉遂者,其父高祖中子,名友,謚曰「幽」。幽王以憂死,故為「幽」。高后王呂祿於趙,一歲而高後崩。大臣誅諸呂呂祿等,乃立幽王子遂為趙王。 孝文帝即位二年,立遂弟闢彊,取趙之河閒郡為河閒王,(以)[是]為文王。立十三年卒,子哀王福立。一年卒,無子,絕後,國除,入於漢。 遂既王趙二十六年,孝景帝時坐晁錯以適削趙王常山之郡。吳楚反,趙王遂與合謀起兵。其相建德、內史王悍諫,不聽。遂燒殺建德、王悍,發兵屯其西界,欲待吳與俱西。北使匈奴,與連和攻漢。漢使曲周侯酈寄擊之。趙王遂還,城守邯鄲,相距七月。吳楚敗於梁,不能西。匈奴聞之,亦止,不肯入漢邊。欒布自破齊還,乃並兵引水灌趙城。趙城壞,趙王自殺,邯鄲遂降。趙幽王絕後。 ==評論== 太史公曰:國之將興,必有禎祥,君子用而小人退。國之將亡,賢人隱,亂臣貴。使楚王戊毋刑申公,遵其言,趙任防與先生,豈有篡殺之謀,為天下僇哉?賢人乎,賢人乎!非質有其內,惡能用之哉?甚矣,「安危在出令,存亡在所任」,誠哉是言也! 【索隱述贊】漢封同姓,楚有令名。既滅韓信,王於彭城。穆生置醴,韋孟作程。王戊棄德,與吳連兵。太后命禮,為楚罪輕。文襄繼立,世挺才英。如何趙遂,代殞厥聲!興亡之兆,所任宜明。 fr:Mémoires historiques/50
谿山琴況
谿山琴況 ===一曰和=== 稽古至聖。心通造化。德協神人。理一身之性情。以理天下人之性情。於是製之為琴。其所首重者和也。和之始。先以正調品弦。循徽協聲。辨之在指。審之在聽。此所謂以和感。以和應也。和也者。其眾音之窾會。而優柔平中之橐籥乎。論和以散和為上。按和為次。散和者。不按而調。右指控弦。迭為賓主。剛柔相濟。損益相加。是謂至和。按和者。左按右撫。以九應律。以十應呂。而音乃和於徽矣。設按有不齊。徽有不準。得和之似。而非真和。必以泛音辨之。如泛尚未和。則又用按復調。一按一泛。互相參究。而弦始有真和。吾復求其所以和者三。曰弦與指合。指與音合。音與意合。而和至矣。夫弦有性。欲順而忌逆。欲實而忌虛。若綽者注之。上者下之。則不順。按未重。動未堅。則不實。故指下過弦。慎勿鬆起。弦上遞指。尤欲無跡。往來動宕。恰如膠漆。則弦與指和矣。音有律。或在徽。或不在徽。固有分數以定位。若混而不明。和於何出。篇中有度。句中有候。字中有肯。音理甚微。若紊而無序。和又何生。究心於此者。細辨其吟猱以協之。綽注以適之。輕重緩急以節之。務令宛轉成韻。曲得其情。則指與音和矣。音從意轉。意先乎音。音隨乎意。將眾妙歸焉。故欲用其意必先練其音。練其音而後能洽其意。如右之撫也弦。欲重而不虐。輕而不鄙。疾而不促。緩而不弛。左之按弦也。若吟若猱。圓而無礙。以綽以注。定而可伸。紆迴曲折。疏而實密。抑揚起伏。斷而復聯。此皆以音之精義。而應乎意之深微也。其有得之弦外者。與山相映發。而巍巍影現。與水相涵濡。而洋洋惝恍。暑可變也。虛堂疑雪。寒可回也。草閣流春。其無盡藏。不可思議。則音與意合。莫知其然而然矣。要之神閒氣靜。藹然醉心。太和鼓鬯。心手自知。未可一二而為言也。大音希聲。古道難復。不以性情中和相遇。而以為是技也。斯愈久而愈失其傳矣。 ===一曰靜=== 撫琴卜靜處亦何難。獨難於運指之靜。然指動而求聲。惡乎得靜。餘則曰。政在聲中求靜耳。聲厲則知指躁。聲粗則知指濁。聲希則知指靜。此審音之道也。蓋靜由中出。聲自心生。苟心有雜擾。手有物撓。以之撫琴。安能得靜。惟涵養之士。澹泊寧靜。心無塵翳。指有餘閒。與論希聲之理。悠然可得矣。所謂希者至靜之極。通乎杳渺。出有入無。而遊神於羲皇之上者也。約其下指功夫。一在調氣。一在練指。調氣則神自靜。練指則音自靜。如爇妙香者。含其煙而吐霧。滌岕茗者。蕩其濁而瀉清。取靜音亦然。雪其躁氣。釋其競心。指下掃盡炎囂。弦上恰存貞潔。故雖急而不亂。多而不繁。淵深在中。清光發外。有道之士。當自得之。 ===一曰清=== 語曰彈琴不清。不如彈箏。言失雅也。故清者大雅之原本。而為聲音之主宰。地不僻則不清。琴不實則不清。弦不潔則不清。心不靜則不清。氣不肅則不清。皆清之至要者也。而指上之清尤為最。指求其勁。按求其實。則清音始出。手不下徽。彈不柔懦。則清音並發。而又挑必甲尖。弦必懸落。則清音益妙。兩手如鸞鳳和鳴。不染纖毫濁氣。厝指如敲金戛石。傍弦絕無客聲。此則練其清骨以超乎諸音之上矣。究夫曲調之清。則最忌連連彈去。亟亟求完。但欲熱鬧娛耳。不知意趣何在。斯則流於濁矣。故欲得其清調者。必以貞靜宏遠為度。然後按以氣候。從容宛轉。候宜逗留。則將少息以俟之。候宜堅促。則用疾急以迎之。是以節奏有遲速之辨。吟猱有緩急之別。章句必欲分明。聲調愈欲疏越。皆是一度一候。以全其終曲之雅趣。試一聽之。則澄然秋潭。皎然寒月。湱然山濤。幽然谷應。始知弦上有此一種情況。真令人心骨俱冷。體氣欲仙矣。 ===一曰遠=== 遠與遲似而實與遲異。遲以氣用。遠以神行。故氣有候而神無候。會遠於候之中。則氣為之使。達遠於候之外。則神為之君。至於神遊氣化。而意之所之。元之又元。時為岑寂也。若遊峨嵋之雪;時為流逝也。若在洞庭之波。倏緩倏速。莫不有遠之微至。蓋音至於遠。境入希夷。非知音未易知。而中獨有悠悠不已之志。吾故曰。求之弦中如不足。得之弦外則有餘也。 ===一曰古=== 樂志曰。琴有正聲。有閒聲。其聲正直和雅。合於律呂。謂之正聲。此雅頌之音。古樂之作也。其聲間雜繁促。不協律呂。謂之閒聲。此鄭衛之音。俗樂之作也。雅頌之音理而民正。鄭衛之曲動而心淫。然則如之何而可就正乎。必也黃鍾以生之。中正以平之。確乎鄭衛不能入也。按此論則琴固有時古之辨矣。大都聲爭而媚耳者。吾知其時也。音澹而會心者。吾知其古也。而音出於聲。聲先敗則不可復求於音。故媚耳之聲不特為其疾速也。為其遠於大雅也。會心之音非獨為其延緩也。為其淪於俗響也。俗響不入。淵乎大雅。則其聲不爭。而音自古矣。然粗率疑於古樸。疏慵疑於沖澹。似超於時。而實病於古。病於古與病於時者。奚以異。必融其粗率。振其疏慵。而後下指不落時調。其為音也寬裕溫龐。不事小巧。而古雅自見。一室之中宛在深山邃谷。老木寒泉。風聲簌簌。令人有遺世獨立之思。此能進於古者矣。 ===一曰澹=== 絃索之行於世也。其聲艷而可悅也。獨琴之為器。焚香靜對。不入歌舞場中。琴之為音。孤高岑寂。不雜絲竹伴內。清泉白石。皓月疏風。翛翛自得。使聽之者遊思縹緲。娛樂之心不知何去。斯之謂澹。舍艷而相遇於澹者。世之高人韻士也。而澹固未易言也。祛邪而存正。黜俗而歸雅。舍媚而還淳。不著意於澹而澹之妙自臻。夫琴之母音本自澹也。製之為操。其文情沖乎澹也。吾調之以澹。合乎古人。不必諧於眾也。每山居深靜。林木扶蘇。清風入弦。絕去炎囂。虛徐其韻。所出皆至音。所得皆真趣。不禁怡然吟賞。喟然雲。吾愛此情。不絿不競。吾愛此味。如雪如冰。吾愛此響。松之風而竹之雨。澗之滴而波之濤也。有寤寐於澹之中而已矣。 ===一曰恬=== 諸聲澹則無味。琴聲澹則益有味。味者何。恬是已。味從氣出。故恬也。夫恬不易生。淡不易到。唯操至妙來則可澹。澹至妙來則生恬。恬至妙來則愈淡而不厭。故於興到而不自縱。氣到而不自豪。情到而不自擾。意到而不自濃。及睨其下指也。具見君子之質。沖然有德之養。絕無雄競柔媚態。不味而味。則為水中之乳泉。不馥而馥。則為蕊中之蘭茞。吾於此參之。恬味得矣。 ===一曰逸=== 先正雲。以無累之神合有道之器。非有逸緻者則不能也。第其人必具超逸之品。故自發超逸之音。本從性天流出。而亦陶冶可到。如道人彈琴。琴不清亦清。朱紫陽曰。古樂雖不可得而見。但誠實人彈琴便雍容平淡。故當先養其琴度。而次養其手指。則形神並潔。逸氣漸來。臨緩則將舒緩而多韻。處急則猶運急而不乘。有一種安閒自如之景象。盡是瀟灑不群之天趣所為。得之心而應之手。聽其音而得其人。此逸所徵也。 ===一曰雅=== 古人之於詩則曰風雅。於琴則曰大雅。自古音淪沒。即有繼空谷之響。未免郢人寡和。則且苦思求售。去故謀新。遂以弦上作琵琶聲。此以雅音而翻為俗調也。惟真雅者不然。脩其清靜貞正。而藉琴以明心見性。遇不遇聽之也。而在我足以自況。斯真大雅之歸也。然琴中雅俗之辨。爭在纖微。喜工柔媚則俗。落指重濁則俗。性好炎鬧則俗。指拘侷促則俗。取音粗厲則俗。入弦倉卒則俗。指法不式則俗。氣質浮躁則俗。種種俗態。未易列舉。但能體認得靜遠澹逸四字。有正始風。斯俗情悉去臻於大雅矣。 ===一曰麗=== 麗者美也。於清淨中發為美音。麗從古澹出。非從妖冶出也。若音韻不雅。指法不雋。徒以繁聲促調觸人之耳。而不能感人之心。此媚也。非麗也。譬諸西子天下之至美。而具有冰雪之姿。豈效顰者可與同日語哉。美與媚判若秦越。而辨在深微。審音者當自知之。 ===一曰亮=== 亮漸入妙必有次第。左右手指既造就清寔。出有金石聲。然後可擬一亮字。故清後取亮。亮發清中。猶夫水之至清者得曰而益明也。惟在沉細之際。而更發其光明。即遊神於無聲之表。其音亦悠悠而自有也。故曰亮。至於弦聲斷而意不斷。此政無聲之妙。亮又不足以盡之。 ===一曰採=== 音得清與亮既雲妙矣。而未發其採。猶不足表其丰神也。故清以生亮。亮以生採。若越清亮而即欲求採。先後之功舛矣。蓋指下之有神氣。如古玩之有寶色。商彝周鼎自有闇然之光。不可掩抑。豈易致哉。經幾煆煉。始融其麤跡。露其光芒。不究心音義。而求精神發現。不可得也。 ===一曰潔=== 貝經雲。若無妙指。不能發妙音。而坡仙亦云。若言聲在指頭上何不於君指上聽。未始是指。未始非指。不即不離。要言妙道固在指也。修指之道由於嚴淨。而後進於元微。指嚴淨則邪滓不容留。雜亂不容間。無聲不滌。無彈不磨。而祗以清虛為體。素質為用。習琴學者。其初惟恐其取音之不多。漸漸陶鎔。又恐其取音之過多。從有而無。因多而寡。一塵不染。一滓弗留。止於至潔之地。此為嚴淨之究竟也。指既脩潔。則取音愈希。音愈希。則音趣愈永。吾故曰。欲脩妙音者。本於指。欲脩指者。必先本於潔也。 ===一曰潤=== 凡弦上取音。惟貴中和。而中和之妙用。全於溫潤呈之。若手指任其浮躁。則繁響必雜。上下往來。音節俱不成其美矣。故欲使弦上無煞聲。其在指下求潤乎。蓋潤者純也。澤也。所以發純粹光澤之氣也。左芟其荊棘。右鎔其暴甲。兩手應弦。自臻純粹。而又務求上下往來之法。則潤音漸漸而來。故其弦若滋溫兮。如玉泠泠然。滿弦皆生氣氤氳。無毗陽毗陰偏至之失。而後知潤之之為妙。所以達其中和也。古人有以名其琴者曰雲和。曰冷泉。倘亦潤之意乎。 ===一曰圓=== 五音活潑之趣。半在吟猱。而吟猱之妙處全在圓滿。宛轉動蕩。無滯無礙。不少不多。以至恰好。謂之圓。吟猱之巨細緩急俱有圓音。不足則音虧缺。太過則音支離。皆為不美。故琴之妙在取音。取音宛轉則情聯。圓滿則意吐。其趣如水之興瀾。其體如珠之走盤。其聲如哦詠之有韻。斯可以名其圓矣。抑又論之。不獨吟猱貴圓。而一彈一按。一轉一折之間。亦自有圓音在焉。如一彈而獲中和之用。一按而奏妙合之機。一轉而函無痕之趣。一折而應起伏之微。於是欲輕而得其所以輕。欲重而得其所以重。天然之妙。猶若水滴荷心不能定。擬神哉圓乎。 ===一曰堅=== 古語云。按弦如入木。形其堅而寔也。大指堅易。名指堅難。若使中指幫名指。食指幫大指。外雖似堅。寔膠而不靈。堅之本全憑筋力。必一指卓然立於弦中。重如山嶽。動如風發。清響如擊金石。而始至音出焉。至音出則堅寔之功到矣。然左指用堅。右指亦必欲清勁。乃能得金石之聲。否則撫弦柔懦。聲出委靡。則堅亦渾渾無取。故知堅以勁合。而後成其妙也。況不用幫而參差其指。行合古式。既得體勢之美。不爽文質之宜。是當循循練之。以至用力不覺。則其堅亦不可窺也。 ===一曰宏=== 調無大度則不得古。故宏音先之。蓋琴為清廟明堂之器。聲調寧不欲廓然曠遠哉。然曠遠之音落落難聽。遂留為江湖習泒。因致古調漸違。琴風愈澆矣。若餘所受則不然。其始作也。當拓其沖和閒雅之度。而猱綽之用。必極其宏大。蓋宏大則音老。音老則入古也。至使指下寬裕純樸。鼓蕩弦中。縱指自如。而音意欣暢疏越。皆自宏大中流出。但宏大而遺細小。則其情未至。細小而失宏大。則其意不舒。理固相因。不可偏廢。然必胸次磊落。而後合乎古調。彼局曲拘攣者。未易語此。 ===一曰細=== 音有細眇處。乃在節奏間。始而起調。先應和緩。轉而遊衍。漸欲入微。妙在絲毫之際。意存幽邃之中。指既縝密。音若繭抽。令人可會而不可即。此指下之細也。至章句轉折時。尤不可草草放過。定將一假情緒。緩緩拈出。字字摹神。方知琴音中有無限滋味。玩之不竭。此終曲之細也。昌黎詩。暱暱兒女語。恩怨相爾汝。劃然變軒昂。勇士赴敵場。其宏細互用之意與。往往見初入手者。一理琴絃。便忙忙不定。如一聲中欲其少停一息而不可得。一句中欲其委婉一音而亦不能。此以知節奏之妙。未易輕論也。蓋運指之細在慮周。全篇之細在神遠。斯得細之大旨矣。 ===一曰溜=== 溜者。滑也。左指治澀之法也。音在緩急。指欲隨應。苟非握其滑機。則不能成其妙。若按弦虛浮。指必柔懦。勢難於滑。或著重滯。指復阻礙。尤難於滑。然則何法以得之。惟是指節煉至堅寔。極其靈活。動必神速。不但急中賴其滑機。而緩中亦欲藏其滑機也。故吟猱綽注之間。當若泉之滾滾而往來。上下之際。更如風之發發。劉隨州詩云。溜溜青絲上。靜聽松風寒。其斯之謂乎。然指法之慾溜。全在筋力。運使筋力既到。而用之吟猱則音圓。用之綽註上下則音應。用之遲速跌宕則音活。自此精進。則能變化莫測。安往而不得其妙哉。 ===一曰健=== 琴尚沖和大雅。操慢音者得其似而未真。愚故提一健字為導滯之砭。乃於從容閒雅中剛健其指。而右則發清冽之響。左則練活潑之音。斯為善也。請以健指復明之。右指靠弦則音鈍而木。故曰指必甲尖。弦必懸落。非藏健於清也耶。左指不勁。則音膠而格。故曰。響如金石。動如風發。非運健於堅也耶。要知健處。即指之靈處。而沖和之調。無疏慵之病矣。滯氣之在弦。不有不期去而自去者哉。 ===一曰輕=== 不輕不重者。中和之音也。起調當以中和為主。而輕重特損益之。其趣自生也。蓋音之取輕。屬於幽情。歸乎元理。而體曲之意。悉曲之情。有不期輕而自輕者。第音之輕處最難。工夫未到。則浮而不實。晦而不明。雖輕亦未合。惟輕之中不爽清實。而一絲一忽。指到音綻。更飄颻鮮朗。如落花流水。幽趣無限。迺有一節一句之輕。有間雜高下之輕。種種意趣。皆貴清實中得之耳。要知輕不浮輕。中之中和也。重不然重。中之中和也。故輕重者中和之變音。而所以輕重者。中和之正音也。 ===一曰重=== 諸音之輕者。業屬乎情。而諸音之重者。及繇乎氣。情至而輕。氣至而重。性固然也。第指有重輕。則聲有高下。而幽微之後。理宜發揚。倘指勢太猛。則露殺伐之響。氣盈胸臆。則出剛暴之聲。惟練指養氣之士。則撫下當求重抵輕出之法。弦上自有高朗純粹之音。宣揚和暢。疏越神情。而後知用重之妙。非浮躁乖戾者之所比也。故古人撫琴。則曰。彈欲斷弦。按如入木。此專言其用力也。但妙在用力不覺耳。夫彈琴至於力。又至於不覺。則指下雖重如擊石。而毫無剛暴殺伐之疚。所以為重與。及其鼓宮叩角。輕重間出。則岱嶽江河。吾不知其變化也。 ===一曰遲=== 古人以琴能涵養情性。為其有太和之氣也。故名其聲曰希聲。未按弦時。當先肅其氣。澄其心。緩其度。遠其神。從萬籟俱寂中泠然音生。疏如寥廓。窅若太古。優遊弦上。節其氣候。候至而下。以協厥律者。此希聲之始作也。或章句舒徐。或緩急相間。或斷而復續。或幽而致遠。因候制宜。調古聲澹。漸入淵源。而心志悠然不已者。此希聲之引申也。復探其遲之趣。乃若山靜秋鳴。月高林表。松風遠沸。石澗流寒。而日不知晡。夕不覺曙者。此希聲之寓境也。嚴天池詩。幾回拈出陽春調。月滿西樓下指遲。其於遲意大有得也。若不知氣候兩字。指一入弦。惟知忙忙連下。迨欲放慢。則竟索然無味矣。深於氣候。則遲速俱得。不遲不速亦得。豈獨一遲盡其妙耶。 ===一曰速=== 指法有重則有輕。如天地之有陰陽也。有遲則有速。如四時之有寒暑也。蓋遲為速之綱。速為遲之紀。嘗相間錯而不離。故句中有遲速之節。段中有遲速之分。則皆籍一速以接其遲之候也。然琴操之大體固貴乎遲。疏疏澹澹。其音得中正和平者。是為正音。陽春佩蘭之曲是也。忽然變急。其音又係最精最妙者。是為奇音。雉朝飛。烏夜啼之操是也。所謂正音備。而奇音不可偏廢。此之為速。擬之於似速而寔非速。欲遲而不得遲者。殆相逕庭也。然吾之論速者二。有小速。有大速。小速微快。要以緊。緊使指不傷速中之雅度。而恰有行雲流水之趣。大速貴急。務令急而不亂。依然安閒之氣象。而能瀉出崩崖飛瀑之聲。是故速以意用。更以意神。小速之意趣。大速之意奇。若遲而無速。則以何聲為結構。速無大小。則亦不見其靈機。故成連之教伯牙於蓬萊山中。群峰互峙。海水崩拆。林木杳冥。百鳥哀號。曰。先生將移我情矣。後子期聽其音。遂得其情于山水。噫。精於其道者。自有神而明之之妙。不待縷析。可以按節而求也。 Category:古琴
史記/卷051
../ ==劉賈== 劉賈 荊王劉賈者,諸劉,不知其何屬。初起時,漢王元年,還定三秦,劉賈為將軍,定塞地,從東擊項籍。 漢四年,漢王之敗成皋,北渡河,得張耳、韓信軍,軍修武,深溝高壘,使劉賈將二萬人,騎數百,渡白馬津入楚地,燒其積聚,以破其業,無以給項王軍食。已而楚兵擊劉賈,賈輒壁不肯與戰,而與彭越相保。 漢五年,漢王追項籍至固陵,使劉賈南渡淮圍壽春。還至,使人閒招楚大司馬周殷。周殷反楚,佐劉賈舉九江,迎武王黥布兵,皆會垓下,共擊項籍。漢王因使劉賈將九江兵,與太尉盧綰西南擊臨江王共尉。共尉已死,以臨江為南郡。 漢六年春,會諸侯於陳,廢楚王信,囚之,分其地為二國。當是時也,高祖子幼,昆弟少,又不賢,欲王同姓以鎮天下,乃詔曰:「將軍劉賈有功,及擇子弟可以為王者。」群臣皆曰:「立劉賈為荊王,王淮東五十二城;高祖弟交為楚王,王淮西三十六城。」因立子肥為齊王。始王昆弟劉氏也。 高祖十一年秋,淮南王黥布反,東擊荊。荊王賈與戰,不勝,走富陵,為布軍所殺。高祖自擊破布。十二年,立沛侯劉濞為吳王,王故荊地。 ==劉澤== 劉澤 燕王劉澤者,諸劉遠屬也。高帝三年,澤為郎中。高帝十一年,澤以將軍擊陳豨,得王黃,為營陵侯。 高後時,齊人田生遊乏資,以畫幹營陵侯澤。澤大說之,用金二百斤為田生壽。田生已得金,即歸齊。二年,澤使人謂田生曰:「弗與矣。」田生如長安,不見澤,而假大宅,令其子求事呂后所幸大謁者張子卿。居數月,田生子請張卿臨,親修具。張卿許往。田生盛帷帳共具,譬如列侯。張卿驚。酒酣,乃屏人說張卿曰:「臣觀諸侯王邸弟百餘,皆高祖一切功臣。今呂氏雅故本推轂高帝就天下,功至大,又親戚太后之重。太后春秋長,諸呂弱,太后欲立呂產為[呂]王,王代。太后又重發之,恐大臣不聽。今卿最幸,大臣所敬,何不風大臣以聞太后,太后必喜。諸呂已王,萬戶侯亦卿之有。太后心欲之,而卿為內臣,不急發,恐禍及身矣。」張卿大然之,乃風大臣語太后。太后朝,因問大臣。大臣請立呂產為呂王。太后賜張卿千斤金,張卿以其半與田生。田生弗受,因說之曰:「呂產王也,諸大臣未大服。今營陵侯澤,諸劉,為大將軍,獨此尚觖望。今卿言太后,列十餘縣王之,彼得王,喜去,諸呂王益固矣。」張卿入言,太后然之。乃以營陵侯劉澤為瑯邪王。瑯邪王乃與田生之國。田生勸澤急行,毋留。出關,太后果使人追止之,已出,即還。 及太后崩,瑯邪王澤乃曰:「帝少,諸呂用事,劉氏孤弱。」乃引兵與齊王合謀西,欲誅諸呂。至梁,聞漢遣灌將軍屯滎陽,澤還兵備西界,遂跳驅至長安。代王亦從代至。諸將相與瑯邪王共立代王為天子。天子乃徙澤為燕王,乃復以瑯邪予齊,復故地。 澤王燕二年,薨,謚為敬王。傳子嘉,為康王。 至孫定國,與父康王姬姦,生子男一人。奪弟妻為姬。與子女三人姦。定國有所欲誅殺臣肥如令郢人,郢人等告定國,定國使謁者以他法劾捕格殺郢人以滅口。至元朔元年,郢人昆弟復上書具言定國陰事,以此發覺。詔下公卿,皆議曰:「定國禽獸行,亂人倫,逆天,當誅。」上許之。定國自殺,國除為郡。 ==評論== 太史公曰:荊王王也,由漢初定,天下未集,故劉賈雖屬疏,然以策為王,填江淮之閒。劉澤之王,權激呂氏,然劉澤卒南面稱孤者三世。事發相重,豈不為偉乎! 【索隱述贊】劉賈初從,首定三秦。既渡白馬,遂圍壽春。始迎黥布,絕間周殷。賞功胙士,與楚為鄰。營陵始爵,勳由擊陳。田生遊說,受賜千斤。權激諸呂,事發榮身。徙封傳嗣,亡於郢人。 fr:Mémoires historiques/51
史記/卷052
../ ==劉肥== 劉肥 齊悼惠王劉肥者,高祖長庶男也。其母外婦也,曰曹氏。高祖六年,立肥為齊王,食七十城,諸民能齊言者皆予齊王。 齊王,孝惠帝兄也。孝惠帝二年,齊王入朝。惠帝與齊王燕飲,亢禮如家人。呂太后怒,且誅齊王。齊王懼不得脫,乃用其內史勳計,獻城陽郡,以為魯元公主湯沐邑。呂太后喜,乃得辭就國。 悼惠王即位十三年,以惠帝六年卒。子襄立,是為哀王。 哀王元年,孝惠帝崩,呂太后稱制,天下事皆決於高後。二年,高後立其兄子酈侯呂臺為呂王,割齊之濟南郡為呂王奉邑。 哀王三年,其弟章入宿衛於漢,呂太后封為朱虛侯,以呂祿女妻之。後四年,封章弟興居為東牟侯,皆宿衛長安中。 哀王八年,高後割齊瑯邪郡立營陵侯劉澤為瑯邪王。 其明年,趙王友入朝,幽死於邸。三趙王皆廢。高後立諸呂諸呂為三王,擅權用事。 朱虛侯年二十,有氣力,忿劉氏不得職。嘗入待高後燕飲,高後令朱虛侯劉章為酒吏。章自請曰:「臣,將種也,請得以軍法行酒。」高後曰:「可。」酒酣,章進飲歌舞。已而曰:「請為太后言耕田歌。」高後兒子畜之,笑曰:「顧而父知田耳。若生而為王子,安知田乎?」章曰:「臣知之。」太后曰:「試為我言田。」章曰:「深耕穊種,立苗欲疏,非其種者,鉏而去之。」呂后默然。頃之,諸呂有一人醉,亡酒,章追,拔劍斬之,而還報曰:「有亡酒一人,臣謹行法斬之。」太后左右皆大驚。業已許其軍法,無以罪也。因罷。自是之後,諸呂憚朱虛侯,雖大臣皆依朱虛侯,劉氏為益彊。 其明年,高後崩。趙王呂祿為上將軍,呂王產為相國,皆居長安中,聚兵以威大臣,欲為亂。朱虛侯章以呂祿女為婦,知其謀,乃使人陰出告其兄齊王,欲令發兵西,朱虛侯、東牟侯為內應,以誅諸呂,因立齊王為帝。 齊王既聞此計,乃與其舅父駟鈞、郎中令祝午、中尉魏勃陰謀發兵。齊相召平聞之,乃發卒衛王宮。魏勃紿召平曰:「王欲發兵,非有漢虎符驗也。而相君圍王,固善。勃請為君將兵衛衛王。」召平信之,乃使魏勃將兵圍王宮。勃既將兵,使圍相府。召平曰:「嗟乎!道家之言『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乃是也。」遂自殺。於是齊王以駟鈞為相,魏勃為將軍,祝午為內史,悉發國中兵。使祝午東詐瑯邪王曰:「呂氏作亂,齊王發兵欲西誅之。齊王自以兒子,年少,不習兵革之事,願舉國委大王。大王自高帝將也,習戰事。齊王不敢離兵,使臣請大王幸之臨菑見齊王計事,並將齊兵以西平關中之亂。」瑯邪王信之,以為然,(西)[迺]馳見齊王。齊王與魏勃等因留瑯邪王,而使祝午盡發瑯邪國而並將其兵。 瑯邪王劉澤既見欺,不得反國,乃說齊王曰:「齊悼惠王高皇帝長子,推本言之,而大王高皇帝適長孫也,當立。今諸大臣狐疑未有所定,而澤於劉氏最為長年,大臣固待澤決計。今大王留臣無為也,不如使我入關計事。」齊王以為然,乃益具車送瑯邪王。 瑯邪王既行,齊遂舉兵西攻呂國之濟南。於是齊哀王遺諸侯王書曰:「高帝平定天下,王諸子弟,悼惠王於齊。悼惠王薨,惠帝使留侯張良立臣為齊王。惠帝崩,高後用事,春秋高,聽諸呂擅廢高帝所立,又殺三趙王,滅梁、燕、趙以王諸呂,分齊國為四。忠臣進諫,上惑亂不聽。今高後崩,皇帝春秋富,未能治天下,固恃大臣諸(將)[侯]。今諸呂又擅自尊官,聚兵嚴威,劫列侯忠臣,矯制以令天下,宗廟所以危。今寡人率兵入誅不當為王者。」 漢聞齊發兵而西,相國呂產乃遣大將軍灌嬰東擊之。灌嬰至滎陽,乃謀曰:「諸呂將兵居關中,欲危劉氏而自立。我今破齊還報,是益呂氏資也。」乃留兵屯滎陽,使使喻齊王及諸侯,與連和,以待呂氏之變而共誅之。齊王聞之,乃西取其故濟南郡,亦屯兵於齊西界以待約。 呂祿、呂產欲作亂關中,朱虛侯與太尉勃、丞相平等誅之。朱虛侯首先斬呂產,於是太尉勃等乃得盡誅諸呂。而瑯邪王亦從齊至長安。 大臣議欲立齊王,而瑯邪王及大臣曰:「齊王母家駟鈞,惡戾,虎而冠者也。方以呂氏故幾亂天下,今又立齊王,是欲復為呂氏也。代王母家薄氏,君子長者;且代王又親高帝子,於今見在,且最為長。以子則順,以善人則大臣安。」於是大臣乃謀迎立代王,而遣朱虛侯以誅呂氏事告齊王,令罷兵。 灌嬰在滎陽,聞魏勃本教齊王反,既誅呂氏,罷齊兵,使使召責問魏勃。勃曰:「失火之家,豈暇先言大人而後救火乎!」因退立,股戰而栗,恐不能言者,終無他語。灌將軍熟視笑曰:「人謂魏勃勇,妄庸人耳,何能為乎!」乃罷魏勃。魏勃父以善鼓琴見秦皇帝。及魏勃少時,欲求見齊相曹參,家貧無以自通,乃常獨早夜埽齊相舍人門外。相舍人怪之,以為物,而伺之,得勃。勃曰:「願見相君,無因,故為子埽,欲以求見。」於是舍人見勃曹參,因以為舍人。一為參御,言事,參以為賢,言之齊悼惠王。悼惠王召見,則拜為內史。始,悼惠王得自置二千石。及悼惠王卒而哀王立,勃用事,重於齊相。 王既罷兵歸,而代王來立,是為孝文帝。 孝文帝元年,盡以高後時所割齊之城陽、瑯邪、濟南郡復與齊,而徙瑯邪王王燕,益封朱虛侯、東牟侯各二千戶。 是歲,齊哀王卒,太子(側)[則]立,是為文王。 齊文王元年,漢以齊之城陽郡立朱虛侯為城陽王,以齊濟北郡立東牟侯為濟北王。 二年,濟北王反,漢誅殺之,地入於漢。 後二年,孝文帝盡封齊悼惠王子罷軍等七人皆為列侯。 齊文王立十四年卒,無子,國除,地入於漢。 後一歲,孝文帝以所封悼惠王子分齊為王,齊孝王將閭以悼惠王子楊虛侯為齊王。故齊別郡盡以王悼惠王子:子志為濟北王,子闢光為濟南王,子賢為菑川王,子卬為膠西王,子雄渠為膠東王,與城陽、齊凡七王。 齊孝王十一年,吳王濞、楚王戊反,興兵西,告諸侯曰「將誅漢賊臣晁錯以安宗廟」。膠西、膠東、菑川、濟南皆擅發兵應吳楚。欲與齊,齊孝王狐疑,城守不聽,三國兵共圍齊。齊王使路中大夫告於天子。天子復令路中大夫還告齊王:「善堅守,吾兵今破吳楚矣。」路中大夫至,三國兵圍臨菑數重,無從入。三國將劫與路中大夫盟,曰:「若反言漢已破矣,齊趣下三國,不且見屠。」路中大夫既許之,至城下,望見齊王,曰:「漢已發兵百萬,使太尉周亞夫擊破吳楚,方引兵救齊,齊必堅守無下!」三國將誅路中大夫。 齊初圍急,陰與三國通謀,約未定,會聞路中大夫從漢來,喜,及其大臣乃復勸王毋下三國。居無何,漢將欒布、平陽侯等兵至齊,擊破三國兵,解齊圍。已而復聞齊初與三國有謀,將欲移兵伐齊。齊孝王懼,乃飲藥自殺。景帝聞之,以為齊首善,以迫劫有謀,非其罪也,乃立孝王太子壽為齊王,是為懿王,續齊後。而膠西、膠東、濟南、菑川王鹹誅滅,地入於漢。徙濟北王王菑川。齊懿王立二十二年卒,子次景立,是為厲王。 齊厲王,其母曰紀太后。太后取其弟紀氏女為厲王后。王不愛紀氏女。太后欲其家重寵,令其長女紀翁主入王宮,正其後宮,毋令得近王,欲令愛紀氏女。王因與其姊翁主姦。 齊有宦者徐甲,入事漢皇太后。皇太后有愛女曰修成君,修成君非劉氏,太后憐之。修成君有女名娥,太后欲嫁之於諸侯,宦者甲乃請使齊,必令王上書請娥。皇太后喜,使甲之齊。是時齊人主父偃知甲之使齊以取後事,亦因謂甲:「即事成,幸言偃女願得充王後宮。」甲既至齊,風以此事。紀太后大怒,曰:「王有後,後宮具備。且甲,齊貧人,急乃為宦者,入事漢,無補益,乃欲亂吾王家!且主父偃何為者?乃欲以女充後宮!」徐甲大窮,還報皇太后曰:「王已願尚娥,然有一害,恐如燕王。」燕王者,與其子昆弟姦,新坐以死,亡國,故以燕感太后。太后曰:「無復言嫁女齊事。」事浸潯[不得]聞於天子。主父偃由此亦與齊有卻。 主父偃方幸於天子,用事,因言:「齊臨菑十萬戶,市租千金,人眾殷富,巨於長安,此非天子親弟愛子不得王此。今齊王於親屬益疏。」乃從容言:「呂太后時齊欲反,吳楚時孝王幾為亂。今聞齊王與其姊亂。」於是天子乃拜主父偃為齊相,且正其事。主父偃既至齊,乃急治王後宮宦者為王通於姊翁主所者,令其辭證皆引王。王年少,懼大罪為吏所執誅,乃飲藥自殺。絕無後。 是時趙王懼主父偃一出廢齊,恐其漸疏骨肉,乃上書言偃受金及輕重之短。天子亦既囚偃。公孫弘言:「齊王以憂死毋後,國入漢,非誅偃無以塞天下之望。」遂誅偃。 齊厲王立五年死,毋後,國入於漢。 齊悼惠王後尚有二國,城陽及菑川。菑川地比齊。天子憐齊,為悼惠王冢園在郡,割臨菑東環悼惠王冢園邑盡以予菑川,以奉悼惠王祭祀。 城陽景王章,齊悼惠王子,以朱虛侯與大臣共誅諸呂,而章身首先斬相國呂王產於未央宮。孝文帝既立,益封章二千戶,賜金千斤。孝文二年,以齊之城陽郡立章為城陽王。立二年卒,子喜立,是為共王。 共王八年,徙王淮南。四年,復還王城陽。凡三十三年卒,子[建]延立,是為頃王。 頃王二十(八)[六]年卒,子義立,是為敬王。敬王九年卒,子武立,是為惠王。惠王十一年卒,子順立,是為荒王。荒王四十六年卒,子恢立,是為戴王。戴王八年卒,子景立,至建始三年,十五歲,卒。 濟北王興居,齊悼惠王子,以東牟侯助大臣誅諸呂,功少。及文帝從代來,興居曰:「請與太僕嬰入清宮。」廢少帝,共與大臣尊立孝文帝。 孝文帝二年,以齊之濟北郡立興居為濟北王,與城陽王俱立。立二年,反。始大臣誅呂氏時,朱虛侯功尤大,許盡以趙地王朱虛侯,盡以梁地王東牟侯。及孝文帝立,聞朱虛、東牟之初欲立齊王,故絀其功。及二年,王諸子,乃割齊二郡以王章、興居。章、興居自以失職奪功。章死,而興居聞匈奴大入漢,漢多發兵,使丞相灌嬰擊之,文帝親幸太原,以為天子自擊胡,遂發兵反於濟北。天子聞之,罷丞相及行兵,皆歸長安。使棘蒲侯柴將軍擊破虜濟北王,王自殺,地入於漢,為郡。 後十(二)[三]年,文帝十六年,復以齊悼惠王子安都侯志為濟北王。十一年,吳楚反時,志堅守,不與諸侯合謀。吳楚已平,徙志王菑川。 濟南王闢光,齊悼惠王子,以勒侯孝文十六年為濟南王。十一年,與吳楚反。漢擊破,殺闢光,以濟南為郡,地入於漢。 菑川王賢,齊悼惠王子,以武城侯文帝十六年為菑川王。十一年,與吳楚反,漢擊破,殺賢。 天子因徙濟北王志王菑川。志亦齊悼惠王子,以安都侯王濟北。菑川王反,毋後,乃徙濟北王王菑川。凡立三十五年卒,謚為懿王。子建代立,是為靖王。二十年卒,子遺代立,是為頃王。三十六年卒,子終古立,是為思王。二十八年卒,子尚立,是為孝王。五年卒,子橫立,至建始三年,十一歲,卒。 膠西王卬,齊悼惠王子,以昌平侯文帝十六年為膠西王。十一年,與吳楚反。漢擊破,殺卬,地入於漢,為膠西郡。 膠東王雄渠,齊悼惠王子,以白石侯文帝十六年為膠東王。十一年,與吳楚反,漢擊破,殺雄渠,地入於漢,為膠東郡。 太史公曰:諸侯大國無過齊悼惠王。以海內初定,子弟少,激秦之無尺土封,故大封同姓,以填萬民之心。及後分裂,固其理也。 【索隱述贊】漢矯秦制,樹屏自彊。表海大國,悉封齊王。呂後肆怒,乃獻城陽。哀王嗣立,其力不量。硃虛仕漢,功大策長。東牟受賞,稱亂貽殃。膠東、濟北,雄渠,闢光。齊雖七國,忠孝者昌。 fr:Mémoires historiques/52
史記/卷053
../ __FORCETOC__ ==蕭何== 蕭何 蕭相國何者,沛豐人也。以文無害為沛主吏掾。 高祖為布衣時,何數以吏事護高祖。高祖為亭長,常左右之。高祖以吏繇鹹陽,吏皆送奉錢三,何獨以五。 秦御史監郡者與從事,常辨之。何乃給泗水卒史事,第一。秦御史欲入言徵何,何固請,得毋行。 及高祖起為沛公,何常為丞督事。沛公至鹹陽,諸將皆爭走金帛財物之府分之,何獨先入收秦丞相御史律令圖書藏之。沛公為漢王,以何為丞相。項王與諸侯屠燒鹹陽而去。漢王所以具知天下阸塞,戶口多少,彊弱之處,民所疾苦者,以何具得秦圖書也。何進言韓信,漢王以信為大將軍。語在淮陰侯事中。 漢王引兵東定三秦,何以丞相留收巴蜀,填撫諭告,使給軍食。漢二年,漢王與諸侯擊楚,何守關中,侍太子,治櫟陽。為法令約束,立宗廟社稷宮室縣邑,輒奏上,可,許以從事;即不及奏上,輒以便宜施行,上來以聞。關中事計戶口轉漕給軍,漢王數失軍遁去,何常興關中卒,輒補缺。上以此專屬任何關中事。 漢三年,漢王與項羽相距京索之間,上數使使勞苦丞相。鮑生謂丞相曰:「王暴衣露蓋,數使使勞苦君者,有疑君心也。為君計,莫若遣君子孫昆弟能勝兵者悉詣軍所,上必益信君。」於是何從其計,漢王大說。 漢五年,既殺項羽,定天下,論功行封。群臣爭功,歲餘功不決。高祖以蕭何功最盛,封為酇侯,所食邑多。功臣皆曰:「臣等身被堅執銳,多者百餘戰,少者數十合,攻城掠地,大小各有差。今蕭何未嘗有汗馬之勞,徒持文墨議論,不戰,顧反居臣等上,何也?」高帝曰:「諸君知獵乎?」曰:「知之。」「知獵狗乎?」曰:「知之。」高帝曰:「夫獵,追殺獸兔者狗也,而發蹤指示獸處者人也。今諸君徒能得走獸耳,功狗也。至如蕭何,發蹤指示,功人也。且諸君獨以身隨我,多者兩三人。今蕭何舉宗數十人皆隨我,功不可忘也。」群臣皆莫敢言。 列侯畢已受封,及奏位次,皆曰:「平陽侯曹參身被七十創,攻城掠地,功最多,宜第一。」上已橈功臣,多封蕭何,至位次未有以複難之,然心欲何第一。關內侯鄂君進曰:「群臣議皆誤。夫曹參雖有野戰略地之功,此特一時之事。夫上與楚相距五歲,常失軍亡眾,逃身遁者數矣。然蕭何常從關中遣軍補其處,非上所詔令召,而數萬眾會上之乏絕者數矣。夫漢與楚相守滎陽數年,軍無見糧,蕭何轉漕關中,給食不乏。陛下雖數亡山東,蕭何常全關中以待陛下,此萬世之功也。今雖亡曹參等百數,何缺於漢?漢得之不必待以全。奈何欲以一旦之功而加萬世之功哉!蕭何第一,曹參次之。」高祖曰:「善。」於是乃令蕭何,賜帶劍履上殿,入朝不趨。 上曰:「吾聞進賢受上賞。蕭何功雖高,得鄂君乃益明。」於是因鄂君故所食關內侯邑封為安平侯。是日,悉封何父子兄弟十餘人,皆有食邑。乃益封何二千戶,以帝嘗繇鹹陽時何送我獨贏錢二也。 漢十一年,陳豨反,高祖自將,至邯鄲。未罷,淮陰侯謀反關中,呂后用蕭何計,誅淮陰侯,語在淮陰事中。上已聞淮陰侯誅,使使拜丞相何為相國,益封五千戶,令卒五百人一都尉為相國衛。諸君皆賀,召平獨吊。召平者,故秦東陵侯。秦破,為布衣,貧,種瓜於長安城東,瓜美,故世俗謂之「東陵瓜」,從召平以為名也。召平謂相國曰:「禍自此始矣。上暴露於外而君守於中,非被矢石之事而益君封置衛者,以今者淮陰侯新反於中,疑君心矣。夫置衛衛君,非以寵君也。原君讓封勿受,悉以傢俬財佐軍,則上心說。」相國從其計,高帝乃大喜。 漢十二年秋,黥布反,上自將擊之,數使使問相國何為。相國為上在軍,乃拊循勉力百姓,悉以所有佐軍,如陳豨時。客有說相國曰:「君滅族不久矣。夫君位為相國,功第一,可複加哉?然君初入關中,得百姓心,十餘年矣,皆附君,常複孳孳得民和。上所為數問君者,畏君傾動關中。今君胡不多買田地,賤貰貸以自汙?上心乃安。」於是相國從其計,上乃大說。 上罷布軍歸,民道遮行上書,言相國賤彊買民田宅數千萬。上至,相國謁。上笑曰:「夫相國乃利民!」民所上書皆以與相國,曰:「君自謝民。」相國因為民請曰:「長安地狹,上林中多空地,棄,原令民得入田,毋收槁為禽獸食。」上大怒曰:「相國多受賈人財物,乃為請吾苑!」乃下相國廷尉,械繫之。數日,王衛尉侍,前問曰:「相國何大罪,陛下系之暴也?」上曰:「吾聞李斯相秦皇帝,有善歸主,有惡自與。今相國多受賈豎金而為民請吾苑,以自媚於民,故系治之。」王衛尉曰:「夫職事苟有便於民而請之,真宰相事,陛下奈何乃疑相國受賈人錢乎!且陛下距楚數歲,陳豨、黥布反,陛下自將而往,當是時,相國守關中,搖足則關以西非陛下有也。相國不以此時為利,今乃利賈人之金乎?且秦以不聞其過亡天下,李斯之分過,又何足法哉。陛下何疑宰相之淺也。」高帝不懌。是日,使使持節赦出相國。相國年老,素恭謹,入,徒跣謝。高帝曰:「相國休矣!相國為民請苑,吾不許,我不過為桀紂主,而相國為賢相。吾故系相國,欲令百姓聞吾過也。」 何素不與曹參相能,及何病,孝惠自臨視相國病,因問曰:「君即百歲後,誰可代君者?」對曰:「知臣莫如主。」孝惠曰:「曹參何如?」何頓首曰:「帝得之矣!臣死不恨矣!」 何置田宅必居窮處,為家不治垣屋。曰:「後世賢,師吾儉;不賢,毋為勢家所奪。」 孝惠二年,相國何卒,諡為文終侯。 後嗣以罪失侯者四世,絕,天子輒複求何後,封續酇侯,功臣莫得比焉。 ==評論== 太史公曰:蕭相國何於秦時為刀筆吏,錄錄未有奇節。及漢興,依日月之末光,何謹守管籥,因民之疾法,順流與之更始。淮陰、黥布等皆以誅滅,而何之勳爛焉。位冠群臣,聲施後世,與閎夭、散宜生等爭烈矣。 【索隱述贊】蕭何為吏,文而無害。及佐興王,舉宗從沛。關中既守,轉輸是賴。漢軍屢疲,秦兵必會。約法可久,收圖可大。指獸發蹤,其功實最。政稱畫一,居乃非泰。繼絕寵勤,式旌礪帶。
史記/卷054
../ 平陽侯曹參者,沛人也。秦時為沛獄掾,而蕭何為主吏,居縣為豪吏矣。 高祖為沛公而初起也,參以中涓從。將擊胡陵、方與,攻秦監公軍,大破之。東下薛,擊泗水守軍薛郭西。復攻胡陵,取之。徙守方與。方與反為魏,擊之。豐反為魏,攻之。賜爵七大夫。擊秦司馬夷《史記》作“上屍下二”軍碭東,破之,取碭、狐父、祁善置。又攻下邑以西,至虞,擊章邯車騎。攻爰戚及亢父,先登。遷為五大夫。北救阿,擊章邯軍,陷陳,追至濮陽。攻定陶,取臨濟。南救雍丘。擊李由軍,破之,殺李由,虜秦候一人。秦將章邯破殺項梁也,沛公與項羽引而東。楚懷王以沛公為碭郡長,將碭郡兵。於是乃封參為執帛,號曰建成君。遷為戚公,屬碭郡。 其後從攻東郡尉軍,破之成武南。擊王離軍成陽南,復攻之槓裡,大破之。追北,西至開封,擊趙賁軍,破之,圍趙賁開封城中。西擊將楊熊軍於曲遇,破之,虜秦司馬及御史各一人。遷為執珪。從攻陽武,下軒轅、緱氏,絕河津,還擊趙賁軍屍北,破之。從南攻犨,與南陽守齮戰陽城郭東,陷陳,取宛,虜齮,盡定南陽郡。從西攻武關、嶢關,取之。前攻秦軍藍田南,又夜擊其北,秦軍大破,遂至鹹陽,滅秦。 項羽至,以沛公為漢王。漢王封參為建成侯。從至漢中,遷為將軍。從還定三秦,初攻下辯、故道、雍、斄。擊章平軍於好畤南,破之,圍好畤,取壤鄉。擊三秦軍壤東及高櫟,破之。復圍章平,章平出好畤走。因擊趙賁、內史保軍,破之。東取鹹陽,更名曰新城。參將兵守景陵二十日,三秦使章平等攻參,參出擊,大破之。賜食邑於寧秦。參以將軍引兵圍章邯於廢丘。以中尉從漢王出臨晉關。至河內,下修武,渡圍津,東擊龍且、項他定陶,破之。東取碭、蕭、彭城。擊項籍軍,漢軍大敗走。參以中尉圍取雍丘。王武反於外黃,程處反於燕,往擊,盡破之。柱天侯反於衍氏,又進破取衍氏。擊羽嬰於昆陽,追至葉。還攻武彊,因至滎陽。參自漢中為將軍中尉,從擊諸侯,及項羽敗,還至滎陽,凡二歲。 高祖(三)[二]年,拜為假左丞相,入屯兵關中。月餘,魏王豹反,以假左丞相別與韓信東攻魏將軍孫遬軍東張,大破之。因攻安邑,得魏將王襄。擊魏王於曲陽,追至武垣,生得魏王豹。取平陽,得魏王母妻子,盡定魏地,凡五十二城。賜食邑平陽。因從韓信擊趙相國夏說軍於鄔東,大破之,斬夏說。韓信與故常山王張耳引兵下井陘,擊成安君,而令參還圍趙別將戚將軍於鄔城中。戚將軍出走,追斬之。乃引兵詣敖倉漢王之所。韓信已破趙,為相國,東擊齊。參以右丞相屬韓信,攻破齊歷下軍,遂取臨菑。還定濟北郡,攻著、漯陰、平原、鬲、盧。已而從韓信擊龍且軍於上假密,大破之,斬龍且,虜其將軍周蘭。定齊,凡得七十餘縣。得故齊王田廣相田光,其守相許章,及故齊膠東將軍田既。韓信為齊王,引兵詣陳,與漢王共破項羽,而參留平齊未服者。 項籍已死,天下定,漢王為皇帝,韓信徙為楚王,齊為郡。參歸漢相印。高帝以長子肥為齊王,而以參為齊相國。以高祖六年賜爵列侯,與諸侯剖符,世世勿絕。食邑平陽萬六百三十戶,號曰平陽侯,除前所食邑。 以齊相國擊陳豨將張春軍,破之。黥布反,參以齊相國從悼惠王將兵車騎十二萬人,與高祖會擊黥布軍,大破之。南至蘄,還定竹邑、相、蕭、留。 參功:凡下二國,縣一百二十二;得王二人,相三人,將軍六人,大莫敖、郡守、司馬、候、御史各一人。 孝惠帝元年,除諸侯相國法,更以參為齊丞相。參之相齊,齊七十城。天下初定,悼惠王富於春秋,參盡召長老諸生,問所以安集百姓,如齊故[俗]諸儒以百數,言人人殊,參未知所定。聞膠西有蓋公,善治黃老言,使人厚幣請之。既見蓋公,蓋公為言治道貴清靜而民自定,推此類具言之。參於是避正堂,舍蓋公焉。其治要用黃老術,故相齊九年,齊國安集,大稱賢相。 惠帝二年,蕭何卒。參聞之,告舍人趣治行,「吾將入相」。居無何,使者果召參。參去,屬其後相曰:「以齊獄市為寄,慎勿擾也。」後相曰:「治無大於此者乎?」參曰:「不然。夫獄市者,所以並容也,今君擾之,姦人安所容也?吾是以先之。」 參始微時,與蕭何善;及為將相,有卻。至何且死,所推賢唯參。參代何為漢相國,舉事無所變更,一遵蕭何約束。 擇郡國吏木詘於文辭,重厚長者,即召除為丞相史。吏之言文刻深,欲務聲名者,輒斥去之。日夜飲醇酒。卿大夫已下吏及賓客見參不事事,來者皆欲有言。至者,參輒飲以醇酒,閒之,欲有所言,復飲之,醉而後去,終莫得開說,以為常。 相舍後園近吏舍,吏舍日飲歌呼。從吏惡之,無如之何,乃請參遊園中,聞吏醉歌呼,從吏幸相國召按之。乃反取酒張坐飲,亦歌呼與相應和。 參見人之有細過,專掩匿覆蓋之,府中無事。 參子窋為中大夫。惠帝怪相國不治事,以為「豈少朕與」?乃謂窋曰:「若歸,試私從容問而父曰:『高帝新棄群臣,帝富於春秋,君為相,日飲,無所請事,何以憂天下乎?』然無言吾告若也。」窋既洗沐歸,窋侍,自從其所諫參。參怒,而笞窋二百,曰:「趣入侍,天下事非若所當言也。」至朝時,惠帝讓參曰:「與窋胡治乎?乃者我使諫君也。」參免冠謝曰:「陛下自察聖武孰與高帝?」上曰:「朕乃安敢望先帝乎!」曰:「陛下觀臣能孰與蕭何賢?」上曰:「君似不及也。」參曰:「陛下言之是也。且高帝與蕭何定天下,法令既明,今陛下垂拱,參等守職,遵而勿失,不亦可乎?」惠帝曰:「善。君休矣!」 參為漢相國,出入三年。卒,謚懿侯。子窋代侯。百姓歌之曰:「蕭何為法,顜若畫一;曹參代之,守而勿失。載其清凈,民以寧一。」 平陽侯窋,高後時為御史大夫。孝文帝立,免為侯。立二十九年卒,謚為靜侯。子奇代侯,立七年卒,謚為簡侯。子時代侯。時尚平陽公主,生子襄。時病癘,歸國。立二十三年卒,謚夷侯。子襄代侯。襄尚衛長公主,生子宗。立十六年卒,謚為共侯。子宗代侯。徵和二年中,宗坐太子死,國除。 太史公曰:曹相國參攻城野戰之功所以能多若此者,以與淮陰侯俱。及信已滅,而列侯成功,唯獨參擅其名。參為漢相國,清靜極言合道。然百姓離秦之酷後,參與休息無為,故天下俱稱其美矣。 【索隱述贊】曹參初起,為沛豪吏。始從中涓,先圍善置。執珪執帛,攻城掠地。衍氏既誅,昆陽失位。北禽夏說,東討田溉。剖符定封,功無與二。市獄勿擾,清淨不事。尚主平陽,代享其利。
史記/卷055
75% ../ __FORCETOC__ ==張良== 留侯張良者,其先韓人也。大父開地,相韓昭侯、宣惠王、襄哀王。父平,相釐王、悼惠王。悼惠王二十三年,平卒。卒二十歲,秦滅韓。良年少,未宦事韓。韓破,良家僮三百人,弟死不葬,悉以家財求客刺秦王,為韓報仇,以大父、父五世相韓故。 良嘗學禮淮陽。東見倉海君。得力士,為鐵椎重百二十斤。秦皇帝東遊,良與客狙擊秦皇帝博浪沙中,誤中副車。秦皇帝大怒,大索天下,求賊甚急,為張良故也。良乃更名姓,亡匿下邳。 良嘗間從容步游下邳圯上,有一老父,衣褐,至良所,直墮其履圯下,顧謂良曰:「孺子,下取履!」良鄂然,欲毆之。為其老,彊忍,下取履。父曰:「履我!」良業為取履,因長跪履之。父以足受,笑而去。良殊大驚,隨目之。父去裡所,復還,曰:「孺子可敎矣。後五日平明,與我會此。」良因怪之,跪曰:「諾。」五日平明,良往。父已先在,怒曰:「與老人期,後,何也?」去,曰:「後五日早會。」五日雞鳴,良往。父又先在,復怒曰:「後,何也?」去,曰:「後五日復早來。」五日,良夜未半往。有頃,父亦來,喜曰:「當如是。」出一編書,曰:「讀此則為王者師矣。後十年興。十三年孺子見我濟北,穀城山下黃石即我矣。」遂去,無他言,不復見。旦日視其書,乃太公兵法也。良因異之,常習誦讀之。 居下邳,為任俠。項伯常殺人,從良匿。 後十年,陳涉等起兵,良亦聚少年百餘人。景駒自立為楚假王,在留。良欲往從之,道還沛公。沛公將數千人,略地下邳西,遂屬焉。沛公拜良為廄將。良數以太公兵法說沛公,沛公善之,常用其策。良為他人者,皆不省。良曰:「沛公殆天授。」故遂從之,不去見景駒。 及沛公之薛,見項梁。項梁立楚懷王。良乃說項梁曰:「君已立楚後,而韓諸公子橫陽君成賢,可立為王,益樹黨。」項梁使良求韓成,立以為韓王。以良為韓申徒,與韓王將千餘人西略韓地,得數城,秦輒復取之,往來為遊兵潁川。 沛公之從雒陽南出轘轅,良引兵從沛公,下韓十餘城,擊破楊熊軍。沛公乃令韓王成留守陽翟,與良俱南,攻下宛,西入武關。沛公欲以兵二萬人擊秦嶢下軍,良說曰:「秦兵尚強,未可輕。臣聞其將屠者子,賈豎易動以利。願沛公且留壁,使人先行,為五萬人具食,益為張旗幟諸山上,為疑兵,令酈食其持重寶啗秦將。」秦將果叛,欲連和俱西襲鹹陽,沛公欲聽之。良曰:「此獨其將欲叛耳,恐士卒不從。不從必危,不如因其解擊之。」沛公乃引兵擊秦軍,大破之。遂北至藍田,再戰,秦兵竟敗。遂至鹹陽,秦王子嬰降沛公。 沛公入秦宮,宮室帷帳狗馬重寶婦女以千數,意欲留居之。樊噲諫沛公出舍,沛公不聽。良曰:「夫秦為無道,故沛公得至此。夫為天下除殘賊,宜縞素為資。今始入秦,即安其樂,此所謂『助桀為虐』。且『忠言逆耳利於行,毒藥苦口利於病』,願沛公聽樊噲言。」沛公乃還軍霸上。 項羽至鴻門下,欲擊沛公,項伯乃夜馳入沛公軍,私見張良,欲與俱去。良曰:「臣為韓王送沛公,今事有急,亡去不義。」乃具以語沛公。沛公大驚,曰:「為將奈何?」良曰:「沛公誠欲背項羽邪?」沛公曰:「鯫生敎我距關無內諸侯,秦地可盡王,故聽之。」良曰:「沛公自度能卻項羽乎?」沛公默然良久,曰:「固不能也。今為奈何?」良乃固要項伯。項伯見沛公。沛公與飲為壽,結賓婚。令項伯具言沛公不敢倍項羽,所以距關者,備他盜也。及見項羽後解,語在項羽事中。 漢元年正月,沛公為漢王,王巴蜀。漢王賜良金百鎰,珠二斗,良具以獻項伯。漢王亦因令良厚遺項伯,使請漢中地。項王乃許之,遂得漢中地。漢王之國,良送至襃中,遣良歸韓。良因說漢王曰:「王何不燒絕所過棧道,示天下無還心,以固項王意。」乃使良還。行,燒絕棧道。 良至韓,韓王成以良從漢王故,項王不遣成之國,從與俱東。良說項王曰:「漢王燒絕棧道,無還心矣。」乃以齊王田榮反,書告項王。項王以此無西憂漢心,而發兵北擊齊。 項王竟不肯遣韓王,乃以為侯,又殺之彭城。良亡,間行歸漢王,漢王亦已還定三秦矣。復以良為成信侯,從東擊楚。至彭城,漢敗而還。至下邑,漢王下馬踞鞍而問曰:「吾欲捐關以東等棄之,誰可與共功者?」良進曰:「九江王黥布,楚梟將,與項王有郄;彭越與齊王田榮反梁地:此兩人可急使。而漢王之將獨韓信可屬大事,當一面。即欲捐之,捐之此三人,則楚可破也。」漢王乃遣隨何說九江王布,而使人連彭越。及魏王豹反,使韓信將兵擊之,因舉燕、代、齊、趙。然卒破楚者,此三人力也。 張良多病,未嘗特將也,常為畫策,時時從漢王。 漢三年,項羽急圍漢王滎陽,漢王恐憂,與酈食其謀橈楚權。食其曰:「昔湯伐桀,封其後於杞。武王伐紂,封其後於宋。今秦失德棄義,侵伐諸侯社稷,滅六國之後,使無立錐之地。陛下誠能復立六國後世,畢已受印,此其君臣百姓必皆戴陛下之德,莫不鄉風慕義,願為臣妾。德義已行,陛下南鄉稱霸,楚必斂衽而朝。」漢王曰:「善。趣刻印,先生因行佩之矣。」 食其未行,張良從外來謁。漢王方食,曰:「子房前!客有為我計橈楚權者。」其以酈生語告,曰:「於子房何如?」良曰:「誰為陛下畫此計者?陛下事去矣。」漢王曰:「何哉?」張良對曰:「臣請藉前箸為大王籌之。」曰:「昔者湯伐桀而封其後於杞者,度能制桀之死命也。今陛下能制項籍之死命乎?」曰:「未能也。」「其不可一也。武王伐紂封其後於宋者,度能得紂之頭也。今陛下能得項籍之頭乎?」曰:「未能也。」「其不可二也。武王入殷,表商容之閭,釋箕子之拘,封比干之墓。今陛下能封聖人之墓,表賢者之閭,式智者之門乎?」曰:「未能也。」「其不可三也。發鉅橋之粟,散鹿臺之錢,以賜貧窮。今陛下能散府庫以賜貧窮乎?」曰:「未能也。」「其不可四矣。殷事已畢,偃革為軒,倒置干戈,覆以虎皮,以示天下不復用兵。今陛下能偃武行文,不復用兵乎?」曰:「未能也。」「其不可五矣。休馬華山之陽,示以無所為。今陛下能休馬無所用乎?」曰:「未能也。」「其不可六矣。放牛桃林之陰,以示不復輸積。今陛下能放牛不復輸積乎?」曰:「未能也。」「其不可七矣。且天下游士離其親戚,棄墳墓,去故舊,從陛下游者,徒欲日夜望咫尺之地。今復六國,立韓、魏、燕、趙、齊、楚之後,天下游士各歸事其主,從其親戚,反其故舊墳墓,陛下與誰取天下乎?其不可八矣。且夫楚唯無彊,六國立者復橈而從之,陛下焉得而臣之?誠用客之謀,陛下事去矣。」漢王輟食吐哺,罵曰:「豎儒,幾敗而公事!」令趣銷印。 漢四年,韓信破齊而欲自立為齊王,漢王怒。張良說漢王,漢王使良授齊王信印,語在淮陰事中。 其秋,漢王追楚至陽夏南,戰不利而壁固陵,諸侯期不至。良說漢王,漢王用其計,諸侯皆至。語在項籍事中。 漢六年正月,封功臣。良未嘗有戰鬬功,高帝曰:「運籌策帷帳中,決勝千里外,子房功也。自擇齊三萬戶。」良曰:「始臣起下邳,與上會留,此天以臣授陛下。陛下用臣計,幸而時中,臣願封留足矣,不敢當三萬戶。」乃封張良為留侯,與蕭何等俱封。 六年上已封大功臣二十餘人,其餘日夜爭功不決,未得行封。上在雒陽南宮,從複道望見諸將往往相與坐沙中語。上曰:「此何語?」留侯曰:「陛下不知乎?此謀反耳。」上曰:「天下屬安定,何故反乎?」留侯曰:「陛下起布衣,以此屬取天下,今陛下為天子,而所封皆蕭、曹故人所親愛,而所誅者皆生平所仇怨。今軍吏計功,以天下不足遍封,此屬畏陛下不能盡封,恐又見疑平生過失及誅,故即相聚謀反耳。」上乃憂曰:「為之奈何?」留侯曰:「上平生所憎,群臣所共知,誰最甚者?」上曰:「雍齒與我故,數嘗窘辱我。我欲殺之,為其功多,故不忍。」留侯曰:「今急先封雍齒以示群臣,群臣見雍齒封,則人人自堅矣。」於是上乃置酒,封雍齒為什方侯,而急趣丞相、御史定功行封。群臣罷酒,皆喜曰:「雍齒尚為侯,我屬無患矣。」 劉敬說高帝曰:「都關中。」上疑之。左右大臣皆山東人,多勸上都雒陽:「雒陽東有成皋,西有殽黽,倍河,向伊雒,其固亦足恃。」留侯曰:「雒陽雖有此固,其中小,不過數百里,田地薄,四面受敵,此非用武之國也。夫關中左殽函,右隴蜀,沃野千里,南有巴蜀之饒,北有胡苑之利,阻三面而守,獨以一面東制諸侯。諸侯安定,河渭漕輓天下,西給京師;諸侯有變,順流而下,足以委輸。此所謂金城千里,天府之國也,劉敬說是也。」於是高帝即日駕,西都關中。 留侯從入關。留侯性多病,即道引不食穀,杜門不出歲餘。 上欲廢太子,立戚夫人子趙王如意。大臣多諫爭,未能得堅決者也。呂后恐,不知所為。人或謂呂后曰:「留侯善畫計筴,上信用之。」呂后乃使建成侯呂澤劫留侯,曰:「君常為上謀臣,今上欲易太子,君安得高枕而臥乎?」留侯曰:「始上數在困急之中,幸用臣筴。今天下安定,以愛欲易太子,骨肉之間,雖臣等百餘人何益。」呂澤彊要曰:「為我畫計。」留侯曰:「此難以口舌爭也。顧上有不能致者,天下有四人。四人者年老矣,皆以為上慢侮人,故逃匿山中,義不為漢臣。然上高此四人。今公誠能無愛金玉璧帛,令太子為書,卑辭安車,因使辯士固請,宜來。來,以為客,時時從入朝,令上見之,則必異而問之。問之,上知此四人賢,則一助也。」於是呂后令呂澤使人奉太子書,卑辭厚禮,迎此四人。四人至,客建成侯所。 漢十一年,黥布反,上病,欲使太子將,往擊之。四人相謂曰:「凡來者,將以存太子。太子將兵,事危矣。」乃說建成侯曰:「太子將兵,有功則位不益太子;無功還,則從此受禍矣。且太子所與俱諸將,皆嘗與上定天下梟將也,今使太子將之,此無異使羊將狼也,皆不肯為盡力,其無功必矣。臣聞『母愛者子抱』,今戚夫人日夜待御,趙王如意常抱居前,上曰『終不使不肖子居愛子之上』,明乎其代太子位必矣。君何不急請呂后承間為上泣言:『黥布,天下猛將也,善用兵,今諸將皆陛下故等夷,乃令太子將此屬,無異使羊將狼,莫肯為用,且使布聞之,則鼓行而西耳。上雖病,彊載輜車,臥而護之,諸將不敢不盡力。上雖苦,為妻子自彊。』」於是呂澤立夜見呂后,呂后承間為上泣涕而言,如四人意。上曰:「吾惟豎子固不足遣,而公自行耳。」於是上自將兵而東,群臣居守,皆送至灞上。留侯病,自彊起,至曲郵,見上曰:「臣宜從,病甚。楚人剽疾,願上無與楚人爭鋒。」因說上曰:「令太子為將軍,監關中兵。」上曰:「子房雖病,彊臥而傅太子。」是時叔孫通為太傅,留侯行少傅事。 漢十二年,上從擊破布軍歸,疾益甚,愈欲易太子。留侯諫,不聽,因疾不視事。叔孫太傅稱說引古今,以死爭太子。上詳許之,猶欲易之。及燕,置酒,太子侍。四人從太子,年皆八十有餘,鬚眉皓白,衣冠甚偉。上怪之,問曰:「彼何為者?」四人前對,各言名姓,曰東園公,角里先生,綺裡季,夏黃公。上乃大驚,曰:「吾求公數歲,公闢逃我,今公何自從吾兒遊乎?」四人皆曰:「陛下輕士善罵,臣等義不受辱,故恐而亡匿。竊聞太子為人仁孝,恭敬愛士,天下莫不延頸欲為太子死者,故臣等來耳。」上曰:「煩公幸卒調護太子。」 四人為壽已畢,趨去。上目送之,召戚夫人指示四人者曰:「我欲易之,彼四人輔之,羽翼已成,難動矣。呂后真而主矣。」戚夫人泣,上曰:「為我楚舞,吾為若楚歌。」歌曰:「鴻鴈高飛,一舉千里。羽翮已就,橫絕四海。橫絕四海,當可奈何!雖有矰繳,尚安所施!」歌數闋,戚夫人噓唏流涕,上起去,罷酒。竟不易太子者,留侯本招此四人之力也。 留侯從上擊代,出奇計馬邑下,及立蕭何相國,所與上從容言天下事甚眾,非天下所以存亡,故不著。留侯乃稱曰:「家世相韓,及韓滅,不愛萬金之資,為韓報讐彊秦,天下振動。今以三寸舌為帝者師,封萬戶,位列侯,此布衣之極,於良足矣。願棄人間事,欲從赤松子遊耳。」乃學闢穀,道引輕身。會高帝崩,呂后德留侯,乃彊食之,曰:「人生一世間,如白駒過隙,何至自苦如此乎!」留侯不得已,彊聽而食。 後八年卒,謚為文成侯。子不疑代侯。 子房始所見下邳圯上老父與太公書者,後十三年從高帝過濟北,果見穀城山下黃石,取而葆祠之。留侯死,並葬黃石冢。每上冢伏臘,祠黃石。 留侯不疑,孝文帝五年坐不敬,國除。 ==評論== 太史公曰:學者多言無鬼神,然言有物。至如留侯所見老父予書,亦可怪矣。高祖離困者數矣,而留侯常有功力焉,豈可謂非天乎?上曰:「夫運籌筴帷帳之中,決勝千里外,吾不如子房。」餘以為其人計魁梧奇偉,至見其圖,狀貌如婦人好女。蓋孔子曰:「以貌取人,失之子羽。」留侯亦-{雲}-。 【索隱述贊】留侯倜儻,志懷憤惋。五代相韓,一朝歸漢。進履宜假,運籌神算。橫陽既立,申徒作扞。灞上扶危,固陵靜亂。人稱三傑,辯推八難。赤松願遊,白駒難絆。嗟彼雄略,曾非魁岸。
史記/卷056
75% ../ ==陳平== 陳丞相平者,陽武戸牖鄕人也。少時家貧,好讀書,有田三十畝,獨與兄伯居。伯常耕田,縱平使-{遊}-學。平為人長美色。人或謂陳平曰:「貧何食而肥若是?」其嫂嫉平之不視家生產,曰:「亦食糠核耳。有叔如此,不如無有。」伯聞之,逐其婦而棄之。 及平長,可娶妻,富人莫肯與者,貧者平亦恥之。久之,戸牖富人有張負,張負女孫五嫁而夫輒死,人莫敢娶。平欲得之。邑中有喪,平貧,侍喪,以先往-{後}-罷為助。張負既見之喪所,獨視偉平,平亦以故-{後}-去。負隨平至其家,家乃負郭窮巷,以弊席為門,然門外多有長者車轍。張負歸,謂其子仲曰:「吾欲以女孫予陳平。」張仲曰:「平貧不事事,一縣中盡笑其所為,獨奈何予女乎?」負曰:「人固有好美如陳平而長貧賤者乎?」卒與女。為平貧,乃假貸幣以聘,予酒肉之資以內婦。負誡其孫曰:「毋以貧故,事人不謹。事兄伯如事父,事嫂如母。」平既娶張氏女,齎用益饒,-{遊}-道日廣。 -{裡}-中社,平為宰,分肉食甚均。父老曰:「善,陳孺子之為宰!」平曰:「嗟乎,使平得宰天下,亦如是肉矣!」 陳渉起而王陳,使周市略定魏地,立魏咎為魏王,與秦軍相攻-{於}-臨濟。陳平固已前謝其兄伯,從少年往事魏王咎-{於}-臨濟。魏王以為太-{僕}-。説魏王不-{聽}-,人或讒之,陳平亡去。 久之,項羽略地至河上,陳平往歸之,從入破秦,賜平爵卿。項羽之東王彭城也,漢王還定三秦而東,殷王反楚。項羽乃以平為信武君,將魏王咎客在楚者以往,擊降殷王而還。項王使項悍拜平為都尉,賜金二十溢。居無何,漢王攻下殷。項王怒,將誅定殷者將吏。陳平懼誅,乃封其金與印,使使歸項王,而平身間行杖-{劎}-亡。渡河,船人見其美丈夫獨行,疑其亡將,要中當有金玉寶器,目之,欲殺平。平恐,乃解衣-{躶}-而佐刺船。船人知其無有,乃止。 平遂至修武降漢,因魏無知求見漢王,漢王召入。是時萬石君奮為漢王中涓,受平謁,入見平。平等七人俱進,賜食。王曰:「罷,就舍矣。」平曰:「臣為事來,所言不可以過今日。」-{於}-是漢王與語而説之,問曰:「子之居楚何官?」曰:「為都尉。」是日乃拜平為都尉,使為參乘,典護軍。諸將盡讙,曰:「大王一日得楚之亡卒,未知其高下,而即與同載,反使監護軍長者!」漢王聞之,愈益幸平。遂與東伐項王。至彭城,為楚所敗。引而還,收散兵至滎陽,以平為亞將,屬-{於}-韓王信,軍廣武。 絳侯、灌嬰等-{鹹}-讒陳平曰:「平雖美丈夫,如冠玉耳,其中未必有也。臣聞平居家時,盜其嫂;事魏不容,亡歸楚;歸楚不中,又亡歸漢。今日大王尊官之,令護軍。臣聞平受諸將金,金多者得善處,金少者得惡處。平,反覆亂臣也,-{願}-王察之。」漢王疑之,召讓魏無知。無知曰:「臣所言者,能也;陛下所問者,行也。今有尾生、孝己之行而無益處-{於}-勝負之數,陛下何暇用之乎?楚漢相距,臣進奇謀之士,顧其計誠足以利國家不耳。且盜嫂受金又何足疑乎?」漢王召讓平曰:「先生事魏不中,遂事楚而去,今又從吾-{遊}-,信者固多心乎?」平曰:「臣事魏王,魏王不能用臣説,故去事項王。項王不能信人,其所任愛,非諸項即妻之-{昆}-弟,雖有奇士不能用,平乃去楚。聞漢王之能用人,故歸大王。臣-{躶}-身來,不受金無以為資。誠臣計畫有可-{採}-者,顧大王用之;使無可用者,金具在,請封輸官,得請骸骨。」漢王乃謝,厚賜,拜為護軍中尉,盡護諸將。諸將乃不敢復言。 其-{後}-,楚急攻,絶漢甬道,圍漢王於滎陽城。久之,漢王患之,請割滎陽以西以和。項王不-{聽}-。漢王謂陳平曰:「天下紛紛,何時定乎?」陳平曰:「項王為人,恭敬愛人,士之廉節好禮者多歸之。至-{於}-行功爵邑,重之,士亦以此不附。今大王慢而少禮,士廉節者不來;然大王能饒人以爵邑,士之頑鈍嗜利無恥者亦多歸漢。誠各去其兩短,襲其兩長,天下指麾則定矣。然大王恣侮人,不能得廉節之士。顧楚有可亂者,彼項王骨鯁之臣亞父、-{鍾}-離眛、龍且、周殷之屬,不過數人耳。大王誠能出捐數萬斤金,行反間,間其君臣,以疑其心,項王為人意忌信讒,必內相誅。漢因舉兵而攻之,破楚必矣。」漢王以為然,乃出黃金四萬斤,與陳平,恣所為,不問其出入。 陳平既多以金縱反間於楚軍,宣言諸將-{鍾}-離眛等為項王將,功多矣,然而終不得裂地而王,欲與漢為一,以滅項氏而分王其地。項羽果意不信-{鍾}-離眛等。項王既疑之,使使至漢。漢王為太牢具,舉進。見楚使,即詳驚曰:「吾以為亞父使,乃項王使!」復持去,更以惡草具進楚使。楚使歸,具以報項王。項王果大疑亞父。亞父欲急攻下滎陽城,項王不信,不肯-{聽}-。亞父聞項王疑之,乃怒曰:「天下事大定矣,君王自為之!-{願}-請骸骨歸!」歸未至彭城,疽發背而死。陳平乃夜出女子二千人滎陽城東門,楚因擊之,陳平乃與漢王從城西門夜出去。遂入關,收散兵復東。 其明年,淮陰侯破齊,自立為齊王,使使言之漢王。漢王大怒而罵,陳平躡漢王。漢王亦悟,乃厚遇齊使,使張子房卒立信為齊王。封平以戸牖鄕。用其奇計策,卒滅楚。常以護軍中尉從定燕王臧荼。 漢六年,人有上書告楚王韓信反。高帝問諸將,諸將曰:「亟發兵阬豎子耳。」高帝默然。問陳平,平固辭謝,曰:「諸將-{雲}-何?」上具告之。陳平曰:「人之上書言信反,有知之者乎?」曰:「未有。」曰:「信知之乎?」曰:「不知。」陳平曰:「陛下精兵孰與楚?」上曰:「不能過。」平曰:「陛下將用兵有能過韓信者乎?」上曰:「莫及也。」平曰:「今兵不如楚精,而將不能及,而舉兵攻之,是趣之戰也,竊為陛下危之。」上曰:「為之奈何?」平曰:「古者天子巡狩,會諸侯。南方有-{雲}-夢,陛下弟出偽-{遊}--{雲}-夢,會諸侯於陳。陳,楚之西界,信聞天子以好出-{遊}-,其勢必無事而郊迎謁。謁,而陛下因禽之,此特一力士之事耳。」高帝以為然,乃發使告諸侯會陳,「吾將南-{遊}--{雲}-夢」。上因隨以行。行未至陳,楚王信果郊迎道中。高帝豫具武士,見信至,即執縛之,載-{後}-車。信呼曰:「天下已定,我固當烹!」高帝顧謂信曰:「若毋聲!而反,明矣!」武士反接之。遂會諸侯-{於}-陳,盡定楚地。還至雒陽,赦信以為淮陰侯,而與功臣剖符定封。 -{於}-是與平剖符,世世勿絶,為戸牖侯。平辭曰:「此非臣之功也。」上曰:「吾用先生謀計,戰勝-{剋}-敵,非功而何?」平曰:「非魏無知臣安得進?」上曰;「若子可謂不背本矣。」乃復賞魏無知。其明年,以護軍中尉從攻反者韓王信-{於}-代。卒至平城,為匈奴所圍,七日不得食。高帝用陳平奇計,使單-{於}-閼氏,圍以得開。高帝既出,其計-{秘}-,世莫得聞。 高帝南過曲逆,上其城,望見其屋室甚大,曰:「壯哉縣!吾行天下,獨見洛陽與是耳。」顧問御史曰:「曲逆戸口-{幾}-何?」對曰:「始秦時三萬餘戸,間者兵數起,多亡匿,今見五千戸。」-{於}-是乃詔御史,更以陳平為曲逆侯,盡食之,除前所食戸牖。 其-{後}-常以護軍中尉從攻陳豨及黥布。凡六出奇計,輒益邑,凡六益封。奇計或頗-{秘}-,世莫能聞也。 高帝從破布軍還,病創,徐行至長安。燕王盧綰反,上使樊噲以相國將兵攻之。既行,人有短惡噲者。高帝怒曰:「噲見吾病,乃冀我死也。」用陳平謀而召絳侯周勃受詔床下,曰:「陳平亟馳傳載勃代噲將,平至軍中即斬噲頭!」二人既受詔,馳傳未至軍,行計之曰:「樊噲,帝之故人也,功多,且又乃呂-{後}-弟呂嬃之夫,有親且貴,帝以忿怒故,欲斬之,則恐-{後}-悔。-{寧}-囚而致上,上自誅之。」未至軍,為壇,以節召樊噲。噲受詔,即反接載檻車,傳詣長安,而令絳侯勃代將,將兵定燕反縣。 平行聞高帝崩,平恐呂太-{後}-及呂嬃讒怒,乃馳傳先去。逢使者詔平與灌嬰屯-{於}-滎陽。平受詔,立復馳至宮,哭甚哀,因奏事喪前。呂太-{後}-哀之,曰:「君勞,出休矣。」平畏讒之就,因固請得宿衞中。太-{後}-乃以為郎中令,曰:「傅敎孝惠。」是-{後}-呂嬃讒乃不得行。樊噲至,則赦復爵邑。 孝惠帝六年,相國曹參卒,以安國侯王陵為右丞相,陳平為左丞相。 王陵者,故沛人,始為縣豪,高祖微時,兄事陵。陵少文,任氣,好直言。及高祖起沛,入至-{鹹}-陽,陵亦自聚-{黨}-數千人,居南陽,不肯從沛公。及漢王之還攻項籍,陵乃以兵屬漢。項羽取陵母置軍中,陵使至,則東-{鄕}-坐陵母,欲以招陵。陵母既私送使者,泣曰:「為老妾語陵,謹事漢王。漢王,長者也,無以老妾故,持二心。妾以死送使者。」遂伏劍而死。項王怒,烹陵母。陵卒從漢王定天下。以善雍齒,雍齒,高帝之仇,而陵本無意從高帝,以故晩封,為安國侯。 安國侯既為右丞相,二歳,孝惠帝崩。高-{後}-欲立諸呂為王,問王陵,王陵曰:「不可。」問陳平,陳平曰:「可。」呂太-{後}-怒,乃詳遷陵為帝太傅,實不用陵。陵怒,謝疾免,杜門竟不朝請,七年而卒。 陵之免丞相,呂太-{後}-乃徙平為右丞相,以-{闢}-陽侯審食其為左丞相。左丞相不治,常給事-{於}-中。 食其亦沛人。漢王之敗彭城西,楚取太上皇、呂-{後}-為質,食其以-{舍}-人侍呂-{後}-。其-{後}-從破項籍為侯,幸-{於}-呂太-{後}-。及為相,居中,百官皆因決事。 呂嬃常以前陳平為高帝謀執樊噲,數讒曰:「陳平為相非治事,日飲醇酒,戲婦女。」陳平聞,日益甚。呂太-{後}-聞之,私獨喜。面質呂嬃-{於}-陳平曰:「鄙語曰『兒婦人口不可用』,顧君與我何如耳。無畏呂嬃之讒也。」 呂太-{後}-立諸呂為王,陳平偽-{聽}-之。及呂太-{後}-崩,平與太尉勃合謀,卒誅諸呂,立孝文皇帝,陳平本謀也。審食其免相。 孝文帝立,以為太尉勃親以兵誅呂氏,功多;陳平欲讓勃尊位,乃謝病。孝文帝初立,怪平病,問之。平曰:「高祖時,勃功不如臣平。及誅諸呂,臣功亦不如勃。-{願}-以右丞相讓勃。」-{於}-是孝文帝乃以絳侯勃為右丞相,位次第一;平徙為左丞相,位次第二。賜平金千斤,益封三千戸。 居頃之,孝文皇帝既益明習國家事,朝而問右丞相勃曰:「天下一歳決獄-{幾}-何?」勃謝曰:「不知。」問:「天下一歳錢-{穀}-出入-{幾}-何?」勃又謝不知,汗出沾背,愧不能對。-{於}-是上亦問左丞相平。平曰:「有主者。」上曰:「主者謂誰?」平曰:「陛下即問決獄,責廷尉;問錢-{穀}-,責治粟內史。」上曰:「苟各有主者,而君所主者何事也?」平謝曰:「主臣!陛下不知其駑下,使待罪宰相。宰相者,上佐天子理陰陽,順四時,下育萬物之宜,外鎮撫四夷諸侯,內親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職焉。」孝文帝乃稱善。右丞相大慚,出而讓陳平曰:「君獨不素教我對!」陳平笑曰:「君居其位,不知其任邪?且陛下即問長安中盜賊數,君欲-{彊}-對邪?」-{於}-是絳侯自知其能不如平遠矣。居頃之,絳侯謝病請免相,陳平專為一丞相。 孝文帝二年,丞相陳平卒,諡為獻侯。子共侯買代侯。二年卒,子簡侯恢代侯。二十三年卒,子何代侯。二十三年,何坐略人妻,棄市,國除。 始陳平曰:「我多陰謀,是道家之所禁。吾世即廢,亦已矣,終不能復起,以吾多陰禍也。」然其-{後}-曾孫陳掌以衞氏親貴戚,-{願}-得續封陳氏,然終不得。 ==太史公曰== 太史公曰:陳丞相平少時,本好黃帝、老子之-{術}-。方其割肉俎上之時,其意固已遠矣。傾側擾攘楚魏之間,卒歸高帝。常出奇計,救紛糾之難,振國家之患。及呂-{後}-時,事多故矣,然平竟自脫,定宗廟,以榮名終,稱賢相,豈不善始善終哉!非知謀孰能當此者乎? ==索隱述贊== 【索隱述贊】曲逆窮巷,門多長者。宰肉先均,佐喪-{後}-罷。魏楚更用,腹心難假。棄印封金,刺船露-{躶}-。間行歸漢,委質麾下。滎陽計全,平城圍解。推陵讓勃,裒多益寡。應變合權,克定宗社。
史記/卷057
../ ==絳侯周勃== 絳侯周勃者,沛人也。其先卷人,徙沛。勃以織薄曲為生,常為人吹簫給喪事,材官引彊。 高祖之為沛公初起,勃以中涓從攻胡陵,下方與。方與反,與戰,卻適。攻豐。擊秦軍碭東。還軍留及蕭。復攻碭,破之。下下邑,先登。賜爵五大夫。攻蒙、虞,取之。擊章邯車騎,殿。定魏地。攻爰戚、東緡,以往至栗,取之。攻齧桑,先登。擊秦軍阿下,破之。追至濮陽,下甄城。攻都關、定陶,襲取宛朐,得單父令。夜襲取臨濟,攻張,以前至卷,破之。擊李由軍雍丘下。攻開封,先至城下為多。後章邯破殺項梁,沛公與項羽引兵東如碭。自初起沛還至碭,一歲二月。楚懷王封沛公號安武侯,為碭郡長。沛公拜勃為虎賁令,以令從沛公定魏地。攻東郡尉於城武,破之。擊王離軍,破之。攻長社,先登。攻潁陽、緱氏,絕河津。擊趙賁軍屍北。南攻南陽守齮,破武關、嶢關。破秦軍於藍田,至鹹陽,滅秦。 項羽至,以沛公為漢王。漢王賜勃爵為威武侯。從入漢中,拜為將軍。還定三秦,至秦,賜食邑懷德。攻槐裡、好畤,最。擊趙賁、內史保於鹹陽,最。北攻漆。擊章平、姚卬軍。西定汧。還下郿、頻陽。圍章邯廢丘。破西丞。擊盜巴軍,破之。攻上邽。東守嶢關。轉擊項籍。攻曲逆,最。還守敖倉,追項籍。籍已死,因東定楚地泗(川)[水]、東海郡,凡得二十二縣。還守雒陽、櫟陽,賜與潁(陽)[陰]侯共食鐘離。以將軍從高帝反者燕王臧荼,破之易下。所將卒當馳道為多。賜爵列侯,剖符世世勿絕。食絳八千一百八十戶,號絳侯。 以將軍從高帝擊反韓王信於代,降下霍人。以前至武泉,擊胡騎,破之武泉北。轉攻韓信軍銅鞮,破之。還,降太原六城。擊韓信胡騎晉陽下,破之,下晉陽。後擊韓信軍於硰石,破之,追北八十里。還攻樓煩三城,因擊胡騎平城下,所將卒當馳道為多。勃遷為太尉。 擊陳豨,屠馬邑。所將卒斬豨將軍乘馬絺。擊韓信、陳豨、趙利軍於樓煩,破之。得豨將宋最、鴈門守圂。因轉攻得雲中守遬、丞相箕肆、將勳。定鴈門郡十七縣,雲中郡十二縣。因復擊豨靈丘,破之,斬豨,得豨丞相程縱、將軍陳武、都尉高肆。定代郡九縣。 燕王盧綰反,勃以相國代樊噲將,擊下薊,得綰大將抵、丞相偃、守陘、太尉弱、御史大夫施,屠渾都。破綰軍上蘭,復擊破綰軍沮陽。追至長城,定上谷十二縣,右北平十六縣,遼西、遼東二十九縣,漁陽二十二縣。最從高帝得相國一人,丞相二人,將軍、二千石各三人;別破軍二,下城三,定郡五,縣七十九,得丞相、大將各一人。 勃為人木彊敦厚,高帝以為可屬大事。勃不好文學,每召諸生說士,東鄉坐而責之:「趣為我語。」其椎少文如此。 勃既定燕而歸,高祖已崩矣,以列侯事孝惠帝。孝惠帝六年,置太尉官,以勃為太尉。十歲,高後崩。呂祿以趙王為漢上將軍,呂產以呂王為漢相國,秉漢權,欲危劉氏。勃為太尉,不得入軍門。陳平為丞相,不得任事。於是勃與平謀,卒誅諸呂而立孝文皇帝。其語在呂后、孝文事中。 文帝既立,以勃為右丞相,賜金五千斤,食邑萬戶。居月餘,人或說勃曰:「君既誅諸呂,立代王,威震天下,而君受厚賞,處尊位,以寵,久之即禍及身矣。」勃懼,亦自危,乃謝請歸相印。上許之。歲餘,丞相平卒,上復以勃為丞相。十餘月,上曰:「前日吾詔列侯就國,或未能行,丞相吾所重,其率先之。」乃免相就國。 歲餘,每河東守尉行縣至絳,絳侯勃自畏恐誅,常被甲,令家人持兵以見之。其後人有上書告勃欲反,下廷尉。廷尉下其事長安,逮捕勃治之。勃恐,不知置辭。吏稍侵辱之。勃以千金與獄吏,獄吏乃書牘背示之,曰「以公主為證」。公主者,孝文帝女也,勃太子勝之尚之,故獄吏教引為證。勃之益封受賜,盡以予薄昭。及系急,薄昭為言薄太后,太后亦以為無反事。文帝朝,太后以冒絮提文帝,曰:「絳侯綰皇帝璽,將兵於北軍,不以此時反,今居一小縣,顧欲反邪!」文帝既見絳侯獄辭,乃謝曰:「吏[事]方驗而出之。」於是使使持節赦絳侯,復爵邑。絳侯既出,曰:「吾嘗將百萬軍,然安知獄吏之貴乎!」 絳侯復就國。孝文帝十一年卒,謚為武侯。子勝之代侯。六歲,尚公主,不相中,坐殺人,國除。絕一歲,文帝乃擇絳侯勃子賢者河內守亞夫,封為條侯,續絳侯後。 ==條侯亞夫== 條侯亞夫自未侯為河內守時,許負相之,曰:「君後三歲而侯。侯八歲為將相,持國秉,貴重矣,於人臣無兩。其後九歲而君餓死。」亞夫笑曰:「臣之兄已代父侯矣,有如卒,子當代,亞夫何說侯乎?然既已貴如負言,又何說餓死?指示我。」許負指其口曰:「有從理入口,此餓死法也。」居三歲,其兄絳侯勝之有罪,孝文帝擇絳侯子賢者,皆推亞夫,乃封亞夫為條侯,續絳侯後。 文帝之後六年,匈奴大入邊。乃以宗正劉禮為將軍,軍霸上;祝茲侯徐厲為將軍,軍棘門;以河內守亞夫為將軍,軍細柳:以備胡。上自勞軍。至霸上及棘門軍,直馳入,將以下騎送迎。已而之細柳軍,軍士吏被甲,銳兵刃,彀弓弩,持滿。天子先驅至,不得入。先驅曰:「天子且至!」軍門都尉曰:「將軍令曰『軍中聞將軍令,不聞天子之詔』。」居無何,上至,又不得入。於是上乃使使持節詔將軍:「吾欲入勞軍。」亞夫乃傳言開壁門。壁門士吏謂從屬車騎曰:「將軍約,軍中不得驅馳。」於是天子乃按轡徐行。至營,將軍亞夫持兵揖曰:「介冑之士不拜,請以軍禮見。」天子為動,改容式車。使人稱謝:「皇帝敬勞將軍。」成禮而去。既出軍門,群臣皆驚。文帝曰:「嗟乎,此真將軍矣!曩者霸上、棘門軍,若兒戲耳,其將固可襲而虜也。至於亞夫,可得而犯邪!」稱善者久之。月餘,三軍皆罷。乃拜亞夫為中尉。 孝文且崩時,誡太子曰:「即有緩急,周亞夫真可任將兵。」文帝崩,拜亞夫為車騎將軍。 孝景三年,吳楚反。亞夫以中尉為太尉,東擊吳楚。因自請上曰:「楚兵剽輕,難與爭鋒。願以梁委之,絕其糧道,乃可制。」上許之。 太尉既會兵滎陽,吳方攻梁,梁急,請救。太尉引兵東北走昌邑,深壁而守。梁日使使請太尉,太尉守便宜,不肯往。樑上書言景帝,景帝使使詔救梁。太尉不奉詔,堅壁不出,而使輕騎兵弓高侯等絕吳楚兵後食道。吳兵乏糧,饑,數欲挑戰,終不出。夜,軍中驚,內相攻擊擾亂,至於太尉帳下。太尉終臥不起。頃之,復定。後吳奔壁東南陬,太尉使備西北。已而其精兵果奔西北,不得入。吳兵既餓,乃引而去。太尉出精兵追擊,大破之。吳王濞棄其軍,而與壯士數千人亡走,保於江南丹徒。漢兵因乘勝,遂盡虜之,降其兵,購吳王千金。月餘,越人斬吳王頭以告。凡相攻守三月,而吳楚破平。於是諸將乃以太尉計謀為是。由此梁孝王與太尉有卻。 歸,復置太尉官。五歲,遷為丞相,景帝甚重之。景帝廢栗太子,丞相固爭之,不得。景帝由此疏之。而梁孝王每朝,常與太后言條侯之短。 竇太后曰:「皇后兄王信可侯也。」景帝讓曰:「始南皮、章武侯先帝不侯,及臣即位乃侯之。信未得封也。」竇太后曰:「人主各以時行耳。自竇長君在時,竟不得侯,死後乃[封]其子彭祖顧得侯。吾甚恨之。帝趣侯信也!」景帝曰:「請得與丞相議之。」丞相議之,亞夫曰:「高皇帝約『非劉氏不得王,非有功不得侯。不如約,天下共擊之』。今信雖皇后兄,無功,侯之,非約也。」景帝默然而止。 其後匈奴王[唯]徐盧等五人降,景帝欲侯之以勸後。丞相亞夫曰:「彼背其主降陛下,陛下侯之,則何以責人臣不守節者乎?」景帝曰:「丞相議不可用。」乃悉封[唯]徐盧等為列侯。亞夫因謝病。景帝中三年,以病免相。 頃之,景帝居禁中,召條侯,賜食。獨置大胾,無切肉,又不置櫡。條侯心不平,顧謂尚席取櫡。景帝視而笑曰:「此不足君所乎?」條侯免冠謝。上起,條侯因趨出。景帝以目送之,曰:「此怏怏者非少主臣也!」 居無何,條侯子為父買工官尚方甲楯五百被可以葬者。取庸苦之,不予錢。庸知其盜買縣官器,怒而上變告子,事連汙條侯。書既聞上,上下吏。吏簿責條侯,條侯不對。景帝罵之曰:「吾不用也。」召詣廷尉。廷尉責曰:「君侯欲反邪?」亞夫曰:「臣所買器,乃葬器也,何謂反邪?」吏曰:「君侯縱不反地上,即欲反地下耳。」吏侵之益急。初,吏捕條侯,條侯欲自殺,夫人止之,以故不得死,遂入廷尉。因不食五日,嘔血而死。國除。 絕一歲,景帝乃更封絳侯勃他子堅為平曲侯,續絳侯後。十九年卒,謚為共侯。子建德代侯,十三年,為太子太傅。坐酎金不善,元鼎五年,有罪,國除。 條侯果餓死。死後,景帝乃封王信為蓋侯。 ==【論】== 太史公曰:絳侯周勃始為布衣時,鄙樸人也,才能不過凡庸。及從高祖定天下,在將相位,諸呂欲作亂,勃匡國家難,復之乎正。雖伊尹、周公,何以加哉!亞夫之用兵,持威重,執堅刃,穰苴曷有加焉!足己而不學,守節不遜,終以窮困。悲夫! 【索隱述贊】絳侯佐漢,質厚敦篤。始擊碭東,亦圍屍北。所攻必取,所討鹹克。陳豨伏誅,臧荼破國。事居送往,推功伏德。列侯還第,太尉下獄。繼相條侯,紹封平曲。惜哉賢將,父子代辱!
史記/卷058
../ 梁孝王武者,孝文皇帝子也,而與孝景帝同母。母,竇太后也。 孝文帝凡四男:長子曰太子,是為孝景帝;次子武;次子參;次子勝。孝文帝即位二年,以武為代王,以參為太原王,以勝為梁王。二歲,徙代王為淮陽王。以代盡與太原王,號曰代王。參立十七年,孝文後二年卒,謚為孝王。子登嗣立,是為代共王。立二十九年,元光二年卒。子義立,是為代王。十九年,漢廣關,以常山為限,而徙代王王清河。清河王徙以元鼎三年也。 初,武為淮陽王十年,而梁王勝卒,謚為梁懷王。懷王最少子,愛幸異於他子。其明年,徙淮陽王武為梁王。梁王之初王梁,孝文帝之十二年也。梁王自初王通歷已十一年矣。 梁王十四年,入朝。十七年,十八年,比年入朝,留,其明年,乃之國。二十一年,入朝。二十二年,孝文帝崩。二十四年,入朝。二十五年,復入朝。是時上未置太子也。上與梁王燕飲,嘗從容言曰:「千秋萬歲後傳於王。」王辭謝。雖知非至言,然心內喜。太后亦然。 其春,吳楚齊趙七國反。吳楚先擊梁棘壁,殺數萬人。梁孝王城守睢陽,而使韓安國、張羽等為大將軍,以距吳楚。吳楚以梁為限,不敢過而西,與太尉亞夫等相距三月。吳楚破,而梁所破殺虜略與漢中分。明年,漢立太子。其後梁最親,有功,又為大國,居天下膏腴地。地北界泰山,西至高陽,四十餘城,皆多大縣。 孝王,竇太后少子也,愛之,賞賜不可勝道。於是孝王築東苑,方三百餘裡。廣睢陽城七十里。大治宮室,為複道,自宮連屬於平臺三十餘裡。得賜天子旌旗,出從千乘萬騎。東西馳獵,擬於天子。出言蹕,入言警。招延四方豪桀,自山以東遊說之士。莫不畢至,齊人羊勝、公孫詭、鄒陽之屬。公孫詭多奇邪計,初見王,賜千金,官至中尉,梁號之曰公孫將軍,梁多作兵器弩弓矛數十萬,而府庫金錢且百巨萬,珠玉寶器多於京師。 二十九年十月,梁孝王入朝。景帝使使持節乘輿駟馬,迎梁王於關下。既朝,上疏因留,以太后親故。王入則侍景帝同輦,出則同車遊獵,射禽獸上林中。梁之侍中、郎、謁者著籍引出入天子殿門,與漢宦官無異。 十一月,上廢栗太子,竇太后心欲以孝王為後嗣。大臣及袁盎等有所關說於景帝,竇太后義格,亦遂不復言以梁王為嗣事由此。以事秘,世莫知。乃辭歸國。 其夏四月,上立膠東王為太子。梁王怨袁盎及議臣,乃與羊勝、公孫詭之屬陰使人刺殺袁盎及他議臣十餘人。逐其賊,未得也。於是天子意梁王,逐賊,果梁使之。乃遣使冠蓋相望於道,覆按梁,捕公孫詭、羊勝。公孫詭、羊勝匿王後宮。使者責二千石急,梁相軒丘豹及內史韓安國進諫王,王乃令勝、詭皆自殺,出之。上由此怨望於梁王。梁王恐,乃使韓安國因長公主謝罪太后,然後得釋。 上怒稍解,因上書請朝。既至關,茅蘭說王,使乘布車,從兩騎入,匿於長公主園。漢使使迎王,王已入關,車騎盡居外,不知王處。太后泣曰:「帝殺吾子!」景帝憂恐。於是梁王伏斧質於闕下,謝罪,然後太后、景帝大喜,相泣,復如故。悉召王從官入關。然景帝益疏王,不同車輦矣。 三十五年冬,復朝。上疏欲留,上弗許。歸國,意忽忽不樂。北獵良山,有獻牛,足出背上,孝王惡之。六月中,病熱,六日卒,謚曰孝王。 孝王慈孝,每聞太后病,口不能食,居不安寢,常欲留長安侍太后。太后亦愛之。及聞梁王薨,竇太后哭極哀,不食,曰:「帝果殺吾子!」景帝哀懼,不知所為。與長公主計之,乃分梁為五國,盡立孝王男五人為王,女五人皆食湯沐邑。於是奏之太后,太后乃說,為帝加壹湌 。 梁孝王長子買為梁王,是為共王;子明為濟川王;子彭離為濟東王;子定為山陽王;子不識為濟陰王。 孝王未死時,財以巨萬計,不可勝數。及死,藏府餘黃金尚四十餘萬斤,他財物稱是。 梁共王三年,景帝崩。共王立七年卒,子襄立,是為平王。 梁平王襄十四年,母曰陳太后。共王母曰李太后。李太后,親平王之大母也。而平王之後姓任,曰任王后。任王后甚有寵於平王襄。初,孝王在時,有罍樽,直千金。孝王誡後世,善保罍樽,無得以與人。任王后聞而欲得罍樽。平王大母李太后曰:「先王有命,無得以罍樽與人。他物雖百巨萬,猶自恣也。」任王后絕欲得之。平王襄直使人開府取罍樽,賜任王后。李太后大怒,漢使者來,欲自言,平王襄及任王后遮止,閉門,李太后與爭門,措指,遂不得見漢使者。李太后亦私與食官長及郎中尹霸等士通亂,而王與任王后以此使人風止李太后,李太后內有淫行,亦已。後病薨。病時,任後未嘗請病;薨,又不持喪。 元朔中,睢陽人類犴反者,人有辱其父,而與淮陽太守客出同車。太守客出下車,類犴反殺其仇於車上而去。淮陽太守怒,以讓梁二千石。二千石以下求反甚急,執反親戚。反知國陰事,乃上變事,具告知王與大母爭樽狀。時丞相以下見知之,欲以傷梁長吏,其書聞天子。天子下吏驗問,有之。公卿請廢襄為庶人。天子曰:「李太后有淫行,而梁王襄無良師傅,故陷不義。」乃削梁八城,梟任王后首於市。梁餘尚有十城。襄立三十九年卒,謚為平王。子無傷立為梁王也。 濟川王明者,梁孝王子,以桓邑侯孝景中六年為濟川王。七歲,坐射殺其中尉,漢有司請誅,天子弗忍誅,廢明為庶人。遷房陵,地入於漢為郡。 濟東王彭離者,梁孝王子,以孝景中六年為濟東王。二十九年,彭離驕悍,無人君禮,昏暮私與其奴、亡命少年數十人行剽殺人,取財物以為好。所殺發覺者百餘人,國皆知之,莫敢夜行。所殺者子上書言。漢有司請誅,上不忍,廢以為庶人,遷上庸,地入於漢,為大河郡。 山陽哀王定者,梁孝王子,以孝景中六年為山陽王。九年卒,無子,國除,地入於漢,為山陽郡。 濟陰哀王不識者,梁孝王子,以孝景中六年為濟陰王。一歲卒,無子,國除,地入於漢,為濟陰郡。 太史公曰:梁孝王雖以親愛之故,王膏腴之地,然會漢家隆盛,百姓殷富,故能植其財貨,廣宮室,車服擬於天子。然亦僭矣。 褚先生曰:臣為郎時,聞之於宮殿中老郎吏好事者稱道之也。竊以為令梁孝王怨望,欲為不善者,事從中生。今太后,女主也,以愛少子故,欲令梁王為太子。大臣不時正言其不可狀,阿意治小,私說意以受賞賜,非忠臣也。齊如魏其侯竇嬰之正言也,何以有後禍?景帝與王燕見,侍太后飲,景帝曰:「千秋萬歲之後傳王。」太后喜說。竇嬰在前,據地言曰:「漢法之約,傳子適孫,今帝何以得傳弟,擅亂高帝約乎!」於是景帝默然無聲。太后意不說。 故成王與小弱弟立樹下,取一桐葉以與之,曰:「吾用封汝。」周公聞之,進見曰:「天王封弟,甚善。」成王曰:「吾直與戲耳。」周公曰:「人主無過舉,不當有戲言,言之必行之。」於是乃封小弟以應縣。是後成王沒齒不敢有戲言,言必行之。《孝經》曰:「非法不言,非道不行。」此聖人之法言也。今主上不宜出好言於梁王。梁王上有太后之重,驕蹇日久,數聞景帝好言,千秋萬世之後傳王,而實不行。 又諸侯王朝見天子,漢法凡當四見耳。始到,入小見;到正月朔旦,奉皮薦璧玉賀正月,法見;後三日,為王置酒,賜金錢財物;後二日,復入小見,辭去。凡留長安不過二十日。小見者,燕見於禁門內,飲於省中,非士人所得入也。今梁王西朝,因留,且半歲。入與人主同輦,出與同車。示風以大言而實不與,令出怨言,謀畔逆,乃隨而憂之,不亦遠乎!非大賢人,不知退讓。今漢之儀法,朝見賀正月者,常一王與四侯俱朝見,十餘歲一至。今梁王常比年入朝見,久留。鄙語曰「驕子不孝」,非惡言也。故諸侯王當為置良師傅,相忠言之士,如汲黯、韓長孺等,敢直言極諫,安得有患害! 蓋聞梁王西入朝,謁竇太后,燕見,與景帝俱侍坐於太后前,語言私說。太后謂帝曰:「吾聞殷道親親,周道尊尊,其義一也。安車大駕,用梁孝王為寄。」景帝跪席舉身曰:「諾。」罷酒出,帝召袁盎諸大臣通經術者曰:「太后言如是,何謂也?」皆對曰:「太后意欲立梁王為帝太子。」帝問其狀,袁盎等曰:「殷道親親者,立弟。周道尊尊者,立子。殷道質,質者法天,親其所親,故立弟。周道文,文者法地,尊者敬也,敬其本始,故立長子。周道,太子死,立適孫。殷道。太子死,立其弟。」帝曰:「於公何如?」皆對曰:「方今漢家法周,周道不得立弟,當立子。故春秋所以非宋宣公。宋宣公死,不立子而與弟。弟受國死,復反之與兄之子。弟之子爭之,以為我當代父後,即刺殺兄子。以故國亂,禍不絕。故春秋曰『君子大居正,宋之禍宣公為之』。臣請見太后白之。」袁盎等入見太后:「太后言欲立梁王,梁王即終,欲誰立?」太后曰:「吾復立帝子。」袁盎等以宋宣公不立正,生禍,禍亂後五世不絕,小不忍害大義狀報太后。太后乃解說,即使梁王歸就國。而梁王聞其義出於袁盎諸大臣所,怨望,使人來殺袁盎。袁盎顧之曰:「我所謂袁將軍者也,公得毋誤乎?」刺者曰:「是矣!」刺之,置其劍,劍著身。視其劍,新治。問長安中削厲工,工曰:「梁郎某子來治此劍。」以此知而發覺之,發使者捕逐之。獨梁王所欲殺大臣十餘人,文吏窮本之,謀反端頗見。太后不食,日夜泣不止。景帝甚憂之,問公卿大臣,大臣以為遣經術吏往治之,乃可解。於是遣田叔、呂季主往治之。此二人皆通經術,知大禮。來還,至霸昌廄,取火悉燒梁之反辭,但空手來對景帝。景帝曰:「何如?」對曰:「言梁王不知也。造為之者,獨其倖臣羊勝、公孫詭之屬為之耳。謹以伏誅死,梁王無恙也。」景帝喜說,曰:「急趨謁太后。」太后聞之,立起坐湌,氣平復。故曰,不通經術知古今之大禮,不可以為三公及左右近臣。少見之人,如從管中闚天也。 【索隱述贊】文帝少子,徙封於梁。太后鍾愛,廣築睢陽。旌旂警蹕,勢擬天王。功扞吳楚,計醜孫羊。竇嬰正議,袁盎劫傷。漢窮梁獄,冠蓋相望。禍成驕子,致此倡狂。雖分五國,卒亦不昌。
史記/卷059
../ 孝景皇帝子凡十三人為王,而母五人,同母者為宗親。栗姬子曰榮、德、閼於。程姬子曰餘、非、端。賈夫人子曰彭祖、勝。唐姬子曰發。王夫人兒姁子曰越、寄、乘、舜。 ==五宗== ===栗姬子=== 河閒獻王德,以孝景帝前二年用皇子為河閒王。好儒學,被服造次必於儒者。山東諸儒多從之遊。 二十六年卒,子共王不害立。四年卒,子剛王基代立。十二年卒,子頃王授代立。 臨江哀王閼於,以孝景帝前二年用皇子為臨江王。三年卒,無後,國除為郡。 臨江閔王榮,以孝景前四年為皇太子,四歲廢,用故太子為臨江王。 四年,坐侵廟壖垣為宮,上徵榮。榮行,祖於江陵北門。既已上車,軸折車廢。江陵父老流涕竊言曰:「吾王不反矣!」榮至,詣中尉府簿。中尉郅都責訊王,王恐,自殺。葬藍田。燕數萬銜土置冢上,百姓憐之。 榮最長,死無後,國除,地入於漢,為南郡。 右三國本王皆栗姬之子也。 ===程姬子=== 魯共王餘,以孝景前二年用皇子為淮陽王。二年,吳楚反破後,以孝景前三年徙為魯王。好治宮室苑囿狗馬。季年好音,不喜辭辯。為人吃。 二十六年卒,子光代為王。初好音輿馬;晚節嗇,惟恐不足於財。 江都易王非,以孝景前二年用皇子為汝南王。吳楚反時,非年十五,有材力,上書願擊吳。景帝賜非將軍印,擊吳。吳已破,二歲,徙為江都王,治吳故國,以軍功賜天子旌旗。元光五年,匈奴大入漢為賊,非上書願擊匈奴,上不許。非好氣力,治宮觀,招四方豪桀,驕奢甚。 立二十六年卒,子建立為王。七年自殺。淮南、衡山謀反時,建頗聞其謀。自以為國近淮南,恐一日發,為所並,即陰作兵器,而時佩其父所賜將軍印,載天子旗以出。易王死未葬,建有所說易王寵美人淖姬,夜使人迎與姦服舍中。及淮南事發,治黨與頗及江都王建。建恐,因使人多持金錢,事絕其獄。而又信巫祝,使人禱祠妄言。建又盡與其姊弟姦。事既聞,漢公卿請捕治建。天子不忍,使大臣即訊王。王服所犯,遂自殺。國除,地入於漢,為廣陵郡。 膠西於王端,以孝景前三年吳楚七國反破後,端用皇子為膠西王。端為人賊戾,又陰痿,一近婦人,病之數月。而有愛幸少年為郎。為郎者頃之與後宮亂,端禽滅之,及殺其子母。數犯上法,漢公卿數請誅端,天子為兄弟之故不忍,而端所為滋甚。有司再請削其國,去太半。端心慍,遂為無訾省。府庫壞漏盡,腐財物以巨萬計,終不得收徙。令吏毋得收租賦。端皆去衛,封其宮門,從一門出遊。數變名姓,為布衣,之他郡國。 相、二千石往者,奉漢法以治,端輒求其罪告之,無罪者詐藥殺之。所以設詐究變,彊足以距諫,智足以飾非。相、二千石從王治,則漢繩以法。故膠西小國,而所殺傷二千石甚眾。 立四十七年,卒,竟無男代後,國除,地入於漢,為膠西郡。 右三國本王皆程姬之子也。 ===賈夫人子=== 趙王彭祖,以孝景前二年用皇子為廣川王。趙王遂反破後,彭祖王廣川。四年,徙為趙王。十五年,孝景帝崩。彭祖為人巧佞卑諂,足恭而心刻深。好法律,持詭辯以中人。彭祖多內寵姬及子孫。相、二千石欲奉漢法以治,則害於王家。是以每相、二千石至,彭祖衣皂布衣,自行迎,除二千石舍,多設疑事以作動之,得二千石失言,中忌諱,輒書之。二千石欲治者,則以此迫劫;不聽,乃上書告,及汙以姦利事。彭祖立五十餘年,相、二千石無能滿二歲,輒以罪去,大者死,小者刑,以故二千石莫敢治。而趙王擅權,使使即縣為賈人榷會,入多於國經租稅。以是趙王家多金錢,然所賜姬諸子,亦盡之矣。彭祖取筆江都易王寵姬王建所盜與姦淖姬者為姬,甚愛之。 彭祖不好治宮室、禨祥,好為吏事。上書願督國中盜賊。常夜從走卒行徼邯鄲中。諸使過客以彭祖險陂,莫敢留邯鄲。 其太子丹與其女及同產姊姦,與其客江充有卻。充告丹,丹以故廢。趙更立太子。 中山靖王勝,以孝景前三年用皇子為中山王。十四年,孝景帝崩。勝為人樂酒好內,有子枝屬百二十餘人。常與兄趙王相非,曰:「兄為王,專代吏治事。王者當日聽音樂聲色。」趙王亦非之,曰:「中山王徒日淫,不佐天子拊循百姓,何以稱為藩臣!」 立四十二年卒,子哀王昌立。一年卒,子昆侈代為中山王。 右二國本王皆賈夫人之子也。 ===唐姬子=== 長沙定王發,發之母唐姬,故程姬侍者。景帝召程姬,程姬有所闢,不願進,而飾侍者唐兒使夜進。上醉不知,以為程姬而幸之,遂有身。已乃覺非程姬也。及生子,因命曰發。以孝景前二年用皇子為長沙王。以其母微,無寵,故王卑溼貧國。 立二十七年卒,子康王庸立。二十八年,卒,子鮒鮈立為長沙王。 右一國本王唐姬之子也。 ===王夫人兒姁子=== 廣川惠王越,以孝景中二年用皇子為廣川王。 十二年卒,子齊立為王。齊有幸臣桑距。已而有罪,欲誅距,距亡,王因禽其宗族。距怨王,乃上書告王齊與同產姦。自是之後,王齊數上書告言漢公卿及倖臣所忠等。 膠東康王寄,以孝景中二年用皇子為膠東王。二十八年卒。淮南王謀反時,寄微聞其事,私作樓車鏃矢戰守備,候淮南之起。及吏治淮南之事,辭出之。寄於上最親,意傷之,發病而死,不敢置後,於是上(問)[聞]。寄有長子者名賢,母無寵;少子名慶,母愛幸,寄常欲立之,為不次,因有過,遂無言。上憐之,乃以賢為膠東王奉康王嗣,而封慶於故衡山地,為六安王。 膠東王賢立十四年卒,謚為哀王。子慶為王。 六安王慶,以元狩二年用膠東康王子為六安王。 清河哀王乘,以孝景中三年用皇子為清河王。十二年卒,無後,國除,地入於漢,為清河郡。 常山憲王舜,以孝景中五年用皇子為常山王。舜最親,景帝少子,驕怠多淫,數犯禁,上常寬釋之。立三十二年卒,太子勃代立為王。 初,憲王舜有所不愛姬生長男梲。梲以母無寵故,亦不得幸於王。王後修生太子勃。王內多,所幸姬生子平、子商,王后希得幸。及憲王病甚,諸幸姬常侍病,故王后亦以妒媢不常侍病,輒歸舍。醫進藥,太子勃不自嘗藥,又不宿留侍病。及王薨,王后、太子乃至。憲王雅不以長子梲為人數,及薨,又不分與財物。郎或說太子、王后,令諸子與長子梲共分財物,太子、王后不聽。太子代立,又不收恤梲。梲怨王后、太子。漢使者視憲王喪,梲自言憲王病時,王后、太子不侍,及薨,六日出舍,太子勃私姦,飲酒,博戲,擊築,與女子載馳,環城過市,入牢視囚。天子遣大行騫驗王后及問王勃,請逮勃所與姦諸證左,王又匿之。吏求捕勃大急,使人致擊笞掠,擅出漢所疑囚者。有司請誅憲王後修及王勃。上以修素無行,使梲陷之罪,勃無良師傅,不忍誅。有司請廢王後修,徙王勃以家屬處房陵,上許之。 勃王數月,遷於房陵,國絕。月餘,天子為最親,乃詔有司曰:「常山憲王蚤夭,後妾不和,適孽誣爭,陷於不義以滅國,朕甚閔焉。其封憲王子平三萬戶,為真定王;封子商三萬戶,為泗水王。」 真定王平,元鼎四年用常山憲王子為真定王。 泗水思王商,以元鼎四年用常山憲王子為泗水王。十一年卒,子哀王安世立。十一年卒,無子。於是上憐泗水王絕,乃立安世弟賀為泗水王。 右四國本王皆王夫人兒姁子也。其後漢益封其支子為六安王、泗水王二國。凡兒姁子孫,於今為六王。 ==【論】== 太史公曰:高祖時諸侯皆賦,得自除內史以下,漢獨為置丞相,黃金印。諸侯自除御史、廷尉正、博士,擬於天子。自吳楚反後,五宗王世,漢為置二千石,去「丞相」曰「相」,銀印。諸侯獨得食租稅,奪之權。其後諸侯貧者或乘牛車也。   【索隱述贊】景十三子,五宗親睦。栗姬既廢,臨江折軸。閼於早薨,河間儒服。餘好宮苑,端事馳逐。江都有才,中山禔福。長沙地小,膠東造鏃。仁賢者代,浡亂者族。兒姁四王,分封為六。
史記/卷060
../ 「大司馬臣去病昧死再拜上疏皇帝陛下:陛下過聽,使臣去病待罪行閒。宜專邊塞之思慮,暴骸中野無以報,乃敢惟他議以幹用事者,誠見陛下憂勞天下,哀憐百姓以自忘,虧膳貶樂,損郎員。皇子賴天,能勝衣趨拜,至今無號位師傅官。陛下恭讓不恤,群臣私望,不敢越職而言。臣竊不勝犬馬心,昧死願陛下詔有司,因盛夏吉時定皇子位。唯陛下幸察。臣去病昧死再拜以聞皇帝陛下。」三月乙亥,御史臣光守尚書令奏未央宮。制曰:「下御史。」 六年三月戊申朔,乙亥,御史臣光守尚書令、丞非,下御史書到,言:丞相臣青翟、御史大夫臣湯、太常臣充、大行令臣息、太子少傅臣安行宗正事昧死上言:大司馬去病上疏曰:『陛下過聽,使臣去病待罪行閒。宜專邊塞之思慮,暴骸中野無以報,乃敢惟他議以幹用事者,誠見陛下憂勞天下,哀憐百姓以自忘,虧膳貶樂,損郎員。皇子賴天,能勝衣趨拜,至今無號位師傅官。陛下恭讓不恤,群臣私望,不敢越職而言。臣竊不勝犬馬心,昧死願陛下詔有司,因盛夏吉時定皇子位。唯願陛下幸察。』制曰『下御史』。臣謹與中二千石、二千石臣賀等議:古者裂地立國,並建諸侯以承天於,所以尊宗廟重社稷也。今臣去病上疏,不忘其職,因以宣恩,乃道天子卑讓自貶以勞天下,慮皇子未有號位。臣青翟、臣湯等宜奉義遵職,愚憧而不逮事。方今盛夏吉時,臣青翟、臣湯等昧死請立皇子臣閎、臣旦、臣胥為諸侯王。昧死請所立國名。」 制曰:「蓋聞周封八百,姬姓並列,或子、男、附庸。禮『支子不祭』。雲並建諸侯所以重社稷,朕無聞焉。且天非為君生民也。朕之不德,海內未洽,乃以未教成者彊君連城,即股肱何勸?其更議以列侯家之。」 三月丙子,奏未央宮。「丞相臣青翟、御史大夫臣湯昧死言:臣謹與列侯臣嬰齊、中二千石二千石臣賀、諫大夫博士臣安等議曰:伏聞周封八百,姬姓並列,奉承天子。康叔以祖考顯,而伯禽以周公立,鹹為建國諸侯,以相傅為輔。百官奉憲,各遵其職,而國統備矣。竊以為並建諸侯所以重社稷者,四海諸侯各以其職奉貢祭。支子不得奉祭宗祖,禮也。封建使守藩國,帝王所以扶德施化。陛下奉承天統,明開聖緒,尊賢顯功,興滅繼絕。續蕭文終之後於酇,褒厲群臣平津侯等。昭六親之序,明天施之屬,使諸侯王封君得推私恩分子弟戶邑,錫號尊建百有餘國。而家皇子為列侯,則尊卑相踰,列位失序,不可以垂統於萬世。臣請立臣閎、臣旦、臣胥為諸侯王。」三月丙子,奏未央宮。 制曰:「康叔親屬有十而獨尊者,褒有德也。周公祭天命郊,故魯有白牡、騂剛之牲。群公不毛,賢不肖差也。『高山仰之,景行向之』,朕甚慕焉。所以抑未成,家以列侯可。」 四月戊寅,奏未央宮。「丞相臣青翟、御史大夫臣湯昧死言:臣青翟等與列侯、吏二千石、諫大夫、博士臣慶等議:昧死奏請立皇子為諸侯王。制曰:『康叔親屬有十而獨尊者,褒有德也。周公祭天命郊,故魯有白牡、騂剛之牲。群公不毛,賢不肖差也。「高山仰之,景行向之」,朕甚慕焉。所以抑未成,家以列侯可。』臣青翟、臣湯、博士臣將行等伏聞康叔親屬有十,武王繼體,周公輔成王,其八人皆以祖考之尊建為大國。康叔之年幼,周公在三公之位,而伯禽據國於魯,蓋爵命之時,未至成人。康叔後捍祿父之難,伯禽殄淮夷之亂。昔五帝異制,周爵五等,春秋三等,皆因時而序尊卑。高皇帝撥亂世反諸正,昭至德,定海內,封建諸侯,爵位二等。皇子或在繦緥而立為諸侯王,奉承天子,為萬世法則,不可易。陛下躬親仁義,體行聖德,表裡文武。顯慈孝之行,廣賢能之路。內褒有德,外討彊暴。極臨北海,西(湊)[溱]月氏,匈奴、西域,舉國奉師。輿械之費,不賦於民。虛御府之藏以賞元戎,開禁倉以振貧窮,減戍卒之半。百蠻之君,靡不鄉風,承流稱意。遠方殊俗,重譯而朝,澤及方外。故珍獸至,嘉穀興,天應甚彰。今諸侯支子封至諸侯王,而家皇子為列侯,臣青翟、臣湯等竊伏孰計之,皆以為尊卑失序,使天下失望,不可。臣請立臣閎、臣旦、臣胥為諸侯王。」四月癸未,奏未央宮,留中不下。 「丞相臣青翟、太僕臣賀、行御史大夫事太常臣充、太子少傅臣安行宗正事昧死言:臣青翟等前奏大司馬臣去病上疏言,皇子未有號位,臣謹與御史大夫臣湯、中二千石、二千石、諫大夫、博士臣慶等昧死請立皇子臣閎等為諸侯王。陛下讓文武,躬自切,及皇子未教。群臣之議,儒者稱其術,或誖其心。陛下固辭弗許,家皇子為列侯。臣青翟等竊與列侯臣壽成等二十七人議,皆曰以為尊卑失序。高皇帝建天下,為漢太祖,王子孫,廣支輔。先帝法則弗改,所以宣至尊也。臣請令史官擇吉日,具禮儀上,御史奏輿地圖,他皆如前故事。」制曰:「可。」 四月丙申,奏未央宮。「太僕臣賀行御史大夫事昧死言:太常臣充言卜入四月二十八日乙巳,可立諸侯王。臣昧死奏輿地圖,請所立國名。禮儀別奏。臣昧死請。」 制曰:「立皇子閎為齊王,旦為燕王,胥為廣陵王。」 四月丁酉,奏未央宮。六年四月戊寅朔,癸卯,御史大夫湯下丞相,丞相下中二千石,二千石下郡太守、諸侯相,丞書從事下當用者。如律令。 「維六年四月乙巳,皇帝使御史大夫湯廟立子閎為齊王。曰:於戲,小子閎,受茲青社!朕承祖考,維稽古建爾國家,封於東土,世為漢藩輔。於戲念哉!抱朕之詔,惟命不於常。人之好德,克明顯光。義之不圖,俾君子怠。悉爾心,允執其中,天祿永終。厥有愆不臧,乃兇於而國,害於爾躬。於戲,保國艾民,可不敬與!王其戒之。」 :右齊王策。 「維六年四月乙巳,皇帝使御史大夫湯廟立子旦為燕王。曰:於戲,小子旦,受茲玄社!朕承祖考,維稽古,建爾國家,封於北土,世為漢藩輔。於戲!葷粥氏虐老獸心,侵犯寇盜,加以姦巧邊萌。於戲!朕命將率徂徵厥罪,萬夫長,千夫長,三十有二君皆來,降期奔師。葷粥徙域,北州以綏。悉爾心,毋作怨,毋卹德,毋乃廢備。非教士不得從徵。於戲,保國艾民,可不敬與!王其戒之。」 :右燕王策。 「維六年四月乙巳,皇帝使御史大夫湯廟立子胥為廣陵王。曰:於戲,小子胥,受茲赤社!朕承祖考,維稽古建爾國家,封於南土,世為漢藩輔。古人有言曰:『大江之南,五湖之閒,其人輕心。楊州保疆,三代要服,不及以政。』於戲!悉爾心,戰戰兢兢,乃惠乃順,毋侗好軼,毋邇宵人,維法維則。《書》雲:『臣不作威,不作福,靡有後羞。』於戲,保國艾民,可不敬與!王其戒之。」 :右廣陵王策。 太史公曰:古人有言曰「愛之慾其富,親之慾其貴」。故王者壃土建國,封立子弟,所以褒親親,序骨肉,尊先祖,貴支體,廣同姓於天下也。是以形勢彊而王室安。自古至今,所由來久矣。非有異也,故弗論箸也。燕齊之事,無足採者。然封立三王,天子恭讓,群臣守義,文辭爛然,甚可觀也,是以附之世家。 褚先生曰:臣幸得以文學為侍郎,好覽觀太史公之列傳。傳中稱三王世家文辭可觀,求其世家終不能得。竊從長老好故事者取其封策書,編列其事而傳之,令後世得觀賢主之指意。 蓋聞孝武帝之時,同日而俱拜三子為王:封一子於齊,一子於廣陵,一子於燕。各因子才力智慧,及土地之剛柔,人民之輕重,為作策以申戒之。謂王:「世為漢藩輔,保國治民,可不敬與!王其戒之。」夫賢主所作,固非淺聞者所能知,非博聞彊記君子者所不能究竟其意。至其次序分絕,文字之上下,簡之參差長短,皆有意,人莫之能知。謹論次其真草詔書,編於左方。令覽者自通其意而解說之。 王夫人者,趙人也,與衛夫人並幸武帝,而生子閎。閎且立為王時,其母病,武帝自臨問之。曰:「子當為王,欲安所置之?」王夫人曰:「陛下在,妾又何等可言者。」帝曰:「雖然,意所欲,欲於何所王之?」王夫人曰:「願置之雒陽。」武帝曰:「雒陽有武庫敖倉,天下衝阸,漢國之大都也。先帝以來,無子王於雒陽者。去雒陽,餘盡可。」王夫人不應。武帝曰:「關東之國無大於齊者。齊東負海而城郭大,古時獨臨菑中十萬戶,天下膏腴地莫盛於齊者矣。」王夫人以手擊頭,謝曰:「幸甚。」王夫人死而帝痛之,使使者拜之曰:「皇帝謹使使太中大夫明奉璧一,賜夫人為齊王太后。」子閎王齊,年少,無有子,立,不幸早死,國絕,為郡。天下稱齊不宜王雲。 所謂「受此土」者,諸侯王始封者必受土於天子之社,歸立之以為國社,以歲時祠之。春秋大傳曰:「天子之國有泰社。東方青,南方赤,西方白,北方黑,上方黃。」故將封於東方者取青土,封於南方者取赤土,封於西方者取白土,封於北方者取黑土,封於上方者取黃土。各取其色物,裹以白茅,封以為社。此始受封於天子者也。此之為主土。主土者,立社而奉之也。「朕承祖考」,祖者先也,考者父也。「維稽古」,維者度也,念也,稽者當也,當順古之道也。 齊地多變詐,不習於禮義,故戒之曰「恭朕之詔,唯命不可為常。人之好德,能明顯光。不圖於義,使君子怠慢。悉若心,信執其中,天祿長終。有過不善,乃兇於而國,而害於若身」。齊王之國,左右維持以禮義,不幸中年早夭。然全身無過,如其策意。 傳曰「青採出於藍,而質青於藍」者,教使然也。遠哉賢主,昭然獨見:誡齊王以慎內;誡燕王以無作怨,無修德;誡廣陵王以慎外,無作威與福。 夫廣陵在吳越之地,其民精而輕,故誡之曰「江湖之閒,其人輕心。楊州葆疆,三代之時,迫要使從中國俗服,不大及以政教,以意御之而已。無侗好佚,無邇宵人,維法是則。無長好佚樂馳騁弋獵淫康,而近小人。常念法度,則無羞辱矣」。三江、五湖有魚鹽之利,銅山之富,天下所仰。故誡之曰「臣不作福」者,勿使行財幣,厚賞賜,以立聲譽,為四方所歸也。又曰「臣不作威」者,勿使因輕以倍義也。 會孝武帝崩,孝昭帝初立,先朝廣陵王胥,厚賞賜金錢財幣,直三千餘萬,益地百里,邑萬戶。 會昭帝崩,宣帝初立,緣恩行義,以本始元年中,裂漢地,盡以封廣陵王胥四子:一子為朝陽侯;一子為平曲侯;一子為南利侯;最愛少子弘,立以為高密王。 其後胥果作威福,通楚王使者。楚王宣言曰:「我先元王,高帝少弟也,封三十二城。今地邑益少,我欲與廣陵王共發兵雲。[立]廣陵王為上,我復王楚三十二城,如元王時。」事發覺,公卿有司請行罰誅。天子以骨肉之故,不忍致法於胥,下詔書無治廣陵王,獨誅首惡楚王。傳曰「蓬生麻中,不扶自直;白沙在泥中,與之皆黑」者,土地教化使之然也。其後胥復祝詛謀反,自殺,國除。 燕土墝埆,北迫匈奴,其人民勇而少慮,故誡之曰「葷粥氏無有孝行而禽獸心,以竊盜侵犯邊民。朕詔將軍往徵其罪,萬夫長,千夫長,三十有二君皆來,降旗奔師。葷粥徙域遠處,北州以安矣」。「悉若心,無作怨」者,勿使從俗以怨望也。「無俷德」者,勿使(上)[王]背德也。「無廢備」者,無乏武備,常備匈奴也。「非教士不得從徵」者,言非習禮義不得在於側也。 會武帝年老長,而太子不幸薨,未有所立,而旦使來上書,請身入宿衛於長安。孝武見其書,擊地,怒曰:「生子當置之齊魯禮義之鄉,乃置之燕趙,果有爭心,不讓之端見矣。」於是使使即斬其使者於闕下。 會武帝崩,昭帝初立,旦果作怨而望大臣。自以長子當立,與齊王子劉澤等謀為叛逆,出言曰:「我安得弟在者!今立者乃大將軍子也。」欲發兵。事發覺,當誅。昭帝緣恩寬忍,抑案不揚。公卿使大臣請,遣宗正與太中大夫公戶滿意、御史二人,偕往使燕,風喻之。到燕,各異日,更見責王。宗正者,主宗室諸劉屬籍,先見王,為列陳道昭帝實武帝子狀。侍御史乃復見王,責之以正法,問:「王欲發兵罪名明白,當坐之。漢家有正法,王犯纖介小罪過,即行法直斷耳,安能寬王。」驚動以文法。王意益下,心恐。公戶滿意習於經術,最後見王,稱引古今通義,國家大禮,文章爾雅。謂王曰:「古者天子必內有異姓大夫,所以正骨肉也;外有同姓大夫,所以正異族也。周公輔成王,誅其兩弟,故治。武帝在時,尚能寬王。今昭帝始立,年幼,富於春秋,未臨政,委任大臣。古者誅罰不阿親戚,故天下治。方今大臣輔政,奉法直行,無敢所阿,恐不能寬王。王可自謹,無自令身死國滅,為天下笑。」於是燕王旦乃恐懼服罪,叩頭謝過。大臣欲和合骨肉,難傷之以法。 其後旦復與左將軍上官桀等謀反,宣言曰「我次太子,太子不在,我當立,大臣共抑我」云云。大將軍光輔政,與公卿大臣議曰:「燕王旦不改過悔正,行惡不變。」於是修法直斷,行罰誅。旦自殺,國除,如其策指。有司請誅旦妻子。孝昭以骨肉之親,不忍致法,寬赦旦妻子,免為庶人。傳曰「蘭根與白芷,漸之滫中,君子不近,庶人不服」者,所以漸然也。 宣帝初立,推恩宣德,以本始元年中盡復封燕王旦兩子:一子為安定侯;立燕故太子建為廣陽王,以奉燕王祭祀。
史記三家註/卷061
史記卷六十一 == 伯夷列傳第一 == ::索隱列傳者,謂敍列人臣事跡,令可傳於後世,故曰列傳。正義其人行跡可序列,故云列傳。 夫學者載籍極博,猶考信於六蓺。詩書雖缺,然虞夏之文可知也。堯將遜位,讓於虞舜,舜禹之閒,嶽牧鹹薦,乃試之於位,典職數十年,功用既興,然後授政。示天下重器,王者大統,傳天下若斯之難也。而說者曰堯讓天下於許由,許由不受,恥之逃隱。及夏之時,有卞隨、務光者。此何以稱焉?太史公曰:餘登箕山,其上蓋有許由冢雲。孔子序列古之仁聖賢人,如吳太伯、伯夷之倫詳矣。餘以所聞由、光義至高,其文辭不少概見,何哉? 孔子曰:「伯夷、叔齊,不念舊惡,怨是用希。」「求仁得仁,又何怨乎?」餘悲伯夷之意,睹軼詩可異焉。其傳曰: 由此觀之,怨邪非邪? 或曰:「天道無親,常與善人。」若伯夷、叔齊,可謂善人者非邪?積仁絜行如此而餓死!且七十子之徒,仲尼獨薦顏淵為好學。然回也屢空,糟穅不厭,而卒蚤夭。天之報施善人,其何如哉?盜蹠日殺不辜,肝人之肉,暴戾恣睢,聚黨數千人橫行天下,竟以壽終。是遵何德哉?此其尤大彰明較著者也。若至近世,操行不軌,專犯忌諱,而終身逸樂,富厚累世不絕。或擇地而蹈之,時然後出言,行不由徑,非公正不發憤,而遇禍災者,不可勝數也。餘甚惑焉,儻所謂天道,是邪非邪? 子曰「道不同不相為謀」,亦各從其志也。故曰「富貴如可求,雖執鞭之士,吾亦為之。如不可求,從吾所好」。「歲寒,然後知松柏之後凋」。舉世混濁,清士乃見。豈以其重若彼,其輕若此哉? 「君子疾沒世而名不稱焉。」賈子曰:「貪夫徇財,烈士徇名,誇者死權,眾庶馮生。」「同明相照,同類相求。」「雲從龍,風從虎,聖人作而萬物覩。」伯夷、叔齊雖賢,得夫子而名益彰。顏淵雖篤學,附驥尾而行益顯。巖穴之士,趣舍有時若此,類名堙滅而不稱,悲夫!閭巷之人,欲砥行立名者,非附青雲之士,惡能施於後世哉? :索隱述贊天道平分,與善徒雲。賢而餓死,盜且聚群。吉凶倚伏,報施糾紛。子罕言命,得自前聞。嗟彼素士,不附青雲!
史記三家註/卷062
史記卷六十二 == 管晏列傳第二 == 管仲夷吾者,潁上人也。索隱潁,水名。《地理志》潁水出陽城。漢有潁陽、臨潁二縣,今亦有潁上縣。正義韋昭雲:「夷吾,姬姓之後,管嚴之子敬仲也。」少時常與鮑叔牙遊,鮑叔知其賢。管仲貧困,常欺鮑叔,鮑叔終善遇之,不以為言。已而鮑叔事齊公子小白,管仲事公子糾。及小白立為桓公,公子糾死,管仲囚焉。鮑叔遂進管仲。管仲既用,任政於齊,齊桓公以霸,九合諸侯,一匡天下,管仲之謀也。 管仲曰:「吾始困時,嘗與鮑叔賈,分財利多自與,鮑叔不以我為貪,知我貧也。吾嘗為鮑叔謀事而更窮困,鮑叔不以我為愚,知時有利不利也。吾嘗三仕三見逐於君,鮑叔不以我為不肖,知我不遭時也。吾嘗三戰三走,鮑叔不以我怯,知我有老母也。公子糾敗,召忽死之,吾幽囚受辱,鮑叔不以我為無恥,知我不羞小節而恥功名不顯於天下也。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鮑子也。」 鮑叔既進管仲,以身下之。子孫世祿於齊,有封邑者十餘世,常為名大夫。天下不多管仲之賢而多鮑叔能知人也。 管仲既任政相齊,以區區之齊在海濱,通貨積財,富國彊兵,與俗同好惡。故其稱曰:「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上服度則六親固。四維不張,國乃滅亡。集解管子曰:「四維,一曰禮,二曰義,三曰廉,四曰恥。」下令如流水之原,令順民心。」故論卑而易行。俗之所欲,因而予之;俗之所否,因而去之。 其為政也,善因禍而為福,轉敗而為功。貴輕重,慎權衡。桓公實怒少姬,南襲蔡,管仲因而伐楚,責包茅不入貢於周室。桓公實北征山戎,而管仲因而令燕修召公之政。於柯之會,桓公欲背曹沫之約,管仲因而信之,諸侯由是歸齊。故曰:「知與之為取,政之寶也。」 管仲富擬於公室,有三歸、反坫,齊人不以為侈。管仲卒,齊國遵其政,常彊於諸侯。後百餘年而有晏子焉。 晏平仲嬰者,萊之夷維人也。事齊靈公、莊公、景公,以節儉力行重於齊。既相齊,食不重肉,妾不衣帛。其在朝,君語及之,即危言;語不及之,即危行。國有道,即順命;無道,即衡命。以此三世顯名於諸侯。 越石父賢,在縲紲中。晏子出,遭之塗,解左驂贖之,載歸。弗謝,入閨。久之,越石父請絕。晏子戄然,攝衣冠謝曰:「嬰雖不仁,免子於戹,何子求絕之速也?」石父曰:「不然。吾聞君子詘於不知己而信於知己者。方吾在縲紲中,彼不知我也。夫子既已感寤而贖我,是知己;知己而無禮,固不如在縲紲之中。」晏子於是延入為上客。 晏子為齊相,出,其御之妻從門閒而闚其夫。其夫為相御,擁大蓋,策駟馬,意氣揚揚甚自得也。既而歸,其妻請去。夫問其故。妻曰:「晏子長不滿六尺,身相齊國,名顯諸侯。今者妾觀其出,志念深矣,常有以自下者。今子長八尺,乃為人僕御,然子之意自以為足,妾是以求去也。」其後夫自抑損。晏子怪而問之,御以實對。晏子薦以為大夫。 太史公曰:吾讀管氏牧民、山高、乘馬、輕重、九府,及晏子春秋,詳哉其言之也。既見其著書,欲觀其行事,故次其傳。至其書,世多有之,是以不論,論其軼事。 管仲世所謂賢臣,然孔子小之。豈以為周道衰微,桓公既賢,而不勉之至王,乃稱霸哉?語曰「將順其美,匡救其惡,故上下能相親也」。豈管仲之謂乎? 方晏子伏莊公屍哭之,成禮然後去,豈所謂「見義不為無勇」者邪?至其諫說,犯君之顏,此所謂「進思盡忠,退思補過」者哉!假令晏子而在,餘雖為之執鞭,所忻慕焉。 :索隱述贊夷吾成霸,平仲稱賢。粟乃實廩,豆不掩肩。轉禍為福,危言獲全。孔賴左衽,史忻執鞭。成禮而去,人望存焉。
史記三家註/卷063
史記卷六十三 == 老子韓非列傳第三 == 老子者,正義朱韜玉札及神仙傳雲:「老子,楚國苦縣瀨鄉曲仁里人。姓李,名耳,字伯陽,一名重耳,外字耼,身長八尺八寸,黃色美眉,長耳大目,廣額疏齒,方口厚唇,額有三五達理,日角月懸,鼻有雙柱,耳有三門,足蹈二五,手把十文。周時人,李母八十一年而生。」又玄妙內篇雲:「李母懷胎八十一載,逍遙李樹下,迺割左腋而生。」又云:「玄妙玉女夢流星入口而有娠,七十二年而生老子。」又上元經雲:「李母晝夜見五色珠,大如彈丸,自天下,因吞之,即有娠。」張君相雲:「老子者是號,非名。老,考也。子,孳也。考教眾理,達成聖孳,乃孳生萬理,善化濟物無遺也。」楚苦縣厲鄉曲仁里人也,姓李氏,名耳,字耼,周守藏室之史也。 孔子適周,將問禮於老子。老子曰:「子所言者,其人與骨皆已朽矣,獨其言在耳。且君子得其時則駕,不得其時則蓬累而行。吾聞之,良賈深藏若虛,君子盛德容貌若愚。去子之驕氣與多欲,態色與淫志,是皆無益於子之身。吾所以告子,若是而已。」孔子去,謂弟子曰:「鳥,吾知其能飛;魚,吾知其能遊;獸,吾知其能走。走者可以為罔,遊者可以為綸,飛者可以為矰。至於龍,吾不能知其乘風雲而上天。吾今日見老子,其猶龍邪!」 老子脩道德,其學以自隱無名為務。居周久之,見周之衰,迺遂去。至關,關令尹喜曰:「子將隱矣,彊為我著書。」於是老子迺著書上下篇,言道德之意五千餘言而去,莫知其所終。 或曰:老萊子亦楚人也,著書十五篇,言道家之用,與孔子同時雲。 蓋老子百有六十餘歲,或言二百餘歲,以其脩道而養壽也。 自孔子死之後百二十九年,而《史記》周太史儋見秦獻公曰:「始秦與周合,合五百歲而離,離七十歲而霸王者出焉。」或曰儋即老子,或曰非也,世莫知其然否。老子,隱君子也。 老子之子名宗,宗為魏將,封於段幹。宗子注,注子宮,宮玄孫假假仕於漢孝文帝。而假之子解為膠西王卬太傅,因家於齊焉。 世之學老子者則絀儒學,儒學亦絀老子。「道不同不相為謀」,豈謂是邪?李耳無為自化,清靜自正。 莊子者,蒙人也,名周。周嘗為蒙漆園吏,與梁惠王、齊宣王同時。其學無所不闚,然其要本歸於老子之言。故其著書十餘萬言,大抵率寓言也。作漁父、盜跖、胠篋,以詆訿孔子之徒,以明老子之術。畏累虛、亢桑子之屬,皆空語無事實。然善屬書離辭,指事類情,用剽剝儒、墨,雖當世宿學不能自解免也。其言洸洋自恣以適己,故自王公大人不能器之。 楚威王聞莊周賢,使使厚幣迎之,許以為相。莊周笑謂楚使者曰:「千金,重利;卿相,尊位也。子獨不見郊祭之犧牛乎?養食之數歲,衣以文繡,以入大廟。當是之時,雖欲為孤豚,豈可得乎?子亟去,無汙我。我寧遊戲汙瀆之中自快,無為有國者所羈,終身不仕,以快吾志焉。」 申不害者,京人也,故鄭之賤臣。學術以幹韓昭侯,昭侯用為相。內脩政教,外應諸侯,十五年。終申子之身,國治兵彊,無侵韓者。 申子之學本於黃老而主刑名。著書二篇,號曰申子。 韓非者,韓之諸公子也。喜刑名法術之學,而其歸本於黃老。非為人口吃,不能道說,而善著書。與李斯俱事荀卿,斯自以為不如非。 非見韓之削弱,數以書諫韓王,韓王不能用。於是韓非疾治國不務脩明其法制,執勢以御其臣下,富國彊兵而以求人任賢,反舉浮淫之蠹而加之於功實之上。以為儒者用文亂法,而俠者以武犯禁。寬則寵名譽之人,急則用介冑之士。今者所養非所用,所用非所養。悲廉直不容於邪枉之臣,觀往者得失之變,故作孤憤、五蠹、內外儲、說林、說難十餘萬言。 然韓非知說之難,為說難書甚具,終死於秦,不能自脫。 說難曰: 昔者彌子瑕見愛於衞君。衞國之法,竊駕君車者罪至刖。既而彌子之母病,人聞,往夜告之,彌子矯駕君車而出。君聞之而賢之曰:「孝哉,為母之故而犯刖罪!」與君遊果園,彌子食桃而甘,不盡而奉君。君曰:「愛我哉,忘其口而念我!」及彌子色衰而愛弛,得罪於君。君曰:「是嘗矯駕吾車,又嘗食我以其餘桃。」故彌子之行未變於初也,前見賢而後獲罪者,愛憎之至變也。故有愛於主,則知當而加親;見憎於主,則罪當而加疏。故諫說之士不可不察愛憎之主而後說之矣。 人或傳其書至秦。秦王見孤憤、五蠹之書,曰:「嗟乎,寡人得見此人與之遊,死不恨矣!」李斯曰:「此韓非之所著書也。」秦因急攻韓。韓王始不用非,及急,迺遣非使秦。秦王悅之,未信用。李斯、姚賈害之,毀之曰:「韓非,韓之諸公子也。今王欲並諸侯,非終為韓不為秦,此人之情也。今王不用,久留而歸之,此自遺患也,不如以過法誅之。」秦王以為然,下吏治非。李斯使人遺非藥,使自殺。韓非欲自陳,不得見。秦王後悔之,使人赦之,非已死矣。 申子、韓子皆著書,傳於後世,學者多有。餘獨悲韓子為說難而不能自脫耳。 太史公曰:老子所貴道,虛無,因應變化於無為,故著書辭稱微妙難識。莊子散道德,放論,要亦歸之自然。申子卑卑,施之於名實。韓子引繩墨,切事情,明是非,其極慘礉少恩。皆原於道德之意,而老子深遠矣。 :
史記三家註/卷064
史記卷六十四 == 司馬穰苴列傳第四 == 司馬穰苴者,索隱按:穰苴,名,田氏之族,為大司馬,故曰司馬穰苴。正義穰音若羊反。苴音子徐反。田穰苴為司馬官,主兵。田完之苗裔也。齊景公時,晉伐阿、甄,而燕侵河上,齊師敗績。景公患之。晏嬰乃薦田穰苴曰:「穰苴雖田氏庶孼,然其人文能附眾,武能威敵,願君試之。」景公召穰苴,與語兵事,大說之,以為將軍,將兵扞燕晉之師。穰苴曰:「臣素卑賤,君擢之閭伍之中,加之大夫之上,士卒未附,百姓不信,人微權輕,願得君之寵臣,國之所尊,以監軍,乃可。」於是景公許之,使莊賈往。穰苴既辭,與莊賈約曰:「旦日日中會於軍門。」穰苴先馳至軍,立表下漏待賈。賈素驕貴,以為將己之軍而己為監,不甚急;親戚左右送之,留飲。日中而賈不至。穰苴則僕表決漏,入,行軍勒兵,申明約束。約束既定,夕時,莊賈乃至。穰苴曰:「何後期為?」賈謝曰:「不佞大夫親戚送之,故留。」穰苴曰:「將受命之日則忘其家,臨軍約束則忘其親,援枹鼓之急則忘其身。今敵國深侵,邦內騷動,士卒暴露於境,君寢不安席,食不甘味,百姓之命皆懸於君,何謂相送乎!」召軍正問曰:「軍法期而後至者云何?」對曰:「當斬。」莊賈懼,使人馳報景公,請救。既往,未及反,於是遂斬莊賈以徇三軍。三軍之士皆振慄。久之,景公遣使者持節赦賈,馳入軍中。穰苴曰:「將在軍,君令有所不受。」集解魏武帝曰:「苟便於事,不拘君命。」問軍正曰:「馳三軍法何?」正曰:「當斬。」使者大懼。穰苴曰:「君之使不可殺之。」乃斬其僕,車之左駙,馬之左驂,以徇三軍。遣使者還報,然後行。士卒次舍井灶飲食問疾醫藥,身自拊循之。悉取將軍之資糧享士卒,身與士卒平分糧食。最比其羸弱者,三日而後勒兵。病者皆求行,爭奮出為之赴戰。晉師聞之,為罷去。燕師聞之,度水而解。於是追擊之,遂取所亡封內故境而引兵歸。未至國,釋兵旅,解約束,誓盟而後入邑。景公與諸大夫郊迎,勞師成禮,然後反歸寢。既見穰苴,尊為大司馬。田氏日以益尊於齊。 已而大夫鮑氏、高、國之屬害之,譖於景公。景公退穰苴,苴發疾而死。田乞、田豹之徒由此怨高、國等。其後及田常殺簡公,盡滅高子、國子之族。至常曾孫和,因自立為齊威王,用兵行威,大放穰苴之法,而諸侯朝齊。 齊威王使大夫追論古者司馬兵法而附穰苴於其中,因號曰司馬穰苴兵法。 太史公曰:餘讀司馬兵法,閎廓深遠,雖三代征伐,未能竟其義,如其文也,亦少褒矣。若夫穰苴,區區為小國行師,何暇及司馬兵法之揖讓乎?世既多司馬兵法,以故不論,著穰苴之列傳焉。 :索隱述贊燕侵河上,齊師敗績。嬰薦穰苴,武能威敵。斬賈以徇,三軍驚惕。我卒既彊,彼寇退壁。法行司馬,實賴宗戚。
史記三家註/卷065
史記卷六十五 == 孫子吳起列傳第五 == 孫子武者,齊人也。正義魏武帝雲:「孫子者,齊人。事於吳王闔閭,為吳將,作兵法十三篇。」以兵法見於吳王闔廬。闔廬曰:「子之十三篇,吾盡觀之矣,可以小試勒兵乎?」對曰:「可。」闔廬曰:「可試以婦人乎?」曰:「可。」於是許之,出宮中美女,得百八十人。孫子分為二隊,以王之寵姬二人各為隊長,索隱上音徒對反。下音竹兩反。皆令持戟。令之曰:「汝知而心與左右手背乎?」婦人曰:「知之。」孫子曰:「前,則視心;左,視左手;右,視右手;後,即視背。」婦人曰:「諾。」約束既布,乃設鈇鉞,即三令五申之。於是鼓之右,婦人大笑。孫子曰:「約束不明,申令不熟,將之罪也。」復三令五申而鼓之左,婦人復大笑。孫子曰:「約束不明,申令不熟,將之罪也;既已明而不如法者,吏士之罪也。」乃欲斬左古隊長。吳王從臺上觀,見且斬愛姬,大駭。趣使使下令曰:「寡人已知將軍能用兵矣。寡人非此二姬,食不甘味,願勿斬也。」孫子曰:「臣既已受命為將,將在軍,君命有所不受。」遂斬隊長二人以徇。用其次為隊長,於是復鼓之。婦人左右前後跪起皆中規矩繩墨,無敢出聲。於是孫子使使報王曰:「兵既整齊,王可試下觀之,唯王所欲用之,雖赴水火猶可也。」吳王曰:「將軍罷休就舍,寡人不願下觀。」孫子曰:「王徒好其言,不能用其實。」於是闔廬知孫子能用兵,卒以為將。西破彊楚,入郢,北威齊晉,顯名諸侯,孫子與有力焉。 孫武既死,後百餘歲有孫臏。臏生阿鄄之閒,臏亦孫武之後世子孫也。孫臏嘗與龐涓俱學兵法。龐涓既事魏,得為惠王將軍,而自以為能不及孫臏,乃陰使召孫臏。臏至,龐涓恐其賢於己,疾之,則以法刑斷其兩足而黥之,欲隱勿見。 齊使者如梁,孫臏以刑徒陰見,說齊使。齊使以為奇,竊載與之齊。齊將田忌善而客待之。忌數與齊諸公子馳逐重射。孫子見其馬足不甚相遠,馬有上、中、下、輩。於是孫子謂田忌曰:「君弟重射,臣能令君勝。」田忌信然之,與王及諸公子逐射千金。及臨質,孫子曰:「今以君之下駟與彼上駟,取君上駟與彼中駟,取君中駟與彼下駟。」既馳三輩畢,而田忌一不勝而再勝,卒得王千金。於是忌進孫子於威王。威王問兵法,遂以為師。 其後魏伐趙,趙急,請救於齊。齊威王欲將孫臏,臏辭謝曰:「刑餘之人不可。」於是乃以田忌為將,而孫子為師,居輜車中,坐為計謀。田忌欲引兵之趙,孫子曰:「夫解雜亂紛糾者不控捲,救鬬者不搏撠,批亢擣虛,形格勢禁,則自為解耳。今梁趙相攻,輕兵銳卒必竭於外,老弱罷於內。君不若引兵疾走大梁,據其街路,衝其方虛,彼必釋趙而自救。是我一舉解趙之圍而收獘於魏也。」田忌從之,魏果去邯鄲,與齊戰於桂陵,大破梁軍。 後十三歲,魏與趙攻韓,韓告急於齊。齊使田忌將而往,直走大梁。魏將龐涓聞之,去韓而歸,齊軍既已過而西矣。孫子謂田忌曰:「彼三晉之兵素悍勇而輕齊,齊號為怯,善戰者因其勢而利導之。兵法,百里而趣利者蹶上將,五十里而趣利者軍半至。使齊軍入魏地為十萬灶,明日為五萬灶,又明日為三萬灶。」龐涓行三日,大喜,曰:「我固知齊軍怯,入吾地三日,士卒亡者過半矣。」乃棄其步軍,與其輕銳倍日並行逐之。孫子度其行,暮當至馬陵。馬陵道陝,而旁多阻隘,可伏兵,乃斫大樹白而書之曰「龐涓死於此樹之下」。於是令齊軍善射者萬弩,夾道而伏,期曰「暮見火舉而俱發」。龐涓果夜至斫木下,見白書,乃鑽火燭之。讀其書未畢,齊軍萬弩俱發,魏軍大亂相失。龐涓自知智窮兵敗,乃自剄,曰:「遂成豎子之名!」齊因乘勝盡破其軍,虜魏太子申以歸。孫臏以此名顯天下,世傳其兵法。 吳起者,衞人也,好用兵。嘗學於曾子,事魯君。齊人攻魯,魯欲將吳起,吳起取齊女為妻,而魯疑之。吳起於是欲就名,遂殺其妻,以明不與齊也。魯卒以為將。將而攻齊,大破之。 魯人或惡吳起曰:「起之為人,猜忍人也。其少時,家累千金,遊仕不遂,遂破其家,鄉黨笑之,吳起殺其謗己者三十餘人,而東出衞郭門。與其母訣,齧臂而盟曰:『起不為卿相,不復入衞。』遂事曾子。居頃之,其母死,起終不歸。曾子薄之,而與起絕。起乃之魯,學兵法以事魯君。魯君疑之,起殺妻以求將。夫魯小國,而有戰勝之名,則諸侯圖魯矣。且魯衞兄弟之國也,而君用起,則是棄衞。」魯君疑之,謝吳起。 吳起於是聞魏文侯賢,欲事之。文侯問李克曰:「吳起何如人哉?」李克曰:「起貪而好色,然用兵司馬穰苴不能過也。」於是魏文候以為將,擊秦,拔五城。 起之為將,與士卒最下者同衣食。臥不設席,行不騎乘,親裹贏糧,與士卒分勞苦。卒有病疽者,起為吮之。卒母聞而哭之。人曰:「子卒也,而將軍自吮其疽,何哭為?」母曰:「非然也。往年吳公吮其父,其父戰不旋踵,遂死於敵。吳公今又吮其子,妾不知其死所矣。是以哭之。」 文侯以吳起善用兵,廉平,盡能得士心,乃以為西河守,以拒秦、韓。 魏文侯既卒,起事其子武侯。武侯浮西河而下,中流,顧而謂吳起曰:「美哉乎山河之固,此魏國之寶也!」起對曰:「在德不在險。昔三苗氏左洞庭,右彭蠡,德義不修,禹滅之。夏桀之居,左河濟,右泰華,伊闕在其南,羊腸在其北,修政不仁,湯放之。殷紂之國,左孟門,右太行,常山在其北,大河經其南,修政不德,武王殺之。由此觀之,在德不在險。若君不修德,舟中之人盡為敵國也。」武侯曰:「善。」 即封吳起為西河守,甚有聲名。魏置相,相田文。吳起不悅,謂田文曰:「請與子論功,可乎?」田文曰:「可。」起曰:「將三軍,使士卒樂死,敵國不敢謀,子孰與起?」文曰:「不如子。」起曰:「治百官,親萬民,實府庫,子孰與起?」文曰:「不如子。」起曰:「守西河而秦兵不敢東鄉,韓趙賓從,子孰與起?」文曰:「不如子。」起曰:「此三者,子皆出吾下,而位加吾上,何也?」文曰:「主少國疑,大臣未附,百姓不信,方是之時,屬之於子乎?屬之於我乎?」起默然良久,曰:「屬之子矣。」文曰:「此乃吾所以居子之上也。」吳起乃自知弗如田文。 田文既死,公叔為相,尚魏公主,而害吳起。公叔之僕曰:「起易去也。」公叔曰:「柰何?」其僕曰:「吳起為人節廉而自喜名也。君因先與武侯言曰:『夫吳起賢人也,而侯之國小,又與彊秦壤界,臣竊恐起之無留心也。』武侯即曰:『柰何?』君因謂武侯曰:『試延以公主,起有留心則必受之。無留心則必辭矣。以此卜之。』君因召吳起而與歸,即令公主怒而輕君。吳起見公主之賤君也,則必辭。」於是吳起見公主之賤魏相,果辭魏武侯。武侯疑之而弗信也。吳起懼得罪,遂去,即之楚。 楚悼王素聞起賢,至則相楚。明法審令,捐不急之官,廢公族疏遠者,以撫養戰鬬之士。要在彊兵,破馳說之言從橫者。於是南平百越;北並陳蔡,卻三晉;西伐秦。諸侯患楚之彊。故楚之貴戚盡欲害吳起。及悼王死,宗室大臣作亂而攻吳起,吳起走之王屍而伏之。擊起之徒因射刺吳起,並中悼王。悼王既葬,太子立,乃使令尹盡誅射吳起而並中王屍者。坐射起而夷宗死者七十餘家。 太史公曰:世俗所稱師旅,皆道孫子十三篇,吳起兵法,世多有,故弗論,論其行事所施設者。語曰:「能行之者未必能言,能言之者未必能行。」孫子籌策龐涓明矣,然不能蚤救患於被刑。吳起說武侯以形勢不如德,然行之於楚,以刻暴少恩亡其軀。悲夫! :索隱述贊孫子兵法,一十三篇。美人既斬,良將得焉。其孫臏腳,籌策龐涓。吳起相魏,西河稱賢;慘礉事楚,死後留權。 fr:Shiji/LXV
史記三家註/卷066
史記卷六十六 == 伍子胥列傳第六 == 伍子胥者,楚人也,名員。員父曰伍奢。員兄曰伍尚。其先曰伍舉,以直諫事楚莊王,索隱按:舉直諫,見左氏、楚系家。有顯,故其後世有名於楚。 楚平王有太子名曰建,使伍奢為太傅,費無忌為少傅。無忌不忠於太子建。平王使無忌為太子取婦於秦,秦女好,無忌馳歸報平王曰:「秦女絕美,王可自取,而更為太子取婦。」平王遂自取秦女而絕愛幸之,生子軫。更為太子取婦。 無忌既以秦女自媚於平王,因去太子而事平王。恐一旦平王卒而太子立,殺己,乃因讒太子建。建母,蔡女也,無寵於平王。平王稍益疏建,使建守城父,備邊兵。 頃之,無忌又日夜言太子短於王曰:「太子以秦女之故,不能無怨望,願王少自備也。自太子居城父,將兵,外交諸侯,且欲入為亂矣。」平王乃召其太傅伍奢考問之。伍奢知無忌讒太子於平王,因曰:「王獨柰何以讒賊小臣疏骨肉之親乎?」無忌曰:「王今不制,其事成矣。王且見禽。」於是平王怒,囚伍奢,而使城父司馬奮揚往殺太子。行未至,奮揚使人先告太子:「太子急去,不然將誅。」太子建亡奔宋。 無忌言於平王曰:「伍奢有二子,皆賢,不誅且為楚憂。可以其父質而召之,不然且為楚患。」王使使謂伍奢曰:「能致汝二子則生,不能則死。」伍奢曰:「尚為人仁,呼必來。員為人剛戾忍訽,能成大事,彼見來之並禽,其勢必不來。」王不聽,使人召二子曰:「來,吾生汝父;不來,今殺奢也。」伍尚欲往,員曰:「楚之召我兄弟,非欲以生我父也,恐有脫者後生患,故以父為質,詐召二子。二子到,則父子俱死。何益父之死?往而令讎不得報耳。不如奔他國,借力以雪父之恥,俱滅,無為也。」伍尚曰:「我知往終不能全父命。然恨父召我以求生而不往,後不能雪恥,終為天下笑耳。」謂員:「可去矣!汝能報殺父之讎,我將歸死。」尚既就執,使者捕伍胥。伍胥貫弓執矢嚮使者,使者不敢進,伍胥遂亡。聞太子建之在宋,往從之。奢聞子胥之亡也,曰:「楚國君臣且苦兵矣。」伍尚至楚,楚並殺奢與尚也。 伍胥既至宋,宋有華氏之亂,乃與太子建俱奔於鄭。鄭人甚善之。太子建又適晉,晉頃公曰:「太子既善鄭,鄭信太子。太子能為我內應,而我攻其外,滅鄭必矣。滅鄭而封太子。」太子乃還鄭。事未會,會自私慾殺其從者,從者知其謀,乃告之於鄭。鄭定公與子產誅殺太子建。建有子名勝。伍胥懼,乃與勝俱奔吳。到昭關,昭關欲執之。伍胥遂與勝獨身步走,幾不得脫。追者在後。至江,江上有一漁父乘船,知伍胥之急,乃渡伍胥。伍胥既渡,解其劍曰:「此劍直百金,以與父。」父曰:「楚國之法,得伍胥者賜粟五萬石,爵執珪,豈徒百金劍邪!」不受。伍胥未至吳而疾,止中道,乞食。至於吳,吳王僚方用事,公子光為將。伍胥乃因公子光以求見吳王。 久之,楚平王以其邊邑鍾離與吳邊邑卑梁氏俱蠶,兩女子爭桑相攻,乃大怒,至於兩國舉兵相伐。吳使公子光伐楚,拔其鍾離、居巢而歸。伍子胥說吳王僚曰:「楚可破也。願復遣公子光。」公子光謂吳王曰:「彼伍胥父兄為戮於楚,而勸王伐楚者,欲以自報其讎耳。伐楚未可破也。」伍胥知公子光有內志,欲殺王而自立,未可說以外事,乃進專諸於公子光,退而與太子建之子勝耕於野。 五年而楚平王卒。初,平王所奪太子建秦女生子軫,及平王卒,軫竟立為後,是為昭王。吳王僚因楚喪,使二公子將兵往襲楚。楚發兵絕吳兵之後,不得歸。吳國內空,而公子光乃令專諸襲刺吳王僚而自立,是為吳王闔廬。闔廬既立,得志,乃召伍員以為行人,而與謀國事。 楚誅其大臣郤宛、伯州犂,伯州犂之孫伯嚭亡奔吳,吳亦以嚭為大夫。前王僚所遣二公子將兵伐楚者,道絕不得歸。後聞闔廬弒王僚自立,遂以其兵降楚,楚封之於舒。闔廬立三年,乃興師與伍胥、伯嚭伐楚,拔舒,遂禽故吳反二將軍。因欲至郢,將軍孫武曰:「民勞,未可,且待之。」乃歸。 四年,吳伐楚,取六與灊。五年,伐越,敗之。六年,楚昭王使公子囊瓦將兵伐吳。吳使伍員迎擊,大破楚軍於豫章,取楚之居巢。 九年,吳王闔廬謂子胥、孫武曰:「始子言郢未可入,今果何如?」二子對曰:「楚將囊瓦貪,而唐、蔡皆怨之。王必欲大伐之,必先得唐、蔡乃可。」闔廬聽之,悉興師與唐、蔡伐楚,與楚夾漢水而陳。吳王之弟夫概將兵請從,王不聽,遂以其屬五千人擊楚將子常。子常敗走,奔鄭。於是吳乘勝而前,五戰,遂至郢。己卯,楚昭王出奔。庚辰,吳王入郢。 昭王出亡,入雲夢;盜擊王,王走鄖。鄖公弟懷曰:「平王殺我父,我殺其子,不亦可乎!」鄖公恐其弟殺王,與王奔隨。正義今有楚昭王故城,昭王奔隨之處,宮之北城即是。吳兵圍隨,謂隨人曰:「周之子孫在漢川者,楚盡滅之。」隨人慾殺王,王子綦匿王,己自為王以當之。隨人卜與王於吳,不吉,乃謝吳不與王。 始伍員與申包胥為交,員之亡也,謂包胥曰:「我必覆楚。」包胥曰:「我必存之。」及吳兵入郢,伍子胥求昭王。既不得,乃掘楚平王墓,出其屍,鞭之三百,然後已。申包胥亡於山中,使人謂子胥曰:「子之報讎,其以甚乎!吾聞之,人眾者勝天,天定亦能破人。今子故平王之臣,親北面而事之,今至於僇死人,此豈其無天道之極乎!」伍子胥曰:「為我謝申包胥曰,吾日莫途遠,吾故倒行而逆施之。」於是申包胥走秦告急,求救於秦。秦不許。包胥立於秦廷,晝夜哭,七日七夜不絕其聲。秦哀公憐之,曰:「楚雖無道,有臣若是,可無存乎!」乃遣車五百乘救楚擊吳。六月,敗吳兵於稷。會吳王久留楚求昭王,而闔廬弟夫概乃亡歸,自立為王。闔廬聞之,乃釋楚而歸,擊其弟夫概。夫概敗走,遂奔楚。楚昭王見吳有內亂,乃復入郢。封夫概於堂谿,為堂谿氏。楚復與吳戰,敗吳,吳王乃歸。 後二歲,闔廬使太子夫差將兵伐楚,取番。楚懼吳復大來,乃去郢,徙於鄀。當是時,吳以伍子胥、孫武之謀,西破彊楚,北威齊晉,南服越人。 其後四年,孔子相魯。 後五年,伐越。越王句踐迎擊,敗吳於姑蘇,傷闔廬指,軍卻。闔廬病創將死,謂太子夫差曰:「爾忘句踐殺爾父乎?」夫差對曰:「不敢忘。」是夕,闔廬死。夫差既立為王,以伯嚭為太宰,習戰射。二年後伐越,敗越於夫湫。越王句踐乃以餘兵五千人棲於會稽之上,使大夫種厚幣遺吳太宰嚭以請和,求委國為臣妾。吳王將許之。伍子胥諫曰:「越王為人能辛苦。今王不滅,後必悔之。」吳王不聽,用太宰嚭計,與越平。 其後五年,而吳王聞齊景公死而大臣爭寵,新君弱,乃興師北伐齊。伍子胥諫曰:「句踐食不重味,弔死問疾,且欲有所用之也。此人不死,必為吳患。今吳之有越,猶人之有腹心疾也。而王不先越而乃務齊,不亦謬乎!」吳王不聽,伐齊,大敗齊師於艾陵,遂威鄒魯之君以歸。益疏子胥之謀。 其後四年,吳王將北伐齊,越王句踐用子貢之謀,乃率其眾以助吳,而重寶以獻遺太宰嚭。太宰嚭既數受越賂,其愛信越殊甚,日夜為言於吳王。吳王信用嚭之計。伍子胥諫曰:「夫越,腹心之病,今信其浮辭詐偽而貪齊。破齊,譬猶石田,無所用之。且盤庚之誥曰:『有顛越不恭,劓殄滅之,俾無遺育,無使易種於茲邑。』此商之所以興。願王釋齊而先越;若不然,後將悔之無及。」而吳王不聽,使子胥於齊。子胥臨行,謂其子曰:「吾數諫王,王不用,吾今見吳之亡矣。汝與吳俱亡,無益也。」乃屬其子於齊鮑牧,而還報吳。 吳太宰嚭既與子胥有隙,因讒曰:「子胥為人剛暴,少恩,猜賊,其怨望恐為深禍也。前日王欲伐齊,子胥以為不可,王卒伐之而有大功。子胥恥其計謀不用,乃反怨望。而今王又復伐齊,子胥專愎彊諫,沮毀用事,徒幸吳之敗以自勝其計謀耳。今王自行,悉國中武力以伐齊,而子胥諫不用,因輟謝,詳病不行。王不可不備,此起禍不難。且嚭使人微伺之,其使於齊也,乃屬其子於齊之鮑氏。夫為人臣,內不得意,外倚諸侯,自以為先王之謀臣,今不見用,常鞅鞅怨望。願王早圖之。」吳王曰:「微子之言,吾亦疑之。」乃使使賜伍子胥屬鏤之劍,曰:「子以此死。」伍子胥仰天歎曰:「嗟乎!讒臣嚭為亂矣,王乃反誅我。我令若父霸。自若未立時,諸公子爭立,我以死爭之於先王,幾不得立。若既得立,欲分吳國予我,我顧不敢望也。然今若聽諛臣言以殺長者。」乃告其舍人曰:「必樹吾墓上以梓,令可以為器;而抉吾眼縣吳東門之上,以觀越寇之入滅吳也。」乃自剄死。吳王聞之大怒,乃取子胥屍盛以鴟夷革,浮之江中。吳人憐之,為立祠於江上,因命曰胥山。 吳王既誅伍子胥,遂伐齊。齊鮑氏殺其君悼公而立陽生。吳王欲討其賊,不勝而去。其後二年,吳王召魯衞之君會之橐皋。其明年,因北大會諸侯於黃池,以令周室。越王句踐襲殺吳太子,破吳兵。吳王聞之,乃歸,使使厚幣與越平。後九年,越王句踐遂滅吳,殺王夫差;而誅太宰嚭,以不忠於其君,而外受重賂,與己比周也。 伍子胥初所與俱亡故楚太子建之子勝者,在於吳。吳王夫差之時,楚惠王欲召勝歸楚。葉公諫曰:「勝好勇而陰求死士,殆有私乎!」惠王不聽。遂召勝,使居楚之邊邑鄢,號為白公。白公歸楚三年而吳誅子胥。 白公勝既歸楚,怨鄭之殺其父,乃陰養死士求報鄭。歸楚五年,請伐鄭,楚令尹子西許之。兵未發而晉伐鄭,鄭請救於楚。楚使子西往救,與盟而還。白公勝怒曰:「非鄭之仇,乃子西也。」勝自礪劍,人問曰:「何以為?」勝曰:「欲以殺子西。」子西聞之,笑曰:「勝如卵耳,何能為也。」 其後四歲,白公勝與石乞襲殺楚令尹子西、司馬子綦於朝。石乞曰:「不殺王,不可。」乃劫之王如高府。石乞從者屈固負楚惠王亡走昭夫人之宮。葉公聞白公為亂,率其國人攻白公。白公之徒敗,亡走山中,自殺。而虜石乞,而問白公屍處,不言將亨。石乞曰:「事成為卿,不成而亨,固其職也。」終不肯告其屍處。遂亨石乞,而求惠王復立之。 太史公曰:怨毒之於人甚矣哉!王者尚不能行之於臣下,況同列乎!向令伍子胥從奢俱死,何異螻蟻。棄小義,雪大恥,名垂於後世,悲夫!方子胥窘於江上,道乞食,志豈嘗須臾忘郢邪?故隱忍就功名,非烈丈夫孰能致此哉?白公如不自立為君者,其功謀亦不可勝道者哉! :索隱述贊讒人罔極,交亂四國。嗟彼伍氏,被茲兇慝!員獨忍詬,志復冤毒。霸吳起師,伐楚逐北。鞭屍雪恥,抉眼棄德。
史記/卷067
../ ==序== 孔子曰「受業身通者七十有七人」,皆異能之士也。德行:顏淵,閔子騫,冉伯牛,仲弓。政事:冉有,季路。言語:宰我,子貢。文學:子-{遊}-,子夏。師也-{闢}-,參也魯,柴也愚,由也喭,回也屢空。賜不受命而貨殖焉,億則屢中。 孔子之所嚴事:-{於}-周則老子;-{於}-衞,蘧伯玉;-{於}-齊,晏平仲;-{於}-楚,老萊子;-{於}-鄭,子產;-{於}-魯,孟公綽。數稱臧文仲、柳下惠、銅鞮伯華、介山子然,孔子皆-{後}-之,不併世。 ==顏回== 顏回 顏回者,魯人也,字子淵。少孔子三十歳。 顏淵問仁,孔子曰:「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 孔子曰:「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回也如愚;退而省其私,亦足以發,回也不愚。」「用之則行,-{捨}-之則藏,唯我與爾有是夫!」 回年二十九,-{髮}-盡白,蚤死。孔子哭之慟,曰:「自吾有回,門人益親。」 魯哀公問:「弟子孰為好學?」孔子對曰:「有顏回者好學,不遷怒,不貳過。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則亡。」 ==閔損== 閔損 閔損字子騫。少孔子十五歳。 孔子曰:「孝哉閔子騫!人不閒-{於}-其父母昆弟之言。」不仕大夫,不食-{汙}-君之祿。「如有復我者,必在汶上矣。」 ==冉耕== 冉耕 冉耕字伯牛。孔子以為有德行。 伯牛有惡疾,孔子往問之,自牖執其手,曰:「命也夫!斯人也而有斯疾,命也夫!」 ==冉雍== 冉雍 冉雍字仲弓。 仲弓問政,孔子曰:「出門如見大賓,使民如承大祭。在邦無怨,在家無怨。」 孔子以仲弓為有德行,曰:「雍也可使南面。」 仲弓父,賤人。孔子曰:「犁牛之子騂且角,雖欲勿用,山川其-{舍}-諸?」 ==冉求== 冉求 冉求字子有,少孔子二十九歳。為季氏宰。 季康子問孔子曰:「冉求仁乎?」曰:「千室之邑,百乘之家,求也可使治其賦。仁則吾不知也。」復問:「子路仁乎?」孔子對曰:「如求。」 求問曰:「聞斯行諸?」子曰:「行之。」子路問:「聞斯行諸?」子曰:「有父兄在,如之何其聞斯行之!」子華怪之,「敢問問同而答異?」孔子曰:「求也退,故進之。由也兼人,故退之。」 ==仲由== 仲由 仲由字子路,卞人也。少孔子九歳。 子路性鄙,好勇力,-{志}-伉直,冠雄鷄,佩豭豚,陵暴孔子。孔子設禮稍誘子路,子路-{後}-儒服委質,因門人請為弟子。 子路問政,孔子曰:「先之,勞之。」請益。曰:「無倦。」 子路問:「君子尚勇乎?」孔子曰:「義之為上。君子好勇而無義則亂,小人好勇而無義則盜。」 子路有聞,未之能行,唯恐有聞。 孔子曰:「片言可以折獄者,其由也與!」「由也好勇過我,無所取材。」「若由也,不得其死然。」「衣敝縕袍,與衣狐貉者立,而不恥者,其由也與!」「由也升堂矣,未入-{於}-室也。」 季康子問:「仲由仁乎?」孔子曰:「千乘之國可使治其賦,不知其仁。」 子路喜從-{遊}-,遇長沮、桀溺、荷蓧丈人。 子路為季氏宰,季孫問曰:「子路可謂大臣與?」孔子曰:「可謂具臣矣。」 子路為蒲大夫,辭孔子。孔子曰:「蒲多壯士,又難治。然吾語汝:恭以敬,可以執勇;寬以正,可以比眾;恭正以靜,可以報上。」 初,衞靈公有寵姬曰南子。靈公太子蕢聵得過南子,懼誅出奔。及靈公卒而夫人慾立公子郢。郢不肯,曰:「亡人太子之子輒在。」-{於}-是衞立輒為君,是為出公。出公立十二年,其父蕢聵居外,不得入。子路為衞大夫孔悝之邑宰。蕢聵乃與孔悝作亂,謀入孔悝家,遂與其徒襲攻出公。出公奔魯,而蕢聵入立,是為莊公。方孔悝作亂,子路在外,聞之而馳往。遇子羔出衞城門,謂子路曰:「出公去矣,而門已閉,子可還矣,毋空受其禍。」子路曰:「食其食者不避其難。」子羔卒去。有使者入城,城門開,子路隨而入。造蕢聵,蕢聵與孔悝登-{臺}-。子路曰:「君焉用孔悝?請得而殺之。」蕢聵弗聽。-{於}-是子路欲燔-{臺}-,蕢聵懼,乃下石乞、壺黶攻子路,擊斷子路之纓。子路曰:「君子死而冠不免。」遂結纓而死。 孔子聞衞亂,曰:「嗟乎,由死矣!」已而果死。故孔子曰:「自吾得由,惡言不聞-{於}-耳。」是時子貢為魯使-{於}-齊。 ==宰予== 宰予 宰予字子我。利口辯辭。既受業,問:「三年之喪不已久乎?君子三年不為禮,禮必壞;三年不為樂,樂必崩。舊-{穀}-既沒,新-{穀}-既升,鉆燧改火,期可已矣。」子曰:「-{於}-汝安乎?」曰:「安。」「汝安則為之。君子居喪,食旨不甘,聞樂不樂,故弗為也。」宰我出,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懷。夫三年之喪,天下之通義也。」 宰予晝寢。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墻不可圬也。」 宰我問五帝之德,子曰:「予非其人也。」 宰我為臨菑大夫,與田常作亂,以夷其族,孔子恥之。 ==端木賜== 端木賜 端木賜,衞人,字子貢。少孔子三十一歳。 子貢利口巧辭,孔子常黜其辯。問曰:「汝與回也孰愈?」對曰:「賜也何敢望回!回也聞一以知十,賜也聞一以知二。」 子貢既已受業,問曰:「賜何人也?」孔子曰:「汝器也。」曰:「何器也?」曰:「瑚璉也。」 陳子禽問子貢曰:「仲尼焉學?」子貢曰:「文武之道未墜-{於}-地,在人,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夫子焉不學,而亦何常師之有!」又問曰:「孔子-{適}-是國必聞其政。求之與?抑與之與?」子貢曰:「夫子溫、良、恭、儉、讓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諸異乎人之求之也。」 子貢問曰:「富而無驕,貧而無諂,何如?」孔子曰:「可也;不如貧而樂道,富而好禮。」 田常欲作亂-{於}-齊,憚髙國鮑晏,故移其兵欲以伐魯。孔子聞之,謂門弟子曰:「夫魯,墳墓所處,父母之國,國危如此,二三子何為莫出?」子路請出,孔子止之。子張、子石請行,孔子弗許。子貢請行,孔子許之。 遂行,至齊,説田常曰:「君之伐魯過矣。夫魯,難伐之國,其城薄以卑,其地狹以洩,其君愚而不仁,大臣偽而無用,其士民又惡甲兵之事,此不可與戰。君不如伐呉。夫呉,城髙以厚,地廣以深,甲堅以新,士選以飽,重器精兵盡在其中,又使明大夫守之,此易伐也。」田常忿然作色曰:「子之所難,人之所易;子之所易,人之所難:而以教常,何也?」子貢曰:「臣聞之,憂在內者攻-{彊}-,憂在外者攻弱。今君憂在內。吾聞君三封而三不成者,大臣有不-{聽}-者也。今君破魯以廣齊,戰勝以驕主,破國以尊臣,而君之功不與焉,則交日疏-{於}-主。是君上驕主心,下恣群臣,求以成大事,難矣。夫上驕則恣,臣驕則爭,是君上與主有卻,下與大臣交爭也。如此,則君之立-{於}-齊危矣。故曰不如伐呉。伐呉不勝,民人外死,大臣內空,是君上無-{彊}-臣之敵,下無民人之過,孤主-{制}-齊者唯君也。」田常曰:「善。雖然,吾兵業已加魯矣,去而之呉,大臣疑我,-{柰}-何?」子貢曰:「君按兵無伐,臣請往使呉王,令之救魯而伐齊,君因以兵迎之。」田常許之,使子貢南見呉王。 説曰:「臣聞之,王者不絶世,霸者無-{彊}-敵,千鈞之重加銖兩而移。今以萬乘之齊而私千乘之魯,與呉爭-{彊}-,竊為王危之。且夫救魯,顯名也;伐齊,大利也。以撫泗上諸侯,誅暴齊以服-{彊}-晉,利莫大焉。名存亡魯,實困-{彊}-齊。智者不疑也。」呉王曰:「善。雖然,吾嘗與越戰,棲之會稽。越王苦身養士,有報我心。子待我伐越而-{聽}-子。」子貢曰:「越之勁不過魯,呉之-{彊}-不過齊,王置齊而伐越,則齊已平魯矣。且王方以存亡繼絶為名,夫伐小越而畏-{彊}-齊,非勇也。夫勇者不避難,仁者不窮約,智者不失時,王者不絶世,以立其義。今存越示諸侯以仁,救魯伐齊,威加晉國,諸侯必相率而朝呉,霸業成矣。且王必惡越,臣請東見越王,令出兵以從,此實空越,名從諸侯以伐也。」呉王大説,乃使子貢之越。 越王除道郊迎,身-{御}-至-{舍}-而問曰:「此蠻夷之國,大夫何以儼然辱而臨之?」子貢曰:「今者吾説呉王以救魯伐齊,其-{志}-欲之而畏越,曰『待我伐越乃可』。如此,破越必矣。且夫無報人之-{志}-而令人疑之,拙也;有報人之-{志}-,使人知之,殆也;事未發而先聞,危也。三者舉事之大患。」句踐頓首再拜曰:「孤嘗不料力,乃與呉戰,困-{於}-會稽,痛入-{於}-骨髓,日夜焦唇-{乾}-舌,徒欲與呉王接踵而死,孤之-{願}-也。」遂問子貢。子貢曰:「呉王為人猛暴,群臣不堪;國家敝以數戰,士卒弗忍;百姓怨上,大臣內變;子胥以諫死,太宰嚭用事,順君之過以安其私:是殘國之治也。今王誠發士卒佐之徼其-{志}-,重寶以説其心,卑辭以尊其禮,其伐齊必也。彼戰不勝,王之福矣。戰勝,必以兵臨晉,臣請北見晉君,令共攻之,弱呉必矣。其鋭兵盡-{於}-齊,重甲困-{於}-晉,而王-{制}-其敝,此滅呉必矣。」越王大説,許諾。送子貢金百鎰,劍一,良矛二。子貢不受,遂行。 報呉王曰:「臣敬以大王之言告越王,越王大恐,曰:『孤不幸,少失先人,內不自量,抵罪-{於}-呉,軍敗身辱,棲-{於}-會稽,國為虛莽,賴大王之賜,使得奉俎豆而修祭祀,死不敢忘,何謀之敢慮!』」-{後}-五日,越使大夫-{種}-頓首言-{於}-呉王曰:「東海役臣孤句踐使者臣-{種}-,敢修下吏問-{於}-左右。今竊聞大王將興大義,誅-{彊}-救弱,困暴齊而撫周室,請悉起境內士卒三千人,孤請自被堅執鋭,以先受矢石。因越賤臣-{種}-奉先人藏器,甲二十領,鈇屈盧之矛,步光之劍,以賀軍吏。」呉王大説,以告子貢曰:「越王欲身從寡人伐齊,可乎?」子貢曰:「不可。夫空人之國,悉人之眾,又從其君,不義。君受其幣,許其師,而辭其君。」呉王許諾,乃謝越王。-{於}-是呉王乃遂發九郡兵伐齊。 子貢因去之晉,謂晉君曰:「臣聞之,慮不先定不可以應卒,兵不先辨不可以勝敵。今夫齊與呉將戰,彼戰而不勝,越亂之必矣;與齊戰而勝,必以其兵臨晉。」晉君大恐,曰:「為之-{柰}-何?」子貢曰:「修兵休卒以待之。」晉君許諾。 子貢去而之魯。呉王果與齊人戰-{於}-艾陵,大破齊師,獲七將軍之兵而不歸,果以兵臨晉,與晉人相遇黃池之上。呉晉爭-{彊}-。晉人擊之,大敗呉師。越王聞之,涉江襲呉,去城七-{裡}-而軍。呉王聞之,去晉而歸,與越戰-{於}-五湖。三戰不勝,城門不守,越遂圍王宮,殺夫差而戮其相。破呉三年,東向而霸。 故子貢一出,存魯,亂齊,破呉,-{彊}-晉而霸越。子貢一使,使勢相破,十年之中,五國各有變。 子貢好廢舉,與時轉貨貲。喜揚人之美,不能匿人之過。常相魯衞,家累千金,卒終-{於}-齊。 ==言偃== 言偃 言偃,呉人,字子-{遊}-。少孔子四十五歳。 子-{遊}-既已受業,為武城宰。孔子過,聞絃歌之聲。孔子莞爾而笑曰:「割鷄焉用牛刀?」子-{遊}-曰:「昔者偃聞諸夫子曰,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學道則易使。」孔子曰:「二三子,偃之言是也。前言戲之耳。」孔子以為子-{遊}-習-{於}-文學。 ==卜商== 卜商 卜商字子夏。少孔子四十四歳。 子夏問:「『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為絢兮』,何謂也?」子曰:「繪事-{後}-素。」曰:「禮-{後}-乎?」孔子曰:「商始可與言詩已矣。」 子貢問:「師與商孰賢?」子曰:「師也過,商也不及。」「然則師愈與?」曰:「過猶不及。」 子謂子夏曰:「汝為君子儒,無為小人儒。」 孔子既沒,子夏居西河教授,為魏文侯師。其子死,哭之失明。 ==顓孫師== 顓孫師 顓孫師,陳人,字子張。少孔子四十八歳。 子張問-{幹}-祿,孔子曰:「多聞闕疑,慎言其餘,則寡尤;多見闕殆,慎行其餘,則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祿在其中矣。」 他日從在陳蔡閒,困,問行。孔子曰:「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國行也;言不忠信,行不篤敬,雖州-{裡}-行乎哉!立則見其參-{於}-前也,在輿則見其倚-{於}-衡,夫然-{後}-行。」子張書諸紳。 子張問:「士何如斯可謂之達矣?」孔子曰:「何哉,爾所謂達者?」子張對曰:「在國必聞,在家必聞。」孔子曰:「是聞也,非達也。夫達者,質直而好義,察言而觀色,慮以下人,在國及家必達。夫聞也者,色取仁而行違,居之不疑,在國及家必聞。」 ==曾參== 曾參 曾參,南武城人,字子輿。少孔子四十六歳。 孔子以為能通孝道,故授之業。作孝經。死-{於}-魯。 ==澹-{臺}-滅明== 澹臺滅明 澹-{臺}-滅明,武城人,字子羽。少孔子三十九歳。 狀貌甚惡。欲事孔子,孔子以為材薄。既已受業,退而修行,行不由徑,非公事不見卿大夫。 南-{遊}-至江,從弟子三百人,設取予去就,名施乎諸侯。孔子聞之,曰:「吾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宓不齊== 宓不齊 宓不齊字子賤。少孔子三十歳。 孔子謂子賤,「君子哉!魯無君子,斯焉取斯?」 子賤為單父宰,反命-{於}-孔子,曰:「此國有賢不齊者五人,教不齊所以治者。」孔子曰:「惜哉不齊所治者小,所治者大則庶-{幾}-矣。」 ==原憲== 原憲 原憲字子思。 子思問恥。孔子曰:「國有道,-{穀}-。國無道,-{穀}-,恥也。」 子思曰:「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為仁乎?」孔子曰:「可以為難矣,仁則吾弗知也。」 孔子卒,原憲遂亡在草澤中。子貢相衞,而結駟連騎,排藜藿入窮閻,過謝原憲。憲攝敝衣冠見子貢。子貢恥之,曰:「夫子豈病乎?」原憲曰:「吾聞之,無財者謂之貧,學道而不能行者謂之病。若憲,貧也,非病也。」子貢慚,不懌而去,終身恥其言之過也。 ==公冶長== 公冶長 公冶長,齊人,字子長。 孔子曰:「長可妻也,雖在累紲之中,非其罪也。」以其子妻之。 ==南宮括== 南宮括 南宮括字子容。 問孔子曰:「羿善射,奡盪舟,俱不得其死然;禹稷躬稼而有天下?」孔子弗答。容出,孔子曰:「君子哉若人!上德哉若人!」「國有道,不廢;國無道,免-{於}-刑戮。」三復「白珪之玷」,以其兄之子妻之。 ==公皙哀== 公皙哀 公皙哀字季次。 孔子曰:「天下無行,多為家臣,仕-{於}-都;唯季次未嘗仕。」 == 曾蒧 == 曾點 曾蒧字皙。 侍孔子,孔子曰:「言爾-{志}-。」蒧曰:「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孔子喟爾嘆曰:「吾與蒧也!」 ==顏無繇== 顏無繇 顏無繇字路。路者,顏回父,父子嘗各異時事孔子。 顏回死,顏路貧,請孔子車以葬。孔子曰:「材不材,亦各言其子也。鯉也死,有棺而無槨,吾不徒行以為之槨,以吾從大夫之-{後}-,不可以徒行。」 ==商瞿== 商瞿 商瞿,魯人,字子木。少孔子二十九歳。 孔子傳易-{於}-瞿,瞿傳楚人馯臂子弘,弘傳江東人矯子庸疵,疵傳燕人周子家豎,豎傳淳-{於}-人光子乘羽,羽傳齊人田子莊何,何傳東武人王子中同,同傳菑川人楊何。何元朔中以治易為漢中大夫。 ==髙柴== 髙柴 髙柴字子羔。少孔子三十歳。 子羔長不盈五尺,受業孔子,孔子以為愚。 子路使子羔為費郈宰,孔子曰:「賊夫人之子!」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讀書然-{後}-為學!」孔子曰:「是故惡夫佞者。」 ==漆-{彫}-開== 漆彫開 漆-{彫}-開字子開。 孔子使開仕,對曰:「吾斯之未能信。」孔子説。 ==公伯繚== 公伯繚 公伯繚字子-{周}-。 周訴子路-{於}-季孫,子服景伯以告孔子,曰:「夫子固有惑-{志}-,繚也,吾力猶能肆諸市朝。」孔子曰:「道之將行,命也;道之將廢,命也。公伯繚其如命何!」 ==司馬耕== 司馬耕 司馬耕字子牛。 牛多言而躁。問仁-{於}-孔子,孔子曰:「仁者其言也訒。」曰:「其言也訒,斯可謂之仁乎?」子曰:「為之難,言之得無訒乎!」 問君子,子曰:「君子不憂不懼。」曰:「不憂不懼,斯可謂之君子乎?」子曰:「內省不疚,夫何憂何懼!」 ==樊須== 樊須 樊須字子遲。少孔子三十六歳。 樊遲請學稼,孔子曰:「吾不如老農。」請學圃,曰:「吾不如老圃。」樊遲出,孔子曰:「小人哉樊須也!上好禮,則民莫敢不敬;上好義,則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則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則四方之民襁負其子而至矣,焉用稼!」 樊遲問仁,子曰:「愛人。」問智,曰:「知人。」 ==有若== 有若 有若少孔子四十三歳。有若曰:「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斯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禮節之,亦不可行也。」「信近-{於}-義,言可復也;恭近-{於}-禮,遠恥辱也;因不失其親,亦可宗也。」 孔子既沒,弟子思慕,有若狀似孔子,弟子相與共立為師,師之如夫子時也。他日,弟子進問曰:「昔夫子當行,使弟子持雨具,已而果雨。弟子問曰:『夫子何以知之?』夫子曰:『《詩》不-{雲}-乎?「月離於畢,俾滂沱矣。」昨暮月不宿畢乎?』他日,月宿畢,竟不雨。商瞿年長無子,其母為取室。孔子使之齊,瞿母請之。孔子曰:『無憂,瞿年四十-{後}-當有五丈夫子。』已而果然。問夫子何以知此?」有若默然無以應。弟子起曰:「有子避之,此非子之座也!」 ==公西赤== 公西赤 公西赤字子華。少孔子四十二歳。 子華使-{於}-齊,冉有為其母請粟。孔子曰:「與之釜。」請益,曰:「與之庾。」冉子與之粟五秉。孔子曰:「赤之-{適}-齊也,乘肥馬,衣輕裘。吾聞君子周急不繼富。」 ==巫馬施== 巫馬施 巫馬施字子旗。少孔子三十歳。 陳司敗問孔子曰:「魯昭公知禮乎?」孔子曰:「知禮。」退而揖巫馬旗曰:「吾聞君子不-{黨}-,君子亦-{黨}-乎?魯君娶呉女為夫人,命之為孟子。孟子姓姬,諱稱同姓,故謂之孟子。魯君而知禮,孰不知禮!」施以告孔子,孔子曰:「丘也幸,茍有過,人必知之。臣不可言君親之惡,為諱者,禮也。」 ==梁鱣== 梁鱣 梁鱣字叔魚。少孔子二十九歳。 ==顏幸== 顏幸字子柳。少孔子四十六歳。 ==冉孺== 冉孺字子魯,少孔子五十歳。 ==曹恤== 曹卹字子循。少孔子五十歳。 ==伯虔== 伯虔字子析,少孔子五十歳。 ==公孫龍== 公孫龍字子石。少孔子五十三歳。 ==其他弟子== 自子石已右三十五人,顯有年名及受業見-{於}-書傳。其四十有二人,無年及不見書傳者紀-{於}-左: 冉季字子產。 公祖句茲字子之。 秦祖字子南。 漆雕哆字子斂。 顏髙字子驕。 漆雕徒父。 壤駟赤字子徒。 商澤。 石作蜀字子明。 任不齊字選。 公良孺字子正。 -{後}-處字子-{裡}-。 秦冉字開。 公夏首字乘。 奚容箴字子皙。 公肩定字子中。 顏祖字襄。 鄡單字子家。 句井疆。 罕父黑字子索。 秦商字子丕。 申-{黨}-字周。 顏之-{僕}-字叔。 榮旂字子祈。 縣成字子祺。 左人郢字行。 燕伋字思。 鄭國字子徒。 秦非字子之。 施之常字子恆。 顏噲字子聲。 步叔乘字子車。 原亢籍。 樂欬字子聲。 廉絜字庸。 叔仲會字子期。 顏何字冉。 狄黑字皙。 邦巽字子斂。 孔忠。 公西輿如字子上。 公西葴字子上。 ==太史公曰== 太史公曰:學者多稱七十子之徒,譽者或過其實,毀者或損其真,鈞之未睹厥容貌,則論言弟子籍,出孔氏古文近是。-{餘}-以弟子名姓文字悉取論語弟子問-{並}-次為篇,疑者闕焉。 【索隱述贊】教興闕-{裡}-,道在郰鄉。異能就列,秀士升堂。依仁-{遊}-藝,合-{志}-同方。將師宮尹,俎豆琳琅。惜哉不霸,空臣素王!
史記/卷068
../ ==商鞅== 商鞅 商君者,衛之諸庶孽公子也,名鞅,姓公孫氏,其祖本姬姓也。鞅少好刑名之學,事魏相公叔座為中庶子。公叔座知其賢,未及進。會座病,魏惠王親往問病,曰:「公叔病有如不可諱,將奈社稷何?」公叔曰:「座之中庶子公孫鞅,年雖少,有奇才,願王舉國而聽之。」王嘿然。王且去,座屏人言曰:「王即不聽用鞅,必殺之,無令出境。」王許諾而去。公叔座召鞅謝曰:「今者王問可以為相者,我言若,王色不許我。我方先君後臣,因謂王即弗用鞅,當殺之。王許我。汝可疾去矣,且見禽。」鞅曰:「彼王不能用君之言任臣,又安能用君之言殺臣乎?」卒不去。惠王既去,而謂左右曰:「公叔病甚,悲乎,欲令寡人以國聽公孫鞅也,豈不悖哉!」 公叔既死,公孫鞅聞秦孝公下令國中求賢者,將修繆公之業,東復侵地,乃遂西入秦,因孝公寵臣景監以求見孝公。孝公既見衛鞅,語事良久,孝公時時睡,弗聽。罷而孝公怒景監曰:「子之客妄人耳,安足用邪!」景監以讓衛鞅。衛鞅曰:「吾說公以帝道,其志不開悟矣。」後五日,復求見鞅。鞅復見孝公,益愈,然而未中旨。罷而孝公復讓景監,景監亦讓鞅。鞅曰:「吾說公以王道而未入也。請復見鞅。」鞅復見孝公,孝公善之而未用也。罷而去。孝公謂景監曰:「汝客善,可與語矣。」鞅曰:「吾說公以霸道,其意欲用之矣。誠復見我,我知之矣。」衛鞅復見孝公。公與語,不自知厀之前於席也。語數日不厭。景監曰:「子何以中吾君?吾君之懽甚也。」鞅曰:「吾說君以帝王之道比三代,而君曰:『久遠,吾不能待。且賢君者,各及其身顯名天下,安能邑邑待數十百年以成帝王乎?』故吾以彊國之術說君,君大說之耳。然亦難以比德於殷周矣。」 孝公既用衛鞅,鞅欲變法,恐天下議己。衛鞅曰:「疑行無名,疑事無功。且夫有高人之行者,固見非於世;有獨知之慮者,必見敖於民。愚者闇於成事,知者見於未萌。民不可與慮始而可與樂成。論至德者不和於俗,成大功者不謀於眾。是以聖人茍可以彊國,不法其故;茍可以利民,不循其禮。」孝公曰:「善。」甘龍曰:「不然。聖人不易民而教,知者不變法而治。因民而教,不勞而成功;緣法而治者,吏習而民安之。」衛鞅曰:「龍之所言,世俗之言也。常人安於故俗,學者溺於所聞。以此兩者居官守法可也,非所與論於法之外也。三代不同禮而王,五伯不同法而霸。智者作法,愚者制焉;賢者更禮,不肖者拘焉。」杜摯曰:「利不百,不變法;功不十,不易器。法古無過,循禮無邪。」衛鞅曰:「治世不一道,便國不法古。故湯武不循古而王,夏殷不易禮而亡。反古者不可非,而循禮者不足多。」孝公曰:「善。」以衛鞅為左庶長,卒定變法之令。 令民為什伍,而相牧司連坐。不告姦者腰斬,告姦者與斬敵首同賞,匿姦者與降敵同罰。民有二男以上不分異者,倍其賦。有軍功者,各以率受上爵;為私鬥者,各以輕重被刑大小。戮力本業,耕織致粟帛多者復其身。事末利及怠而貧者,舉以為收孥。宗室非有軍功論,不得為屬籍。明尊卑爵秩等級,各以差次名田宅,臣妾衣服以家次。有功者顯榮,無功者雖富無所芬華。 令既具,未布,恐民之不信,已乃立三丈之木於國都市南門,募民有能徙置北門者予十金。民怪之,莫敢徙。復曰「能徙者予五十金」。有一人徙之,輒予五十金,以明不欺。卒下令。 令行於民朞年,秦民之國都言初令之不便者以千數。於是太子犯法。衛鞅曰:「法之不行,自上犯之。」將法太子。太子,君嗣也,不可施刑,刑其傅公子虔,黥其師公孫賈。明日,秦人皆趨令。行之十年,秦民大說,道不拾遺,山無盜賊,家給人足。民勇於公戰,怯於私鬥,鄉邑大治。秦民初言令不便者有來言令便者,衛鞅曰「此皆亂化之民也。」,盡遷之於邊城。其後民莫敢議令。 於是以鞅為大良造。將兵圍魏安邑,降之。居三年,作為築冀闕宮庭於鹹陽,秦自雍徙都之。而令民父子兄弟同室內息者為禁。而集小(都)鄉邑聚為縣,置令、丞,凡三十一縣。為田開阡陌封疆,而賦稅平。平鬥桶權衡丈尺。行之四年,公子虔復犯約,劓之。居五年,秦人富彊,天子致胙於孝公,諸侯畢賀。 其明年,齊敗魏兵於馬陵,虜其太子申,殺將軍龐涓。其明年,衛鞅說孝公曰:「秦之與魏,譬若人之有腹心疾,非魏並秦,秦即並魏。何者?魏居領阨之西,都安邑,與秦界河而獨擅山東之利。利則西侵秦,病則東收地。今以君之賢聖,國賴以盛。而魏往年大破於齊,諸侯畔之,可因此時伐魏。魏不支秦,必東徙。東徙,秦據河山之固,東鄉以制諸侯,此帝王之業也。」孝公以為然,使衛鞅將而伐魏。魏使公子卬將而擊之。軍既相距,衛鞅遺魏將公子卬書曰:「吾始與公子驩,今俱為兩國將,不忍相攻,可與公子面相見,盟,樂飲而罷兵,以安秦魏。」魏公子卬以為然。會盟已,飲,而衛鞅伏甲士而襲虜魏公子卬,因攻其軍,盡破之以歸秦。魏惠王兵數破於齊秦,國內空,日以削,恐,乃使使割河西之地獻於秦以和。而魏遂去安邑,徙都大梁。梁惠王曰:「寡人恨不用公叔座之言也。」衛鞅既破魏還,秦封之於、商十五邑,號為商君。 商君相秦十年,宗室貴戚多怨望者。趙良見商君。商君曰:「鞅之得見也,從孟蘭皋,今鞅請得交,可乎?」趙良曰:「僕弗敢願也。孔丘有言曰:『推賢而戴者進,聚不肖而王者退。』僕不肖,故不敢受命。僕聞之曰:『非其位而居之曰貪位,非其名而有之曰貪名。』僕聽君之義,則恐僕貪位貪名也。故不敢聞命。」商君曰:「子不說吾治秦與?」趙良曰:「反聽之謂聰,內視之謂明,自勝之謂彊。虞舜有言曰:『自卑也尚矣。』君不若道虞舜之道,無為問僕矣。」商君曰:「始秦戎狄之教,父子無別,同室而居。今我更制其教,而為其男女之別,大築冀闕,營如魯衛矣。子觀我治秦也,孰與五羖大夫賢?」趙良曰:「千羊之皮,不如一狐之腋;千人之諾諾,不如一士之諤諤。武王諤諤以昌,殷紂墨墨以亡。君若不非武王乎,則僕請終日正言而無誅,可乎?」商君曰:「語有之矣,貌言華也,至言實也,苦言藥也,甘言疾也。夫子果肯終日正言,鞅之藥也。鞅將事子,子又何辭焉!」趙良曰:「夫五羖大夫,荊之鄙人也。聞秦繆公之賢而願望見,行而無資,自粥於秦客,被褐食牛。期年,繆公知之,舉之牛口之下,而加之百姓之上,秦國莫敢望焉。相秦六七年,而東伐鄭,三置晉國之君,一救荊國之禍。發教封內,而巴人致貢;施德諸侯,而八戎來服。由余聞之,款關請見。五羖大夫之相秦也,勞不坐乘,暑不張蓋,行於國中,不從車乘,不操干戈,功名藏於府庫,德行施於後世。五羖大夫死,秦國男女流涕,童子不歌謠,舂者不相杵。此五羖大夫之德也。今君之見秦王也,因嬖人景監以為主,非所以為名也。相秦不以百姓為事,而大築冀闕,非所以為功也。刑黥太子之師傅,殘傷民以峻刑,是積怨畜禍也。教之化民也深於命,民之效上也捷於令。今君又左建外易,非所以為教也。君又南面而稱寡人,日繩秦之貴公子。《詩》曰:『相鼠有體,人而無禮,人而無禮,何不遄死。』以詩觀之,非所以為壽也。公子虔杜門不出已八年矣,君又殺祝懽而黥公孫賈。《詩》曰:『得人者興,失人者崩。』此數事者,非所以得人也。君之出也,後車十數,從車載甲,多力而駢脅者為驂乘,持矛而操闟戟者旁車而趨。此一物不具,君固不出。《書》曰:『恃德者昌,恃力者亡。』君之危若朝露,尚將欲延年益壽乎?則何不歸十五都,灌園於鄙,勸秦王顯巖穴之士,養老存孤,敬父兄,序有功,尊有德,可以少安。君尚將貪商-{於}-之富,寵秦國之教,畜百姓之怨,秦王一旦捐賓客而不立朝,秦國之所以收君者,豈其微哉?亡可翹足而待。」商君弗從。 後五月而秦孝公卒,太子立。公子虔之徒告商君欲反,發吏捕商君。商君亡至關下,欲舍客舍。客人不知其是商君也,曰:「商君之法,舍人無驗者坐之。」商君喟然嘆曰:「嗟乎,為法自斃一至此哉!」去之魏。魏人怨其欺公子卬而破魏師,弗受。商君欲之他國。魏人曰:「商君,秦之賊。秦彊而賊入魏,弗歸,不可。」遂內秦。商君既復入秦,走商邑,與其徒屬發邑兵北出擊鄭。秦發兵攻商君,殺之於鄭黽池。秦惠王車裂商君以徇,曰:「莫如商鞅反者!」遂滅商君之家。 ==評論== 太史公曰:商君,其天資刻薄人也。跡其欲幹孝公以帝王術,挾持浮說,非其質矣。且所因由嬖臣,及得用,刑公子虔,欺魏將卬,不師趙良之言,亦足發明商君之少恩矣。餘嘗讀商君開塞耕戰書,與其人行事相類。卒受惡名於秦,有以也夫! 【索隱述贊】衛鞅入秦,景監是因。王道不用,霸術見親。政必改革,禮豈因循。既欺魏將,亦怨秦人。如何作法,逆旅不賓!
史記/卷069
../ __FORCETOC__ ==蘇秦== 蘇秦 蘇秦者,東周雒陽人也。東事師於齊,而習之於鬼谷先生。 出遊數歲,大困而歸。兄弟嫂妹妻妾竊皆笑之,曰:「周人之俗,治產業,力工商,逐什二以為務。今子釋本而事口舌,困,不亦宜乎!」蘇秦聞之而慚,自傷,乃閉室不出,出其書遍觀之。曰:「夫士業已屈首受書,而不能以取尊榮,雖多亦奚以為!」於是得周書陰符,伏而讀之。期年,以出揣摩,曰:「此可以說當世之君矣。」求說周顯王。顯王左右素習知蘇秦,皆少之。弗信。 乃西至秦。秦孝公卒。說惠王曰:「秦四塞之國,被山帶渭,東有關河,西有漢中,南有巴蜀,北有代馬,此天府也。以秦士民之眾,兵法之敎,可以吞天下,稱帝而治。」秦王曰:「毛羽未成,不可以高蜚;文理未明,不可以併兼。」方誅商鞅,疾辯士,弗用。 乃東之趙。趙肅侯令其弟成為相,號奉陽君。奉陽君弗說之。 去遊燕,歲餘而後得見。說燕文侯曰:「燕東有朝鮮、遼東,北有林胡、樓煩,西有雲中、九原,南有嘑沱、易水,地方二千餘裡,帶甲數十萬,車六百乘,騎六千匹,粟支數年。南有碣石、鴈門之饒,北有棗栗之利,民雖不佃作而足於棗栗矣。此所謂天府者也。 「夫安樂無事,不見覆軍殺將,無過燕者。大王知其所以然乎?夫燕之所以不犯寇被甲兵者,以趙之為蔽其南也。秦趙五戰,秦再勝而趙三勝。秦趙相斃,而王以全燕制其後,此燕之所以不犯寇也。且夫秦之攻燕也,踰雲中、九原,過代、上谷,彌地數千里,雖得燕城,秦計固不能守也。秦之不能害燕亦明矣。今趙之攻燕也,發號出令,不至十日而數十萬之軍軍於東垣矣。渡嘑沱,涉易水,不至四五日而距國都矣。故曰秦之攻燕也,戰於千里之外;趙之攻燕也,戰於百里之內。夫不憂百里之患而重千里之外,計無過於此者。是故願大王與趙從親,天下為一,則燕國必無患矣。」 文侯曰:「子言則可,然吾國小,西迫彊趙,南近齊,齊、趙彊國也。子必欲合從以安燕,寡人請以國從。」 於是資蘇秦車馬金帛以至趙。而奉陽君已死,即因說趙肅侯曰:「天下卿相人臣及布衣之士,皆高賢君之行義,皆願奉敎陳忠於前之日久矣。雖然,奉陽君妒而君不任事,是以賓客遊士莫敢自盡於前者。今奉陽君捐館舍,君乃今復與士民相親也,臣故敢進其愚慮。 「竊為君計者,莫若安民無事,且無庸有事於民也。安民之本,在於擇交,擇交而得則民安,擇交而不得則民終身不安。請言外患:齊秦為兩敵而民不得安,倚秦攻齊而民不得安,倚齊攻秦而民不得安。故夫謀人之主,伐人之國,常苦出辭斷絕人之交也。願君慎勿出於口。請別白黑所以異,陰陽而已矣。君誠能聽臣,燕必致旃裘狗馬之地,齊必致魚鹽之海,楚必致橘柚之園,韓、魏、中山皆可使致湯沐之奉,而貴戚父兄皆可以受封侯。夫割地包利,五伯之所以覆軍禽將而求也;封侯貴戚,湯武之所以放弒而爭也。今君高拱而兩有之,此臣之所以為君願也。 「今大王與秦,則秦必弱韓、魏;與齊,則齊必弱楚、魏。魏弱則割河外,韓弱則效宜陽,宜陽效則上郡絕,河外割則道不通,楚弱則無援。此三策者,不可不孰計也。 「夫秦下軹道,則南陽危;劫韓包周,則趙氏自操兵;據衞取卷,則齊必入朝秦。秦欲已得乎山東,則必舉兵而嚮趙矣。秦甲渡河踰漳,據番吾,則兵必戰於邯鄲之下矣。此臣之所為君患也。 「當今之時,山東之建國莫彊於趙。趙地方二千餘裡,帶甲數十萬,車千乘,騎萬匹,粟支數年。西有常山,南有河漳,東有清河,北有燕國。燕固弱國,不足畏也。秦之所害於天下者莫如趙,然而秦不敢舉兵伐趙者,何也?畏韓、魏之議其後也。然則韓、魏,趙之南蔽也。秦之攻韓、魏也,無有名山大川之限,稍蠶食之,傅國都而止。韓、魏不能支秦,必入臣於秦。秦無韓、魏之規,則禍必中於趙矣。此臣之所為君患也。 「臣聞堯無三夫之分,舜無咫尺之地,以有天下;禹無百人之聚,以王諸侯;湯武之士不過三千,車不過三百乘,卒不過三萬,立為天子:誠得其道也。是故明主外料其敵之彊弱,內度其士卒賢不肖,不待兩軍相當而勝敗存亡之機固已形於胸中矣,豈揜於眾人之言而以冥冥決事哉! 「臣竊以天下之地圖案之,諸侯之地五倍於秦,料度諸侯之卒十倍於秦,六國為一,併力西鄉而攻秦,秦必破矣。今西面而事之,見臣於秦。夫破人之與破於人也,臣人之與臣於人也,豈可同日而論哉! 「夫衡人者,皆欲割諸侯之地以予秦。秦成,則高臺榭,美宮室,聽竽瑟之音,前有樓闕軒轅,後有長姣美人,國被秦患而不與其憂。是故夫衡人日夜務以秦權恐愒諸侯以求割地,故願大王孰計之也。 「臣聞明主絕疑去讒,屏流言之跡,塞朋黨之門,故尊主廣地彊兵之計臣得陳忠於前矣。故竊為大王計,莫如一韓、魏、齊、楚、燕、趙以從親,以畔秦。令天下之將相會於洹水之上,通質,刳白馬而盟。要約曰:『秦攻楚,齊、魏各出銳師以佐之,韓絕其糧道,趙涉河漳,燕守常山之北。秦攻韓魏,則楚絕其後,齊出銳師而佐之,趙涉河漳,燕守雲中。秦攻齊,則楚絕其後,韓守城皋,魏塞其道,趙涉河漳、博關,燕出銳師以佐之。秦攻燕,則趙守常山,楚軍武關,齊涉勃海,韓、魏皆出銳師以佐之。秦攻趙,則韓軍宜陽,楚軍武關,魏軍河外,齊涉清河,燕出銳師以佐之。諸侯有不如約者,以五國之兵共伐之。』六國從親以賓秦,則秦甲必不敢出於函谷以害山東矣。如此,則霸王之業成矣。」 趙王曰:「寡人年少,立國日淺,未嘗得聞社稷之長計也。今上客有意存天下,安諸侯。寡人敬以國從。」乃飾車百乘,黃金千溢,白璧百雙,錦繡千純,以約諸侯。 是時周天子致文武之胙於秦惠王。惠王使犀首攻魏,禽將龍賈,取魏之雕陰,且欲東兵。蘇秦恐秦兵之至趙也,乃激怒張儀,入之於秦。 於是說韓宣王曰:「韓北有鞏、成皋之固,西有宜陽、商阪之塞,東有宛、穰、洧水,南有陘山,地方九百餘裡,帶甲數十萬,天下之彊弓勁弩皆從韓出。谿子、少府時力、距來者,皆射六百步之外。韓卒超足而射,百發不暇止,遠者括蔽洞胸,近者鏑弇心。韓卒之劍戟皆出於冥山、棠谿、墨陽、合賻、鄧師、宛馮、龍淵、太阿,皆陸斷牛馬,水截鵠鴈,當敵則斬堅甲鐵幕,革抉㕹芮,無不畢具。以韓卒之勇,被堅甲,蹠勁弩,帶利劍,一人當百,不足言也。夫以韓之勁與大王之賢,乃西面事秦,交臂而服,羞社稷而為天下笑,無大於此者矣。是故願大王孰計之。 「大王事秦,秦必求宜陽、成皋。今茲效之,明年又復求割地。與則無地以給之,不與則棄前功而受後禍。且大王之地有盡而秦之求無已,以有盡之地而逆無已之求,此所謂市怨結禍者也,不戰而地已削矣。臣聞鄙諺曰:『寧為雞口,無為牛後。』今西面交臂而臣事秦,何異於牛後乎?夫以大王之賢,挾彊韓之兵,而有牛後之名,臣竊為大王羞之。」 於是韓王勃然作色,攘臂瞋目,按劍仰天太息曰;「寡人雖不肖,必不能事秦。今主君詔以趙王之敎,敬奉社稷以從。」 又說魏襄王曰:「大王之地,南有鴻溝、陳、汝南、許、郾、昆陽、召陵、舞陽、新都、新郪,東有淮、潁、煑棗、無胥,西有長城之界,北有河外、卷、衍、酸棗,地方千里。地名雖小,然而田舍廬廡之數,曾無所芻牧。人民之眾,車馬之多,日夜行不絕,輷輷殷殷,若有三軍之眾。臣竊量大王之國不下楚。,然衡人怵王交彊虎狼之秦以侵天下,卒有秦患,不顧其禍。夫挾彊秦之勢以內劫其主,罪無過此者。魏,天下之彊國也;王,天下之賢王也。今乃有意西面而事秦,稱東藩,築帝宮,受冠帶,祠春秋,臣竊為大王恥之。 「臣聞越王句踐戰敝卒三千人,禽夫差於幹遂;武王卒三千人,革車三百乘,制紂於牧野:豈其士卒眾哉,誠能奮其威也。今竊聞大王之卒,武士二十萬,蒼頭二十萬,奮擊二十萬,廝徒十萬,車六百乘,騎五千匹。此其過越王句踐、武王遠矣,今乃聽於群臣之說而欲臣事秦。夫事秦必割地以效實,故兵未用而國已虧矣。凡群臣之言事秦者,皆姦人,非忠臣也。夫為人臣,割其主之地以求外交,偷取一時之功而不顧其後,破公家而成私門,外挾彊秦之勢以內劫其主,以求割地,願大王孰察之。 「周書曰:『緜緜不絕,蔓蔓奈何?毫釐不伐,將用斧柯。』前慮不定,後有大患,將奈之何?大王誠能聽臣,六國從親,專心併力壹意,則必無彊秦之患。故敝邑趙王使臣效愚計,奉明約,在大王之詔詔之。」 魏王曰:「寡人不肖,未嘗得聞明敎。今主君以趙王之詔詔之,敬以國從。」 因東說齊宣王曰:「齊南有泰山,東有琅邪,西有清河,北有勃海,北所謂四塞之國也。齊地方二千餘裡,帶甲數十萬,粟如丘山。三軍之良,五家之兵,進如鋒矢,戰如雷霆,解如風雨。即有軍役,未嘗倍泰山,絕清河,涉勃海也。臨菑之中七萬戶,臣竊度之,不下戶三男子,三七二十一萬,不待發於遠縣,而臨菑之卒固已二十一萬矣。臨菑甚富而實,其民無不吹竽鼓瑟,彈琴擊築,鬬雞走狗,六博蹋鞠者。臨菑之塗,車轂擊,人肩摩,連衽成帷,舉袂成幕,揮汗成雨,家殷人足,志高氣揚。夫以大王之賢與齊之彊,天下莫能當。今乃西面而事秦,臣竊為大王羞之。 「且夫韓、魏之所以重畏秦者,為與秦接境壤界也。兵出而相當,不出十日而戰勝存亡之機決矣。韓、魏戰而勝秦,則兵半折,四境不守;戰而不勝,則國已危亡隨其後。是故韓、魏之所以重與秦戰,而輕為之臣也。今秦之攻齊則不然。倍韓、魏之地,過衞陽晉之道,徑乎亢父之險,車不得方軌,騎不得比行,百人守險,千人不敢過也。秦雖欲深入,則狼顧,恐韓、魏之議其後也。是故恫疑虛猲,驕矜而不敢進,則秦之不能害齊亦明矣。 「夫不深料秦之無奈齊何,而欲西面而事之,是群臣之計過也。今無臣事秦之名而有彊國之實,臣是故願大王少留意計之。」 齊王曰:「寡人不敏,僻遠守海,窮道東境之國也,未嘗得聞餘教。今足下以趙王詔詔之,敬以國從。」 乃西南說楚威王曰:「楚,天下之彊國也;王,天下之賢王也。西有黔中、巫郡,東有夏州、海陽,南有洞庭、蒼梧,北有陘塞、郇陽,地方五千餘裡,帶甲百萬,車千乘,騎萬匹,粟支十年。此霸王之資也。夫以楚之彊與王之賢,天下莫能當也。今乃欲西面而事秦,則諸侯莫不西面而朝於章臺之下矣。 「秦之所害莫如楚,楚彊則秦弱,秦彊則楚弱,其勢不兩立。故為大王計,莫如從親以孤秦。大王不從,秦必起兩軍,一軍出武關,一軍下黔中,則鄢郢動矣。 「臣聞治之其未亂也,為之其未有也。患至而後憂之,則無及已。故願大王蚤孰計之。 「大王誠能聽臣,臣請令山東之國奉四時之獻,以承大王之明詔,委社稷,奉宗廟,練士厲兵,在大王之所用之。大王誠能用臣之愚計,則韓、魏、齊、燕、趙、衞之妙音美人必充後宮,燕、代橐駝良馬必實外廄。故從合則楚王,衡成則秦帝。今釋霸王之業,而有事人之名,臣竊為大王不取也。 「夫秦,虎狼之國也,有吞天下之心。秦,天下之仇讎也。衡人皆欲割諸侯之地以事秦,此所謂養仇而奉讎者也。夫為人臣,割其主之地以外交彊虎狼之秦,以侵天下,卒有秦患,不顧其禍。夫外挾彊秦之威以內劫其主,以求割地,大逆不忠,無過此者。故從親則諸侯割地以事楚,衡合則楚割地以事秦,此兩策者相去遠矣,二者大王何居焉?故敝邑趙王使臣效愚計,奉明約,在大王詔之。」 楚王曰:「寡人之國西與秦接境,秦有舉巴蜀並漢中之心。秦,虎狼之國,不可親也。而韓、魏迫於秦患,不可與深謀,與深謀恐反人以入於秦,故謀未發而國已危矣。寡人自料以楚當秦,不見勝也;內與群臣謀,不足恃也。寡人臥不安席,食不甘味,心搖搖然如縣旌而無所終薄。今主君欲一天下,收諸侯,存危國,寡人謹奉社稷以從。」 於是六國從合而併力焉。蘇秦為從約長,並相六國。 北報趙王,乃行過雒陽,車騎輜重,諸侯各發使送之甚眾,疑於王者。周顯王聞之恐懼,除道,使人郊勞。蘇秦之昆弟妻嫂側目不敢仰視,俯伏侍取食。蘇秦笑謂其嫂曰:「何前倨而後恭也?」嫂委蛇蒲服,以面掩地而謝曰:「見季子位高金多也。」蘇秦喟然嘆曰:「此一人之身,富貴則親戚畏懼之,貧賤則輕易之,況眾人乎!且使我有雒陽負郭田二頃,吾豈能佩六國相印乎!」於是散千金以賜宗族朋友。初,蘇秦之燕,貸人百錢為資,乃得富貴,以百金償之。遍報諸所嘗見德者。其從者有一人獨未得報,乃前自言。蘇秦曰:「我非忘子。子之與我至燕,再三欲去我易水之上,方是時,我困,故望子深,是以後子,子今亦得之矣。 蘇秦既約六國從親,歸趙,趙肅侯封為武安君,乃投從約書於秦。秦兵不敢闚函谷關十五年。 其後秦使犀首欺齊、魏,與共伐趙,欲敗從約。齊、魏伐趙,趙王讓蘇秦。蘇秦恐,請使燕,必報齊。蘇秦去趙而從約皆解。 秦惠王以其女為燕太子婦。是歲,文侯卒,太子立,是為燕易王。易王初立,齊宣王因燕喪伐燕,取十城。易王謂蘇秦曰:「往日先生至燕,而先王資先生見趙,遂約六國從。今齊先伐趙,次至燕,以先生之故為天下笑,先生能為燕得侵地乎?」蘇秦大慚,曰:「請為王取之。」 蘇秦見齊王,再拜,俯而慶,仰而弔。齊王曰:「是何慶弔相隨之速也?」蘇秦曰:「臣聞飢人所以飢而不食烏喙者,為其愈充腹而與餓死同患也。今燕雖弱小,即秦王之少壻也。大王利其十城而長與彊秦為仇。今使弱燕為鴈行而彊秦敝其後,以招天下之精兵,是食烏喙之類也。」齊王愀然變色曰:「然則奈何?」蘇秦曰:「臣聞古之善制事者,轉禍為福,因敗為功。大王誠能聽臣計,即歸燕之十城。燕無故而得十城,必喜;秦王知以己之故而歸燕之十城,亦必喜。此所謂棄仇讎而得石交者也。夫燕、秦俱事齊,則大王號令天下,莫敢不聽。是王以虛辭附秦,以十城取天下。此霸王之業也。」王曰:「善。」於是乃歸燕之十城。 人有毀蘇秦者曰:「左右賣國反覆之臣也,將作亂。」蘇秦恐得罪歸,而燕王不復官也。蘇秦見燕王曰:「臣,東周之鄙人也,無有分寸之功,而王親拜之於廟而禮之於廷。今臣為王卻齊之兵而攻得十城,宜以益親。今來而王不官臣者,人必有以不信傷臣於王者。臣之不信,王之福也。臣聞忠信者,所以自為也;進取者,所以為人也。且臣之說齊王,曾非欺之也。臣棄老母於東周,固去自為而行進取也。今有孝如曾參,廉如伯夷,信如尾生。得此三人者以事大王,何若?」王曰:「足矣。」蘇秦曰:「孝如曾參,義不離其親一宿於外,王又安能使之步行千里而事弱燕之危王哉?廉如伯夷,義不為孤竹君之嗣,不肯為武王臣,不受封侯而餓死首陽山下。有廉如此,王又安能使之步行千里而行進取於齊哉?信如尾生,與女子期於梁下,女子不來,水至不去,抱柱而死。有信如此,王又安能使之步行千里卻齊之彊兵哉?臣所謂以忠信得罪於上者也。」燕王曰:「若不忠信耳,豈有以忠信而得罪者乎?」蘇秦曰:「不然。臣聞客有遠為吏而其妻私於人者,其夫將來,其私者憂之,妻曰『勿憂,吾已作藥酒待之矣』。居三日,其夫果至,妻使妾舉藥酒進之。妾欲言酒之有藥,則恐其逐主母也,欲勿言乎,則恐其殺主父也。於是乎詳僵而棄酒。主父大怒,笞之五十。故妾一僵而覆酒,上存主父,下存主母,然而不免於笞,惡在乎忠信之無罪也?夫臣之過,不幸而類是乎!」燕王曰:「先生復就故官。」益厚遇之。 易王母,文侯夫人也,與蘇秦私通。燕王知之,而事之加厚。蘇秦恐誅,乃說燕王曰:「臣居燕不能使燕重,而在齊則燕必重。」燕王曰:「唯先生之所為。」於是蘇秦詳為得罪於燕而亡走齊,齊宣王以為客卿。 齊宣王卒,湣王即位,說湣王厚葬以明孝,高宮室大苑囿以明得意,欲破敝齊而為燕。燕易王卒,燕噲立為王。其後齊大夫多與蘇秦爭寵者,而使人刺蘇秦,不死,殊而走。齊王使人求賊,不得。蘇秦且死,乃謂齊王曰:「臣即死,車裂臣以徇於市,曰『蘇秦為燕作亂於齊』,如此則臣之賊必得矣。」於是如其言,而殺蘇秦者果自出,齊王因而誅之。燕聞之曰:「甚矣,齊之為蘇生報仇也!」 ===秦弟 代、厲=== 蘇秦既死,其事大洩。齊後聞之,乃恨怒燕。燕甚恐。蘇秦之弟曰代,代弟蘇厲,見兄遂,亦皆學。及蘇秦死,代乃求見燕王,欲襲故事。曰:「臣,東周之鄙人也。竊聞大王義甚高,鄙人不敏,釋鉏耨而幹大王。至於邯鄲,所見者絀於所聞於東周,臣竊負其志。及至燕廷,觀王之群臣下吏,王,天下之明王也。」燕王曰:「子所謂明王者何如也?」對曰:「臣聞明王務聞其過,不欲聞其善,臣請謁王之過。夫齊、趙者,燕之仇讎也;楚、魏者,燕之援國也。今王奉仇讎以伐援國,非所以利燕也。王自慮之,此則計過,無以聞者,非忠臣也。」王曰:「夫齊者固寡人之讎,所欲伐也,直患國敝力不足也。子能以燕伐齊,則寡人舉國委子。」對曰:「凡天下戰國七,燕處弱焉。獨戰則不能,有所附則無不重。南附楚,楚重;西附秦,秦重;中附韓、魏,韓、魏重。且苟所附之國重,此必使王重矣。今夫齊,長主而自用也。南攻楚五年,畜聚竭;西困秦三年,士卒罷敝;北與燕人戰,覆三軍,得二將。然而以其餘兵南面舉五千乘之大宋,而包十二諸侯。此其君欲得,其民力竭,惡足取乎!且臣聞之,數戰則民勞,久師則兵敝矣。」燕王曰:「吾聞齊有清濟、濁河可以為固,長城、鉅防足以為塞,誠有之乎?」對曰:「天時不與,雖有清濟、濁河,惡足以為固!民力罷敝,雖有長城、鉅防,惡足以為塞!且異日濟西不師,所以備趙也;河北不師,所以備燕也。今濟西河北盡已役矣,封內敝矣。夫驕君必好利,而亡國之臣必貪於財。王誠能無羞從子母弟以為質,寶珠玉帛以事左右,彼將有德燕而輕亡宋,則齊可亡已。」燕王曰:「吾終以子受命於天矣。」燕乃使一子質於齊。而蘇厲因燕質子而求見齊王。齊王怨蘇秦,欲囚蘇厲。燕質子為謝,已遂委質為齊臣。 燕相子之與蘇代婚,而欲得燕權,乃使蘇代侍質子於齊。齊使代報燕,燕王噲問曰:「齊王其霸乎?」曰:「不能。」曰:「何也?」曰:「不信其臣。」於是燕王專任子之,已而讓位,燕大亂。齊伐燕,殺王噲、子之。燕立昭王,而蘇代、蘇厲遂不敢入燕,皆終歸齊,齊善待之。 蘇代過魏,魏為燕執代。齊使人謂魏王曰:「齊請以宋地封涇陽君,秦必不受。秦非不利有齊而得宋地也,不信齊王與蘇子也。今齊魏不和如此其甚,則齊不欺秦。秦信齊,齊秦合,涇陽君有宋地,非魏之利也。故王不如東蘇子,秦必疑齊而不信蘇子矣。齊秦不合,天下無變,伐齊之形成矣。」於是出蘇代。代之宋,宋善待之。 齊伐宋,宋急,蘇代乃遺燕昭王書曰: :夫列在萬乘而寄質於齊,名卑而權輕;奉萬乘助齊伐宋,民勞而實費;夫破宋,殘楚淮北,肥大齊,讐彊而國害:此三者皆國之大敗也。然且王行之者,將以取信於齊也。齊加不信於王,而忌燕愈甚,是王之計過矣。夫以宋加之淮北,彊萬乘之國也,而齊並之,是益一齊也。北夷方七百里,加之以魯、衞,彊萬乘之國也,而齊並之,是益二齊也。夫一齊之彊,燕猶狼顧而不能支,今以三齊臨燕,其禍必大矣。 :雖然,智者舉事,因禍為福,轉敗為功。齊紫,敗素也,而賈十倍;越王句踐棲於會稽,復殘彊吳而霸天下:此皆因禍為福,轉敗為功者也。 :今王若欲因禍為福,轉敗為功,則莫若挑霸齊而尊之,使使盟於周室,焚秦符,曰「其大上計,破秦;其次,必長賓之」。秦挾賓以待破,秦王必患之。秦五世伐諸侯,今為齊下,秦王之志苟得窮齊,不憚以國為功。然則王何不使辯士以此言說秦王曰:「燕、趙破宋肥齊,尊之為之下者,燕、趙非利之也。燕、趙不利而勢為之者,以不信秦王也。然則王何不使可信者接收燕、趙,令涇陽君、高陵君先於燕、趙?秦有變,因以為質,則燕、趙信秦。秦為西帝,燕為北帝,趙為中帝,立三帝以令於天下。韓、魏不聽則秦伐之,齊不聽則燕、趙伐之,天下孰敢不聽?天下服聽,因驅韓、魏以伐齊,曰『必反宋地,歸楚淮北』。反宋地,歸楚淮北,燕、趙之所利也;並立三帝,燕、趙之所願也。夫實得所利,尊得所願,燕、趙棄齊如脫躧矣。今不收燕、趙,齊霸必成。諸侯贊齊而王不從,是國伐也;諸侯贊齊而王從之,是名卑也。今收燕、趙,國安而名尊;不收燕、趙,國危而名卑。夫去尊安而取危卑,智者不為也。」秦王聞若說,必若刺心然。則王何不使辯士以此若言說秦?秦必取,齊必伐矣。 :夫取秦,厚交也;伐齊,正利也。尊厚交,務正利,聖王之事也。 燕昭王善其書,曰:「先人嘗有德蘇氏,子之之亂而蘇氏去燕。燕欲報仇於齊,非蘇氏莫可。」乃召蘇代,復善待之,與謀伐齊。竟破齊,湣王出走。 久之,秦召燕王,燕王欲往,蘇代約燕王曰:「楚得枳而國亡,齊得宋而國亡,齊、楚不得以有枳、宋而事秦者,何也?則有功者,秦之深讐也。秦取天下,非行義也,暴也。秦之行暴,正告天下。 「告楚曰:『蜀地之甲,乘船浮於汶,乘夏水而下江,五日而至郢。漢中之甲,乘船出於巴,乘夏水而下漢,四日而至五渚。寡人積甲宛東下隨,智者不及謀,勇土不及怒,寡人如射隼矣。王乃欲待天下之攻函谷,不亦遠乎!』楚王為是故,十七年事秦。 「秦正告韓曰:『我起乎少曲,一日而斷大行。我起乎宜陽而觸平陽,二日而莫不盡繇。我離兩周而觸鄭,五日而國舉。』韓氏以為然,故事秦。 「秦正告魏曰:『我舉安邑,塞女戟,韓氏太原卷。我下軹,道南陽,封冀,包兩周。乘夏水,浮輕舟,彊弩在前,錟戈在後,決滎口,魏無大梁;決白馬之口,魏無外黃、濟陽;決宿胥之口,魏無虛、頓丘。陸攻則擊河內,水攻則滅大梁。』魏氏以為然,故事秦。 「秦欲攻安邑,恐齊救之,則以宋委於齊。曰:『宋王無道,為木人以寫寡人,射其面。寡人地絕兵遠,不能攻也。王苟能破宋有之,寡人如自得之。』已得安邑,塞女戟,因以破宋為齊罪。 「秦欲攻韓,恐天下救之,則以齊委於天下。曰:『齊王四與寡人約,四欺寡人,必率天下以攻寡人者三。有齊無秦,有秦無齊,必伐之,必亡之。』已得宜陽、少曲,致藺、石,因以破齊為天下罪。 「秦欲攻魏重楚,則以南陽委於楚。曰:『寡人固與韓且絕矣。殘均陵,塞鄳阨,苟利於楚,寡人如自有之。』魏棄與國而合於秦,因以塞鄳阨為楚罪。 「兵困於林中,重燕、趙,以膠東委於燕,以濟西委於趙。已得講於魏,至公子延,因犀首屬行而攻趙。 「兵傷於譙石,而遇敗於陽馬,而重魏,則以葉、蔡委於魏。已得講於趙,則劫魏,不為割。困則使太后弟穰侯為和,嬴則兼欺舅與母。 「適燕者曰『以膠東』,適趙者曰『以濟西』,適魏者曰『以葉、蔡』,適楚者曰『以塞鄳阸』,適齊者曰『以宋』,此必令言如迴圈,用兵如刺蜚,母不能制,舅不能約。 「龍賈之戰,岸門之戰,封陵之戰,高商之戰,趙莊之戰,秦之所殺三晉之民數百萬,今其生者皆死秦之孤也。西河之外,上雒之地,三川晉國之禍,三晉之半,秦禍如此其大也。而燕、趙之秦者,皆以爭事秦說其主,此臣之所大患也。」 燕昭王不行。蘇代復重於燕。 燕使約諸侯從親如蘇秦時,或從或不,而天下由此宗蘇氏之從約。代、厲皆以壽死,名顯諸侯。 ==評論== 太史公曰:蘇秦兄弟三人,皆遊說諸侯以顯名,其術長於權變。而蘇秦被反間以死,天下共笑之,諱學其術。然世言蘇秦多異,異時事有類之者皆附之蘇秦。夫蘇秦起閭閻,連六國從親,此其智有過人者。吾故列其行事,次其時序,毋令獨蒙惡聲焉。 【索隱述贊】季子周人,師事鬼谷。揣摩既就,陰符伏讀。合從離衡,佩印者六。天王除道,家人扶服。賢哉代、厲,繼榮黨族。
史記/卷070
../ ==張儀== 張儀 張儀者,魏人也。始嘗與蘇秦俱事鬼谷先生,學術,蘇秦自以不及張儀。 張儀已學遊說諸侯。嘗從楚相飲,已而楚相亡璧,門下意張儀,曰:「儀貧無行,必此盜相君之璧。」共執張儀,掠笞數百,不服,醳之。其妻曰:「嘻!子毋讀書遊說,安得此辱乎?」張儀謂其妻曰:「視吾舌尚在不?」其妻笑曰:「舌在也。」儀曰:「足矣。」 蘇秦已說趙王而得相約從親,然恐秦之攻諸侯,敗約後負,念莫可使用於秦者,乃使人微感張儀曰:「子始與蘇秦善,今秦已當路,子何不往遊,以求通子之願?」張儀於是之趙,上謁求見蘇秦。蘇秦乃誡門下人不為通,又使不得去者數日。已而見之,坐之堂下,賜僕妾之食。因而數讓之曰:「以子之材能,乃自令困辱至此。吾寧不能言而富貴子,子不足收也。」謝去之。張儀之來也,自以為故人,求益,反見辱,怒,念諸侯莫可事,獨秦能苦趙,乃遂入秦。 蘇秦已而告其舍人曰:「張儀,天下賢士,吾殆弗如也。今吾幸先用,而能用秦柄者,獨張儀可耳。然貧,無因以進。吾恐其樂小利而不遂,故召辱之,以激其意。子為我陰奉之。」乃言趙王,發金幣車馬,使人微隨張儀,與同宿舍,稍稍近就之,奉以車馬金錢,所欲用,為取給,而弗告。張儀遂得以見秦惠王。惠王以為客卿,與謀伐諸侯。 蘇秦之舍人乃辭去。張儀曰:「賴子得顯,方且報德,何故去也?」舍人曰:「臣非知君,知君乃蘇君。蘇君憂秦伐趙敗從約,以為非君莫能得秦柄,故感怒君,使臣陰奉給君資,盡蘇君之計謀。今君已用,請歸報。」張儀曰:「嗟乎,此在吾術中而不悟,吾不及蘇君明矣!吾又新用,安能謀趙乎?為吾謝蘇君,蘇君之時,儀何敢言。且蘇君在,儀寧渠能乎!」張儀既相秦,為文檄告楚相曰:「始吾從若飲,我不盜而璧,若笞我。若善守汝國,我顧且盜而城!」 苴蜀相攻擊,各來告急於秦。秦惠王欲發兵以伐蜀,以為道險狹難至,而韓又來侵秦,秦惠王欲先伐韓,後伐蜀,恐不利,欲先伐蜀,恐韓襲秦之敝。猶豫未能決。司馬錯與張儀爭論於惠王之前,司馬錯欲伐蜀,張儀曰:「不如伐韓。」王曰:「請聞其說。」 儀曰:「親魏善楚,下兵三川,塞什谷之口,當屯留之道,魏絕南陽,楚臨南鄭,秦攻新城、宜陽,以臨二週之郊,誅周王之罪,侵楚、魏之地。周自知不能救,九鼎寶器必出。據九鼎,案圖籍,挾天子以令於天下,天下莫敢不聽,此王業也。今夫蜀,西僻之國而戎翟之倫也,敝兵勞眾不足以成名,得其地不足以為利。臣聞爭名者於朝,爭利者於市。今三川、周室,天下之朝市也,而王不爭焉,顧爭於戎翟,去王業遠矣。」 司馬錯曰:「不然。臣聞之,欲富國者務廣其地,欲彊兵者務富其民,欲王者務博其德,三資者備而王隨之矣。今王地小民貧,故臣願先從事於易。夫蜀,西僻之國也,而戎翟之長也,有桀紂之亂。以秦攻之,譬如使豺狼逐群羊。得其地足以廣國,取其財足以富民繕兵,不傷眾而彼已服焉。拔一國而天下不以為暴,利盡西海而天下不以為貪,是我一舉而名實附也,而又有禁暴止亂之名。今攻韓,劫天子,惡名也,而未必利也,又有不義之名,而攻天下所不欲,危矣。臣請謁其故:周,天下之宗室也;齊,韓之與國也。周自知失九鼎,韓自知亡三川,將二國併力合謀,以因乎齊、趙而求解乎楚、魏,以鼎與楚,以地與魏,王弗能止也。此臣之所謂危也。不如伐蜀完。」 惠王曰:「善,寡人請聽子。」卒起兵伐蜀,十月,取之,遂定蜀,貶蜀王更號為侯,而使陳莊相蜀。蜀既屬秦,秦以益彊,富厚,輕諸侯。 秦惠王十年,使公子華與張儀圍蒲陽,降之。儀因言秦復與魏,而使公子繇質於魏。儀因說魏王曰:「秦王之遇魏甚厚,魏不可以無禮。」魏因入上郡、少梁,謝秦惠王。惠王乃以張儀為相,更名少梁曰夏陽。 儀相秦四歲,立惠王為王。居一歲,為秦將,取陜。築上郡塞。 其後二年,使與齊、楚之相會齧桑。東還而免相,相魏以為秦,欲令魏先事秦而諸侯效之。魏王不肯聽儀。秦王怒,伐取魏之曲沃、平周,復陰厚張儀益甚。張儀慚,無以歸報。留魏四歲而魏襄王卒,哀王立。張儀復說哀王,哀王不聽。於是張儀陰令秦伐魏。魏與秦戰,敗。 明年,齊又來敗魏於觀津。秦復欲攻魏,先敗韓申差軍,斬首八萬,諸侯震恐。而張儀復說魏王曰:「魏地方不至千里,卒不過三十萬。地四平,諸侯四通輻湊,無名山大川之限。從鄭至梁二百餘裡,車馳人走,不待力而至。梁南與楚境,西與韓境,北與趙境,東與齊境,卒戍四方,守亭鄣者不下十萬。梁之地勢,固戰場也。梁南與楚而不與齊,則齊攻其東;東與齊而不與趙,則趙攻其北;不合於韓,則韓攻其西;不親於楚,則楚攻其南:此所謂四分五裂之道也。 「且夫諸侯之為從者,將以安社稷尊主彊兵顯名也。今從者一天下,約為昆弟,刑白馬以盟洹水之上,以相堅也。而親昆弟同父母,尚有爭錢財,而欲恃詐偽反覆蘇秦之餘謀,其不可成亦明矣。 「大王不事秦,秦下兵攻河外,據卷、衍、[燕]、酸棗,劫衛取陽晉,則趙不南,趙不南而梁不北,梁不北則從道絕,從道絕則大王之國欲毋危不可得也。秦折韓而攻梁,韓怯於秦,秦韓為一,梁之亡可立而須也。此臣之所為大王患也。 「為大王計,莫如事秦。事秦則楚、韓必不敢動;無楚、韓之患,則大王高枕而臥,國必無憂矣。 「且夫秦之所欲弱者莫如楚,而能弱楚者莫如梁。楚雖有富大之名而實空虛;其卒雖多,然而輕走易北,不能堅戰。悉梁之兵南面而伐楚,勝之必矣。割楚而益梁,虧楚而適秦,嫁禍安國,此善事也。大王不聽臣,秦下甲士而東伐,雖欲事秦,不可得矣。 「且夫從人多奮辭而少可信,說一諸侯而成封侯,是故天下之遊談士莫不日夜搤腕瞋目切齒以言從之便,以說人主。人主賢其辯而牽其說,豈得無眩哉。 「臣聞之,積羽沈舟,群輕折軸,眾口鑠金,積毀銷骨,故願大王審定計議,且賜骸骨闢魏。」 哀王於是乃倍從約而因儀請成於秦。張儀歸,復相秦。三歲而魏復背秦為從。秦攻魏,取曲沃。明年,魏復事秦。 秦欲伐齊,齊楚從親,於是張儀往相楚。楚懷王聞張儀來,虛上舍而自館之。曰:「此僻陋之國,子何以教之?」儀說楚王曰:「大王誠能聽臣,閉關絕約於齊,臣請獻商於之地六百里,使秦女得為大王箕帚之妾,秦楚娶婦嫁女,長為兄弟之國。此北弱齊而西益秦也,計無便此者。」楚王大說而許之。群臣皆賀,陳軫獨弔之。楚王怒曰:「寡人不興師發兵得六百里地,群臣皆賀,子獨弔,何也?」陳軫對曰:「不然,以臣觀之,商於之地不可得而齊秦合,齊秦合則患必至矣。」楚王曰:「有說乎?」陳軫對曰:「夫秦之所以重楚者,以其有齊也。今閉關絕約於齊,則楚孤。秦奚貪夫孤國,而與之商於之地六百里?張儀至秦,必負王,是北絕齊交,西生患於秦也,而兩國之兵必俱至。善為王計者,不若陰合而陽絕於齊,使人隨張儀。茍與吾地,絕齊未晚也;不與吾地,陰合謀計也。」楚王曰:「願陳子閉口毋復言,以待寡人得地。」乃以相印授張儀,厚賂之。於是遂閉關絕約於齊,使一將軍隨張儀。 張儀至秦,詳失綏墮車,不朝三月。楚王聞之,曰:「儀以寡人絕齊未甚邪?」乃使勇士至宋,借宋之符,北罵齊王。齊王大怒,折節而下秦。秦齊之交合,張儀乃朝,謂楚使者曰:「臣有奉邑六里,願以獻大王左右。」楚使者曰:「臣受令於王,以商於之地六百里,不聞六里。」還報楚王,楚王大怒,發兵而攻秦。陳軫曰:「軫可發口言乎?攻之不如割地反以賂秦,與之並兵而攻齊,是我出地於秦,取償於齊也,王國尚可存。」楚王不聽,卒發兵而使將軍屈丐擊秦。秦齊共攻楚,斬首八萬,殺屈丐,遂取丹陽、漢中之地。楚又復益發兵而襲秦,至藍田,大戰,楚大敗,於是楚割兩城以與秦平。 秦要楚欲得黔中地,欲以武關外易之。楚王曰:「不願易地,願得張儀而獻黔中地。」秦王欲遣之,口弗忍言。張儀乃請行。惠王曰:「彼楚王怒子之負以商於之地,是且甘心於子。」張儀曰:「秦彊楚弱,臣善靳尚,尚得事楚夫人鄭袖,袖所言皆從。且臣奉王之節使楚,楚何敢加誅。假令誅臣而為秦得黔中之地,臣之上願。」遂使楚。楚懷王至則囚張儀,將殺之。靳尚謂鄭袖曰:「子亦知子之賤於王乎?」鄭袖曰:「何也?」靳尚曰:「秦王甚愛張儀而不欲出之,今將以上庸之地六縣賂楚,美人聘楚,以宮中善歌謳者為媵。楚王重地尊秦,秦女必貴而夫人斥矣。不若為言而出之。」於是鄭袖日夜言懷王曰:「人臣各為其主用。今地未入秦,秦使張儀來,至重王。王未有禮而殺張儀,秦必大怒攻楚。妾請子母俱遷江南,毋為秦所魚肉也。」懷王後悔,赦張儀,厚禮之如故。 張儀既出,未去,聞蘇秦死,乃說楚王曰:「秦地半天下,兵敵四國,被險帶河,四塞以為固。虎賁之士百餘萬,車千乘,騎萬匹,積粟如丘山。法令既明,士卒安難樂死,主明以嚴,將智以武,雖無出甲,席捲常山之險,必折天下之脊,天下有後服者先亡。且夫為從者,無以異於驅群羊而攻猛虎,虎之與羊不格明矣。今王不與猛虎而與群羊,臣竊以為大王之計過也。 「凡天下彊國,非秦而楚,非楚而秦,兩國交爭,其勢不兩立。大王不與秦,秦下甲據宜陽,韓之上地不通。下河東,取成皋,韓必入臣,梁則從風而動。秦攻楚之西,韓、梁攻其北,社稷安得毋危? 「且夫從者聚群弱而攻至彊,不料敵而輕戰,國貧而數舉兵,危亡之術也。臣聞之,兵不如者勿與挑戰,粟不如者勿與持久。夫從人飾辯虛辭,高主之節,言其利不言其害,卒有秦禍,無及為已。是故願大王之孰計之。 「秦西有巴蜀,大船積粟,起於汶山,浮江已下,至楚三千餘裡。舫船載卒,一舫載五十人與三月之食,下水而浮,一日行三百餘裡,裡數雖多,然而不費牛馬之力,不至十日而距扜關。扜關驚,則從境以東盡城守矣,黔中、巫郡非王之有。秦舉甲出武關,南面而伐,則北地絕。秦兵之攻楚也,危難在三月之內,而楚待諸侯之救,在半歲之外,此其勢不相及也。夫(待)[恃]弱國之救,忘彊秦之禍,此臣所以為大王患也。 「大王嘗與吳人戰,五戰而三勝,陣卒盡矣;偏守新城,存民苦矣。臣聞功大者易危,而民敝者怨上。夫守易危之功而逆彊秦之心,臣竊為大王危之。 「且夫秦之所以不出兵函谷十五年以攻齊、趙者,陰謀有合天下之心。楚嘗與秦構難,戰於漢中,楚人不勝,列侯執珪死者七十餘人,遂亡漢中。楚王大怒,興兵襲秦,戰於藍田。此所謂兩虎相搏者也。夫秦楚相敝而韓魏以全制其後,計無危於此者矣。願大王孰計之。 「秦下甲攻衛陽晉,必大關天下之匈。大王悉起兵以攻宋,不至數月而宋可舉,舉宋而東指,則泗上十二諸侯盡王之有也。 「凡天下而以信約從親相堅者蘇秦,封武安君,相燕,即陰與燕王謀伐破齊而分其地;乃詳有罪出走入齊,齊王因受而相之;居二年而覺,齊王大怒,車裂蘇秦於市。夫以一詐偽之蘇秦,而欲經營天下,混一諸侯,其不可成亦明矣。 「今秦與楚接境壤界,固形親之國也。大王誠能聽臣,臣請使秦太子入質於楚,楚太子入質於秦,請以秦女為大王箕帚之妾,效萬室之都以為湯沐之邑,長為昆弟之國,終身無相攻伐。臣以為計無便於此者。」 於是楚王已得張儀而重出黔中地與秦,欲許之。屈原曰:「前大王見欺於張儀,張儀至,臣以為大王烹之;今縱弗忍殺之,又聽其邪說,不可。」懷王曰:「許儀而得黔中,美利也。後而倍之,不可。」故卒許張儀,與秦親。 張儀去楚,因遂之韓,說韓王曰:「韓地險惡山居,五穀所生,非菽而麥,民之食大抵[飯]菽[飯]藿羹。一歲不收,民不饜糟糠。地不過九百里,無二歲之食。料大王之卒,悉之不過三十萬,而廝徒負養在其中矣。除守徼亭鄣塞,見卒不過二十萬而已矣。秦帶甲百餘萬,車千乘,騎萬匹,虎賁之士跿跔科頭貫頤奮戟者,至不可勝計。秦馬之良,戎兵之眾,探前趹後蹄閒三尋騰者,不可勝數。山東之士被甲蒙胄以會戰,秦人捐甲徒裼以趨敵,左挈人頭,右挾生虜。夫秦卒與山東之卒,猶孟賁之與怯夫;以重力相壓,猶烏獲之與嬰兒。夫戰孟賁、烏獲之士以攻不服之弱國,無異垂千鈞之重於鳥卵之上,必無幸矣。 「夫群臣諸侯不料地之寡,而聽從人之甘言好辭,比周以相飾也,皆奮曰『聽吾計可以彊霸天下』。夫不顧社稷之長利而聽須臾之說,詿誤人主,無過此者。 「大王不事秦,秦下甲據宜陽,斷韓之上地,東取成皋、滎陽,則鴻臺之宮、桑林之苑非王之有也。夫塞成皋,絕上地,則王之國分矣。先事秦則安,不事秦則危。夫造禍而求其福報,計淺而怨深,逆秦而順楚,雖欲毋亡,不可得也。 「故為大王計,莫如為秦。秦之所欲莫如弱楚,而能弱楚者如韓。非以韓能彊於楚也,其地勢然也。今王西面而事秦以攻楚,秦王必喜。夫攻楚以利其地,轉禍而說秦,計無便於此者。」 韓王聽儀計。張儀歸報,秦惠王封儀五邑,號曰武信君。使張儀東說齊湣王曰:「天下彊國無過齊者,大臣父兄殷眾富樂。然而為大王計者,皆為一時之說,不顧百世之利。從人說大王者,必曰『齊西有彊趙,南有韓與梁。齊,負海之國也,地廣民眾,兵彊士勇,雖有百秦,將無柰齊何』。大王賢其說而不計其實。夫從人朋黨比周,莫不以從為可。臣聞之,齊與魯三戰而魯三勝,國以危亡隨其後,雖有戰勝之名,而有亡國之實。是何也?齊大而魯小也。今秦之與齊也,猶齊之與魯也。秦趙戰於河漳之上,再戰而趙再勝秦;戰於番吾之下,再戰又勝秦。四戰之後,趙之亡卒數十萬,邯鄲僅存,雖有戰勝之名而國已破矣。是何也?秦彊而趙弱。 「今秦楚嫁女娶婦,為昆弟之國。韓獻宜陽;梁效河外;趙入朝澠池,割河閒以事秦。大王不事秦,秦驅韓梁攻齊之南地,悉趙兵渡清河,指博關,臨菑、即墨非王之有也。國一日見攻,雖欲事秦,不可得也。是故願大王孰計之也。」 齊王曰:「齊僻陋,隱居東海之上,未嘗聞社稷之長利也。」乃許張儀。 張儀去,西說趙王曰:「敝邑秦王使使臣效愚計於大王。大王收率天下以賓秦,秦兵不敢出函谷關十五年。大王之威行於山東,敝邑恐懼懾伏,繕甲厲兵,飾車騎,習馳射,力田積粟,守四封之內,愁居懾處,不敢動搖,唯大王有意督過之也。 「今以大王之力,舉巴蜀,並漢中,包兩周,遷九鼎,守白馬之津。秦雖僻遠,然而心忿含怒之日久矣。今秦有敝甲凋兵,軍於澠池,願渡河踰漳,據番吾,會邯鄲之下,願以甲子合戰,以正殷紂之事,敬使使臣先聞左右。 「凡大王之所信為從者恃蘇秦。蘇秦熒惑諸侯,以是為非,以非為是,欲反齊國,而自令車裂於市。夫天下之不可一亦明矣。今楚與秦為昆弟之國,而韓梁稱為東藩之臣,齊獻魚鹽之地,此斷趙之右臂也。夫斷右臂而與人鬬,失其黨而孤居,求欲毋危,豈可得乎? 「今秦發三將軍:其一軍塞午道,告齊使興師渡清河,軍於邯鄲之東;一軍軍成皋,驅韓梁軍於河外;一軍軍於澠池。約四國為一以攻趙,趙(服)[破],必四分其地。是故不敢匿意隱情,先以聞於左右。臣竊為大王計,莫如與秦王遇於澠池,面相見而口相結,請案兵無攻。願大王之定計。」 趙王曰:「先王之時,奉陽君專權擅勢,蔽欺先王,獨擅綰事,寡人居屬師傅,不與國謀計。先王棄群臣,寡人年幼,奉祀之日新,心固竊疑焉,以為一從不事秦,非國之長利也。乃且願變心易慮,割地謝前過以事秦。方將約車趨行,適聞使者之明詔。」趙王許張儀,張儀乃去。 北之燕,說燕昭王曰:「大王之所親莫如趙。昔趙襄子嘗以其姊為代王妻,欲並代,約與代王遇於句注之塞。乃令工人作為金斗,長其尾,令可以擊人。與代王飲,陰告廚人曰:『即酒酣樂,進熱啜,反鬬以擊之。』於是酒酣樂,進熱啜,廚人進斟,因反鬬以擊代王,殺之,王腦塗地。其姊聞之,因摩笄以自刺,故至今有摩笄之山。代王之亡,天下莫不聞。 「夫趙王之很戾無親,大王之所明見,且以趙王為可親乎?趙興兵攻燕,再圍燕都而劫大王,大王割十城以謝。今趙王已入朝澠池,效河閒以事秦。今大王不事秦,秦下甲雲中、九原,驅趙而攻燕,則易水、長城非大王之有也。 「且今時趙之於秦猶郡縣也,不敢妄舉師以攻伐。今王事秦,秦王必喜,趙不敢妄動,是西有彊秦之援,而南無齊趙之患,是故願大王孰計之。」 燕王曰:「寡人蠻夷僻處,雖大男子裁如嬰兒,言不足以採正計。今上客幸教之,請西面而事秦,獻恆山之尾五城。」燕王聽儀。儀歸報,未至鹹陽而秦惠王卒,武王立。武王自為太子時不說張儀,及即位,群臣多讒張儀曰:「無信,左右賣國以取容。秦必復用之,恐為天下笑。」諸侯聞張儀有卻武王,皆畔衡,復合從。 秦武王元年,群臣日夜惡張儀未已,而齊讓又至。張儀懼誅,乃因謂秦武王曰:「儀有愚計,願效之。」王曰:「柰何?」對曰:「為秦社稷計者,東方有大變,然後王可以多割得地也。今聞齊王甚憎儀,儀之所在,必興師伐之。故儀願乞其不肖之身之梁,齊必興師而伐梁。梁齊之兵連於城下而不能相去,王以其閒伐韓,入三川,出兵函谷而毋伐,以臨周,祭器必出。挾天子,按圖籍,此王業也。」秦王以為然,乃具革車三十乘,入儀之梁。齊果興師伐之。梁哀王恐。張儀曰:「王勿患也,請令罷齊兵。」乃使其舍人馮喜之楚,借使之齊,謂齊王曰:「王甚憎張儀;雖然,亦厚矣王之託儀於秦也!」齊王曰:「寡人憎儀,儀之所在,必興師伐之,何以託儀?」對曰:「是乃王之託儀也。夫儀之出也,固與秦王約曰:『為王計者,東方有大變,然後王可以多割得地。今齊王甚憎儀,儀之所在,必興師伐之。故儀願乞其不肖之身之梁,齊必興師伐之。齊梁之兵連於城下而不能相去,王以其閒伐韓,入三川,出兵函谷而無伐,以臨周,祭器必出。挾天子,案圖籍,此王業也。』秦王以為然,故具革車三十乘而入之梁也。今儀入梁,王果伐之,是王內罷國而外伐與國,廣鄰敵以內自臨,而信儀於秦王也。此臣之所謂『託儀』也。」齊王曰:「善。」乃使解兵。 張儀相魏一歲,卒於魏也。 ===附 陳軫=== 陳軫 陳軫者,遊說之士。與張儀俱事秦惠王,皆貴重,爭寵。張儀惡陳軫於秦王曰:「軫重幣輕使秦楚之閒,將為國交也。今楚不加善於秦而善軫者,軫自為厚而為王薄也。且軫欲去秦而之楚,王胡不聽乎?」王謂陳軫曰:「吾聞子欲去秦之楚,有之乎?」軫曰:「然。」王曰:「儀之言果信矣。」軫曰:「非獨儀知之也,行道之士盡知之矣。昔子胥忠於其君而天下爭以為臣,曾參孝於其親而天下願以為子。故賣僕妾不出閭巷而售者,良僕妾也;出婦嫁於鄉曲者,良婦也。今軫不忠其君,楚亦何以軫為忠乎?忠且見棄,軫不之楚何歸乎?」王以其言為然,遂善待之。 居秦期年,秦惠王終相張儀,而陳軫奔楚。楚未之重也,而使陳軫使於秦。過梁,欲見犀首。犀首謝弗見。軫曰:「吾為事來,公不見軫,軫將行,不得待異日。」犀首見之。陳軫曰:「公何好飲也?」犀首曰:「無事也。」曰:「吾請令公厭事可乎?」曰:「柰何?」曰:「田需約諸侯從親,楚王疑之,未信也。公謂於王曰:『臣與燕、趙之王有故,數使人來,曰:「無事何不相見」,願謁行於王。』王雖許公,公請毋多車,以車三十乘,可陳之於庭,明言之燕、趙。」燕、趙客聞之,馳車告其王,使人迎犀首。楚王聞之大怒,曰:「田需與寡人約,而犀首之燕、趙,是欺我也。」怒而不聽其事。齊聞犀首之北,使人以事委焉。犀首遂行,三國相事皆斷於犀首。軫遂至秦。 韓魏相攻,期年不解。秦惠王欲救之,問於左右。左右或曰救之便,或曰勿救便,惠王未能為之決。陳軫適至秦,惠王曰:「子去寡人之楚,亦思寡人不?」陳軫對曰:「王聞夫越人莊舄乎?」王曰:「不聞。」曰:「越人莊舄仕楚執珪,有頃而病。楚王曰:『舄故越之鄙細人也,今仕楚執珪,貴富矣,亦思越不?』中謝對曰:『凡人之思故,在其病也。彼思越則越聲,不思越則楚聲。』使人往聽之,猶尚越聲也。今臣雖棄逐之楚,豈能無秦聲哉!」惠王曰:「善。今韓魏相攻,期年不解,或謂寡人救之便,或曰勿救便,寡人不能決,願子為子主計之餘,為寡人計之。」陳軫對曰:「亦嘗有以夫卞莊子刺虎聞於王者乎?莊子欲刺虎,館豎子止之,曰:『兩虎方且食牛,食甘必爭,爭則必鬬,鬬則大者傷,小者死,從傷而刺之,一舉必有雙虎之名。』卞莊子以為然,立須之。有頃,兩虎果鬬,大者傷,小者死。莊子從傷者而刺之,一舉果有雙虎之功。今韓魏相攻,期年不解,是必大國傷,小國亡,從傷而伐之,一舉必有兩實。此猶莊子刺虎之類也。臣主與王何異也。」惠王曰:「善。」卒弗救。大國果傷,小國亡,秦興兵而伐,大剋之。此陳軫之計也。 ===附 公孫衍=== 公孫衍 犀首者,魏之陰晉人也,名衍,姓公孫氏。與張儀不善。 張儀為秦之魏,魏王相張儀。犀首弗利,故令人謂韓公叔曰:「張儀已合秦魏矣,其言曰『魏攻南陽,秦攻三川』。魏王所以貴張子者,欲得韓地也。且韓之南陽已舉矣,子何不少委焉以為衍功,則秦魏之交可錯矣。然則魏必圖秦而棄儀,收韓而相衍。」公叔以為便,因委之犀首以為功。果相魏。張儀去。 義渠君朝於魏。犀首聞張儀復相秦,害之。犀首乃謂義渠君曰:「道遠不得復過,請謁事情。」曰:「中國無事,秦得燒掇焚杅君之國;有事,秦將輕使重幣事君之國。」其後五國伐秦。會陳軫謂秦王曰:「義渠君者,蠻夷之賢君也,不如賂之以撫其志。」秦王曰:「善。」乃以文繡千純,婦女百人遺義渠君。義渠君致群臣而謀曰:「此公孫衍所謂邪?」乃起兵襲秦,大敗秦人李伯之下。 張儀已卒之後,犀首入相秦。嘗佩五國之相印,為約長。 ==評論== 太史公曰:三晉多權變之士,夫言從衡彊秦者大抵皆三晉之人也。夫張儀之行事甚於蘇秦,然世惡蘇秦者,以其先死,而儀振暴其短以扶其說,成其衡道。要之,此兩人真傾危之士哉! 【索隱述贊】儀未遭時,頻被困辱。及相秦惠,先韓後蜀。連衡齊魏,傾危誑惑。陳軫挾權,犀首騁欲。如何三晉,繼有斯德。
史記/卷071
../ ==樗裡子== 樗裡子 樗裡子者,名疾,秦惠王之弟也,與惠王異母。母,韓女也。樗裡子滑稽多智,秦人號曰「智囊」。 秦惠王八年,爵樗裡子右更,使將而伐曲沃,盡出其人,取其城,地入秦。秦惠王二十五年,使樗裡子為將伐趙,虜趙將軍莊豹,拔藺。明年,助魏章攻楚,敗楚將屈丐,取漢中地。秦封樗裡子,號為嚴君。 秦惠王卒,太子武王立,逐張儀、魏章,而以樗裡子、甘茂為左右丞相。秦使甘茂攻韓,拔宜陽。使樗裡子以車百乘入周。周以卒迎之,意甚敬。楚王怒,讓周,以其重秦客。遊騰為周說楚王曰:「知伯之伐仇猶,遺之廣車,因隨之以兵,仇猶遂亡。何則?無備故也。齊桓公伐蔡,號曰誅楚,其實襲蔡。今秦,虎狼之國,使樗裡子以車百乘入周,周以仇猶、蔡觀焉,故使長戟居前,彊弩在後,名曰衛疾,而實囚之。且夫周豈能無憂其社稷哉?恐一旦亡國以憂大王。」楚王乃悅。 秦武王卒,昭王立,樗裡子又益尊重。 昭王元年,樗裡子將伐蒲。蒲守恐,請胡衍。胡衍為蒲謂樗裡子曰:「公之攻蒲,為秦乎?為魏乎?為魏則善矣,為秦則不為賴矣。夫衛之所以為衛者,以蒲也。今伐蒲入於魏,衛必折而從之。魏亡西河之外而無以取者,兵弱也。今並衛於魏,魏必彊。魏彊之日,西河之外必危矣。且秦王將觀公之事,害秦而利魏,王必罪公。」樗裡子曰:「柰何?」胡衍曰:「公釋蒲勿攻,臣試為公入言之,以德衛君。」樗裡子曰:「善。」胡衍入蒲,謂其守曰:「樗裡子知蒲之病矣,其言曰必拔蒲。衍能令釋蒲勿攻。」蒲守恐,因再拜曰:「願以請。」因效金三百斤,曰:「秦兵茍退,請必言子於衛君,使子為南面。」故胡衍受金於蒲以自貴於衛。於是遂解蒲而去。還擊皮氏,皮氏未降,又去。 昭王七年,樗裡子卒,葬於渭南章臺之東。曰:「後百歲,是當有天子之宮夾我墓。」樗裡子疾室在於昭王廟西渭南陰鄉樗裡,故俗謂之樗裡子。至漢興,長樂宮在其東,未央宮在其西,武庫正直其墓。秦人諺曰:「力則任鄙,智則樗裡。」 ==甘茂== 甘茂 甘茂者,下蔡人也。事下蔡史舉先生,學百家之說。因張儀、樗裡子而求見秦惠王。王見而說之,使將,而佐魏章略定漢中地。 惠王卒,武王立。張儀、魏章去,東之魏。蜀侯煇、相壯反,秦使甘茂定蜀。還,而以甘茂為左丞相,以樗裡子為右丞相。 秦武王三年,謂甘茂曰:「寡人慾容車通三川,以窺周室,而寡人死不朽矣。」甘茂曰:「請之魏,約以伐韓,而令向壽輔行。」甘茂至,謂向壽曰:「子歸,言之於王曰『魏聽臣矣,然願王勿伐』。事成,盡以為子功。」向壽歸,以告王,王迎甘茂於息壤。甘茂至,王問其故。對曰:「宜陽,大縣也,上黨、南陽積之久矣。名曰縣,其實郡也。今王倍數險,行千里攻之,難。昔曾參之處費,魯人有與曾參同姓名者殺人,人告其母曰『曾參殺人』,其母織自若也。頃之,一人又告之曰『曾參殺人』,其母尚織自若也。頃又一人告之曰『曾參殺人』,其母投杼下機,踰墻而走。夫以曾參之賢與其母信之也,三人疑之,其母懼焉。今臣之賢不若曾參,王之信臣又不如曾參之母信曾參也,疑臣者非特三人,臣恐大王之投杼也。始張儀西並巴蜀之地,北開西河之外,南取上庸,天下不以多張子而以賢先王。魏文侯令樂羊將而攻中山,三年而拔之。樂羊返而論功,文侯示之謗書一篋。樂羊再拜稽首曰:『此非臣之功也,主君之力也。』今臣,羈旅之臣也。樗裡子、公孫奭二人者挾韓而議之,王必聽之,是王欺魏王而臣受公仲侈之怨也。」王曰:「寡人不聽也,請與子盟。」卒使丞相甘茂將兵伐宜陽。五月而不拔,樗裡子、公孫奭果爭之。武王召甘茂,欲罷兵。甘茂曰:「息壤在彼。」王曰:「有之。」因大悉起兵,使甘茂擊之。斬首六萬,遂拔宜陽。韓襄王使公仲侈入謝,與秦平。 武王竟至周,而卒於周。其弟立,為昭王。王母宣太后,楚女也。楚懷王怨前秦敗楚於丹陽而韓不救,乃以兵圍韓雍氏。韓使公仲侈告急於秦。秦昭王新立,太后楚人,不肯救。公仲因甘茂,茂為韓言於秦昭王曰:「公仲方有得秦救,故敢捍楚也。今雍氏圍,秦師不下殽,公仲且仰首而不朝,公叔且以國南合於楚。楚、韓為一,魏氏不敢不聽,然則伐秦之形成矣。不識坐而待伐孰與伐人之利?」秦王曰:「善。」乃下師於殽以救韓。楚兵去。 秦使向壽平宜陽,而使樗裡子、甘茂伐魏皮氏。向壽者,宣太后外族也,而與昭王少相長,故任用。向壽如楚,楚聞秦之貴向壽,而厚事向壽。向壽為秦守宜陽,將以伐韓。韓公仲使蘇代謂向壽曰:「禽困覆車。公破韓,辱公仲,公仲收國復事秦,自以為必可以封。今公與楚解口地,封小令尹以杜陽。秦楚合,復攻韓,韓必亡。韓亡,公仲且躬率其私徒以閼於秦。願公孰慮之也。」向壽曰:「吾合秦楚非以當韓也,子為壽謁之公仲,曰秦韓之交可合也。」蘇代對曰:「願有謁於公。人曰貴其所以貴者貴。王之愛習公也,不如公孫奭;其智慧公也,不如甘茂。今二人者皆不得親於秦事,而公獨與王主斷於國者何?彼有以失之也。公孫奭黨於韓,而甘茂黨於魏,故王不信也。今秦楚爭彊而公黨於楚,是與公孫奭、甘茂同道也,公何以異之?人皆言楚之善變也,而公必亡之,是自為責也。公不如與王謀其變也,善韓以備楚,如此則無患矣。韓氏必先以國從公孫奭而後委國於甘茂。韓,公之讎也。今公言善韓以備楚,是外舉不僻讎也。」向壽曰:「然,吾甚欲韓合。」對曰:「甘茂許公仲以武遂,反宜陽之民,今公徒收之,甚難。」向壽曰:「然則奈何?武遂終不可得也?」對曰:「公奚不以秦為韓求潁川於楚?此韓之寄地也。公求而得之,是令行於楚而以其地德韓也。公求而不得,是韓楚之怨不解而交走秦也。秦楚爭彊,而公徐過楚以收韓,此利於秦。」向壽曰:「柰何?」對曰:「此善事也。甘茂欲以魏取齊,公孫奭欲以韓取齊。今公取宜陽以為功,收楚韓以安之,而誅齊魏之罪,是以公孫奭、甘茂無事也。」 甘茂竟言秦昭王,以武遂復歸之韓。向壽、公孫奭爭之,不能得。向壽、公孫奭由此怨,讒甘茂。茂懼,輟伐魏蒲阪,亡去。樗裡子與魏講,罷兵。 甘茂之亡秦奔齊,逢蘇代。代為齊使於秦。甘茂曰:「臣得罪於秦,懼而遯逃,無所容跡。臣聞貧人女與富人女會績,貧人女曰:『我無以買燭,而子之燭光幸有餘,子可分我餘光,無損子明而得一斯便焉。』今臣困而君方使秦而當路矣。茂之妻子在焉,願君以餘光振之。」蘇代許諾。遂致使於秦。已,因說秦王曰:「甘茂,非常士也。其居於秦,累世重矣。自殽塞及至鬼谷,其地形險易皆明知之。彼以齊約韓魏反以圖秦,非秦之利也。」秦王曰:「然則柰何?」蘇代曰:「王不若重其贄,厚其祿以迎之,使彼來則置之鬼谷,終身勿出。」秦王曰:「善。」即賜之上卿,以相印迎之於齊。甘茂不往。蘇代謂齊湣王曰:「夫甘茂,賢人也。今秦賜之上卿,以相印迎之。甘茂德王之賜,好為王臣,故辭而不往。今王何以禮之?」齊王曰:「善。」即位之上卿而處之。秦因復甘茂之家以市於齊。 齊使甘茂於楚,楚懷王新與秦合婚而驩。而秦聞甘茂在楚,使人謂楚王曰:「願送甘茂於秦。」楚王問於範蜎曰:「寡人慾置相於秦,孰可?」對曰:「臣不足以識之。」楚王曰:「寡人慾相甘茂,可乎?」對曰:「不可。夫史舉,下蔡之監門也,大不為事君,小不為家室,以茍賤不廉聞於世,甘茂事之順焉。故惠王之明,武王之察,張儀之辯,而甘茂事之,取十官而無罪。茂誠賢者也,然不可相於秦。夫秦之有賢相,非楚國之利也。且王前嘗用召滑於越,而內行章義之難,越國亂,故楚南塞厲門而郡江東。計王之功所以能如此者,越國亂而楚治也。今王知用諸越而忘用諸秦,臣以王為鉅過矣。然則王若欲置相於秦,則莫若向壽者可。夫向壽之於秦王,親也,少與之同衣,長與之同車,以聽事。王必相向壽於秦,則楚國之利也。」於是使使請秦相向壽於秦。秦卒相向壽。而甘茂竟不得復入秦,卒於魏。 甘茂有孫曰甘羅。 ===甘 羅=== 甘羅 甘羅者,甘茂孫也。茂既死後,甘羅年十二,事秦相文信侯呂不韋。 秦始皇帝使剛成君蔡澤於燕,三年而燕王喜使太子丹入質於秦。秦使張唐往相燕,欲與燕共伐趙以廣河閒之地。張唐謂文信侯曰:「臣嘗為秦昭王伐趙,趙怨臣,曰:『得唐者與百里之地。』今之燕必經趙,臣不可以行。」文信侯不快,未有以彊也。甘羅曰:「君侯何不快之甚也?」文信侯曰:「吾令剛成君蔡澤事燕三年,燕太子丹已入質矣,吾自請張卿相燕而不肯行。」甘羅曰:「臣請行之。」文信侯叱曰:「去!我身自請之而不肯,女焉能行之?」甘羅曰:「大項橐生七歲為孔子師。今臣生十二歲於茲矣,君其試臣,何遽叱乎?」於是甘羅見張卿曰:「卿之功孰與武安君?」卿曰:「武安君南挫彊楚,北威燕、趙,戰勝攻取,破城墮邑,不知其數,臣之功不如也。」甘羅曰:「應侯之用於秦也,孰與文信侯專?」張卿曰:「應侯不如文信侯專。」甘羅曰:「卿明知其不如文信侯專與?」曰:「知之。」甘羅曰:「應侯欲攻趙,武安君難之,去鹹陽七里而立死於杜郵。今文信侯自請卿相燕而不肯行,臣不知卿所死處矣。」張唐曰:「請因孺子行。」令裝治行。 行有日,甘羅謂文信侯曰:「借臣車五乘,請為張唐先報趙。」文信侯乃入言之於始皇曰:「昔甘茂之孫甘羅,年少耳,然名家之子孫,諸侯皆聞之。今者張唐欲稱疾不肯行,甘羅說而行之。今願先報趙,請許遣之。」始皇召見,使甘羅於趙。趙襄王郊迎甘羅。甘羅說趙王曰:「王聞燕太子丹入質秦歟?」曰:「聞之。」曰:「聞張唐相燕歟?」曰:「聞之。」「燕太子丹入秦者,燕不欺秦也。張唐相燕者,秦不欺燕也。燕、秦不相欺者,伐趙,危矣。燕、秦不相欺無異故,欲攻趙而廣河閒。王不如齎臣五城以廣河閒,請歸燕太子,與彊趙攻弱燕。」趙王立自割五城以廣河閒。秦歸燕太子。趙攻燕,得上谷三十城,令秦有十一。 甘羅還報秦,乃封甘羅以為上卿,復以始甘茂田宅賜之。 ==評論== 太史公曰:樗裡子以骨肉重,固其理,而秦人稱其智,故頗採焉。甘茂起下蔡閭閻,顯名諸侯,重彊齊楚。甘羅年少,然出一奇計,聲稱後世。雖非篤行之君子,然亦戰國之策士也。方秦之彊時,天下尤趨謀詐哉。 【索隱述贊】嚴君名疾,厥號「智囊」。既親且重,稱兵外攘。甘茂並相,初佐魏章。始推向壽,乃攻宜陽。甘羅妙歲,卒起張唐。
史記/卷072
../ ==穰侯== 穰侯 穰侯魏冉者,秦昭王母宣太后弟也。其先楚人,姓羋氏。 秦武王卒,無子,立其弟為昭王。昭王母故號為羋八子,及昭王即位,羋八子號為宣太后。宣太后非武王母。武王母號曰惠文後,先武王死。宣太后二弟:其異父長弟曰穰侯,姓魏氏,名冉;同父弟曰羋戎,為華陽君。而昭王同母弟曰高陵君、涇陽君。而魏冉最賢,自惠王、武王時任職用事。武王卒,諸弟爭立,唯魏冉力為能立昭王。昭王即位,以冉為將軍,衛鹹陽。誅季君之亂,而逐武王后出之魏,昭王諸兄弟不善者皆滅之,威振秦國。昭王少,宣太后自治,任魏冉為政。 昭王七年,樗裡子死,而使涇陽君質於齊。趙人樓緩來相秦,趙不利,乃使仇液之秦,請以魏冉為秦相。仇液將行,其客宋公謂液曰:「秦不聽公,樓緩必怨公。公不若謂樓緩曰『請為公毋急秦』。秦王見趙請相魏冉之不急,且不聽公。公言而事不成,以德樓子;事成,魏冉故德公矣。」於是仇液從之。而秦果免樓緩而魏冉相秦。 欲誅呂禮,禮出奔齊。昭王十四年,魏冉舉白起,使代向壽將而攻韓、魏,敗之伊闕,斬首二十四萬,虜魏將公孫喜。明年,又取楚之宛、葉。魏冉謝病免相,以客卿壽燭為相。其明年,燭免,復相冉,乃封魏冉於穰,復益封陶,號曰穰侯。 穰侯封四歲,為秦將攻魏。魏獻河東方四百里。拔魏之河內,取城大小六十餘。昭王十九年,秦稱西帝,齊稱東帝。月餘,呂禮來,而齊、秦各復歸帝為王。魏冉復相秦,六歲而免。免二歲,復相秦。四歲,而使白起拔楚之郢,秦置南郡。乃封白起為武安君。白起者,穰侯之所任舉也,相善。於是穰侯之富,富於王室。 昭王三十二年,穰侯為相國,將兵攻魏,走芒卯,入北宅,遂圍大梁。梁大夫須賈說穰侯曰:「臣聞魏之長吏謂魏王曰:『昔梁惠王伐趙,戰勝三梁,拔邯鄲;趙氏不割,而邯鄲復歸。齊人攻衛,拔故國,殺子良;衛人不割,而故地復反。衛、趙之所以國全兵勁而地不併於諸侯者,以其能忍難而重出地也。宋、中山數伐割地,而國隨以亡。臣以為衛、趙可法,而宋、中山可為戒也。秦,貪戾之國也,而毋親。蠶食魏氏,又盡晉國,戰勝暴子,割八縣,地未畢入,兵復出矣。夫秦何厭之有哉!今又走芒卯,入北宅,此非敢攻梁也,且劫王以求多割地。王必勿聽也。今王背楚、趙而講秦,楚、趙怒而去王,與王爭事秦,秦必受之。秦挾楚、趙之兵以復攻梁,則國求無亡不可得也。願王之必無講也。王若欲講,少割而有質;不然,必見欺。』此臣之所聞於魏也,願君[王]之以是慮事也。《周書》曰『惟命不於常』,此言幸之不可數也。夫戰勝暴子,割八縣,此非兵力之精也,又非計之工也,天幸為多矣。今又走芒卯,入北宅,以攻大梁,是以天幸自為常也。智者不然。臣聞魏氏悉其百縣勝甲以上戍大梁,臣以為不下三十萬。以三十萬之眾守梁七仞之城,臣以為湯、武復生,不易攻也。夫輕背楚、趙之兵,陵七仞之城,戰三十萬之眾,而志必舉之,臣以為自天地始分以至於今,未嘗有者也。攻而不拔,秦兵必罷,陶邑必亡,則前功必棄矣。今魏氏方疑,可以少割收也。願君逮楚、趙之兵未至於梁,亟以少割收魏。魏方疑而得以少割為利,必欲之,則君得所欲矣。楚、趙怒於魏之先己也,必爭事秦,從以此散,而君後擇焉。且君之得地豈必以兵哉!邦晉國,秦兵不攻,而魏必效絳安邑。又為陶開兩道,幾盡故宋,衛必效單父。秦兵可全,而君制之,何索而不得,何為而不成!願君熟慮之而無行危。」穰侯曰:「善。」乃罷梁圍。 明年,魏背秦,與齊從親。秦使穰侯伐魏,斬首四萬,走魏將暴鳶,得魏三縣。穰侯益封。 明年,穰侯與白起客卿胡陽復攻趙、韓、魏,破芒卯於華陽下,斬首十萬,取魏之卷、蔡陽、長社,趙氏觀津。且與趙觀津,益趙以兵,伐齊。齊襄王懼,使蘇代為齊陰遺穰侯書曰:「臣聞往來者言曰『秦將益趙甲四萬以伐齊』,臣竊必之敝邑之王曰『秦王明而熟於計,穰侯智而習於事,必不益趙甲四萬以伐齊』。是何也?夫三晉之相與也,秦之深讎也。百相背也,百相欺也,不為不信,不為無行。今破齊以肥趙。趙,秦之深讎,不利於秦。此一也。秦之謀者,必曰『破齊,獘晉、楚,而後制晉、楚之勝』。夫齊,罷國也,以天下攻齊,如以千鈞之弩決潰癕也,必死,安能獘晉、楚?此二也。秦少出兵,則晉、楚不信也;多出兵,則晉、楚為制於秦。齊恐,不走秦,必走晉、楚。此三也。秦割齊以啖晉、楚,晉、楚案之以兵,秦反受敵。此四也。是晉、楚以秦謀齊,以齊謀秦也,何晉、楚之智而秦、齊之愚?此五也。故得安邑以善事之,亦必無患矣。秦有安邑,韓氏必無上黨矣。取天下之腸胃,與出兵而懼其不反也,孰利?臣故曰秦王明而熟於計,穰侯智而習於事,必不益趙甲四萬以代齊矣。」於是穰侯不行,引兵而歸。 昭王三十六年,相國穰侯言客卿灶,欲伐齊取剛、壽,以廣其陶邑。於是魏人範睢自謂張祿先生,譏穰侯之伐齊,乃越三晉以攻齊也,以此時奸說秦昭王。昭王於是用範睢。範睢言宣太后專制,穰侯擅權於諸侯,涇陽君、高陵君之屬太侈,富於王室。於是秦昭王悟,乃免相國,令涇陽之屬皆出關,就封邑。穰侯出關,輜車千乘有餘。穰侯卒於陶,而因葬焉。秦復收陶為郡。 ==評論== 太史公曰:穰侯,昭王親舅也。而秦所以東益地,弱諸侯,嘗稱帝於天下,天下皆西鄉稽首者,穰侯之功也。及其貴極富溢,一夫開說,身折勢奪而以憂死,況於羈旅之臣乎! 【索隱述贊】穰侯智識,應變無方。內倚太后,外輔昭王。四登相位,再列封疆。摧齊撓楚,破魏圍梁。一夫開說,憂憤而亡。
史記/卷073
../ ==白起== 白起 白起者,郿人也。善用兵,事秦昭王。昭王十三年,而白起為左庶長,將而擊韓之新城。是歲,穰侯相秦,舉任鄙以為漢中守。其明年,白起為左更,攻韓、魏於伊闕,斬首二十四萬,又虜其將公孫喜,拔五城。起遷為國尉。涉河取韓安邑以東,到乾河。明年,白起為大良造。攻魏,拔之,取城小大六十一。明年,起與客卿錯攻垣城,拔之。後五年,白起攻趙,拔光狼城。後七年,白起攻楚,拔鄢、鄧五城。其明年,攻楚,拔郢,燒夷陵,遂東至竟陵。楚王亡去郢,東走徙陳。秦以郢為南郡。白起遷為武安君。武安君因取楚,定巫、黔中郡。昭王三十四年,白起攻魏,拔華陽,走芒卯,而虜三晉將,斬首十三萬。與趙將賈偃戰,沈其卒二萬人於河中。昭王四十三年,白起攻韓陘城,拔五城,斬首五萬。四十四年,白起攻南陽太行道,絕之。 四十五年,伐韓之野王。野王降秦,上黨道絕。其守馮亭與民謀曰:「鄭道已絕,韓必不可得為民。秦兵日進,韓不能應,不如以上黨歸趙。趙若受我,秦怒,必攻趙。趙被兵,必親韓。韓趙為一,則可以當秦。」因使人報趙。趙孝成王與平陽君、平原君計之。平陽君曰:「不如勿受。受之,禍大於所得。」平原君曰:「無故得一郡,受之便。」趙受之,因封馮亭為華陽君。 四十六年,秦攻韓緱氏、藺,拔之。 四十七年,秦使左庶長王齕攻韓,取上黨。上黨民走趙。趙軍長平,以按據上黨民。四月,齕因攻趙。趙使廉頗將。趙軍士卒犯秦斥兵,秦斥兵斬趙裨將茄。六月,陷趙軍,取二鄣四尉。七月,趙軍築壘壁而守之。秦又攻其壘,取二尉,敗其陣,奪西壘壁。廉頗堅壁以待秦,秦數挑戰,趙兵不出。趙王數以為讓。而秦相應侯又使人行千金於趙為反閒,曰:「秦之所惡,獨畏馬服子趙括將耳,廉頗易與,且降矣。」趙王既怒廉頗軍多失亡,軍數敗,又反堅壁不敢戰,而又聞秦反閒之言,因使趙括代廉頗將以擊秦。秦聞馬服子將,乃陰使武安君白起為上將軍。而王齕為尉裨將,令軍中有敢洩武安君將者斬。趙括至,則出兵擊秦軍。秦軍詳敗而走,張二奇兵以劫之。趙軍逐勝,追造秦壁。壁堅拒不得入,而秦奇兵二萬五千人絕趙軍後,又一軍五千騎絕趙壁閒,趙軍分而為二,糧道絕。而秦出輕兵擊之。趙戰不利,因築壁堅守,以待救至。秦王聞趙食道絕,王自之河內,賜民爵各一級,發年十五以上悉詣長平,遮絕趙救及糧食。 至九月,趙卒不得食四十六日,皆內陰相殺食。來攻秦壘,欲出。為四隊,四五復之,不能出。其將軍趙括出銳卒自搏戰,秦軍射殺趙括。括軍敗,卒四十萬人降武安君。武安君計曰:「前秦已拔上黨,上黨民不樂為秦而歸趙。趙卒反覆。非盡殺之,恐為亂。」乃挾詐而盡阬殺之,遺其小者二百四十人歸趙。前後斬首虜四十五萬人。趙人大震。 四十八年十月,秦復定上黨郡。秦分軍為二:王齕攻皮牢,拔之;司馬梗定太原。韓、趙恐,使蘇代厚幣說秦相應侯曰:「武安君禽馬服子乎?」曰:「然。」又曰:「即圍邯鄲乎?」曰:「然。」「趙亡則秦王王矣,武安君為三公。武安君所為秦戰勝攻取者七十餘城,南定鄢、郢、漢中,北禽趙括之軍,雖周、召、呂望之功不益於此矣。今趙亡,秦王王,則武安君必為三公,君能為之下乎?雖無欲為之下,固不得已矣。秦嘗攻韓,圍邢丘,困上黨,上黨之民皆反為趙,天下不樂為秦民之日久矣。今亡趙,北地入燕,東地入齊,南地入韓、魏,則君之所得民亡幾何人。故不如因而割之,無以為武安君功也。」於是應侯言於秦王曰:「秦兵勞,請許韓、趙之割地以和,且休士卒。」王聽之,割韓垣雍、趙六城以和。正月,皆罷兵。武安君聞之,由是與應侯有隙。 其九月,秦復發兵,使五大夫王陵攻趙邯鄲。是時武安君病,不任行。四十九年正月,陵攻邯鄲,少利,秦益發兵佐陵。陵兵亡五校。武安君病癒,秦王欲使武安君代陵將。武安君言曰:「邯鄲實未易攻也。且諸侯救日至,彼諸侯怨秦之日久矣。今秦雖破長平軍,而秦卒死者過半,國內空。遠絕河山而爭人國都,趙應其內,諸侯攻其外,破秦軍必矣。不可。」秦王自命,不行;乃使應侯請之,武安君終辭不肯行,遂稱病。 秦王使王齕代陵將,八九月圍邯鄲,不能拔。楚使春申君及魏公子將兵數十萬攻秦軍,秦軍多失亡。武安君言曰:「秦不聽臣計,今如何矣!」秦王聞之,怒,彊起武安君,武安君遂稱病甐。應侯請之,不起。於是免武安君為士伍,遷之陰密。武安君病,未能行。居三月,諸侯攻秦軍急,秦軍數卻,使者日至。秦王乃使人遣白起,不得留鹹陽中。武安君既行,出鹹陽西門十里,至杜郵。秦昭王與應侯群臣議曰:「白起之遷,其意尚怏怏不服,有餘言。」秦王乃使使者賜之劍,自裁。武安君引劍將自剄,曰:「我何罪於天而至此哉?」良久,曰:「我固當死。長平之戰,趙卒降者數十萬人,我詐而盡阬之,是足以死。」遂自殺。武安君之死也,以秦昭王五十年十一月。死而非其罪,秦人憐之,鄉邑皆祭祀焉。 ==王翦== 王翦 王翦者,頻陽東鄉人也。少而好兵,事秦始皇。始皇十一年,翦將攻趙閼與,破之,拔九城,十八年,翦將攻趙。歲餘,遂拔趙,趙王降,盡定趙地為郡。明年,燕使荊軻為賊於秦,秦王使王翦攻燕。燕王喜走遼東,翦遂定燕薊而還。秦使翦子王賁擊荊,荊兵敗。還擊魏,魏王降,遂定魏地。 秦始皇既滅三晉,走燕王,而數破荊師。秦將李信者,年少壯勇,嘗以兵數千逐燕太子丹至於衍水中,卒破得丹,始皇以為賢勇。於是始皇問李信:「吾欲攻取荊,於將軍度用幾何人而足?」李信曰:「不過用二十萬人。」始皇問王翦,王翦曰:「非六十萬人不可。」始皇曰:「王將軍老矣,何怯也!李將軍果勢壯勇,其言是也。」遂使李信及蒙恬將二十萬南伐荊。王翦言不用,因謝病,歸老於頻陽。李信攻平與,蒙恬攻寢,大破荊軍。信又攻鄢郢,破之,於是引兵而西,與蒙恬會城父。荊人因隨之,三日三夜不頓舍,大破李信軍,入兩壁,殺七都尉,秦軍走。 始皇聞之,大怒,自馳如頻陽,見謝王翦曰:「寡人以不用將軍計,李信果辱秦軍。今聞荊兵日進而西,將軍雖病,獨忍棄寡人乎!」王翦謝曰:「老臣罷病悖亂,唯大王更擇賢將。」始皇謝曰:「已矣,將軍勿復言!」王翦曰:「大王必不得已用臣,非六十萬人不可。」始皇曰:「為聽將軍計耳。」於是王翦將兵六十萬人,始皇自送至灞上。王翦行,請美田宅園池甚眾。始皇曰:「將軍行矣,何憂貧乎?」王翦曰:「為大王將,有功終不得封侯,故及大王之向臣,臣亦及時以請園池為子孫業耳。」始皇大笑。王翦既至關,使使還請善田者五輩。或曰:「將軍之乞貸,亦已甚矣。」王翦曰:「不然。夫秦王怚而不信人。今空秦國甲士而專委於我,我不多請田宅為子孫業以自堅,顧令秦王坐而疑我邪?」 王翦果代李信擊荊。荊聞王翦益軍而來,乃悉國中兵以拒秦。王翦至,堅壁而守之,不肯戰。荊兵數出挑戰,終不出。王翦日休士洗沐,而善飲食撫循之,親與士卒同食。久之,王翦使人問軍中戲乎?對曰:「方投石超距。」於是王翦曰:「士卒可用矣。」荊數挑戰而秦不出,乃引而東。翦因舉兵追之,令壯士擊,大破荊軍。至蘄南,殺其將軍項燕,荊兵遂敗走。秦因乘勝略定荊地城邑。歲餘,虜荊王負芻,竟平荊地為郡縣。因南征百越之君。而王翦子王賁,與李信破定燕、齊地。 秦始皇二十六年,盡並天下,王氏、蒙氏功為多,名施於後世。 ===王 離=== 王離 秦二世之時,王翦及其子賁皆已死,而又滅蒙氏。陳勝之反秦,秦使王翦之孫王離擊趙,圍趙王及張耳鉅鹿城。或曰:「王離,秦之名將也。今將彊秦之兵,攻新造之趙,舉之必矣。」客曰:「不然。夫為將三世者必敗。必敗者何也?必其所殺伐多矣,其後受其不祥。今王離已三世將矣。」居無何,項羽救趙,擊秦軍,果虜王離,王離軍遂降諸侯。 ==贊== 太史公曰:鄙語雲「尺有所短,寸有所長」。白起料敵合變,出奇無窮,聲震天下,然不能救患於應侯。王翦為秦將,夷六國,當是時,翦為宿將,始皇師之,然不能輔秦建德,固其根本,偷合取容,以至圽身。及孫王離為項羽所虜,不亦宜乎!彼各有所短也。 ==索隱述贊== 白起、王翦,俱善用兵。遞為秦將,拔齊破荊。趙任馬服,長平遂阬。楚陷李信,霸上卒行。賁、離繼出,三代無名。
史記三家註/卷074
史記卷七十四 == 孟子荀卿列傳第十四 == ::索隱按:序傳孟嘗君第十四,而此傳為第十五,蓋後人差降之矣。 太史公曰:餘讀孟子書,至梁惠王問「何以利吾國」,未嘗不廢書而歎也。曰:嗟乎,利誠亂之始也!夫子罕言利者,常防其原也。故曰「放於利而行,多怨」。自天子至於庶人,好利之獘何以異哉! 孟軻,騶人也。受業子思之門人。道既通,遊事齊宣王,宣王不能用。適梁,梁惠王不果所言,則見以為迂遠而闊於事情。當是之時,秦用商君,富國彊兵;楚、魏用吳起,戰勝弱敵;齊威王、宣王用孫子、田忌之徒,而諸侯東面朝齊。天下方務於合從連衡,以攻伐為賢,而孟軻乃述唐、虞、三代之德,是以所如者不合。退而與萬章之徒序詩書,述仲尼之意,作孟子七篇。其後有騶子之屬。 齊有三騶子。其前騶忌,以鼓琴幹威王,因及國政,封為成侯而受相印,先孟子。 其次騶衍,後孟子。騶衍睹有國者益淫侈,不能尚德,若大雅整之於身,施及黎庶矣。乃深觀陰陽訊息而作怪迂之變,終始、大聖之篇十餘萬言。其語閎大不經,必先驗小物,推而大之,至於無垠。先序今以上至黃帝,學者所共術,大並世盛衰,因載其禨祥度制,推而遠之,至天地未生,窈冥不可考而原也。先列中國名山大川,通谷禽獸,水土所殖,物類所珍,因而推之,及海外人之所不能睹。稱引天地剖判以來,五德轉移,治各有宜,而符應若茲。以為儒者所謂中國者,於天下乃八十一分居其一分耳。中國名曰赤縣神州。赤縣神州內自有九州,禹之序九州是也,不得為州數。中國外如赤縣神州者九,乃所謂九州也。於是有裨海環之,人民禽獸莫能相通者,如一區中者,乃為一州。如此者九,乃有大瀛海環其外,天地之際焉。其術皆此類也。然要其歸,必止乎仁義節儉,君臣上下六親之施,始也濫耳。王公大人初見其術,懼然顧化,其後不能行之。 是以騶子重於齊。適梁,惠王郊迎,執賓主之禮。適趙,平原君側行撇席。如燕,昭王擁彗先驅,請列弟子之座而受業,築碣石宮,身親往師之。作主運。其遊諸侯見尊禮如此,豈與仲尼菜色陳蔡,孟軻困於齊梁同乎哉!故武王以仁義伐紂而王,伯夷餓不食周粟;衞靈公問陳,而孔子不答;梁惠王謀欲攻趙,孟軻稱大王去邠。此豈有意阿世俗苟合而已哉!持方枘欲內圜鑿,其能入乎?或曰,伊尹負鼎而勉湯以王,百里奚飯牛車下而繆公用霸,作先合,然後引之大道。騶衍其言雖不軌,儻亦有牛鼎之意乎? 自騶衍與齊之稷下先生,如淳于髡、慎到、環淵、接子、田駢、騶奭之徒,各著書言治亂之事,以幹世主,豈可勝道哉! 淳于髡,齊人也。博聞彊記,學無所主。其諫說,慕晏嬰之為人也,然而承意觀色為務。客有見髡於梁惠王,惠王屏左右,獨坐而再見之,終無言也。惠王怪之,以讓客曰:「子之稱淳于先生,管、晏不及,及見寡人,寡人未有得也。豈寡人不足為言邪?何故哉?」客以謂髡。髡曰:「固也。吾前見王,王志在驅逐;後復見王,王志在音聲:吾是以默然。」客具以報王,王大駭,曰:「嗟乎,淳于先生誠聖人也!前淳于先生之來,人有獻善馬者,寡人未及視,會先生至。後先生之來,人有獻謳者,未及試,亦會先生來。寡人雖屏人,然私心在彼,有之。」後淳于髡見,壹語連三日三夜無倦。惠王欲以卿相位待之,髡因謝去。於是送以安車駕駟,束帛加璧,黃金百鎰。終身不仕。 慎到,趙人。田駢、接子,齊人。環淵,楚人。皆學黃老道德之術,因發明序其指意。故慎到著十二論,環淵著上下篇,而田駢、接子皆有所論焉。 騶奭者,齊諸騶子,亦頗採騶衍之術以紀文。 於是齊王嘉之,自如淳于髡以下,皆命曰列大夫,為開第康莊之衢,高門大屋,尊寵之。覽天下諸侯賓客,言齊能致天下賢士也。 荀卿,趙人。年五十始來遊學於齊。騶衍之術迂大而閎辯;奭也文具難施;淳于髡久與處,時有得善言。故齊人頌曰:「談天衍,雕龍奭,炙轂過髡。」田駢之屬皆已死齊襄王時,而荀卿最為老師。齊尚脩列大夫之缺,而荀卿三為祭酒焉。齊人或讒荀卿,荀卿乃適楚,而春申君以為蘭陵令。春申君死而荀卿廢,因家蘭陵。李斯嘗為弟子,已而相秦。荀卿嫉濁世之政,亡國亂君相屬,不遂大道而營於巫祝,信禨祥,鄙儒小拘,如莊周等又猾稽亂俗,於是推儒、墨、道德之行事興壞,序列著數萬言而卒。因葬蘭陵。 而趙亦有公孫龍為堅白同異之辯,劇子之言;魏有李悝,盡地力之教;楚有屍子、長盧;阿之籲子焉。自如孟子至於籲子,世多有其書,故不論其傳雲。 蓋墨翟,宋之大夫,善守禦,為節用。或曰並孔子時,或曰在其後。 :索隱述贊六國之末,戰勝相雄。軻遊齊、魏,其說不通。退而著述,稱吾道窮。蘭陵事楚,騶衍談空。康莊雖列,莫見收功。
史記/卷075
../__TOC__ ==孟嘗君== 孟嘗君 孟嘗君名文,姓田氏。文之父曰靖郭君田嬰。田嬰者,齊威王少子而齊宣王庶弟也。田嬰自威王時任職用事,與成侯鄒忌及田忌將而救韓伐魏。成侯與田忌爭寵,成侯賣田忌。田忌懼,襲齊之邊邑,不勝,亡走。會威王卒,宣王立,知成侯賣田忌,乃-{復}-召田忌以為將。宣王二年,田忌與孫臏、田嬰倶伐魏,敗之馬陵,虜魏太子申而殺魏將龐涓。宣王七年,田嬰使-{於}-韓、魏,韓、魏服-{於}-齊。嬰與韓昭侯、魏惠王會齊宣王東阿南,盟而去。明年,-{復}-與梁惠王會甄。是歳,梁惠王卒。宣王九年,田嬰相齊。齊宣王與魏襄王會徐州而相王也。楚威王聞之,怒田嬰。明年,楚伐敗齊師-{於}-徐州,而使人逐田嬰。田嬰使張-{醜}-説楚威王,威王乃止。田嬰相齊十一年,宣王卒,湣王即位。即位三年,而封田嬰-{於}-薛。 初,田嬰有子四十-{餘}-人。其賤妾有子名文,文以五月五日生。嬰告其母曰:「勿舉也。」其母竊舉生之。及長,其母因兄弟而見其子文-{於}-田嬰。田嬰怒其母曰:「吾令若去此子,而敢生之,何也?」文頓首,因曰:「君所以不舉五月子者,何故?」嬰曰:「五月子者,長與戸齊,將不利其父母。」文曰:「人生受命-{於}-天乎?將受命-{於}-戸邪?」嬰默然。文曰:「必受命-{於}-天,君何憂焉。必受命-{於}-戸,則可髙其戸耳,誰能至者!」嬰曰:「子休矣。」 久之,文承閒問其父嬰曰:「子之子為何?」曰:「為孫。」「孫之孫為何?」曰:「為玄孫。」「玄孫之孫為何?」曰:「不能知也。」文曰:「君用事相齊,至今三王矣,齊不加廣而君私家富累萬金,門下不見一賢者。文聞將門必有將,相門必有相。今君-{後}-宮蹈綺縠而士不得(短)[裋]褐,-{僕}-妾-{餘}-粱肉而士不厭糟糠。今君又尚厚積-{餘}-藏,欲以遺所不知何人,而忘公家之事日損,文竊怪之。」-{於}-是嬰乃禮文,使主家待賓客。賓客日進,名聲聞-{於}-諸侯。諸侯皆使人請薛公田嬰以文為太子,嬰許之。嬰卒,謚為靖郭君。而文果代立-{於}-薛,是為孟嘗君。 孟嘗君在薛,招致諸侯賓客及亡人有罪者,皆歸孟嘗君。孟嘗君-{舍}-業厚遇之,以故傾天下之士。食客數千人,無貴賤一與文等。孟嘗君待客坐語,而屛風-{後}-常有侍史,主記君所與客語,問親戚居處。客去,孟嘗君已使使存問,獻遺其親戚。孟嘗君曾待客夜食,有一人蔽火光。客怒,以飯不等,輟食辭去。孟嘗君起,自持其飯比之。客慚,自剄。士以此多歸孟嘗君。孟嘗君客無所擇,皆善遇之。人人各自以為孟嘗君親己。 秦昭王聞其賢,乃先使涇陽君為質-{於}-齊,以求見孟嘗君。孟嘗君將入秦,賓客莫欲其行,諫,不-{聽}-。蘇代謂曰:「今旦代從外來,見木禺人與土禺人相與語。木禺人曰:『天雨,子將敗矣。』土禺人曰:『我生-{於}-土,敗則歸土。今天雨,流子而行,未知所止息也。』今秦,虎狼之國也,而君欲往,如有不得還,君得無為土禺人所笑乎?」孟嘗君乃止。 齊湣王二十五年,-{復}-卒使孟嘗君入秦,昭王即以孟嘗君為秦相。人或説秦昭王曰:「孟嘗君賢,而又齊族也,今相秦,必先齊而-{後}-秦,秦其危矣。」-{於}-是秦昭王乃止。囚孟嘗君,謀欲殺之。孟嘗君使人抵昭王幸姬求解。幸姬曰:「妾-{願}-得君狐白裘。」此時孟嘗君有一狐白裘,直千金,天下無雙,入秦獻之昭王,更無他裘。孟嘗君患之,遍問客,莫能對。最下坐有能為狗盜者,曰:「臣能得狐白裘。」乃夜為狗,以入秦宮臧中,取所獻狐白裘至,以獻秦王幸姬。幸姬為言昭王,昭王釋孟嘗君。孟嘗君得出,即馳去,更封傳,變名姓以出關。夜半至函-{谷}-關。秦昭王-{後}-悔出孟嘗君,求之已去,即使人馳傳逐之。孟嘗君至關,關法鷄鳴而出客,孟嘗君恐追至,客之居下坐者有能為鷄鳴,而鷄齊鳴,遂-{發}-傳出。出如食頃,秦追果至關,已-{後}-孟嘗君出,乃還。始孟嘗君列此二人-{於}-賓客,賓客盡羞之,及孟嘗君有秦難,卒此二人拔之。自是之-{後}-,客皆服。 孟嘗君過趙,趙平原君客之。趙人聞孟嘗君賢,出觀之,皆笑曰:「始以薛公為魁然也,今視之,乃眇小丈夫耳。」孟嘗君聞之,怒。客與倶者下,斫撃殺數百人,遂滅一縣以去。 齊湣王不自得,以其遣孟嘗君。孟嘗君至,則以為齊相,任政。 孟嘗君怨秦,將以齊為韓、魏攻楚,因與韓、魏攻秦,而借兵食-{於}-西周。蘇代為西周謂曰:「君以齊為韓、魏攻楚九年,取宛、-{葉}-以北以彊韓、魏,今-{復}-攻秦以益之。韓、魏南無楚憂,西無秦患,則齊危矣。韓、魏必輕齊畏秦,臣為君危之。君不如令敝邑深合-{於}-秦,而君無攻,又無借兵食。君臨函-{谷}-而無攻,令敝邑以君之情謂秦昭王曰『薛公必不破秦以彊韓、魏。其攻秦也,欲王之令楚王割東國以與齊,而秦出楚懷王以為和』。君令敝邑以此惠秦,秦得無破而以東國自免也,秦必欲之。楚王得出,必德齊。齊得東國益彊,而薛世世無患矣。秦不大弱,而處三晉之西,三晉必重齊。」薛公曰:「善。」因令韓、魏賀秦,使三國無攻,而不借兵食-{於}-西周矣。是時,楚懷王入秦,秦留之,故欲必出之。秦不果出楚懷王。 孟嘗君相齊,其-{舍}-人魏子為孟嘗君收邑入,三反而不致一入。孟嘗君問之,對曰:「有賢者,竊假與之,以故不致入。」孟嘗君怒而退魏子。居數年,人或毀孟嘗君-{於}-齊湣王曰:「孟嘗君將為亂。」及田甲劫湣王,湣王意疑孟嘗君,孟嘗君乃奔。魏子所與粟賢者聞之,乃上書言孟嘗君不作亂,請以身為盟,遂自剄宮門以明孟嘗君。湣王乃驚,而蹤跡驗問,孟嘗君果無反謀,乃-{復}-召孟嘗君。孟嘗君因謝病,歸老-{於}-薛。湣王許之。 其-{後}-,秦亡將呂禮相齊,欲困蘇代。代乃謂孟嘗君曰:「周最-{於}-齊,至厚也,而齊王逐之,而-{聽}-親弗相呂禮者,欲取秦也。齊、秦合,則親弗與呂禮重矣。有用,齊、秦必輕君。君不如急北兵,趨趙以和秦、魏,收周最以厚行,且反齊王之信,又禁天下之變。齊無秦,則天下集齊,親弗必走,則齊王孰與為其國也!」-{於}-是孟嘗君從其計,而呂禮嫉害-{於}-孟嘗君。 孟嘗君懼,乃遺秦相穰侯魏冉書曰:「吾聞秦欲以呂禮收齊,齊,天下之彊國也,子必輕矣。齊秦相取以臨三晉,呂禮必並相矣,是子通齊以重呂禮也。若齊免-{於}-天下之兵,其讎子必深矣。子不如勸秦王伐齊。齊破,吾請以所得封子。齊破,秦畏晉之彊,秦必重子以取晉。晉國敝-{於}-齊而畏秦,晉必重子以取秦。是子破齊以為功,挾晉以為重;是子破齊定封,秦、晉交重子。若齊不破,呂禮-{復}-用,子必大窮。」-{於}-是穰侯言-{於}-秦昭王伐齊,而呂禮亡。 -{後}-齊湣王滅宋,益驕,欲去孟嘗君。孟嘗君恐,乃如魏。魏昭王以為相,西合-{於}-秦、趙,與燕共伐破齊。齊湣王亡在莒,遂死焉。齊襄王立,而孟嘗君中立-{於}-諸侯,無所屬。齊襄王新立,畏孟嘗君,與連和,-{復}-親薛公。文卒,謚為孟嘗君。諸子爭立,而齊魏共滅薛。孟嘗絶嗣無-{後}-也。 初,馮驩聞孟嘗君好客,躡蹻而見之。孟嘗君曰;「先生遠辱,何以教文也?」馮驩曰:「聞君好士,以貧身歸-{於}-君。」孟嘗君置傳-{舍}-十日,孟嘗君問傳-{舍}-長曰:「客何所為?」答曰:「馮先生甚貧,猶有一劍耳,又蒯緱。彈其劍而歌曰『長鋏歸來乎,食無魚』。」孟嘗君遷之幸-{舍}-,食有魚矣。五日,又問傳-{舍}-長。答曰:「客-{復}-彈劍而歌曰『長鋏歸來乎,出無輿』。」孟嘗君遷之代-{舍}-,出入乘輿車矣。五日,孟嘗君-{復}-問傳-{舍}-長。-{舍}-長答曰:「先生又嘗彈劍而歌曰『長鋏歸來乎,無以為家』。」孟嘗君不悅。 居朞年,馮驩無所言。孟嘗君時相齊,封萬戸-{於}-薛。其食客三千人。邑入不足以奉客,使人出錢-{於}-薛。歳-{餘}-不入,貸錢者多不能與其息,客奉將不給。孟嘗君憂之,問左右:「何人可使收債-{於}-薛者?」傳-{舍}-長曰:「代-{舍}-客馮公形容狀貌甚辯,長者,無他伎能,宜可令收債。」孟嘗君乃進馮驩而請之曰:「賓客不知文不肖,幸臨文者三千-{餘}-人,邑入不足以奉賓客,故出息錢-{於}-薛。薛歳不入,民頗不與其息。今客食恐不給,-{願}-先生責之。」馮驩曰;「諾。」辭行,至薛,召取孟嘗君錢者皆會,得息錢十萬。乃多釀酒,買肥牛,召諸取錢者,能與息者皆來,不能與息者亦來,皆持取錢之券書合之。齊為會,日殺牛置酒。酒酣,乃持券如前合之,能與息者,與為期;貧不能與息者,取其券而燒之。曰:「孟嘗君所以貸錢者,為民之無者以為本業也;所以求息者,為無以奉客也。今富給者以要期,貧窮者燔券書以捐之。諸君彊飲食。有君如此,豈可負哉!」坐者皆起,再拜。 孟嘗君聞馮驩燒券書,怒而使使召驩。驩至,孟嘗君曰:「文食客三千人,故貸錢-{於}-薛。文奉邑少,而民尚多不以時與其息,客食恐不足,故請先生收責之。聞先生得錢,即以多具牛酒而燒券書,何?」馮驩曰:「然。不多具牛酒即不能畢會,無以知其有-{餘}-不足。有-{餘}-者,為要期。不足者,雖守而責之十年,息愈多,急,即以逃亡自捐之。若急,終無以償,上則為君好利不愛士民,下則有離上抵負之名,非所以厲士民彰君聲也。焚無用虛債之券,捐不可得之虛計,令薛民親君而彰君之善聲也,君有何疑焉!」孟嘗君乃拊手而謝之。 齊王惑-{於}-秦、楚之毀,以為孟嘗君名髙其主而擅齊國之權,遂廢孟嘗君。諸客見孟嘗君廢,皆去。馮驩曰:「借臣車一乘,可以入秦者,必令君重-{於}-國而奉邑益廣,可乎?」孟嘗君乃約車幣而遣之。馮驩乃西説秦王曰:「天下之-{遊}-士馮軾結靷西入秦者,無不欲彊秦而弱齊;馮軾結靷東入齊者,無不欲彊齊而弱秦。此雄雌之國也,勢不兩立為雄,雄者得天下矣。」秦王跽而問之曰:「何以使秦無為雌而可?」馮驩曰:「王亦知齊之廢孟嘗君乎?」秦王曰:「聞之。」馮驩曰:「使齊重-{於}-天下者,孟嘗君也。今齊王以毀廢之,其心怨,必背齊;背齊入秦,則齊國之情,人事之誠,盡委之秦,齊地可得也,豈直為雄也!君急使使載幣陰迎孟嘗君,不可失時也。如有齊覺悟,-{復}-用孟嘗君,則雌雄之所在未可知也。」秦王大悅,乃遣車十乘黃金百鎰以迎孟嘗君。馮驩辭以先行,至齊,説齊王曰:「天下之-{遊}-士馮軾結靷東入齊者,無不欲彊齊而弱秦者;馮軾結靷西入秦者,無不欲彊秦而弱齊者。夫秦齊雄雌之國,秦彊則齊弱矣,此勢不兩雄。今臣竊聞秦遣使車十乘載黃金百鎰以迎孟嘗君。孟嘗君不西則已,西入相秦則天下歸之,秦為雄而齊為雌,雌則臨淄、即墨危矣。王何不先秦使之未到,-{復}-孟嘗君,而益與之邑以謝之?孟嘗君必喜而受之。秦雖彊國,豈可以請人相而迎之哉!折秦之謀,而絶其霸彊之略。」齊王曰:「善。」乃使人至境候秦使。秦使車-{適}-入齊境,使還馳告之,王召孟嘗君而-{復}-其相位,而與其故邑之地,又益以千戸。秦之使者聞孟嘗君-{復}-相齊,還車而去矣。 自齊王毀廢孟嘗君,諸客皆去。-{後}-召而-{復}-之,馮驩迎之。未到,孟嘗君太息嘆曰:「文常好客,遇客無所敢失,食客三千有-{餘}-人,先生所知也。客見文一日廢,皆背文而去,莫顧文者。今賴先生得-{復}-其位,客亦有何-{面}-目-{復}-見文乎?如-{復}-見文者,必唾其-{面}-而大辱之。」馮驩結轡下拜。孟嘗君下車接之,曰:「先生為客謝乎?」馮驩曰:「非為客謝也,為君之言失。夫物有必至,事有固然,君知之乎?」孟嘗君曰:「愚不知所謂也。」曰:「生者必有死,物之必至也;富貴多士,貧賤寡友,事之固然也。君獨不見夫(朝)趣市[朝]者乎?明旦,側肩爭門而入;日暮之-{後}-,過市朝者掉臂而不顧。非好朝而惡暮,所期物忘其中。今君失位,賓客皆去,不足以怨士而徒絶賓客之路。-{願}-君遇客如故。」孟嘗君再拜曰:「敬從命矣。聞先生之言,敢不奉教焉。」 ==贊== 太史公曰:吾嘗過薛,其俗閭-{裡}-率多暴桀子弟,與鄒、魯殊。問其故,曰:「孟嘗君招致天下任俠,-{姦}-人入薛中蓋六萬-{餘}-家矣。」世之傳孟嘗君好客自喜,名不虛矣。 ==索隱述贊== 靖郭之子,威王之孫。既彊其國,實髙其門。好客喜士,見重平原。鷄鳴狗盜,魏子、馮暖。如何承睫,薛縣徒存!
史記/卷076
../__TOC__ ==平原君== 平原君 平原君趙勝者,趙之諸公子也。諸子中勝最賢,喜賓客,賓客蓋至者數千人。平原君相趙惠文王及孝成王,三去相,三復位,封於東武城。 平原君家樓臨民家。民家有躄者,槃散行汲。平原君美人居樓上,臨見,大笑之。明日,躄者至平原君門,請曰:「臣聞君之喜士,士不遠千里而至者,以君能貴士而賤妾也。臣不幸有罷癃之病,而君之後宮臨而笑臣,臣願得笑臣者頭。」平原君笑應曰:「諾。」躄者去,平原君笑曰:「觀此豎子,乃欲以一笑之故殺吾美人,不亦甚乎!」終不殺。居歲餘,賓客門下舍人稍稍引去者過半。平原君怪之,曰:「勝所以待諸君者未嘗敢失禮,而去者何多也?」門下一人前對曰:「以君之不殺笑躄者,以君為愛色而賤士,士即去耳。」於是平原君乃斬笑躄者美人頭,自造門進躄者,因謝焉。其後門下乃復稍稍來。是時齊有孟嘗,魏有信陵,楚有春申,故爭相傾以待士。 秦之圍邯鄲,趙使平原君求救,合從於楚,約與食客門下有勇力文武備具者二十人偕。平原君曰:「使文能取勝,則善矣。文不能取勝,則歃血於華屋之下,必得定從而還。士不外索,取於食客門下足矣。」得十九人,餘無可取者,無以滿二十人。門下有毛遂者,前,自贊於平原君曰:「遂聞君將合從於楚,約與食客門下二十人偕,不外索。今少一人,願君即以遂備員而行矣。」平原君曰:「先生處勝之門下幾年於此矣?」毛遂曰:「三年於此矣。」平原君曰:「夫賢士之處世也,譬若錐之處囊中,其末立見。今先生處勝之門下三年於此矣,左右未有所稱誦,勝未有所聞,是先生無所有也。先生不能,先生留。」毛遂曰:「臣乃今日請處囊中耳。使遂蚤得處囊中,乃穎脫而出,非特其末見而已。」平原君竟與毛遂偕。十九人相與目笑之而未廢也。 毛遂比至楚,與十九人論議,十九人皆服。平原君與楚合從,言其利害,日出而言之,日中不決。十九人謂毛遂曰:「先生上。」毛遂按劍歷階而上,謂平原君曰:「從之利害,兩言而決耳。今日出而言從,日中不決,何也?」楚王謂平原君曰:「客何為者也?」平原君曰:「是勝之舍人也。」楚王叱曰:「胡不下!吾乃與而君言,汝何為者也!」毛遂按劍而前曰:「王之所以叱遂者,以楚國之眾也。今十步之內,王不得恃楚國之眾也,王之命縣於遂手。吾君在前,叱者何也?且遂聞湯以七十里之地王天下,文王以百里之壤而臣諸侯,豈其士卒眾多哉,誠能據其勢而奮其威。今楚地方五千裡,持戟百萬,此霸王之資也。以楚之彊,天下弗能當。白起,小豎子耳,率數萬之眾,興師以與楚戰,一戰而舉鄢郢,再戰而燒夷陵,三戰而辱王之先人。此百世之怨而趙之所羞,而王弗知惡焉。合從者為楚,非為趙也。吾君在前,叱者何也?」楚王曰:「唯唯,誠若先生之言,謹奉社稷而以從。」毛遂曰:「從定乎?」楚王曰:「定矣。」毛遂謂楚王之左右曰:「取雞狗馬之血來。」毛遂奉銅槃而跪進之楚王曰:「王當歃血而定從,次者吾君,次者遂。」遂定從於殿上。毛遂左手持槃血而右手招十九人曰:「公相與歃此血於堂下。公等錄錄,所謂因人成事者也。」 平原君已定從而歸,歸至於趙,曰:「勝不敢復相士。勝相士多者千人,寡者百數,自以為不失天下之士,今乃於毛先生而失之也。毛先生一至楚,而使趙重於九鼎大呂。毛先生以三寸之舌,彊於百萬之師。勝不敢復相士。」遂以為上客。 平原君既返趙,楚使春申君將兵赴救趙,魏信陵君亦矯奪晉鄙軍往救趙,皆未至。秦急圍邯鄲,邯鄲急,且降,平原君甚患之。邯鄲傳舍吏子李同説平原君曰:「君不憂趙亡邪?」平原君曰:「趙亡則勝為虜,何為不憂乎?」李同曰:「邯鄲之民,炊骨易子而食,可謂急矣,而君之後宮以百數,婢妾被綺縠,餘粱肉,而民褐衣不完,糟糠不厭。民困兵盡,或剡木為矛矢,而君器物鐘磬自若。使秦破趙,君安得有此?使趙得全,君何患無有?今君誠能令夫人以下編於士卒之閒,分功而作,家之所有盡散以饗士,士方其危苦之時,易德耳。」於是平原君從之,得敢死之士三千人。李同遂與三千人赴秦軍,秦軍為之卻三十里。亦會楚、魏救至,秦兵遂罷,邯鄲復存。李同戰死,封其父為李侯。 虞卿欲以信陵君之存邯鄲為平原君請封。公孫龍聞之,夜駕見平原君曰:「龍聞虞卿欲以信陵君之存邯鄲為君請封,有之乎?」平原君曰:「然。」龍曰:「此甚不可。且王舉君而相趙者,非以君之智慧為趙國無有也。割東武城而封君者,非以君為有功也,而以國人無勳,乃以君為親戚故也。君受相印不辭無能,割地不言無功者,亦自以為親戚故也。今信陵君存邯鄲而請封,是親戚受城而國人計功也。此甚不可。且虞卿操其兩權,事成,操右券以責;事不成,以虛名德君。君必勿聽也。」平原君遂不聽虞卿。 平原君以趙孝成王十五年卒。子孫代,後竟與趙俱亡。 平原君厚待公孫龍。公孫龍善為堅白之辯,及鄒衍過趙言至道,乃絀公孫龍。 ==虞卿== 虞卿 虞卿者,-{遊}-説之士也。躡蹻簷簦説趙孝成王。一見,賜黃金百鎰,白璧一雙;再見,為趙上卿,故號為虞卿。 秦趙戰於長平,趙不勝,亡一都尉。趙王召樓昌與虞卿曰:「軍戰不勝,尉復死,寡人使束甲而趨之,何如?」樓昌曰:「無益也,不如發重使為媾。」虞卿曰:「昌言媾者,以為不媾軍必破也。而制媾者在秦。且王之論秦也,欲破趙之軍乎,不邪?」王曰:「秦不遺餘力矣,必且欲破趙軍。」虞卿曰:「王聽臣,發使出重寶以附楚、魏,楚、魏欲得王之重寶,必內吾使。趙使入楚、魏,秦必疑天下之合從,且必恐。如此,則媾乃可為也。」趙王不聽,與平陽君為媾,發鄭朱入秦。秦內之。趙王召虞卿曰:「寡人使平陽君為媾於秦,秦已內鄭朱矣,卿之為奚如?」虞卿對曰:「王不得媾,軍必破矣。天下賀戰者皆在秦矣。鄭朱,貴人也,入秦,秦王與應侯必顯重以示天下。楚、魏以趙為媾,必不救王。秦知天下不救王,則媾不可得成也。」應侯果顯鄭朱以示天下賀戰勝者,終不肯媾。長平大敗,遂圍邯鄲,為天下笑。 秦既解邯鄲圍,而趙王入朝,使趙郝約事於秦,割六縣而媾。虞卿謂趙王曰:「秦之攻王也,倦而歸乎?王以其力尚能進,愛王而弗攻乎?」王曰:「秦之攻我也,不遺餘力矣,必以倦而歸也。」虞卿曰:「秦以其力攻其所不能取,倦而歸,王又以其力之所不能取以送之,是助秦自攻也。來年秦復攻王,王無救矣。」王以虞卿之言趙郝。趙郝曰:「虞卿誠能盡秦力之所至乎?誠知秦力之所不能進,此彈丸之地弗予,令秦來年復攻王,王得無割其內而媾乎?」王曰:「請聽子割,子能必使來年秦之不復攻我乎?」趙郝對曰:「此非臣之所敢任也。他日三晉之交於秦,相善也。今秦善韓、魏而攻王,王之所以事秦必不如韓、魏也。今臣為足下解負親之攻,開關通幣,齊交韓、魏,至來年而王獨取飽於秦,此王之所以事秦必在韓、魏之後也。此非臣之所敢任也。」 王以告虞卿。虞卿對曰:「郝言『不媾,來年秦復攻王,王得無割其內而媾乎』。今媾,郝又以不能必秦之不復攻也。今雖割六城,何益!來年復攻,又割其力之所不能取而媾,此自盡之術也,不如無媾。秦雖善攻,不能取六縣;趙雖不能守,終不失六城。秦倦而歸,兵必罷。我以六城收天下以攻罷秦,是我失之於天下而取償於秦也。吾國尚利,孰與坐而割地,自弱以彊秦哉?今郝曰『秦善韓、魏而攻趙者,必(以為韓魏不救趙也而王之軍必孤有以)王之事秦不如韓、魏也』,是使王歲以六城事秦也,即坐而城盡。來年秦復求割地,王將與之乎?弗與,是棄前功而挑秦禍也;與之,則無地而給之。語曰『彊者善攻,弱者不能守』。今坐而聽秦,秦兵不獘而多得地,是彊秦而弱趙也。以益彊之秦而割愈弱之趙,其計故不止矣。且王之地有盡而秦之求無已,以有盡之地而給無已之求,其勢必無趙矣。」 趙王計未定,樓緩從秦來,趙王與樓緩計之,曰:「予秦地(何)如毋予,孰吉?」緩辭讓曰:「此非臣之所能知也。」王曰:「雖然,試言公之私。」樓緩對曰:「王亦聞夫公甫文伯母乎?公甫文伯仕於魯,病死,女子為自殺於房中者二人。其母聞之,弗哭也。其相室曰:『焉有子死而弗哭者乎?』其母曰:『孔子,賢人也,逐於魯,而是人不隨也。今死而婦人為之自殺者二人,若是者必其於長者薄而於婦人厚也。』故從母言之,是為賢母;從妻言之,是必不免為妒妻。故其言一也,言者異則人心變矣。今臣新從秦來而言勿予,則非計也;言予之,恐王以臣為為秦也:故不敢對。使臣得為大王計,不如予之。」王曰:「諾。」 虞卿聞之,入見王曰:「此飾説也,王慎勿予!」樓緩聞之,往見王。王又以虞卿之言告樓緩。樓緩對曰:「不然。虞卿得其一,不得其二。夫秦趙構難而天下皆説,何也?曰『吾且因彊而乘弱矣』。今趙兵困於秦,天下之賀戰勝者則必盡在於秦矣。故不如亟割地為和,以疑天下而慰秦之心。不然,天下將因秦之(彊)怒,乘趙之獘,瓜分之。趙且亡,何秦之圖乎?故曰虞卿得其一,不得其二。願王以此決之,勿復計也。」 虞卿聞之,往見王曰:「危哉樓子之所以為秦者,是愈疑天下,而何慰秦之心哉?獨不言其示天下弱乎?且臣言勿予者,非固勿予而已也。秦索六城於王,而王以六城賂齊。齊,秦之深讎也,得王之六城,併力西擊秦,齊之聽王,不待辭之畢也。則是王失之於齊而取償於秦也。而齊、趙之深讎可以報矣,而示天下有能為也。王以此發聲,兵未窺於境,臣見秦之重賂至趙而反媾於王也。從秦為媾,韓、魏聞之,必盡重王;重王,必出重寶以先於王。則是王一舉而結三國之親,而與秦易道也。」趙王曰:「善。」則使虞卿東見齊王,與之謀秦。虞卿未返,秦使者已在趙矣。樓緩聞之,亡去。趙於是封虞卿以一城。 居頃之,而魏請為從。趙孝成王召虞卿謀。過平原君,平原君曰:「願卿之論從也。」虞卿入見王。王曰:「魏請為從。」對曰:「魏過。」王曰:「寡人固未之許。」對曰:「王過。」王曰:「魏請從,卿曰魏過,寡人未之許,又曰寡人過,然則從終不可乎?」對曰:「臣聞小國之與大國從事也,有利則大國受其福,有敗則小國受其禍。今魏以小國請其禍,而王以大國辭其福,臣故曰王過,魏亦過。竊以為從便。」王曰:「善。」乃合魏為從。 虞卿既以魏齊之故,不重萬戶侯卿相之印,與魏齊閒行,卒去趙,困於梁。魏齊已死,不得意,乃著書,上採春秋,下觀近世,曰節義、稱號、揣摩、政謀,凡八篇。以刺譏國家得失,世傳之曰虞氏春秋。 ==太史公曰== 太史公曰:平原君,翩翩濁世之佳公子也,然未睹大體。鄙語曰「利令智昏」,平原君貪馮亭邪説,使趙陷長平兵四十餘萬眾,邯鄲幾亡。虞卿料事揣情,為趙畫策,何其工也!及不忍魏齊,卒困於大梁,庸夫且知其不可,況賢人乎?然虞卿非窮愁,亦不能著書以自見於後世雲。 【索隱述贊】翩翩公子,天下奇器。笑姬從戮,義士增氣。兵解李同,盟定毛遂。虞卿躡蹻,受賞料事。及困魏齊,著書見意。
史記/卷077
75% ../ ==信陵君== 信陵君 魏公子無忌者,魏昭王子少子而魏安釐王異母弟也。昭王薨,安釐王即位,封公子為信陵君。是時範睢亡魏相秦,以怨魏齊故,秦兵圍大梁,破魏華陽下軍,走芒卯。魏王及公子患之。 公子為人仁而下士,士無賢不肖皆謙而禮交之,不敢以其富貴驕士。士以此方數千里爭往歸之,致食客三千人。當是時,諸侯以公子賢,多客,不敢加兵謀魏十餘年。 公子與魏王博,而北境傳舉烽,言「趙寇至,且入界」。魏王釋博,欲召大臣謀。公子止王曰:「趙王田獵耳,非為寇也。」復博如故。王恐,心不在博。居頃,復從北方來傳言曰:「趙王獵耳,非為寇也。」魏王大驚,曰:「公子何以知之?」公子曰:「臣之客有能深得趙王陰事者,趙王所為,客輒以報臣,臣以此知之。」是後魏王畏公子之賢能,不敢任公子以國政。 魏有隱士曰侯嬴,年七十,家貧,為大梁夷門監者。公子聞之,往請,欲厚遺之。不肯受,曰:「臣脩身絜行數十年,終不以監門困故而受公子財。」公子於是乃置酒大會賓客。坐定,公子從車騎,虛左,自迎夷門侯生。侯生攝敝衣冠,直上載公子上坐,不讓,欲以觀公子。公子執轡愈恭。侯生又謂公子曰:「臣有客在市屠中,願枉車騎過之。」公子引車入市,侯生下見其客朱亥,俾倪故久立,與其客語,微察公子。公子顏色愈和。當是時,魏將相宗室賓客滿堂,待公子舉酒。市人皆觀公子執轡。從騎皆竊罵侯生。侯生視公子色終不變,乃謝客就車。至家,公子引侯生坐上坐,遍贊賓客,賓客皆驚。酒酣,公子起,為壽侯生前。侯生因謂公子曰:「今日嬴之為公子亦足矣。嬴乃夷門抱關者也,而公子親枉車騎,自迎嬴於眾人廣坐之中,不宜有所過,今公子故過之。然嬴欲就公子之名,故久立公子車騎市中,過客以觀公子,公子愈恭。市人皆以嬴為小人,而以公子為長者能下士也。」於是罷酒,侯生遂為上客。 侯生謂公子曰:「臣所過屠者朱亥,此子賢者,世莫能知,故隱屠間耳。」公子往數請之,朱亥故不復謝,公子怪之。 魏安釐王二十年,秦昭王已破趙長平軍,又進兵圍邯鄲。公子姊為趙惠文王弟平原君夫人,數遺魏王及公子書,請救於魏。魏王使將軍晉鄙將十萬眾救趙。秦王使使者告魏王曰:「吾攻趙旦暮且下,而諸侯敢救者,已拔趙,必移兵先擊之。」魏王恐,使人止晉鄙,留軍壁鄴,名為救趙,實持兩端以觀望。平原君使者冠蓋相屬於魏,讓魏公子曰:「勝所以自附為婚姻者,以公子之高義,為能急人之困。今邯鄲旦暮降秦而魏救不至,安在公子能急人之困也!且公子縱輕勝,棄之降秦,獨不憐公子姊邪?」公子患之,數請魏王,及賓客辯士說王萬端。魏王畏秦,終不聽公子。公子自度終不能得之於王,計不獨生而令趙亡,乃請賓客,約車騎百餘乘,欲以客往赴秦軍,與趙俱死。 行過夷門,見侯生,具告所以欲死秦軍狀。辭決而行,侯生曰:「公子勉之矣,老臣不能從。」公子行數裡,心不快,曰:「吾所以待侯生者備矣,天下莫不聞,今吾且死而侯生曾無一言半辭送我,我豈有所失哉?」復引車還,問侯生。侯生笑曰:「臣固知公子之還也。」曰:「公子喜士,名聞天下。今有難,無他端而欲赴秦軍,譬若以肉投餒虎,何功之有哉?尚安事客?然公子遇臣厚,公子往而臣不送,以是知公子恨之復返也。」公子再拜,因問。侯生乃屏人間語,曰:「嬴聞晉鄙之兵符常在王臥內,而如姬最幸,出入王臥內,力能竊之。嬴聞如姬父為人所殺,如姬資之三年,自王以下欲求報其父仇,莫能得。如姬為公子泣,公子使客斬其仇頭,敬進如姬。如姬之慾為公子死,無所辭,顧未有路耳。公子誠一開口請如姬,如姬必許諾,則得虎符奪晉鄙軍,北救趙而西卻秦,此五霸之伐也。」公子從其計,請如姬。如姬果盜晉鄙兵符與公子。 公子行,侯生曰:「將在外,主令有所不受,以便國家。公子即合符,而晉鄙不授公子兵而復請之,事必危矣。臣客屠者朱亥可與俱,此人力士。晉鄙聽,大善;不聽,可使擊之。」於是公子泣。侯生曰:「公子畏死邪?何泣也?」公子曰:「晉鄙嚄唶宿將,往恐不聽,必當殺之,是以泣耳,豈畏死哉?」於是公子請朱亥。朱亥笑曰:「臣乃市井鼓刀屠者,而公子親數存之,所以不報謝者,以為小禮無所用。今公子有急,此乃臣效命之秋也。」遂與公子俱。公子過謝侯生。侯生曰:「臣宜從,老不能。請數公子行日,以至晉鄙軍之日,北鄉自剄,以送公子。」公子遂行。 至鄴,矯魏王令代晉鄙。晉鄙合符,疑之,舉手視公子曰:「今吾擁十萬之眾,屯於境上,國之重任,今單車來代之,何如哉?」欲無聽。朱亥袖四十斤鐵椎,椎殺晉鄙,公子遂將晉鄙軍。勒兵下令軍中曰:「父子俱在軍中,父歸;兄弟俱在軍中,兄歸;獨子無兄弟,歸養。」得選兵八萬人,進兵擊秦軍。秦軍解去,遂救邯鄲,存趙。趙王及平原君自迎公子於界,平原君負籣矢為公子先引。趙王再拜曰:「自古賢人未有及公子者也。」當此之時,平原君不敢自比於人。公子與侯生決,至軍,侯生果北鄉自剄。 魏王怒公子之盜其兵符,矯殺晉鄙,公子亦自知也。已卻秦存趙,使將將其軍歸魏,而公子獨與客留趙。趙孝成王德公子之矯奪晉鄙兵而存趙,乃與平原君計,以五城封公子。公子聞之,意驕矜而有自功之色。客有說公子曰:「物有不可忘,或有不可不忘。夫人有德於公子,公子不可忘也;公子有德於人,願公子忘之也。且矯魏王令,奪晉鄙兵以救趙,於趙則有功矣,於魏則未為忠臣也。公子乃自驕而功之,竊為公子不取也。」於是公子立自責,似若無所容者。趙王埽除自迎,執主人之禮,引公子就西階。公子側行辭讓,從東階上。自言罪過,以負於魏,無功於趙。趙王侍酒至暮,口不忍獻五城,以公子退讓也。公子竟留趙。趙王以鄗為公子湯沐邑,魏亦復以信陵奉公子。公子留趙。 公子聞趙有處士毛公藏於博徒,薛公藏於賣漿家,公子欲見兩人,兩人自匿不肯見公子。公子聞所在,乃間步往從此兩人遊,甚歡。平原君聞之,謂其夫人曰:「始吾聞夫人弟公子天下無雙,今吾聞之,乃妄從博徒賣漿者遊,公子妄人耳。」夫人以告公子。公子乃謝夫人去,曰:「始吾聞平原君賢,故負魏王而救趙,以稱平原君。平原君之遊,徒豪舉耳,不求士也。無忌自在大梁時,常聞此兩人賢,至趙,恐不得見。以無忌從之遊,尚恐其不我欲也,今平原君乃以為羞,其不足從遊。」乃裝為去。夫人具以語平原君。平原君乃免冠謝,固留公子。平原君門下聞之,半去平原君歸公子,天下士復往歸公子,公子傾平原君客。 公子留趙十年不歸。秦聞公子在趙,日夜出兵東伐魏。魏王患之,使使往請公子。公子恐其怒之,乃誡門下:「有敢為魏王使通者,死。」賓客皆背魏之趙,莫敢勸公子歸。毛公、薛公兩人往見公子曰:「公子所以重於趙,名聞諸侯者,徒以有魏也。今秦攻魏,魏急而公子不恤,使秦破大梁而夷先王之宗廟,公子當何面目立天下乎?」語未及卒,公子立變色,告車趣駕歸救魏。 魏王見公子,相與泣,而以上將軍印授公子,公子遂將。魏安釐王三十年,公子使使遍告諸侯。諸侯聞公子將,各遣將將兵救魏。公子率五國之兵破秦軍於河外,走蒙驁。遂乘勝逐秦軍至函谷關,抑秦兵,秦兵不敢出。當是時,公子威振天下,諸侯之客進兵法,公子皆名之,故世俗稱魏公子兵法。 秦王患之,乃行金萬斤於魏,求晉鄙客,令毀公子於魏王曰:「公子亡在外十年矣,今為魏將,諸侯將皆屬,諸侯徒聞魏公子,不聞魏王。公子亦欲因此時定南面而王,諸侯畏公子之威,方欲共立之。」秦數使反間,偽賀公子得立為魏王未也。魏王日聞其毀,不能不信,後果使人代公子將。公子自知再以毀廢,乃謝病不朝,與賓客為長夜飲,飲醇酒,多近婦女。日夜為樂飲者四歲,竟病酒而卒。其歲,魏安釐王亦薨。 秦聞公子死,使蒙驁攻魏,拔二十城,初置東郡。其後秦稍蠶食魏,十八歲而虜魏王,屠大梁。 高祖始微少時,數聞公子賢。及即天子位,每過大梁,常祠公子。高祖十二年,從擊黥布還,為公子置守冢五家,世世歲以四時奉祠公子。 ==評論== 太史公曰:吾過大梁之墟,求問其所謂夷門。夷門者,城之東門也。天下諸公子亦有喜士者矣,然信陵君之接巖穴隱者,不恥下交,有以也。名冠諸侯,不虛耳。高祖每過之而令民奉祠不絕也。 【索隱述贊】信陵下士,鄰國相傾。以公子故,不敢加兵。頗知朱亥,盡禮侯嬴。遂卻晉鄙,終辭趙城。毛、薛見重,萬古希聲。
史記/卷078
../ ==春申君== 春申君 春申君者,楚人也,名歇,姓黃氏。遊學博聞,事楚頃襄王。頃襄王以歇為辯,使於秦。秦昭王使白起攻韓、魏,敗之於華陽,禽魏將芒卯,韓、魏服而事秦。秦昭王方令白起與韓、魏共伐楚,未行,而楚使黃歇適至於秦,聞秦之計。當是之時,秦已前使白起攻楚,取巫、黔中之郡,拔鄢郢,東至竟陵,楚頃襄王東徙治於陳縣。黃歇見楚懷王之為秦所誘而入朝,遂見欺,留死於秦。頃襄王,其子也,秦輕之,恐壹舉兵而滅楚。歇乃上書說秦昭王曰: ::天下莫彊於秦、楚。今聞大王欲伐楚,此猶兩虎相與鬬。兩虎相與鬬而駑犬受其獘,不如善楚。臣請言其說:臣聞物至則反,冬夏是也;致至則危,累棋是也。今大國之地,遍天下有其二垂,此從生民已來,萬乘之地未嘗有也。先帝文王、莊王之身,三世不妄接地於齊,以絕從親之要。今王使盛橋守事於韓,盛橋以其地入秦,是王不用甲,不信威,而得百里之地。王可謂能矣。王又舉甲而攻魏,杜大梁之門,舉河內,拔燕、酸棗、虛、桃,入邢,魏之兵雲翔而不敢捄。王之功亦多矣。王休甲息眾,二年而後復之;又並蒲、衍、首、垣,以臨仁、平丘,黃、濟陽嬰城而魏氏服;王又割濮磿之北,注齊秦之要,絕楚趙之脊,天下五合六聚而不敢救。王之威亦單矣。 ::王若能持功守威,絀攻取之心而肥仁義之地,使無後患,三王不足四,五伯不足六也。王若負人徒之眾,仗兵革之彊,乘毀魏之威,而欲以力臣天下之主,臣恐其有後患也。《詩》曰「靡不有初,鮮克有終」。《易》曰「狐涉水,濡其尾」。此言始之易,終之難也。何以知其然也?昔智氏見伐趙之利而不知榆次之禍,吳見伐齊之便而不知幹隧之敗。此二國者,非無大功也,沒利於前而易患於後也。吳之信越也,從而伐齊,既勝齊人於艾陵,還為越王禽三渚之浦。智氏之信韓、魏也,從而伐趙,攻晉陽城,勝有日矣,韓、魏叛之,殺智伯瑤於鑿臺之下。今王妒楚之不毀也,而忘毀楚之彊韓、魏也,臣為王慮而不取也。 ::《詩》曰「大武遠宅而不涉」。從此觀之,楚國,援也;鄰國,敵也。《詩》雲「趯趯毚免,還犬獲之。他人有心,餘忖度之」。今王中道而信韓、魏之善王也,此正吳之信越也。臣聞之,敵不可假,時不可失。臣恐韓、魏卑辭除患而實欲欺大國也。何則?王無重世之德於韓、魏,而有累世之怨焉。夫韓、魏父子兄弟接踵而死於秦者將十世矣。本國殘,社稷壞,宗廟毀。刳腹絕腸,折頸摺頤,首身分離,暴骸骨於草澤,頭顱僵仆,相望於境,父子老弱系脰束手為群虜者相及於路。鬼神孤傷,無所血食。人民不聊生,族類離散,流亡為僕妾者,盈滿海內矣。故韓、魏之不亡,秦社稷之憂也,今王資之與攻楚,不亦過乎! ::且王攻楚將惡出兵?王將借路於仇讎之韓、魏乎?兵出之日而王憂其不返也,是王以兵資於仇讎之韓、魏也。王若不借路於仇讎之韓、魏,必攻隨水右壤。隨水右壤,此皆廣川大水,山林谿谷,不食之地也,王雖有之,不為得地。是王有毀楚之名而無得地之實也。 ::且王攻楚之日,四國必悉起兵以應王。秦、楚之兵構而不離,魏氏將出而攻留、方與、銍、湖陵、碭、蕭、相,故宋必盡。齊人南面攻楚,泗上必舉。此皆平原四達,膏腴之地,而使獨攻。王破楚以肥韓、魏於中國而勁齊。韓、魏之彊,足以校於秦。齊南以泗水為境,東負海,北倚河,而無後患,天下之國莫彊於齊、魏,齊、魏得地葆利而詳事下吏,一年之後,為帝未能,其於禁王之為帝有餘矣。 ::夫以王壤土之博,人徒之眾,兵革之彊,壹舉事而樹怨於楚,遲令韓、魏歸帝重於齊,是王失計也。臣為王慮,莫若善楚。秦、楚合而為一以臨韓,韓必斂手。王施以東山之險,帶以曲河之利,韓必為關內之侯。若是而王以十萬戍鄭,梁氏寒心,許、鄢陵嬰城,而上蔡、召陵不往來也,如此而魏亦關內侯矣。王壹善楚,而關內兩萬乘之主注地於齊,齊右壤可拱手而取也。王之地一經兩海,要約天下,是燕、趙無齊、楚,齊、楚無燕、趙也。然後危動燕、趙,直搖齊、楚,此四國者不待痛而服矣。 昭王曰:「善。」於是乃止白起而謝韓、魏。發使賂楚,約為與國。 黃歇受約歸楚,楚使歇與太子完入質於秦,秦留之數年。楚頃襄王病,太子不得歸。而楚太子與秦相應侯善,於是黃歇乃說應侯曰:「相國誠善楚太子乎?」應侯曰:「然。」歇曰:「今楚王恐不起疾,秦不如歸其太子。太子得立,其事秦必重而德相國無窮,是親與國而得儲萬乘也。若不歸,則鹹陽一布衣耳;楚更立太子,必不事秦。夫失與國而絕萬乘之和,非計也。願相國孰慮之。」應侯以聞秦王。秦王曰:「令楚太子之傅先往問楚王之疾,返而後圖之。」黃歇為楚太子計曰:「秦之留太子也,欲以求利也。今太子力未能有以利秦也,歇憂之甚。而陽文君子二人在中,王若卒大命,太子不在,陽文君子必立為後,太子不得奉宗廟矣。不如亡秦,與使者俱出;臣請止,以死當之。」楚太子因變衣服為楚使者御以出關,而黃歇守舍,常為謝病。度太子已遠,秦不能追,歇乃自言秦昭王曰:「楚太子已歸,出遠矣。歇當死,願賜死。」昭王大怒,欲聽其自殺也。應侯曰:「歇為人臣,出身以徇其主,太子立,必用歇,故不如無罪而歸之,以親楚。」秦因遣黃歇。 歇至楚三月,楚頃襄王卒,太子完立,是為考烈王。考烈王元年,以黃歇為相,封為春申君,賜淮北地十二縣。後十五歲,黃歇言之楚王曰:「淮北地邊齊,其事急,請以為郡便。」因並獻淮北十二縣。請封於江東。考烈王許之。春申君因城故吳墟,以自為都邑。 春申君既相楚,是時齊有孟嘗君,趙有平原君,魏有信陵君,方爭下士,招致賓客,以相傾奪,輔國持權。 春申君為楚相四年,秦破趙之長平軍四十餘萬。五年,圍邯鄲。邯鄲告急於楚,楚使春申君將兵往救之,秦兵亦去,春申君歸。春申君相楚八年,為楚北伐滅魯,以荀卿為蘭陵令。當是時,楚復彊。 趙平原君使人於春申君,春申君捨之於上舍。趙使欲誇楚,為瑁簪,刀劍室以珠玉飾之,請命春申君客。春申君客三千餘人,其上客皆躡珠履以見趙使,趙使大慚。 春申君相十四年,秦莊襄王立,以呂不韋為相,封為文信侯。取東周。 春申君相二十二年,諸侯患秦攻伐無已時,乃相與合從,西伐秦,而楚王為從長,春申君用事。至函谷關,秦出兵攻,諸侯兵皆敗走。楚考烈王以咎春申君,春申君以此益疏。 客有觀津人朱英,謂春申君曰:「人皆以楚為彊而君用之弱,其於英不然。先君時善秦二十年而不攻楚,何也?秦踰黽隘之塞而攻楚,不便;假道於兩周,背韓、魏而攻楚,不可。今則不然,魏旦暮亡,不能愛許、鄢陵,其許魏割以與秦。秦兵去陳百六十里,臣之所觀者,見秦、楚之日鬥也。」楚於是去陳徙壽春;而秦徙衛野王,作置東郡。春申君由此就封於吳,行相事。 楚考烈王無子,春申君患之,求婦人宜子者進之,甚眾,卒無子。趙人李園持其女弟,欲進之楚王,聞其不宜子,恐久毋寵。李園求事春申君為舍人,已而謁歸,故失期。還謁,春申君問之狀,對曰:「齊王使使求臣之女弟,與其使者飲,故失期。」春申君曰:「娉入乎?」對曰:「未也。」春申君曰:「可得見乎?」曰:「可。」於是李園乃進其女弟,即幸於春申君。知其有身,李園乃與其女弟謀。園女弟承閒以說春申君曰:「楚王之貴幸君,雖兄弟不如也。今君相楚二十餘年,而王無子,即百歲後將更立兄弟,則楚更立君後,亦各貴其故所親,君又安得長有寵乎?非徒然也,君貴用事久,多失禮於王兄弟,兄弟誠立,禍且及身,何以保相印江東之封乎?今妾自知有身矣,而人莫知。妾幸君未久,誠以君之重而進妾於楚王,王必幸妾;妾賴天有子男,則是君之子為王也,楚國盡可得,孰與身臨不測之罪乎?」春申君大然之,乃出李園女弟,謹舍而言之楚王。楚王召入幸之,遂生子男,立為太子,以李園女弟為王后。楚王貴李園,園用事。 李園既入其女弟,立為王后,子為太子,恐春申君語洩而益驕,陰養死士,欲殺春申君以滅口,而國人頗有知之者。 春申君相二十五年,楚考烈王病。朱英謂春申君曰:「世有毋望之福,又有毋望之禍。今君處毋望之世,事毋望之主,安可以無毋望之人乎?」春申君曰:「何謂毋望之福?」曰:「君相楚二十餘年矣,雖名相國,實楚王也。今楚王病,旦暮且卒,而君相少主,因而代立當國,如伊尹、周公,王長而反政,不即遂南面稱孤而有楚國?此所謂毋望之福也。」春申君曰:「何謂毋望之禍?」曰:「李園不治國而君之仇也,不為兵而養死士之日久矣,楚王卒,李園必先入據權而殺君以滅口。此所謂毋望之禍也。」春申君曰:「何謂毋望之人?」對曰:「君置臣郎中,楚王卒,李園必先入,臣為君殺李園。此所謂毋望之人也。」春申君曰:「足下置之,李園,弱人也,僕又善之,且又何至此!」朱英知言不用,恐禍及身,乃亡去。 後十七日,楚考烈王卒,李園果先入,伏死士於棘門之內。春申君入棘門,園死士俠刺春申君,斬其頭,投之棘門外。於是遂使吏盡滅春申君之家。而李園女弟初幸春申君有身而入之王所生子者遂立,是為楚幽王。 是歲也,秦始皇帝立九年矣。嫪毐亦為亂於秦,覺,夷其三族,而呂不韋廢。 ==評論== 太史公曰:吾適楚,觀春申君故城,宮室盛矣哉!初,春申君之說秦昭王,及出身遣楚太子歸,何其智之明也!後制於李園,旄矣。語曰:「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春申君失朱英之謂邪? 【索隱述贊】黃歇辯智,權略秦、楚。太子獲歸,身作宰輔。珠炫趙客,邑開吳土。烈王寡胤,李園獻女。無妄成災,硃英徒語。
史記/卷079
../__TOC__ ==-{範}-睢== 範睢 范雎 -{範}-睢者,魏人也,字叔。遊說諸侯,欲事魏王,家貧無以自資,乃先事魏中大夫須賈。 須賈為魏昭王使於齊,-{範}-睢從。留數月,未得報。齊襄王聞睢辯口,乃使人賜睢金十斤及牛酒,睢辭謝不敢受。須賈知之,大怒,以為睢持魏國陰事告齊,故得此饋,令睢受其牛酒,還其金。既歸,心怒睢,以告魏相。魏相,魏之諸公子,曰魏齊。魏齊大怒,使舍人笞擊睢,折脅摺齒。睢詳死,即卷以簀,置廁中。賓客飲者醉,更溺睢,故僇辱以懲後,令無妄言者。睢從簀中謂守者曰:「公能出我,我必厚謝公。」守者乃請出棄簀中死人。魏齊醉,曰:「可矣。」-{範}-睢得出。後魏齊悔,復召求之。魏人鄭安平聞之,乃遂操-{範}-睢亡,伏匿,更名姓曰張祿。 當此時,秦昭王使謁者王稽於魏。鄭安平詐為卒,侍王稽。王稽問:「魏有賢人可與俱西遊者乎?」鄭安平曰:「臣裡中有張祿先生,欲見君,言天下事。其人有仇,不敢晝見。」王稽曰:「夜與俱來。」鄭安平夜與張祿見王稽。語未究,王稽知-{範}-睢賢,謂曰:「先生待我於三亭之南。」與私約而去。 王稽辭魏去,過載-{範}-睢入秦。至湖,望見車騎從西來。-{範}-睢曰:「彼來者為誰?」王稽曰:「秦相穰侯東行縣邑。」-{範}-睢曰:「吾聞穰侯專秦權,惡內諸侯客,此恐辱我,我寧且匿車中。」有頃,穰侯果至,勞王稽,因立車而語曰:「關東有何變?」曰:「無有。」又謂王稽曰:「謁君得無與諸侯客子俱來乎?無益,徒亂人國耳。」王稽曰:「不敢。」即別去。-{範}-睢曰:「吾聞穰侯智士也,其見事遲,鄉者疑車中有人,忘索之。」於是-{範}-睢下車走,曰:「此必悔之。」行十餘裡,果使騎還索車中,無客,乃已。王稽遂與-{範}-睢入鹹陽。 已報使,因言曰:「魏有張祿先生,天下辯士也。曰『秦王之國危於累卵,得臣則安。然不可以書傳也』。臣故載來。」秦王弗信,使舍食草具。待命歲餘。 當是時,昭王已立三十六年。南拔楚之鄢郢,楚懷王幽死於秦。秦東破齊。湣王嘗稱帝,後去之。數困三晉。厭天下辯士,無所信。 穰侯,華陽君,昭王母宣太后之弟也;而涇陽君、高陵君皆昭王同母弟也。穰侯相,三人者更將,有封邑,以太后故,私家富重於王室。及穰侯為秦將,且欲越韓、魏而伐齊綱壽,欲以廣其陶封。-{範}-睢乃上書曰: :臣聞明主立政,有功者不得不賞,有能者不得不官,勞大者其祿厚,功多者其爵尊,能治眾者其官大。故無能者不敢當職焉,有能者亦不得蔽隱。使以臣之言為可,願行而益利其道;以臣之言為不可,久留臣無為也。語曰:「庸主賞所愛而罰所惡;明主則不然,賞必加於有功,而刑必斷於有罪。」今臣之胸不足以當椹質,而要不足以待斧鉞,豈敢以疑事嘗試於王哉!雖以臣為賤人而輕辱,獨不重任臣者之無反復於王邪? :且臣聞周有砥砨,宋有結綠,梁有縣藜,楚有和樸,此四寶者,土之所生,良工之所失也,而為天下名器。然則聖王之所棄者,獨不足以厚國家乎? :臣聞善厚家者取之於國,善厚國者取之於諸侯。天下有明主則諸侯不得擅厚者,何也?為其割榮也。良醫知病人之死生,而聖主明於成敗之事,利則行之,害則捨之,疑則少嘗之,雖舜禹復生,弗能改已。語之至者,臣不敢載之於書,其淺者又不足聽也。意者臣愚而不概於王心邪?亡其言臣者賤而不可用乎?自非然者,臣願得少賜遊觀之閒,望見顏色。一語無效,請伏斧質。 於是秦昭王大說,乃謝王稽,使以傳車召-{範}-睢。 於是-{範}-睢乃得見於離宮,詳為不知永巷而入其中。王來而宦者怒,逐之,曰:「王至!」-{範}-睢繆為曰:「秦安得王?秦獨有太后、穰侯耳。」欲以感怒昭王。昭王至,聞其與宦者爭言,遂延迎,謝曰:「寡人宜以身受命久矣,會義渠之事急,寡人旦暮自請太后;今義渠之事已,寡人乃得受命。竊閔然不敏,敬執賓主之禮。」-{範}-睢辭讓。是日觀-{範}-睢之見者,群臣莫不灑然變色易容者。 秦王屏左右,宮中虛無人。秦王跽而請曰:「先生何以幸教寡人?」-{範}-睢曰:「唯唯。」有閒,秦王復跽而請曰:「先生何以幸教寡人?」-{範}-睢曰:「唯唯。」若是者三。秦王跽曰:「先生卒不幸教寡人邪?」-{範}-睢曰:「非敢然也。臣聞昔者呂尚之遇文王也,身為漁父而釣於渭濱耳。若是者,交疏也。已說而立為太師,載與俱歸者,其言深也。故文王遂收功於呂尚而卒王天下。鄉使文王疏呂尚而不與深言,是周無天子之德,而文武無與成其王業也。今臣羈旅之臣也,交疏於王,而所願陳者皆匡君之事,處人骨肉之閒,願效愚忠而未知王之心也。此所以王三問而不敢對者也。臣非有畏而不敢言也。臣知今日言之於前而明日伏誅於後,然臣不敢避也。大王信行臣之言,死不足以為臣患,亡不足以為臣憂,漆身為厲被髪為狂不足以為臣恥。且以五帝之聖焉而死,三王之仁焉而死,五伯之賢焉而死,烏獲、任鄙之力焉而死,成荊、孟賁、王慶忌、夏育之勇焉而死。死者,人之所必不免也。處必然之勢,可以少有補於秦,此臣之所大願也,臣又何患哉!伍子胥橐載而出昭關,夜行晝伏,至於陵水,無以糊其口,厀行蒲伏,稽首肉袒,鼓腹吹篪,乞食於吳市,卒興吳國,闔閭為伯。使臣得盡謀如伍子胥,加之以幽囚,終身不復見,是臣之說行也,臣又何憂?箕子、接輿漆身為厲,被髪為狂,無益於主。假使臣得同行於箕子,可以有補於所賢之主,是臣之大榮也,臣有何恥?臣之所恐者,獨恐臣死之後,天下見臣之盡忠而身死,因以是杜口裹足,莫肯鄉秦耳。足下上畏太后之嚴,下惑於姦臣之態,居深宮之中,不離阿保之手,終身迷惑,無與昭姦。大者宗廟滅覆,小者身以孤危,此臣之所恐耳。若夫窮辱之事,死亡之患,臣不敢畏也。臣死而秦治,是臣死賢於生。」秦王跽曰:「先生是何言也!夫秦國闢遠,寡人愚不肖,先生乃幸辱至於此,是天以寡人慁先生而存先王之宗廟也。寡人得受命於先生,是天所以幸先王,而不棄其孤也。先生柰何而言若是!事無小大,上及太后,下至大臣,願先生悉以教寡人,無疑寡人也。」-{範}-睢拜,秦王亦拜。 -{範}-睢曰:「大王之國,四塞以為固,北有甘泉、谷口,南帶涇、渭,右隴、蜀,左關、阪,奮擊百萬,戰車千乘,利則出攻,不利則入守,此王者之地也。民怯於私鬬而勇於公戰,此王者之民也。王並此二者而有之。夫以秦卒之勇,車騎之眾,以治諸侯,譬若施韓盧而搏蹇兔也,霸王之業可致也,而群臣莫當其位。至今閉關十五年,不敢窺兵於山東者,是穰侯為秦謀不忠,而大王之計有所失也。」秦王跽曰:「寡人願聞失計。」 然左右多竊聽者,-{範}-睢恐,未敢言內,先言外事,以觀秦王之俯仰。因進曰:「夫穰侯越韓、魏而攻齊綱壽,非計也。少出師則不足以傷齊,多出師則害於秦。臣意王之計,欲少出師而悉韓、魏之兵也,則不義矣。今見與國之不親也,越人之國而攻,可乎?其於計疏矣。且昔齊湣王南攻楚,破軍殺將,再闢地千里,而齊尺寸之地無得焉者,豈不欲得地哉,形勢不能有也。諸侯見齊之罷獘,君臣之不和也,興兵而伐齊,大破之。士辱兵頓,皆咎其王,曰:『誰為此計者乎?』王曰:『文子為之。』大臣作亂,文子出走。攻齊所以大破者,以其伐楚而肥韓、魏也。此所謂借賊兵而齎盜糧者也。王不如遠交而近攻,得寸則王之寸也,得尺亦王之尺也。今釋此而遠攻,不亦繆乎!且昔者中山之國地方五百里,趙獨吞之,功成名立而利附焉,天下莫之能害也。今夫韓、魏,中國之處而天下之樞也,王其欲霸,必親中國以為天下樞,以威楚、趙。楚彊則附趙,趙彊則附楚,楚、趙皆附,齊必懼矣。齊懼,必卑辭重幣以事秦。齊附而韓、魏因可虜也。」昭王曰:「吾欲親魏久矣,而魏多變之國也,寡人不能親。請問親魏柰何?」對曰:「王卑詞重幣以事之;不可,則割地而賂之;不可,因舉兵而伐之。」王曰:「寡人敬聞命矣。」乃拜-{範}-睢為客卿,謀兵事。卒聽-{範}-睢謀,使五大夫綰伐魏,拔懷。後二歲,拔邢丘。 客卿-{範}-睢復說昭王曰:「秦韓之地形,相錯如繡。秦之有韓也,譬如木之有蠹也,人之有心腹之病也。天下無變則已,天下有變,其為秦患者孰大於韓乎?王不如收韓。」昭王曰:「吾固欲收韓,韓不聽,為之柰何?」對曰:「韓安得無聽乎?王下兵而攻滎陽,則鞏、成皋之道不通;北斷太行之道,則上黨之師不下。王一興兵而攻滎陽,則其國斷而為三。夫韓見必亡,安得不聽乎?若韓聽,而霸事因可慮矣。」王曰:「善。」且欲發使於韓。 -{範}-睢日益親,復說用數年矣,因請閒說曰:「臣居山東時,聞齊之有田文,不聞其有王也;聞秦之有太后、穰侯、華陽、高陵、涇陽,不聞其有王也。夫擅國之謂王,能利害之謂王,制殺生之威之謂王。今太后擅行不顧,穰侯出使不報,華陽、涇陽等擊斷無諱,高陵進退不請。四貴備而國不危者,未之有也。為此四貴者下,乃所謂無王也。然則權安得不傾,令安得從王出乎?臣聞善治國者,乃內固其威而外重其權。穰侯使者操王之重,決制於諸侯,剖符於天下,政適伐國,莫敢不聽。戰勝攻取則利歸於陶,國獘御於諸侯;戰敗則結怨於百姓,而禍歸於社稷。《詩》曰『木實繁者披其枝,披其枝者傷其心;大其都者危其國,尊其臣者卑其主』。崔杼、淖齒管齊,射王股,擢王筋,縣之於廟梁,宿昔而死。李兌管趙,囚主父於沙丘,百日而餓死。今臣聞秦太后、穰侯用事,高陵、華陽、涇陽佐之,卒無秦王,此亦淖齒、李兌之類也。且夫三代所以亡國者,君專授政,縱酒馳騁弋獵,不聽政事。其所授者,妒賢嫉能,御下蔽上,以成其私,不為主計,而主不覺悟,故失其國。今自有秩以上至諸大吏,下及王左右,無非相國之人者。見王獨立於朝,臣竊為王恐,萬世之後,有秦國者非王子孫也。」昭王聞之大懼,曰:「善。」於是廢太后,逐穰侯、高陵、華陽、涇陽君於關外。秦王乃拜-{範}-睢為相。收穰侯之印,使歸陶,因使縣官給車牛以徙,千乘有餘。到關,關閱其寶器,寶器珍怪多於王室。 秦封-{範}-睢以應,號為應侯。當是時,秦昭王四十一年也。 -{範}-睢既相秦,秦號曰張祿,而魏不知,以為-{範}-睢已死久矣。魏聞秦且東伐韓、魏,魏使須賈於秦。-{範}-睢聞之,為微行,敝衣閒步之邸,見須賈。須賈見之而驚曰:「-{範}-叔固無恙乎!」-{範}-睢曰:「然。」須賈笑曰:「-{範}-叔有說於秦邪?」曰:「不也。睢前日得過於魏相,故亡逃至此,安敢說乎!」須賈曰:「今叔何事?」-{範}-睢曰「臣為人庸賃。」須賈意哀之,留與坐飲食,曰:「-{範}-叔一寒如此哉!」乃取其一綈袍以賜之。須賈因問曰:「秦相張君,公知之乎?吾聞幸於王,天下之事皆決於相君。今吾事之去留在張君。孺子豈有客習於相君者哉?」-{範}-睢曰:「主人翁習知之。唯睢亦得謁,睢請為見君於張君。」須賈曰:「吾馬病,車軸折,非大車駟馬,吾固不出。」-{範}-睢曰:「願為君借大車駟馬於主人翁。」 -{範}-睢歸取大車駟馬,為須賈御之,入秦相府。府中望見,有識者皆避匿。須賈怪之。至相舍門,謂須賈曰:「待我,我為君先入通於相君。」須賈待門下,持車良久,問門下曰:「-{範}-叔不出,何也?」門下曰:「無-{範}-叔。」須賈曰:「鄉者與我載而入者。」門下曰:「乃吾相張君也。」須賈大驚,自知見賣,乃肉袒厀行,因門下人謝罪。於是-{範}-睢盛帷帳,待者甚眾,見之。須賈頓首言死罪,曰:「賈不意君能自致於青雲之上,賈不敢復讀天下之書,不敢復與天下之事。賈有湯鑊之罪,請自屏於胡貉之地,唯君死生之!」-{範}-睢曰:「汝罪有幾?」曰:「擢賈之發以續賈之罪,尚未足。」-{範}-睢曰:「汝罪有三耳。昔者楚昭王時而申包胥為楚卻吳軍,楚王封之以荊五千戶,包胥辭不受,為丘墓之寄於荊也。今睢之先人丘墓亦在魏,公前以睢為有外心於齊而惡睢於魏齊,公之罪一也。當魏齊辱我於廁中,公不止,罪二也。更醉而溺我,公其何忍乎?罪三矣。然公之所以得無死者,以綈袍戀戀,有故人之意,故釋公。」乃謝罷。入言之昭王,罷歸須賈。 須賈辭於-{範}-睢,-{範}-睢大供具,盡請諸侯使,與坐堂上,食飲甚設。而坐須賈於堂下,置莝豆其前,令兩黥徒夾而馬食之。數曰:「為我告魏王,急持魏齊頭來!不然者,我且屠大梁。」須賈歸,以告魏齊。魏齊恐,亡走趙。匿平原君所。 -{範}-睢既相,王稽謂-{範}-睢曰:「事有不可知者三,有不柰何者亦三。宮車一日晏駕,是事之不可知者一也。君卒然捐館舍,是事之不可知者二也。使臣卒然填溝壑,是事之不可知者三也。宮車一日晏駕,君雖恨於臣,無可柰何。君卒然捐館舍,君雖恨於臣,亦無可柰何。使臣卒然填溝壑,君雖恨於臣,亦無可柰何。」-{範}-睢不懌,乃入言於王曰:「非王稽之忠,莫能內臣於函谷關;非大王之賢聖,莫能貴臣。今臣官至於相,爵在列侯,王稽之官尚止於謁者,非其內臣之意也。」昭王召王稽,拜為河東守,三歲不上計。又任鄭安平,昭王以為將軍。-{範}-睢於是散家財物,盡以報所嘗困戹者。一飯之德必償,睚眥之怨必報。 -{範}-睢相秦二年,秦昭王之四十二年,東伐韓少曲、高平,拔之。 秦昭王聞魏齊在平原君所,欲為-{範}-睢必報其仇,乃詳為好書遺平原君曰;「寡人聞君之高義,願與君為布衣之友,君幸過寡人,寡人願與君為十日之飲。」平原君畏秦,且以為然,而入秦見昭王。昭王與平原君飲數日,昭王謂平原君曰:「昔周文王得呂尚以為太公,齊桓公得管夷吾以為仲父,今-{範}-君亦寡人之叔父也。-{範}-君之仇在君之家,願使人歸取其頭來;不然,吾不出君於關。」平原君曰:「貴而為交者,為賤也;富而為交者,為貧也。夫魏齊者,勝之友也,在,固不出也,今又不在臣所。」昭王乃遺趙王書曰:「王之弟在秦,-{範}-君之仇魏齊在平原君之家。王使人疾持其頭來;不然,吾舉兵而伐趙,又不出王之弟於關。」趙孝成王乃發卒圍平原君家,急,魏齊夜亡出,見趙相虞卿。虞卿度趙王終不可說,乃解其相印,與魏齊亡,閒行,念諸侯莫可以急抵者,乃復走大梁,欲因信陵君以走楚。信陵君聞之,畏秦,猶豫未肯見,曰:「虞卿何如人也?」時侯嬴在旁,曰:「人固未易知,知人亦未易也。夫虞卿躡屩簷簦,一見趙王,賜白璧一雙,黃金百鎰;再見,拜為上卿;三見,卒受相印,封萬戶侯。當此之時,天下爭知之。夫魏齊窮困過虞卿,虞卿不敢重爵祿之尊,解相印,捐萬戶侯而閒行。急士之窮而歸公子,公子曰『何如人』。人固不易知,知人亦未易也!」信陵君大慚,駕如野迎之。魏齊聞信陵君之初難見之,怒而自剄。趙王聞之,卒取其頭予秦。秦昭王乃出平原君歸趙。 昭王四十三年,秦攻韓汾陘,拔之,因城河上廣武。 後五年,昭王用應侯謀,縱反閒賣趙,趙以其故,令馬服子代廉頗將。秦大破趙於長平,遂圍邯鄲。已而與武安君白起有隙,言而殺之。任鄭安平,使擊趙。鄭安平為趙所圍,急,以兵二萬人降趙。應侯席槁請罪。秦之法,任人而所任不善者,各以其罪罪之。於是應侯罪當收三族。秦昭王恐傷應侯之意,乃下令國中:「有敢言鄭安平事者,以其罪罪之。」而加賜相國應侯食物日益厚,以順適其意。後二歲,王稽為河東守,與諸侯通,坐法誅。而應侯日益以不懌。 昭王臨朝嘆息,應侯進曰:「臣聞『主憂臣辱,主辱臣死』。今大王中朝而憂,臣敢請其罪。」昭王曰:「吾聞楚之鐵劍利而倡優拙。夫鐵劍利則士勇,倡優拙則思慮遠。夫以遠思慮而御勇士,吾恐楚之圖秦也。夫物不素具,不可以應卒,今武安君既死,而鄭安平等畔,內無良將而外多敵國,吾是以憂。」欲以激勵應侯。應侯懼,不知所出。蔡澤聞之,往入秦也。 ==蔡澤== 蔡澤 蔡澤者,燕人也。遊學幹諸侯小大甚眾,不遇。而從唐舉相,曰:「吾聞先生相李兌,曰『百日之內持國秉』,有之乎?」曰:「有之。」曰:「若臣者何如?」唐舉孰視而笑曰:「先生曷鼻,巨肩,魋顏,蹙齃,膝攣。吾聞聖人不相,殆先生乎?」蔡澤知唐舉戲之,乃曰:「富貴吾所自有,吾所不知者壽也,願聞之。」唐舉曰:「先生之壽,從今以往者四十三歲。」蔡澤笑謝而去,謂其御者曰:「吾持粱刺齒肥,躍馬疾驅,懷黃金之印,結紫綬於要,揖讓人主之前,食肉富貴,四十三年足矣。」去之趙,見逐。之韓、魏,遇奪釜鬲於塗。聞應侯任鄭安平、王稽皆負重罪於秦,應侯內慚,蔡澤乃西入秦。 將見昭王,使人宣言以感怒應侯曰:「燕客蔡澤,天下雄俊弘辯智士也。彼一見秦王,秦王必困君而奪君之位。」應侯聞,曰:「五帝三代之事,百家之說,吾既知之,眾口之辯,吾皆摧之,是惡能困我而奪我位乎?」使人召蔡澤。蔡澤入,則揖應。應侯固不快,及見之,又倨,應侯因讓之曰:「子嘗宣言欲代我相秦,寧有之乎?」對曰:「然。」應侯曰:「請聞其說。」蔡澤曰:「籲,君何見之晚也!夫四時之序,成功者去。夫人生百體堅彊,手足便利,耳目聰明而心聖智,豈非士之願與?」應侯曰:「然。」蔡澤曰:「質仁秉義,行道施德,得志於天下,天下懷樂敬愛而尊慕之,皆願以為君王,豈不辯智之期與?」應侯曰:「然。」蔡澤復曰:「富貴顯榮,成理萬物,使各得其所;性命壽長,終其天年而不夭傷;天下繼其統,守其業,傳之無窮;名實純粹,澤流千里,世世稱之而無絕,與天地終始:豈道德之符而聖人所謂吉祥善事者與?」應侯曰:「然。」 蔡澤曰:「若夫秦之商君,楚之吳起,越之大夫種,其卒然亦可願與?」應侯知蔡澤之慾困己以說,復謬曰:「何為不可?夫公孫鞅之事孝公也,極身無貳慮,盡公而不顧私;設刀鋸以禁姦邪,信賞罰以致治;披腹心,示情素,蒙怨咎,欺舊友,奪魏公子卬,安秦社稷,利百姓,卒為秦禽將破敵,攘地千里。吳起之事悼王也,使私不得害公,讒不得蔽忠,言不取茍合,行不取茍容,不為危易行,行義不闢難,然為霸主彊國,不辭禍兇。大夫種之事越王也,主雖困辱,悉忠而不解,主雖絕亡,盡能而弗離,成功而弗矜,貴富而不驕怠。若此三子者,固義之至也,忠之節也。是故君子以義死難,視死如歸;生而辱不如死而榮。士固有殺身以成名,雖義之所在,雖死無所恨。何為不可哉?」 蔡澤曰:「主聖臣賢,天下之盛福也;君明臣直,國之福也;父慈子孝,夫信妻貞,家之福也。故比干忠而不能存殷,子胥智而不能完吳,申生孝而晉國亂。是皆有忠臣孝子,而國家滅亂者,何也?無明君賢父以聽之,故天下以其君父為僇辱而憐其臣子。今商君、吳起、大夫種之為人臣,是也;其君,非也。故世稱三子致功而不見德,豈慕不遇世死乎?夫待死而後可以立忠成名,是微子不足仁,孔子不足聖,管仲不足大也。夫人之立功,豈不期於成全邪?身與名俱全者,上也。名可法而身死者,其次也。名在僇辱而身全者,下也。」於是應侯稱善。 蔡澤少得閒,因曰:「夫商君、吳起、大夫種,其為人臣盡忠致功則可願矣,閎夭事文王,周公輔成王也,豈不亦忠聖乎?以君臣論之,商君、吳起、大夫種其可願孰與閎夭、周公哉?」應侯曰:「商君、吳起、大夫種弗若也。」蔡澤曰:「然則君之主慈仁任忠,惇厚舊故,其賢智與有道之士為膠漆,義不倍功臣,孰與秦孝公、楚悼王、越王乎?」應侯曰:「未知何如也。」蔡澤曰:「今主親忠臣,不過秦孝公、楚悼王、越王,君之設智,能為主安危修政,治亂彊兵,批患折難,廣地殖穀,富國足家,彊主,尊社稷,顯宗廟,天下莫敢欺犯其主,主之威蓋震海內,功彰萬裡之外,聲名光輝傳於千世,君孰與商君、吳起、大夫種?」應侯曰:「不若。」蔡澤曰:「今主之親忠臣不忘舊故不若孝公、悼王、句踐,而君之功績愛信親幸又不若商君、吳起、大夫種,然而君之祿位貴盛,私家之富過於三子,而身不退者,恐患之甚於三子,竊為君危之。語曰『日中則移,月滿則虧』。物盛則衰,天地之常數也。進退盈縮,與時變化,聖人之常道也。故『國有道則仕,國無道則隱』。聖人曰『飛龍在天,利見大人』。『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今君之怨已讎而德已報,意欲至矣,而無變計,竊為君不取也。且夫翠、鵠、犀、象,其處勢非不遠死也,而所以死者,惑於餌也。蘇秦、智伯之智,非不足以闢辱遠死也,而所以死者,惑於貪利不止也。是以聖人制禮節欲,取於民有度,使之以時,用之有止,故志不溢,行不驕,常與道俱而不失,故天下承而不絕。昔者齊桓公九合諸侯,一匡天下,至於葵丘之會,有驕矜之志,畔者九國。吳王夫差兵無敵於天下,勇彊以輕諸侯,陵齊晉,故遂以殺身亡國。夏育、太史噭叱呼駭三軍,然而身死於庸夫。此皆乘至盛而不返道理,不居卑退處儉約之患也。夫商君為秦孝公明法令,禁姦本,尊爵必賞,有罪必罰,平權衡,正度量,調輕重,決裂阡陌,以靜生民之業而一其俗,勸民耕農利土,一室無二事,力田稸積,習戰陳之事,是以兵動而地廣,兵休而國富,故秦無敵於天下,立威諸侯,成秦國之業。功已成矣,而遂以車裂。楚地方數千里,持戟百萬,白起率數萬之師以與楚戰,一戰舉鄢郢以燒夷陵,再戰南並蜀漢。又越韓、魏而攻彊趙,北阬馬服,誅屠四十餘萬之眾,盡之於長平之下,流血成川,沸聲若雷,遂入圍邯鄲,使秦有帝業。楚、趙天下之彊國而秦之仇敵也,自是之後,楚、趙皆懾伏不敢攻秦者,白起之勢也。身所服者七十餘城,功已成矣,而遂賜劍死於杜郵。吳起為楚悼王立法,卑減大臣之威重,罷無能,廢無用,損不急之官,塞私門之請,一楚國之俗,禁遊客之民,精耕戰之士,南收楊越,北並陳、蔡,破橫散從,使馳說之士無所開其口,禁朋黨以勵百姓,定楚國之政,兵震天下,威服諸侯。功已成矣,而卒枝解。大夫種為越王深謀遠計,免會稽之危,以亡為存,因辱為榮,墾草入邑,闢地殖穀,率四方之士,專上下之力,輔句踐之賢,報夫差之讎,卒擒勁吳。令越成霸。功已彰而信矣,句踐終負而殺之。此四子者,功成不去,禍至於此。此所謂信而不能詘,往而不能返者也。-{範}-蠡知之,超然辟世,長為陶朱公。君獨不觀夫博者乎?或欲大投,或欲分功,此皆君之所明知也。今君相秦,計不下席,謀不出廊廟,坐制諸侯,利施三川,以實宜陽,決羊腸之險,塞太行之道,又斬-{範}-、中行之塗,六國不得合從,棧道千里,通於蜀漢,使天下皆畏秦,秦之慾得矣,君之功極矣,此亦秦之分功之時也。如是而不退,則商君、白公、吳起、大夫種是也。吾聞之,『鑒於水者見面之容,鑒於人者知吉與兇』。書曰『成功之下,不可久處』。四子之禍,君何居焉?君何不以此時歸相印,讓賢者而授之,退而巖居川觀,必有伯夷之廉,長為應侯。世世稱孤,而有許由、延陵季子之讓,喬松之壽,孰與以禍終哉?即君何居焉?忍不能自離,疑不能自決,必有四子之禍矣。《易》曰『亢龍有悔』,此言上而不能下,信而不能詘,往而不能自返者也。願君孰計之!」應侯曰:「善。吾聞『欲而不知(止)[足],失其所以欲;有而不知(足)[止],失其所以有』。先生幸教,睢敬受命。』於是乃延入坐,為上客。 後數日,入朝,言於秦昭王曰:「客新有從山東來者曰蔡澤,其人辯士,明於三王之事,五伯之業,世俗之變,足以寄秦國之政。臣之見人甚眾,莫及,臣不如也。臣敢以聞。」秦昭王召見,與語,大說之,拜為客卿。應侯因謝病請歸相印。昭王彊起應侯,應侯遂稱病甐。-{範}-睢免相,昭王新說蔡澤計畫,遂拜為秦相,東收周室。 蔡澤相秦數月,人或惡之,懼誅,乃謝病歸相印,號為綱成君。居秦十餘年,事昭王、孝文王、莊襄王。卒事始皇帝,為秦使於燕,三年而燕使太子丹入質於秦。 ==評論== 太史公曰:韓子稱「長袖善舞,多錢善賈」,信哉是言也!-{範}-睢、蔡澤世所謂一切辯士,然遊說諸侯至白首無所遇者,非計策之拙,所為說力少也。及二人羈旅入秦,繼踵取卿相,垂功於天下者,固彊弱之勢異也。然士亦有偶合,賢者多如此二子,不得盡意,豈可勝道哉!然二子不困緦惡能激乎? 【索隱述贊】應侯始困,託載而西,說行計立,貴平寵稽。倚秦市趙,卒報魏齊。綱成辯智,-{範}-睢招攜。勢利傾奪,一言成蹊。
史記三家註/卷080
../卷八十 == 樂毅列傳第二十 == 樂毅者,其先祖曰樂羊。樂羊為魏文侯將,伐取中山,正義今定州。魏文侯封樂羊以靈壽。樂羊死,葬於靈壽,其後子孫因家焉。中山復國,至趙武靈王時復滅中山,而樂氏後有樂毅。 樂毅賢,好兵,趙人舉之。及武靈王有沙丘之亂,乃去趙適魏。聞燕昭王以子之之亂而齊大敗燕,燕昭王怨齊,未嘗一日而忘報齊也。燕國小,闢遠,力不能制,於是屈身下士,先禮郭隗以招賢者。樂毅於是為魏昭王使於燕,燕王以客禮待之。樂毅辭讓,遂委質為臣,燕昭王以為亞卿,久之。 當是時,齊湣王彊,南敗楚相唐眛於重丘,西摧三晉於觀津,遂與三晉擊秦,助趙滅中山,破宋,廣地千餘裡。與秦昭王爭重為帝,已而復歸之。諸侯皆欲背秦而服於齊。湣王自矜,百姓弗堪。於是燕昭王問伐齊之事。樂毅對曰:「齊,霸國之餘業也,地大人眾,未易獨攻也。王必欲伐之,莫如與趙及楚、魏。」於是使樂毅約趙惠文王,別使連楚、魏,令趙嚪說秦以伐齊之利。諸侯害齊湣王之驕暴,皆爭合從與燕伐齊。樂毅還報,燕昭王悉起兵,使樂毅為上將軍,趙惠文王以相國印授樂毅。樂毅於是並護趙、楚、韓、魏、燕之兵以伐齊,破之濟西。諸侯兵罷歸,而燕軍樂毅獨追,至於臨菑。齊湣王之敗濟西,亡走,保於莒。樂毅獨留徇齊,齊皆城守。樂毅攻入臨菑,盡取齊寶財物祭器輸之燕。燕昭王大說,親至濟上勞軍,行賞饗士,封樂毅於昌國,號為昌國君。於是燕昭王收齊鹵獲以歸,而使樂毅復以兵平齊城之不下者。 樂毅留徇齊五歲,下齊七十餘城,皆為郡縣以屬燕,唯獨莒、即墨未服。會燕昭王死,子立為燕惠王。惠王自為太子時嘗不快於樂毅,及即位,齊之田單聞之,乃縱反閒於燕,曰:「齊城不下者兩城耳。然所以不早拔者,聞樂毅與燕新王有隙,欲連兵且留齊,南面而王齊。齊之所患,唯恐他將之來。」於是燕惠王固已疑樂毅,得齊反閒,乃使騎劫代將,而召樂毅。樂毅知燕惠王之不善代之,畏誅,遂西降趙。趙封樂毅於觀津,號曰望諸君。尊寵樂毅以警動於燕、齊。 齊田單後與騎劫戰,果設詐誑燕軍,遂破騎劫於即墨下,而轉戰逐燕,北至河上,盡復得齊城,而迎襄王於莒,入於臨菑。 燕惠王後悔使騎劫代樂毅,以故破軍亡將失齊;又怨樂毅之降趙,恐趙用樂毅而乘燕之獘以伐燕。燕惠王乃使人讓樂毅,且謝之曰:「先王舉國而委將軍,將軍為燕破齊,報先王之讎,天下莫不震動,寡人豈敢一日而忘將軍之功哉!會先王棄群臣,寡人新即位,左右誤寡人。寡人之使騎劫代將軍,為將軍久暴露於外,故召將軍且休,計事。將軍過聽,以與寡人有隙,遂捐燕歸趙。將軍自為計則可矣,而亦何以報先王之所以遇將軍之意乎?」樂毅報遺燕惠王書曰: 臣不佞,不能奉承王命,以順左右之心,恐傷先王之明,有害足下之義,故遁逃走趙。今足下使人數之以罪,臣恐侍御者不察先王之所以畜倖臣之理,又不白臣之所以事先王之心,故敢以書對。 臣聞賢聖之君,功立而不廢,故著於春秋;蚤知之士,名成而不毀,故稱於後世。若先王之報怨雪恥,夷萬乘之彊國,收八百歲之蓄積,及至棄群臣之日,餘教未衰,執政任事之臣,脩法令,慎庶孽,施及乎萌隸,皆可以教後世。 於是燕王復以樂毅子樂閒為昌國君;而樂毅往來復通燕,燕、趙以為客卿。樂毅卒於趙。 樂閒居燕三十餘年,燕王喜用其相栗腹之計,欲攻趙,而問昌國君樂閒。樂閒曰:「趙,四戰之國也,其民習兵,伐之不可。」燕王不聽,遂伐趙。趙使廉頗擊之,大破栗腹之軍於鄗,禽栗腹、樂乘。樂乘者,樂閒之宗也。於是樂閒奔趙,趙遂圍燕。燕重割地以與趙和,趙乃解而去。 燕王恨不用樂閒,樂閒既在趙,乃遺樂閒書曰:「紂之時,箕子不用,犯諫不怠,以冀其聽;商容不達,身祇辱焉,以冀其變。及民志不入,獄囚自出,然後二子退隱。故紂負桀暴之累,二子不失忠聖之名。何者?其憂患之盡矣。今寡人雖愚,不若紂之暴也;燕民雖亂,不若殷民之甚也。室有語,不相盡,以告鄰裡。二者,寡人不為君取也。」 樂閒、樂乘怨燕不聽其計,二人卒留趙。趙封樂乘為武襄君。 其明年,樂乘、廉頗為趙圍燕,燕重禮以和,乃解。後五歲,趙孝成王卒。襄王使樂乘代廉頗。廉頗攻樂乘,樂乘走,廉頗亡入魏。其後十六年而秦滅趙。 其後二十餘年,高帝過趙,問:「樂毅有後世乎?」對曰:「有樂叔。」高帝封之樂卿,號曰華成君。華成君,樂毅之孫也。而樂氏之族有樂瑕公、樂臣公,趙且為秦所滅,亡之齊高密。樂臣公善修黃帝、老子之言,顯聞於齊,稱賢師。 太史公曰:始齊之蒯通及主父偃讀樂毅之報燕王書,未嘗不廢書而泣也。樂臣公學黃帝、老子,其本師號曰河上丈人,不知其所出。河上丈人教安期生,安期生教毛翕公,毛翕公教樂瑕公,樂瑕公教樂臣公,樂臣公教蓋公。蓋公教於齊高密、膠西,為曹相國師。 :索隱述贊昌國忠讜,人臣所無。連兵五國,濟西為墟。燕王受閒,空聞報書。義士慷慨,明君軾閭。閒、乘繼將,芳規不渝。
史記/卷081
../__TOC__ ==藺相如==   廉頗者,趙之良將也。趙惠文王十六年,廉頗為趙將伐齊,大破之,取陽晉,拜為上卿,以勇氣聞-{於}-諸侯。藺相如者,趙人也,為趙宦者令繆賢-{舍}-人。   趙惠文王時,得楚和氏璧。秦昭王聞之,使人遺趙王書,原以十五城請易璧。趙王與大將軍廉頗諸大臣謀:欲予秦,秦城恐不可得,徒見欺;欲勿予,即患秦兵之來。計未定,求人可使報秦者,未得。宦者令繆賢曰:「臣-{舍}-人藺相如可使。」王問:「何以知之?」對曰:「臣嘗有罪,竊計欲亡走燕,臣-{舍}-人相如止臣,曰:『君何以知燕王?』臣語曰:『臣嘗從大王與燕王會境上,燕王私握臣手,曰「原結友」。以此知之,故欲往。』相如謂臣曰:『夫趙彊而燕弱,而君幸-{於}-趙王,故燕王欲結-{於}-君。今君乃亡趙走燕,燕畏趙,其勢必不敢留君,而束君歸趙矣。君不如肉袒伏斧質請罪,則幸得脫矣。』臣從其計,大王亦幸赦臣。臣竊以為其人勇士,有智謀,宜可使。」-{於}-是王召見,問藺相如曰:「秦王以十五城請易寡人之璧,可予不?」相如曰:「秦彊而趙弱,不可不許。」王曰:「取吾璧,不予我城,奈何?」相如曰:「秦以城求璧而趙不許,-{曲}-在趙。趙予璧而秦不予趙城,-{曲}-在秦。均之二策,-{甯}-許以負秦-{曲}-。」王曰:「誰可使者?」相如曰:「王必無人,臣願奉璧往使。城入趙而璧留秦;城不入,臣請完璧歸趙。」趙王-{於}-是遂遣相如奉璧西入秦。   秦王坐章-{臺}-見相如,相如奉璧奏秦王。秦王大喜,傳以示美人及左右,左右皆呼萬歳。相如視秦王無意償趙城,乃前曰:「璧有瑕,請指示王。」王授璧,相如因持璧卻立,倚柱,怒-{髮}-上-{沖}-冠,謂秦王曰:「大王欲得璧,使人-{發}-書至趙王,趙王悉召群臣議,皆曰『秦貪,負其彊,以空言求璧,償城恐不可得』。議不欲予秦璧。臣以為布衣之交尚不相欺,況大國乎!且以一璧之故逆彊秦之驩,不可。-{於}-是趙王乃齋戒五日,使臣奉璧,拜送書-{於}-庭。何者?嚴大國之威以脩敬也。今臣至,大王見臣列觀,禮節甚倨;得璧,傳之美人,以戲弄臣。臣觀大王無意償趙王城邑,故臣-{復}-取璧。大王必欲急臣,臣頭今與璧倶碎-{於}-柱矣!」相如持其璧睨柱,欲以撃柱。秦王恐其破璧,乃辭謝固請,召有司案圖,指從此以往十五都予趙。相如度秦王特以詐詳為予趙城,實不可得,乃謂秦王曰:「和氏璧,天下所共傳寶也,趙王恐,不敢不獻。趙王送璧時,齋戒五日,今大王亦宜齋戒五日,設九賓-{於}-廷,臣乃敢上璧。」秦王度之,終不可彊奪,遂許齋五日,-{舍}-相如廣成傳。相如度秦王雖齋,決負約不償城,乃使其從者衣褐,懷其璧,從徑道亡,歸璧-{於}-趙。   秦王齋五日-{後}-,乃設九賓禮-{於}-廷,引趙使者藺相如。相如至,謂秦王曰:「秦自繆公以來二十-{餘}-君,未嘗有堅明約束者也。臣誠恐見欺-{於}-王而負趙,故令人持璧歸,間至趙矣。且秦彊而趙弱,大王遣一介之使至趙,趙立奉璧來。今以秦之彊而先割十五都予趙,趙豈敢留璧而得罪-{於}-大王乎?臣知欺大王之罪當誅,臣請就湯鑊,唯大王與群臣孰計議之。」秦王與群臣相視而嘻。左右或欲引相如去,秦王因曰:「今殺相如,終不能得璧也,而絶秦趙之驩,不如因而厚遇之,使歸趙,趙王豈以一璧之故欺秦邪!」卒廷見相如,畢禮而歸之。   相如既歸,趙王以為賢大夫使不辱-{於}-諸侯,拜相如為上大夫。秦亦不以城予趙,趙亦終不予秦璧。   其-{後}-秦伐趙,拔石城。明年,-{復}-攻趙,殺二萬人。   秦王使使者告趙王,欲與王為好會-{於}-西河外澠池。趙王畏秦,欲毋行。廉頗、藺相如計曰:「王不行,示趙弱且怯也。」趙王遂行,相如從。廉頗送至境,與王訣曰:「王行,度道-{裡}-會遇之禮畢,還,不過三十日。三十日不還,則請立太子為王。以絶秦望。」王許之,遂與秦王會澠池。秦王飲酒酣,曰:「寡人竊聞趙王好音,請奏瑟。」趙王鼓瑟。秦-{禦}-史前書曰「某年月日,秦王與趙王會飲,令趙王鼓瑟」。藺相如前曰:「趙王竊聞秦王善為秦聲,請奏盆鮓秦王,以相娯樂。」秦王怒,不許。-{於}-是相如前進鮓,因跪請秦王。秦王不肯撃鮓。相如曰:「五歩之內,相如請得以頸血濺大王矣!」左右欲刃相如,相如張目叱之,左右皆靡。-{於}-是秦王不懌,為一撃鮓。相如顧召趙-{禦}-史書曰「某年月日,秦王為趙王撃鮓」。秦之群臣曰:「請以趙十五城為秦王壽」。藺相如亦曰:「請以秦之-{鹹}-陽為趙王壽。」秦王竟酒,終不能加勝-{於}-趙。趙亦盛設兵以待秦,秦不敢動。   既罷歸國,以相如功大,拜為上卿,位在廉頗之右。廉頗曰:「我為趙將,有攻城野戰之大功,而藺相如徒以口舌為勞,而位居我上,且相如素賤人,吾羞,不忍為之下。」宣言曰:「我見相如,必辱之。」相如聞,不肯與會。相如毎朝時,常稱病,不欲與廉頗爭列。已而相如出,望見廉頗,相如引車避匿。-{於}-是-{舍}-人相與諫曰:「臣所以去親戚而事君者,徒慕君之髙義也。今君與廉頗同列,廉君宣惡言而君畏匿之,恐懼殊甚,且庸人尚羞之,況-{於}-將相乎!臣等不肖,請辭去。」藺相如固止之,曰:「公之視廉將軍孰與秦王?」曰:「不若也。」相如曰:「夫以秦王之威,而相如廷叱之,辱其群臣,相如雖駑,獨畏廉將軍哉?顧吾念之,彊秦之所以不敢加兵-{於}-趙者,徒以吾兩人在也。今兩虎共-{鬥}-,其勢不倶生。吾所以為此者,以先國家之急而-{後}-私讎也。」廉頗聞之,肉袒負荊,因賓客至藺相如門謝罪。曰:「鄙賤之人,不知將軍寬之至此也。」卒相與驩,為刎頸之交。   是歳,廉頗東攻齊,破其一軍。居二年,廉頗-{復}-伐齊-{幾}-,拔之。-{後}-三年,廉頗攻魏之防陵、安陽,拔之。-{後}-四年,藺相如將而攻齊,至平邑而罷。其明年,趙奢破秦軍閼與下。 ===附 趙奢===   趙奢者,趙之田部吏也。收租稅而平原君家不肯出租,奢以法治之,殺平原君用事者九人。平原君怒,將殺奢。奢因説曰:「君-{於}-趙為貴公子,今縱君家而不奉公則法削,法削則國弱,國弱則諸侯加兵,諸侯加兵是無趙也,君安得有此富乎?以君之貴,奉公如法則上下平,上下平則國彊,國彊則趙固,而君為貴戚,豈輕-{於}-天下邪?」平原君以為賢,言之-{於}-王。王用之治國賦,國賦大平,民富而府庫實。   秦伐韓,軍-{於}-閼與。王召廉頗而問曰:「可救不?」對曰:「道遠險狹,難救。」又召樂乘而問焉,樂乘對如廉頗言。又召問趙奢,奢對曰:「其道遠險狹,譬之猶兩鼠-{鬥}--{於}-穴中,將勇者勝。」王乃令趙奢將,救之。   兵去邯鄲三十里,而令軍中曰:「有以軍事諫者死。」秦軍軍武安西,秦軍鼓譟勒兵,武安屋瓦盡振。軍中候有一人言急救武安,趙奢立斬之。堅壁,留二十八日不行,-{復}-益增壘。秦間來入,趙奢善食而遣之。間以報秦將,秦將大喜曰:「夫去國三十里而軍不行,乃增壘,閼與非趙地也。」趙奢既已遣秦間,巻甲而趨之,二日一夜至,今善射者去閼與五十-{裡}-而軍。軍壘成,秦人聞之,悉甲而至。軍士許暦請以軍事諫,趙奢曰:「內之。」許暦曰:「秦人不意趙師至此,其來氣盛,將軍必厚集其陣以待之。不然,必敗。」趙奢曰:「請受令。」許暦曰:「請就鈇質之誅。」趙奢曰:「胥-{後}-令邯鄲。」許暦-{復}-請諫,曰:「先據北山上者勝,-{後}-至者敗。」趙奢許諾,即-{發}-萬人趨之。秦兵-{後}-至,爭山不得上,趙奢縱兵撃之,大破秦軍。秦軍解而走,遂解閼與之圍而歸。   趙惠文王賜奢號為馬服君,以許暦為國尉。趙奢-{於}-是與廉頗、藺相如同位。   -{後}-四年,趙惠文王卒,子孝成王立。七年,秦與趙兵相距長平,時趙奢已死,而藺相如病篤,趙使廉頗將攻秦,秦數敗趙軍,趙軍固壁不戰。秦數挑戰,廉頗不肯。趙王信秦之間。秦之間言曰:「秦之所惡,獨畏馬服君趙奢之子趙括為將耳。」趙王因以括為將,代廉頗。藺相如曰:「王以名使括,若膠柱而鼓瑟耳。括徒能讀其父書傳,不知合變也。」趙王不-{聽}-,遂將之。 ====奢子 括====   趙括自少時學兵法,言兵事,以天下莫能當。嘗與其父奢言兵事,奢不能難,然不謂善。括母問奢其故,奢曰:「兵,死地也,而括易言之。使趙不將括即已,若必將之,破趙軍者必括也。」及括將行,其母上書言-{於}-王曰:「括不可使將。」王曰:「何以?」對曰:「始妾事其父,時為將,身所奉飯飲而進食者以十數,所友者以百數,大王及宗室所賞賜者盡以予軍吏士大夫,受命之日,不問家事。今括一旦為將,東向而朝,軍吏無敢仰視之者,王所賜金帛,歸藏-{於}-家,而日視便利田宅可買者買之。王以為何如其父?父子異心,原王勿遣。」王曰:「母置之,吾已決矣。」括母因曰:「王終遣之,即有如不稱,妾得無隨坐乎?」王許諾。   趙括既代廉頗,悉更約束,易置軍吏。秦將白起聞之,縱奇兵,詳敗走,而絶其糧道,分斷其軍為二,士卒離心。四十-{餘}-日,軍餓,趙括出鋭卒自博戰,秦軍射殺趙括。括軍敗,數十萬之眾遂降秦,秦悉阬之。趙前-{後}-所亡凡四十五萬。明年,秦兵遂圍邯鄲,歳-{餘}-,-{幾}-不得脫。賴楚、魏諸侯來救,乃得解邯鄲之圍。趙王亦以括母先言,竟不誅也。 ==廉頗==   自邯鄲圍解五年,而燕用栗腹之謀,曰「趙壯者盡-{於}-長平,其孤未壯」,舉兵撃趙。趙使廉頗將,撃,大破燕軍-{於}-鄗,殺栗腹,遂圍燕。燕割五城請和,乃-{聽}-之。趙以尉文封廉頗為信平君,為假相國。   廉頗之免長平歸也,失勢之時,故客盡去。及-{復}-用為將,客又-{復}-至。廉頗曰:「客退矣!」客曰:「籲!君何見之晩也?夫天下以市道交,君有勢,我則從君,君無勢則去,此固其理也,有何怨乎?」居六年,趙使廉頗伐魏之繁陽,拔之。   趙孝成王卒,子悼襄王立,使樂乘代廉頗。廉頗怒,攻樂乘,樂乘走。廉頗遂奔魏之大梁。其明年,趙乃以李牧為將而攻燕,拔武遂、方城。   廉頗居梁久之,魏不能信用。趙以數困-{於}-秦兵,趙王思-{復}-得廉頗,廉頗亦思-{復}-用-{於}-趙。趙王使使者視廉頗尚可用否。廉頗之仇郭開多與使者金,令毀之。趙使者既見廉頗,廉頗為之一飯-{鬥}-米,肉十斤,被甲上馬,以示尚可用。趙使還報王曰:「廉將軍雖老,尚善飯,然與臣坐,頃之三遺矢矣。」趙王以為老,遂不召。   楚聞廉頗在魏,陰使人迎之。廉頗一為楚將,無功,曰:「我思用趙人。」廉頗卒死-{於}-壽春。 ===附 李牧===   李牧者,趙之北邊良將也。常居代鴈門,備匈奴。以便宜置吏,市租皆輸入莫府,為士卒費。日撃數牛饗士,習射騎,謹烽火,多間諜,厚遇戰士。為約曰:「匈奴即入盜,急入收保,有敢捕虜者斬。」匈奴毎入,烽火謹,輒入收保,不敢戰。如是數歳,亦不亡失。然匈奴以李牧為怯,雖趙邊兵亦以為吾將怯。趙王讓李牧,李牧如故。趙王怒,召之,使他人代將。   歳-{餘}-,匈奴毎來,出戰。出戰,數不利,失亡多,邊不得田畜。-{復}-請李牧。牧杜門不出,固稱疾。趙王乃-{復}-彊起使將兵。牧曰:「王必用臣,臣如前,乃敢奉令。」王許之。   李牧至,如故約。匈奴數歳無所得。終以為怯。邊士日得賞賜而不用,皆原一戰。-{於}-是乃具選車得千三百乘,選騎得萬三千匹,百金之士五萬人,彀者十萬人,悉勒習戰。大縱畜牧,人民滿野。匈奴小入,詳北不勝,以數千人委之。單-{於}-聞之,大率眾來入。李牧多為奇陳,張左右翼撃之,大破殺匈奴十-{餘}-萬騎。滅襜襤,破東胡,降林胡,單-{於}-奔走。其-{後}-十-{餘}-歳,匈奴不敢近趙邊城。   趙悼襄王元年,廉頗既亡入魏,趙使李牧攻燕,拔武遂、方城。居二年,龐暖破燕軍,殺劇辛。-{後}-七年,秦破殺趙將扈輒-{於}-武遂,斬首十萬。趙乃以李牧為大將軍,撃秦軍-{於}-宜安,大破秦軍,走秦將桓齮。封李牧為武安君。居三年,秦攻番吾,李牧撃破秦軍,南距韓、魏。   趙王遷七年,秦使王翦攻趙,趙使李牧、司馬尚-{禦}-之。秦多與趙王寵臣郭開金,為反間,言李牧、司馬尚欲反。趙王乃使趙蔥及齊將顏聚代李牧。李牧不受命,趙使人微捕得李牧,斬之。廢司馬尚。-{後}-三月,王翦因急撃趙,大破殺趙蔥,虜趙王遷及其將顏聚,遂滅趙。 ==贊==   太史公曰:知死必勇,非死者難也,處死者難。方藺相如引璧睨柱,及叱秦王左右,勢不過誅,然士或怯懦而不敢-{發}-。相如一奮其氣,威信敵國,退而讓頗,名重太山,其處智勇,可謂兼之矣! ==索隱述贊==   淸梠凜凜,壯氣熊熊。各竭誠義,遞為雌雄。和璧聘返,澠池好通。負荊知懼,屈節推工。安邊定策,頗、牧之功。 Category:香港中學文憑考試指定文言篇章
史記三家註/卷082
../卷八十二 == 田單列傳第二十二 == 田單者,索隱單音丹。齊諸田疏屬也。湣王時,單為臨菑市掾,不見知。及燕使樂毅伐破齊,齊湣王出奔,已而保莒城。燕師長驅平齊,而田單走安平,令其宗人盡斷其車軸末而傅鐵籠。已而燕軍攻安平,城壞,齊人走,爭塗,以轊折車敗,為燕所虜,唯田單宗人以鐵籠故得脫,東保即墨。燕既盡降齊城,唯獨莒、即墨不下。燕軍聞齊王在莒,並兵攻之。淖齒既殺湣王於莒,因堅守,距燕軍,數年不下。燕引兵東圍即墨,即墨大夫出與戰,敗死。城中相與推田單,曰:「安平之戰,田單宗人以鐵籠得全,習兵。」立以為將軍,以即墨距燕。 頃之,燕昭王卒,惠王立,與樂毅有隙。田單聞之,乃縱反閒於燕,宣言曰:「齊王已死,城之不拔者二耳。樂毅畏誅而不敢歸,以伐齊為名,實欲連兵南面而王齊。齊人未附,故且緩攻即墨以待其事。齊人所懼,唯恐他將之來,即墨殘矣。」燕王以為然,使騎劫代樂毅。 樂毅因歸趙,燕人士卒忿。而田單乃令城中人食必祭其先祖於庭,飛鳥悉翔舞城中下食。燕人怪之。田單因宣言曰:「神來下教我。」乃令城中人曰:「當有神人為我師。」有一卒曰:「臣可以為師乎?」因反走。田單乃起,引還,東鄉坐,師事之。卒曰:「臣欺君,誠無能也。」田單曰:「子勿言也!」因師之。每出約束,必稱神師。乃宣言曰:「吾唯懼燕軍之劓所得齊卒,置之前行,正義胡郎反。與我戰,即墨敗矣。」燕人聞之,如其言。城中人見齊諸降者盡劓,皆怒,堅守,唯恐見得。單又縱反閒曰:「吾懼燕人掘吾城外冢墓,僇先人,可為寒心。」燕軍盡掘壟墓,燒死人。即墨人從城上望見,皆涕泣,俱欲出戰,怒自十倍。 田單知士卒之可用,乃身操版插,與士卒分功,妻妾編於行伍之閒,盡散飲食饗士。令甲卒皆伏,使老弱女子乘城,遣使約降於燕,燕軍皆呼萬歲。田單又收民金,得千溢,令即墨富豪遺燕將,曰:「即墨即降,願無虜掠吾族家妻妾,令安堵。」燕將大喜,許之。燕軍由此益懈。 田單乃收城中得千餘牛,為絳繒衣,畫以五彩龍文,束兵刃於其角,而灌脂束葦於尾,燒其端。鑿城數十穴,夜縱牛,壯士五千人隨其後。牛尾熱,怒而奔燕軍,燕軍夜大驚。牛尾炬火光明炫燿,燕軍視之皆龍文,所觸盡死傷。五千人因銜枚擊之,而城中鼓譟從之,老弱皆擊銅器為聲,聲動天地。燕軍大駭,敗走。齊人遂夷殺其將騎劫。燕軍擾亂奔走,齊人追亡逐北,所過城邑皆畔燕而歸田單,兵日益多,乘勝,燕日敗亡,卒至河上,而齊七十餘城皆復為齊。乃迎襄王於莒,入臨菑而聽政。 襄王封田單,號曰安平君。 太史公曰:兵以正合,以奇勝。善之者,出奇無窮。奇正還相生,如環之無端。夫始如處女,適人開戶;後如脫兔,適不及距:其田單之謂邪! 初,淖齒之殺湣王也,莒人求湣王子法章,得之太史嬓之家,為人灌園。嬓女憐而善遇之。後法章私以情告女,女遂與通。及莒人共立法章為齊王,以莒距燕,而太史氏女遂為後,所謂「君王后」也。 燕之初入齊,聞畫邑人王蠋賢,令軍中曰「環畫邑三十里無入」,以王蠋之故。已而使人謂蠋曰:「齊人多高子之義,吾以子為將,封子萬家。」蠋固謝。燕人曰:「子不聽,吾引三軍而屠畫邑。」王蠋曰:「忠臣不事二君,貞女不更二夫。齊王不聽吾諫,故退而耕於野。國既破亡,吾不能存;今又劫之以兵為君將,是助桀為暴也。與其生而無義,固不如烹!」遂經其頸於樹枝,自奮絕脰而死。齊亡大夫聞之,曰:「王蠋,布衣也,義不北面於燕,況在位食祿者乎!」乃相聚如莒,求諸子,立為襄王。 :索隱述贊軍法以正,實尚奇兵。斷軸自免,反閒先行。群鳥或眾,五牛揚旌。卒破騎劫,皆復齊城。襄王嗣位,乃封安平。
史記/卷083
../__TOC__ ==魯仲連== 魯仲連 魯仲連者,齊人也。好奇偉俶儻之畫策,而不肯仕宦任職,好持高節。遊於趙。 趙孝成王時,而秦王使白起破趙長平之軍前後四十餘萬,秦兵遂東圍邯鄲。趙王恐,諸侯之救兵莫敢擊秦軍。魏安釐王使將軍晉鄙救趙,畏秦,止於蕩陰不進。魏王使客將軍新垣衍閒入邯鄲,因平原君謂趙王曰:「秦所為急圍趙者,前與齊湣王爭彊為帝,已而復歸帝;今齊[湣王]已益弱,方今唯秦雄天下,此非必貪邯鄲,其意欲復求為帝。趙誠發使尊秦昭王為帝,秦必喜,罷兵去。」平原君猶預未有所決。 此時魯仲連適遊趙,會秦圍趙,聞魏將欲令趙尊秦為帝,乃見平原君曰:「事將柰何?」平原君曰:「勝也何敢言事!前亡四十萬之眾於外,今又內圍邯鄲而不能去。魏王使客將軍新垣衍令趙帝秦,今其人在是。勝也何敢言事!」魯仲連曰:「吾始以君為天下之賢公子也,吾乃今然後知君非天下之賢公子也。梁客新垣衍安在?吾請為君責而歸之。」平原君曰:「勝請為紹介而見之於先生。」平原君遂見新垣衍曰:「東國有魯仲連先生者,今其人在此,勝請為紹介,交之於將軍。」新垣衍曰:「吾聞魯仲連先生,齊國之高士也。衍人臣也,使事有職,吾不願見魯仲連先生。」平原君曰:「勝既已洩之矣。」新垣衍許諾。 魯連見新垣衍而無言。新垣衍曰:「吾視居此圍城之中者,皆有求於平原君者也;今吾觀先生之玉貌,非有求於平原君者也,曷為久居此圍城之中而不去?」魯仲連曰:「世以鮑焦為無從頌而死者,皆非也。眾人不知,則為一身。彼秦者,棄禮義而上首功之國也,權使其士,虜使其民。彼即肆然而為帝,過而為政於天下,則連有蹈東海而死耳,吾不忍為之民也。所為見將軍者,欲以助趙也。」 新垣衍曰:「先生助之將柰何?」魯連曰:「吾將使梁及燕助之,齊、楚則固助之矣。」新垣衍曰:「燕則吾請以從矣;若乃梁者,則吾乃梁人也,先生惡能使梁助之?」魯連曰:「梁未睹秦稱帝之害故耳。使梁睹秦稱帝之害,則必助趙矣。」 新垣衍曰:「秦稱帝之害何如?」魯連曰:「昔者齊威王嘗為仁義矣,率天下諸侯而朝周。周貧且微,諸侯莫朝,而齊獨朝之。居歲餘,周烈王崩,齊後往,周怒,赴於齊曰:『天崩地坼,天子下席。東藩之臣因齊後至,則斮。』齊威王勃然怒曰:『叱嗟,而母婢也!』卒為天下笑。故生則朝周,死則叱之,誠不忍其求也。彼天子固然,其無足怪。」 新垣衍曰:「先生獨不見夫僕乎?十人而從一人者,寧力不勝而智不若邪?畏之也。」魯仲連曰:「嗚呼!梁之比於秦若僕邪?」新垣衍曰:「然。」魯仲連曰:「吾將使秦王烹醢梁王。」新垣衍怏然不悅,曰:「噫嘻,亦太甚矣先生之言也!先生又惡能使秦王烹醢梁王?」魯仲連曰:「固也,吾將言之。昔者九侯、鄂侯、文王,紂之三公也。九侯有子而好,獻之於紂,紂以為惡,醢九侯。鄂侯爭之彊,辯之疾,故脯鄂侯。文王聞之,喟然而嘆,故拘之牖里之庫百日,欲令之死。曷為與人俱稱王,卒就脯醢之地?齊湣王之魯,夷維子為執策而從,謂魯人曰:『子將何以待吾君?』魯人曰:『吾將以十太牢待子之君。』夷維子曰:『子安取禮而來[待]吾君?彼吾君者,天子也。天子巡狩,諸侯闢舍,納筦籥,攝衽抱機,視膳於堂下,天子已食,乃退而聽朝也。』魯人投其籥,不果納。不得入於魯,將之薛,假途於鄒。當是時,鄒君死,湣王欲入弔,夷維子謂鄒之孤曰:『天子弔,主人必將倍殯棺,設北面於南方,然後天子南面弔也。』鄒之群臣曰:『必若此,吾將伏劍而死。』固不敢入於鄒。鄒、魯之臣,生則不得事養,死則不得賻襚,然且欲行天子之禮於鄒、魯,鄒、魯之臣不果納。今秦萬乘之國也,梁亦萬乘之國也。俱據萬乘之國,各有稱王之名,睹其一戰而勝,欲從而帝之,是使三晉之大臣不如鄒、魯之僕妾也。且秦無已而帝,則且變易諸侯之大臣。彼將奪其所不肖而與其所賢,奪其所憎而與其所愛。彼又將使其子女讒妾為諸侯妃姬。處梁之宮。梁王安得晏然而已乎?而將軍又何以得故寵乎?」 於是新垣衍起,再拜謝曰:「始以先生為庸人,吾乃今日知先生為天下之士也。吾請出,不敢復言帝秦。」秦將聞之,為卻軍五十里。適會魏公子無忌奪晉鄙軍以救趙,擊秦軍,秦軍遂引而去。 於是平原君欲封魯連,魯連辭讓(使)者三,終不肯受。平原君乃置酒,酒酣起前,以千金為魯連壽。魯連笑曰:「所貴於天下之士者,為人排患釋難解紛亂而無取也。即有取者,是商賈之事也,而連不忍為也。」遂辭平原君而去,終身不復見。 其後二十餘年,燕將攻下聊城,聊城人或讒之燕,燕將懼誅,因保守聊城,不敢歸。齊田單攻聊城歲餘,士卒多死而聊城不下。魯連乃為書,約之矢以射城中,遺燕將。書曰: :吾聞之,智者不倍時而棄利,勇士不死而滅名,忠臣不先身而後君。今公行一朝之忿,不顧燕王之無臣,非忠也;殺身亡聊城,而威不信於齊,非勇也;功敗名滅,後世無稱焉,非智也。三者世主不臣,說士不載,故智者不再計,勇士不怯死。今死生榮辱,貴賤尊卑,此時不再至,願公詳計而無與俗同。 :且楚攻齊之南陽,魏攻平陸,而齊無南面之心,以為亡南陽之害小,不如得濟北之利大,故定計審處之。今秦人下兵,魏不敢東面;衡秦之勢成,楚國之形危;齊棄南陽,斷右壤,定濟北,計猶且為之也。且夫齊之必決於聊城,公勿再計。今楚魏交退於齊,而燕救不至。以全齊之兵,無天下之規,與聊城共據期年之敝,則臣見公之不能得也。且燕國大亂,君臣失計,上下迷惑,栗腹以十萬之眾五折於外,以萬乘之國被圍於趙,壤削主困,為天下僇笑。國敝而禍多,民無所歸心。今公又以敝聊之民距全齊之兵,是墨翟之守也。食人炊骨,士無反外之心,是孫臏之兵也。能見於天下。雖然,為公計者,不如全車甲以報於燕。車甲全而歸燕,燕王必喜;身全而歸於國,士民如見父母,交遊攘臂而議於世,功業可明。上輔孤主以制群臣,下養百姓以資說士,矯國更俗,功名可立也。亡意亦捐燕棄世,東遊於齊乎?裂地定封,富比乎陶、衛,世世稱孤,與齊久存,又一計也。此兩計者,顯名厚實也,願公詳計而審處一焉。 :且吾聞之,規小睗者不能成榮名,惡小恥者不能立大功。昔者管夷吾射桓公中其鉤,篡也;遺公子糾不能死,怯也;束縛桎梏,辱也。若此三行者,世主不臣而鄉裡不通。鄉使管子幽囚而不出,身死而不反於齊,則亦名不免為辱人賤行矣。臧獲且羞與之同名矣,況世俗乎!故管子不恥身在縲紲之中而恥天下之不治,不恥不死公子糾而恥威之不信於諸侯,故兼三行之過而為五霸首,名高天下而光燭鄰國。曹子為魯將,三戰三北,而亡地五百里。鄉使曹子計不反顧,議不還踵,刎頸而死,則亦名不免為敗軍禽將矣。曹子棄三北之恥,而退與魯君計。桓公朝天下,會諸侯,曹子以一劍之任,枝桓公之心於壇坫之上,顏色不變,辭氣不悖,三戰之所亡一朝而復之,天下震動,諸侯驚駭,威加吳、越。若此二士者,非不能成小廉而行小睗也,以為殺身亡軀,絕世滅後,功名不立,非智也。故去感忿之怨,立終身之名;棄忿悁之節,定累世之功。是以業與三王爭流,而名與天壤相獘也。願公擇一而行之。 燕將見魯連書,泣三日,猶豫不能自決。欲歸燕,已有隙,恐誅;欲降齊,所殺虜於齊甚眾,恐已降而後見辱。喟然嘆曰:「與人刃我,寧自刃。」乃自殺。聊城亂,田單遂屠聊城。歸而言魯連,欲爵之。魯連逃隱於海上,曰:「吾與富貴而詘於人,寧貧賤而輕世肆志焉。」 ==鄒陽== 鄒陽 鄒陽者,齊人也。遊於梁,與故吳人莊忌夫子、淮陰枚生之徒交。上書而介於羊勝、公孫詭之閒。勝等嫉鄒陽,惡之梁孝王。孝王怒,下之吏,將欲殺之。鄒陽客遊,以讒見禽,恐死而負累,乃從獄中上書曰: :臣聞忠無不報,信不見疑,臣常以為然,徒虛語耳。昔者荊軻慕燕丹之義,白虹貫日,太子畏之;衛先生為秦畫長平之事,太白蝕昴,而昭王疑之。夫精變天地而信不喻兩主,豈不哀哉!今臣盡忠竭誠,畢議願知,左右不明,卒從吏訊,為世所疑,是使荊軻、衛先生復起,而燕、秦不悟也。願大王孰察之。 :昔卞和獻寶,楚王刖之;李斯竭忠,胡亥極刑。是以箕子詳狂,接輿辟世,恐遭此患也。願大王孰察卞和、李斯之意,而後楚王、胡亥之聽,無使臣為箕子、接輿所笑。臣聞比干剖心,子胥鴟夷,臣始不信,乃今知之。願大王孰察,少加憐焉。 :諺曰:「有白頭如新,傾蓋如故。」何則?知與不知也。故昔樊於期逃秦之燕,藉荊軻首以奉丹之事;王奢去齊之魏,臨城自剄以卻齊而存魏。夫王奢、樊於期非新於齊、秦而故於燕、魏也,所以去二國死兩君者,行合於志而慕義無窮也。是以蘇秦不信於天下,而為燕尾生;白圭戰亡六城,為魏取中山。何則?誠有以相知也。蘇秦相燕,燕人惡之於王,王按劍而怒,食以駃騠;白圭顯於中山,中山人惡之魏文侯,文侯投之以夜光之璧。何則?兩主二臣,剖心坼肝相信,豈移於浮辭哉! :故女無美惡,入宮見妒;士無賢不肖,入朝見嫉。昔者司馬喜髕腳於宋,卒相中山;範睢摺脅折齒於魏,卒為應侯。此二人者,皆信必然之畫,捐朋黨之私,挾孤獨之位,故不能自免於嫉妒之人也。是以申徒狄自沈於河,徐衍負石入海。不容於世,義不茍取,比周於朝,以移主上之心。故百里奚乞食於路,繆公委之以政;甯戚飯牛車下,而桓公任之以國。此二人者,豈借宦於朝,假譽於左右,然後二主用之哉?感於心,合於行,親於膠漆,昆弟不能離,豈惑於眾口哉?故偏聽生姦,獨任成亂。昔者魯聽季孫之說而逐孔子,宋信子罕之計而囚墨翟。夫以孔、墨之辯,不能自免於讒諛,而二國以危。何則?眾口鑠金,積毀銷骨也。是以秦用戎人由余而霸中國,齊用越人蒙而彊威、宣。此二國,豈拘於俗,牽於世,系阿偏之辭哉?公聽並觀,垂名當世。故意合則胡越為昆弟,由余、越人蒙是矣;不合,則骨肉出逐不收,朱、象、管、蔡是矣。今人主誠能用齊、秦之義,後宋、魯之聽,則五伯不足稱,三王易為也。 :是以聖王覺寤,捐子之之心,而能不說於田常之賢;封比干之後,修孕婦之墓,故功業復就於天下。何則?欲善無厭也。夫晉文公親其讎,彊霸諸侯;齊桓公用其仇,而一匡天下。何則,慈仁慇勤,誠加於心,不可以虛辭借也。 :至夫秦用商鞅之法,東弱韓、魏,兵彊天下,而卒車裂之;越用大夫種之謀,禽勁吳,霸中國,而卒誅其身。是以孫叔敖三去相而不悔,於陵子仲辭三公為人灌園。今人主誠能去驕傲之心,懷可報之意,披心腹,見情素,墮肝膽,施德厚,終與之窮達,無愛於士,則桀之狗可使吠堯,而蹠之客可使刺由;況因萬乘之權,假聖王之資乎?然則荊軻之湛七族,要離之燒妻子,豈足道哉! :臣聞明月之珠,夜光之璧,以闇投人於道路,人無不按劍相眄者。何則?無因而至前也。蟠木根柢,輪囷離詭,而為萬乘器者。何則?以左右先為之容也。故無因至前,雖出隨侯之珠,夜光之璧,猶結怨而不見德。故有人先談,則以枯木朽株樹功而不忘。今夫天下布衣窮居之士,身在貧賤,雖蒙堯、舜之術,挾伊、管之辯,懷龍逢、比干之意,欲盡忠當世之君,而素無根柢之容,雖竭精思,欲開忠信,輔人主之治,則人主必有按劍相眄之跡,是使布衣不得為枯木朽株之資也。 :是以聖王制世御俗,獨化於陶鈞之上,而不牽於卑亂之語,不奪於眾多之口。故秦皇帝任中庶子蒙嘉之言,以信荊軻之說,而匕首竊發;周文王獵涇、渭,載呂尚而歸,以王天下。故秦信左右而殺,周用烏集而王。何則?以其能越攣拘之語,馳域外之議,獨觀於昭曠之道也。 :今人主沈於諂諛之辭,牽於帷裳之制,使不羈之士與牛驥同皂,此鮑焦所以忿於世而不留富貴之樂也。 :臣聞盛飾入朝者不以利汙義,砥厲名號者不以欲傷行,故縣名勝母而曾子不入,邑號朝歌而墨子回車。今欲使天下寥廓之士,攝於威重之權,主於位勢之貴,故回面汙行以事諂諛之人而求親近於左右,則士伏死堀穴巖(巖)[藪]之中耳,安肯有盡忠信而趨闕下者哉! 書奏梁孝王,孝王使人出之,卒為上客。 ==評論== 太史公曰:魯連其指意雖不合大義,然餘多其在布衣之位,蕩然肆志,不詘於諸侯,談說於當世,折卿相之權。鄒陽辭雖不遜,然其比物連類,有足悲者,亦可謂抗直不橈矣,吾是以附之列傳焉。 【索隱述贊】魯連達士,高才遠致。釋難解紛,辭祿肆志。齊將挫辯,燕軍沮氣。鄒子遇讒,見詆獄吏。慷慨獻說,時王所器。
史記/卷084
../ __FORCETOC__ ==屈原== 屈原 屈原者,名平,楚之同姓也。為楚懷王左徒。博聞彊志,明於治亂,嫻於辭令。入則與王圖議國事,以出號令;出則接遇賓客,應對諸侯。王甚任之。 上官大夫與之同列,爭寵而心害其能。懷王使屈原造為憲令,屈平屬草槁未定。上官大夫見而欲奪之,屈平不與。因讒之曰:「王使屈平為令,眾莫不知,每一令出,平伐其功,(曰)以為『非我莫能為』也。」王怒而疏屈平。 屈平疾王聽之不聰也,讒諂之蔽明也,邪曲之害公也,方正之不容也,故憂愁幽思而作《離騷》。離騷者,猶離憂也。夫天者,人之始也;父母者,人之本也。人窮則反本,故勞苦倦極,未嘗不呼天也;疾痛慘怛,未嘗不呼父母也。屈平正道直行,竭忠盡智以事其君,讒人間之,可謂窮矣。信而見疑,忠而被謗,能無怨乎?屈平之作《離騷》,蓋自怨生也。《國風》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誹而不亂。若《離騷》者,可謂兼之矣。上稱帝嚳,下道齊桓,中述湯武,以刺世事。明道德之廣崇,治亂之條貫,靡不畢見。其文約,其辭微,其志絜,其行廉。其稱文小而其指極大,舉類邇而見義遠。其志絜,故其稱物芳;其行廉,故死而不容自疏。濯淖汙泥之中,蟬蛻於濁穢,以浮游塵埃之外,不獲世之滋垢,皭然泥而不滓者也。推此志也,雖與日月爭光可也。 屈平既絀,其後秦欲伐齊。齊與楚從親,惠王患之。乃令張儀詳去秦,厚幣委質事楚,曰:「秦甚憎齊,齊與楚從親。楚誠能絕齊,秦願獻商、於之地六百里。」楚懷王貪而信張儀,遂絕齊,使使如秦受地。張儀詐之曰:「儀與王約六里,不聞六百里。」楚使怒去,歸告懷王。懷王怒,大興師伐秦。秦發兵擊之,大破楚師於丹、淅,斬首八萬,虜楚將屈丐,遂取楚之漢中地。懷王乃悉發國中兵以深入擊秦,戰於藍田。魏聞之,襲楚至鄧。楚兵懼,自秦歸。而齊竟怒不救楚,楚大困。 明年,秦割漢中地與楚以和。楚王曰:「不願得地,願得張儀而甘心焉。」張儀聞,乃曰:「以一儀而當漢中地,臣請往如楚。」如楚,又因厚幣用事者臣靳尚,而設詭辯於懷王之寵姬鄭袖。懷王竟聽鄭袖,復釋去張儀。是時屈平既疏,不復在位,使於齊,顧反,諫懷王曰:「何不殺張儀?」懷王悔,追張儀不及。 其後諸侯共擊楚,大破之,殺其將唐眛。 時秦昭王與楚婚,欲與懷王會。懷王欲行,屈平曰:「秦虎狼之國,不可信,不如毋行。」懷王稚子子蘭勸王行:「奈何絕秦歡?」懷王卒行。入武關,秦伏兵絕其後,因留懷王,以求割地。懷王怒,不聽。亡走趙,趙不內納。復之秦,竟死於秦而歸葬。 長子頃襄王立,以其弟子蘭為令尹。楚人既咎子蘭以勸懷王入秦而不反也。 屈平既嫉之,雖放流,睠顧楚國,繫心懷王,不忘欲反,冀幸君之一悟,俗之一改也。其存君興國而欲反覆之,一篇之中三致志焉。然終無可奈何,故不可以反,卒以此見懷王之終不悟也。人君無愚智賢不肖,莫不欲求忠以自為,舉賢以自佐,然亡國破家相隨屬,而聖君治國累世而不見者,其所謂忠者不忠,而所謂賢者不賢也。懷王以不知忠臣之分,故內惑於鄭袖,外欺於張儀,疏屈平而信上官大夫、令尹子蘭。兵挫地削,亡其六郡,身客死於秦,為天下笑。此不知人之禍也。《易》曰:「井洩不食,為我心惻,可以汲。王明,並受其福。」王之不明,豈足福哉? 令尹子蘭聞之大怒,卒使上官大夫短屈原於頃襄王,頃襄王怒而遷之。 屈原至於江濱,被髪行吟澤畔。顏色憔悴,形容枯槁。漁父見而問之曰:「子非三閭大夫歟?何故而至此?」屈原曰:「舉世混濁而我獨清,眾人皆醉而我獨醒,是以見放。」漁父曰:「夫聖人者,不凝滯於物而能與世推移。舉世混濁,何不隨其流而揚其波?眾人皆醉,何不餔其糟而啜其醨?何故懷瑾握瑜而自令見放為?」屈原曰:「吾聞之,新沐者必彈冠,新浴者必振衣,人又誰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寧赴常流而葬乎江魚腹中耳,又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溫蠖乎?」 乃作《懷沙》之賦。其辭曰: 「陶陶孟夏兮,草木莽莽。傷懷永哀兮,汩徂南土。眴兮窈窈,孔靜幽墨。冤結紆軫兮,離愍之長鞠;撫情效志兮,俛詘以自抑。 刓方以為圜兮,常度未替;易初本由兮,君子所鄙。章畫職墨兮,前度未改;內直質重兮,大人所盛。巧匠不斲兮,孰察其揆正?玄文幽處兮,矇謂之不章;離婁微睇兮,瞽以為無明。變白而為黑兮,倒上以為下。鳳皇在笯兮,雞雉翔舞。同糅玉石兮,一而相量。夫黨人之鄙妒兮,羌不知吾所臧。 任過載盛兮,陷滯而不濟;懷瑾握瑜兮,窮不得餘所示。邑犬群吠兮,吠所怪也;誹駿疑桀兮,固庸態也。文質疏內兮,眾不知吾之異採;材樸委積兮,莫知餘之所有。重仁襲義兮,謹厚以為豐;重華不可牾兮,孰知餘之從容!迸固有不併兮,豈知其故也?湯禹久遠兮,邈不可慕也。懲違改忿兮,抑心而自彊;離湣而不遷兮,願志之有象。進路北次兮,日昧昧其將暮;含憂虞哀兮,限之以大故。 亂曰:浩浩沅、湘兮,分流汨兮。修路幽拂兮,道遠忽兮。曾唫恆悲兮,永嘆慨兮。世既莫吾知兮,人心不可謂兮。懷情抱質兮,獨無匹兮。伯樂既歿兮,驥將焉程兮?人生稟命兮,各有所錯兮。定心廣志,餘何畏懼兮?曾傷爰哀,永嘆喟兮。世溷不吾知,心不可謂兮。知死不可讓兮,願勿愛兮。明以告君子兮,吾將以為類兮。」 於是懷石遂自(投)[沈]汨羅以死。 屈原既死之後,楚有宋玉、唐勒、景差之徒者,皆好辭而以賦見稱;然皆祖屈原之從容辭令,終莫敢直諫。其後楚日以削,數十年竟為秦所滅。 自屈原沈汨羅後百有餘年,漢有賈生,為長沙王太傅,過湘水,投書以弔屈原。 ==賈誼== 賈誼 賈生名誼,雒陽人也。年十八,以能誦詩屬書聞於郡中。吳廷尉為河南守,聞其秀才,召置門下,甚幸愛。孝文皇帝初立,聞河南守吳公治平為天下第一,故與李斯同邑而常學事焉,乃徵為廷尉。廷尉乃言賈生年少,頗通諸子百家之書。文帝召以為博士。 是時賈生年二十餘,最為少。每詔令議下,諸老先生不能言,賈生盡為之對,人人各如其意所欲出。諸生於是乃以為能,不及也。孝文帝說之,超遷,一歲中至太中大夫。 賈生以為漢興至孝文二十餘年,天下和洽,而固當改正朔,易服色,法制度,定官名,興禮樂,乃悉草具其事儀法,色尚黃,數用五,為官名,悉更秦之法。孝文帝初即位,謙讓未遑也。諸律令所更定,及列侯悉就國,其說皆自賈生發之。於是天子議以為賈生任公卿之位。絳、灌、東陽侯、馮敬之屬盡害之,乃短賈生曰:「雒陽之人,年少初學,專欲擅權,紛亂諸事。」於是天子後亦疏之,不用其議,乃以賈生為長沙王太傅。 賈生既辭往行,聞長沙卑溼,自以壽不得長,又以適去,意不自得。及渡湘水,為賦以弔屈原。其辭曰: 共承嘉惠兮,俟罪長沙。側聞屈原兮,自沈汨羅。造託湘流兮,敬弔先生。遭世罔極兮,乃隕厥身。嗚呼哀哉,逢時不祥!鸞鳳伏竄兮,鴟梟翺翔:闒茸尊顯兮,讒諛得志;賢聖逆曳兮,方正倒植。世謂伯夷貪兮,謂盜跖廉;莫邪為頓兮,鉛刀為銛。于嗟嚜嚜兮,生之無故!斡棄周鼎兮寶康瓠,騰駕罷牛兮驂蹇驢,驥垂兩耳兮服鹽車。章甫薦屨兮,漸不可久;嗟苦先生兮,獨離此咎! 訊曰:已矣,國其莫我知,獨堙鬱兮其誰語?鳳漂漂其高遰兮,夫固自縮而遠去。襲九淵之神龍兮,沕深潛以自珍。彌融爚以隱處兮,夫豈從螘與蛭螾?所貴聖人之神德兮,遠濁世而自藏。使騏驥可得系羈兮,豈雲異夫犬羊!般紛紛其離此尤兮,亦夫子之辜也!瞝九州而相君兮,何必懷此都也?鳳皇翔於千仞之上兮,覽德惪而下之;見細德之險(微)[徵]兮,搖增翮逝而去之。彼尋常之汙瀆兮,豈能容吞舟之魚!橫江湖之鱣鱏兮,固將制於蟻螻。 賈生為長沙王太傅三年,有鴞飛入賈生舍,止於坐隅。楚人命鴞曰「服」。賈生既以適居長沙,長沙卑溼,自以為壽不得長,傷悼之,乃為賦以自廣。其辭曰: 單閼之歲兮,四月孟夏,庚子日施兮,服集予舍,止於坐隅,貌甚閒暇。異物來集兮,私怪其故,發書佔之兮,筴言其度。曰「野鳥入處兮,主人將去」。請問於服兮:「予去何之?吉乎告我,兇言其菑。淹數之度兮,語予其期。」服乃嘆息,舉首奮翼,口不能言,請對以意。 萬物變化兮,固無休息。斡流而遷兮,或推而還。形氣轉續兮,變化而嬗。沕穆無窮兮,胡可勝言!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憂喜聚門兮,吉凶同域。彼吳彊大兮,夫差以敗;越棲會稽兮,句踐霸世。斯遊遂成兮,卒被五刑;傅說胥靡兮,乃相武丁。夫禍之與福兮,何異糾纆。命不可說兮,孰知其極?水激則旱兮,矢激則遠。萬物回薄兮,振蕩相轉。雲蒸雨降兮,錯繆相紛。大專槃物兮,坱軋無垠。天不可與慮兮,道不可與謀。遲數有命兮,惡識其時? 且夫天地為鑪兮,造化為工;陰陽為炭兮,萬物為銅。合散訊息兮,安有常則;千變萬化兮,未始有極。忽然為人兮,何足控摶;化為異物兮,又何足患!小知自私兮,賤彼貴我;通人大觀兮,物無不可。貪夫徇財兮,烈士徇名;誇者死權兮,品庶馮生。述迫之徒兮,或趨西東;大人不曲兮,億變齊同。拘士系俗兮,攌如囚拘;至人遺物兮,獨與道俱。眾人或或兮,好惡積意;真人淡漠兮,獨與道息。釋知遺形兮,超然自喪;寥廓忽荒兮,與道翺翔。乘流則逝兮,得坻則止;縱軀委命兮,不私與己。其生若浮兮,其死若休;澹乎若深淵之靜,氾乎若不繫之舟。不以生故自寶兮,養空而浮;德人無累兮,知命不憂。細故遰葪兮,何足以疑! 後歲餘,賈生徵見。孝文帝方受釐,坐宣室。上因感鬼神事,而問鬼神之本。賈生因具道所以然之狀。至夜半,文帝前席。既罷,曰:「吾久不見賈生,自以為過之,今不及也。」居頃之,拜賈生為梁懷王太傅。梁懷王,文帝之少子,愛,而好書,故令賈生傅之。 文帝復封淮南厲王子四人皆為列侯。賈生諫,以為患之興自此起矣。賈生數上疏,言諸侯或連數郡,非古之制,可稍削之。文帝不聽。 居數年,懷王騎,墮馬而死,無後。賈生自傷為傅無狀,哭泣歲餘,亦死。賈生之死時年三十三矣。及孝文崩,孝武皇帝立,舉賈生之孫二人至郡守,而賈嘉最好學,世其家,與餘通書。至孝昭時,列為九卿。 ==評論== 太史公曰:餘讀離騷、天問、招魂、哀郢,悲其志。適長沙,觀屈原所自沈淵,未嘗不垂涕,想見其為人。及見賈生弔之,又怪屈原以彼其材,遊諸侯,何國不容,而自令若是。讀服烏賦,同死生,輕去就,又爽然自失矣。 【索隱述贊】屈平行正,以事懷王。瑾瑜比潔,日月爭光。忠而見放,讒者益章。賦騷見志,懷沙自傷。百年之後,空悲弔湘。
史記/卷085
../ __FORCETOC__ ==呂不韋== 呂不韋 呂不韋者,陽翟大賈人也。往來販賤賣貴,家累千金。 秦昭王四十年,太子死。其四十二年,以其次子安國君為太子。安國君有子二十餘人。安國君有所甚愛姬,立以為正夫人,號曰華陽夫人。華陽夫人無子。安國君中男名子楚,子楚母曰夏姬,毋愛。子楚為秦質子於趙。秦數攻趙,趙不甚禮子楚。 子楚,秦諸庶孽孫,質於諸侯,車乘進用不饒,居處困,不得意。呂不韋賈邯鄲,見而憐之,曰「此奇貨可居」。乃往見子楚,說曰:「吾能大子之門。」子楚笑曰:「且自大君之門,而乃大吾門!」呂不韋曰:「子不知也,吾門待子門而大。」子楚心知所謂,乃引與坐,深語。呂不韋曰:「秦王老矣,安國君得為太子。竊聞安國君愛幸華陽夫人,華陽夫人無子,能立適嗣者獨華陽夫人耳。今子兄弟二十餘人,子又居中,不甚見幸,久質諸侯。即大王薨,安國君立為王,則子毋幾得與長子及諸子旦暮在前者爭為太子矣。」子楚曰:「然。為之柰何?」呂不韋曰:「子貧,客於此,非有以奉獻於親及結賓客也。不韋雖貧,請以千金為子西遊,事安國君及華陽夫人,立子為適嗣。」子楚乃頓首曰:「必如君策,請得分秦國與君共之。」 呂不韋乃以五百金與子楚,為進用,結賓客;而復以五百金買奇物玩好,自奉而西遊秦,求見華陽夫人姊,而皆以其物獻華陽夫人。因言子楚賢智,結諸侯賓客遍天下,常曰「楚也以夫人為天,日夜泣思太子及夫人」。夫人大喜。不韋因使其姊說夫人曰:「吾聞之,以色事人者,色衰而愛弛。今夫人事太子,甚愛而無子,不以此時蚤自結於諸子中賢孝者,舉立以為適而子之,夫在則重尊,夫百歲之後,所子者為王,終不失勢,此所謂一言而萬世之利也。不以繁華時樹本,即色衰愛弛後,雖欲開一語,尚可得乎?今子楚賢,而自知中男也,次不得為適,其母又不得幸,自附夫人,夫人誠以此時拔以為適,夫人則竟世有寵於秦矣。」華陽夫人以為然,承太子閒,從容言子楚質於趙者絕賢,來往者皆稱譽之。乃因涕泣曰:「妾幸得充後宮,不幸無子,願得子楚立以為適嗣,以託妾身。」安國君許之,乃與夫人刻玉符,約以為適嗣。安國君及夫人因厚餽遺子楚,而請呂不韋傅之,子楚以此名譽益盛於諸侯。 呂不韋取邯鄲諸姬絕好善舞者與居,知有身。子楚從不韋飲,見而說之,因起為壽,請之。呂不韋怒,念業已破家為子楚,欲以釣奇,乃遂獻其姬。姬自匿有身,至大期時,生子政。子楚遂立姬為夫人。 秦昭王五十年,使王齮圍邯鄲,急,趙欲殺子楚。子楚與呂不韋謀,行金六百斤予守者吏,得脫,亡赴秦軍,遂以得歸。趙欲殺子楚妻子,子楚夫人趙豪家女也,得匿,以故母子竟得活。秦昭王五十六年,薨,太子安國君立為王,華陽夫人為王后,子楚為太子。趙亦奉子楚夫人及子政歸秦。 秦王立一年,薨,謚為孝文王。太子子楚代立,是為莊襄王。莊襄王所母華陽後為華陽太后,真母夏姬尊以為夏太后。莊襄王元年,以呂不韋為丞相,封為文信侯,食河南洛陽十萬戶。 莊襄王即位三年,薨,太子政立為王,尊呂不韋為相國,號稱「仲父」。秦王年少,太后時時竊私通呂不韋。不韋家僮萬人。 當是時,魏有信陵君,楚有春申君,趙有平原君,齊有孟嘗君,皆下士喜賓客以相傾。呂不韋以秦之彊,羞不如,亦招致士,厚遇之,至食客三千人。是時諸侯多辯士,如荀卿之徒,著書布天下。呂不韋乃使其客人人著所聞,集論以為八覽、六論、十二紀,二十餘萬言。以為備天地萬物古今之事,號曰呂氏春秋。布鹹陽市門,懸千金其上,延諸侯遊士賓客有能增損一字者予千金。 始皇帝益壯,太后淫不止。呂不韋恐覺禍及己,乃私求大陰人嫪毐以為舍人,時縱倡樂,使毐以其陰闕桐輪而行,令太后聞之,以啗太后。太后聞,果欲私得之。呂不韋乃進嫪毐,詐令人以腐罪告之。不韋又陰謂太后曰:「可事詐腐,則得給事中。」太后乃陰厚賜主腐者吏,詐論之,拔其須眉為宦者,遂得侍太后。太后私與通,絕愛之。有身,太后恐人知之,詐卜當避時,徙宮居雍。嫪毐常從,賞賜甚厚,事皆決於嫪毐。嫪毐家僮數千人,諸客求宦為嫪毐舍人千餘人。 始皇七年,莊襄王母夏太后薨。孝文王后曰華陽太后,與孝文王會葬壽陵。夏太后子莊襄王葬芷陽,故夏太后獨別葬杜東,曰「東望吾子,西望吾夫。後百年,旁當有萬家邑」。 始皇九年,有告嫪毐實非宦者,常與太后私亂,生子二人,皆匿之。與太后謀曰「王即薨,以子為後」。於是秦王下吏治,具得情實,事連相國呂不韋。九月,夷嫪毐三族,殺太后所生兩子,而遂遷太后於雍。諸嫪毐舍人皆沒其家而遷之蜀。王欲誅相國,為其奉先王功大,及賓客辯士為遊說者眾,王不忍致法。 秦王十年十月,免相國呂不韋。及齊人茅焦說秦王,秦王乃迎太后於雍,歸復鹹陽,而出文信侯就國河南。 歲餘,諸侯賓客使者相望於道,請文信侯。秦王恐其為變,乃賜文信侯書曰:「君何功於秦?秦封君河南,食十萬戶。君何親於秦?號稱仲父。其與家屬徙處蜀!」呂不韋自度稍侵,恐誅,乃飲酖而死。秦王所加怒呂不韋、嫪毐皆已死,乃皆復歸嫪毐舍人遷蜀者。 始皇十九年,太后薨,謚為帝太后,與莊襄王會葬茝陽。 ==評論== 太史公曰:不韋及嫪毐貴,封號文信侯。人之告嫪毐,毐聞之。秦王驗左右,未發。上之雍郊,毐恐禍起,乃與黨謀,矯太后璽發卒以反蘄年宮。發吏攻毐,毐敗亡走,追斬之好畤,遂滅其宗。而呂不韋由此絀矣。孔子之所謂「聞」者,其呂子乎? 【索隱述贊】不韋釣奇,委質子楚。華陽立嗣,邯鄲獻女。及封河南,乃號仲父。徙蜀懲謗,懸金作語。籌策既成,富貴斯取。
史記/卷086
../ ==曹沫== 曹沫 曹沫者,魯人也,以勇力事魯莊公。莊公好力。曹沫為魯將,與齊戰,三敗北。魯莊公懼,乃獻遂邑之地以和。猶-{復}-以為將。 齊桓公許與魯會-{於}-柯而盟。桓公與莊公既盟-{於}-壇上,曹沫執匕首劫齊桓公,桓公左右莫敢動,而問曰:「子將何欲?」曹沫曰:「齊彊魯弱,而大國侵魯亦甚矣。今魯城壞即壓齊境,君其圖之。」桓公乃許盡歸魯之侵地。既已言,曹沫投其匕首,下壇,北-{面}-就群臣之位,顏色不變,辭令如故。桓公怒,欲倍其約。管仲曰:「不可。夫貪小利以自快,棄信-{於}-諸侯,失天下之援,不如與之。」-{於}-是桓公乃遂割魯侵地,曹沫三戰所亡地盡-{復}-予魯。 其-{後}-百六十有七年而呉有專諸之事。 ==專諸== 專諸 專諸者,呉堂邑人也。伍子胥之亡楚而如呉也,知專諸之能。伍子胥既見呉王僚,説以伐楚之利。呉公子光曰:「彼伍員父兄皆死-{於}-楚而員言伐楚,欲自為報私讎也,非能為呉。」呉王乃止。伍子胥知公子光之慾殺呉王僚,乃曰:「彼光將有內-{志}-,未可説以外事。」乃進專諸-{於}-公子光。 光之父曰呉王諸樊。諸樊弟三人:次曰-{餘}-祭,次曰夷眛,次曰季子札。諸樊知季子札賢而不立太子,以次傳三弟,欲卒致國-{於}-季子札。諸樊既死,傳-{餘}-祭。-{餘}-祭死,傳夷眛。夷眛死,當傳季子札;季子札逃不肯立,呉人乃立夷眛之子僚為王。公子光曰:「使以兄弟次邪,季子當立;必以子乎,則光眞-{適}-嗣,當立。」故嘗陰養謀臣以求立。 光既得專諸,善客待之。九年而楚平王死。春,呉王僚欲因楚喪,使其二弟公子蓋-{餘}-、屬庸將兵圍楚之灊;使延陵季子-{於}-晉,以觀諸侯之變。楚-{發}-兵絶呉將蓋-{餘}-、屬庸路,呉兵不得還。-{於}-是公子光謂專諸曰:「此時不可失,不求何獲!且光眞王嗣,當立,季子雖來,不吾廢也。」專諸曰:「王僚可殺也。母老子弱,而兩弟將兵伐楚,楚絶其-{後}-。方今呉外困-{於}-楚,而內空無骨鯁之臣,是無如我何。」公子光頓首曰:「光之身,子之身也。」 四月丙子,光伏甲士-{於}-窟室中,而具酒請王僚。王僚使兵陳自宮至光之家,門戸階陛左右,皆王僚之親戚也。夾立侍,皆持長鈹。酒既酣,公子光詳為足疾,入窟室中,使專諸置匕首魚炙之腹中而進之。既至王前,專諸擘魚,因以匕首刺王僚,王僚立死。左右亦殺專諸,王人擾亂。公子光出其伏甲以攻王僚之徒,盡滅之,遂自立為王,是為闔閭。闔閭乃封專諸之子以為上卿。 其-{後}-七十-{餘}-年而晉有豫讓之事。 ==豫讓== 豫讓 豫讓者,晉人也,故嘗事-{範}-氏及中行氏,而無所知名。去而事智伯,智伯甚尊寵之。及智伯伐趙襄子,趙襄子與韓、魏合謀滅智伯,滅智伯之-{後}-而三分其地。趙襄子最怨智伯,漆其頭以為飲器。豫讓遁逃山中,曰:「嗟乎!士為知己者死,女為説己者容。今智伯知我,我必為報讎而死,以報智伯,則吾魂魄不愧矣。」乃變名姓為刑人,入宮塗廁,中挾匕首,欲以刺襄子。襄子如廁,心動,執問塗廁之刑人,則豫讓,內持刀兵,曰:「欲為智伯報仇!」左右欲誅之。襄子曰:「彼義人也,吾謹避之耳。且智伯亡無-{後}-,而其臣欲為報仇,此天下之賢人也。」卒醳去之。 居頃之,豫讓又漆身為厲,呑炭為啞,使形狀不可知,行乞-{於}-市。其妻不識也。行見其友,其友識之,曰:「汝非豫讓邪?」曰:「我是也。」其友為泣曰:「以子之-{才}-,委質而臣事襄子,襄子必近幸子。近幸子,乃為所欲,顧不易邪?何乃殘身苦形,欲以求報襄子,不亦難乎!」豫讓曰:「既已委質臣事人,而求殺之,是懷二心以事其君也。且吾所為者極難耳!然所以為此者,將以愧天下-{後}-世之為人臣懷二心以事其君者也。」 既去,頃之,襄子當出,豫讓伏-{於}-所當過之橋下。襄子至橋,馬驚,襄子曰:「此必是豫讓也。」使人問之,果豫讓也。-{於}-是襄子乃數豫讓曰:「子不嘗事-{範}-、中行氏乎?智伯盡滅之,而子不為報讎,而反委質臣-{於}-智伯。智伯亦已死矣,而子獨何以為之報讎之深也?」豫讓曰:「臣事-{範}-、中行氏,-{範}-、中行氏皆眾人遇我,我故眾人報之。至-{於}-智伯,國士遇我,我故國士報之。」襄子喟然嘆息而泣曰:「嗟乎豫子!子之為智伯,名既成矣,而寡人赦子,亦已足矣。子其自為計,寡人不-{復}-釋子!」使兵圍之。豫讓曰:「臣聞明主不掩人之美,而忠臣有死名之義。前君已寬赦臣,天下莫不稱君之賢。今日之事,臣固伏誅,然-{願}-請君之衣而撃之焉,以致報讎之意,則雖死不恨。非所敢望也,敢布腹心!」-{於}-是襄子大義之,乃使使持衣與豫讓。豫讓拔劍三躍而撃之,曰:「吾可以下報智伯矣!」遂伏劍自殺。死之日,趙國-{志}-士聞之,皆為涕泣。 其-{後}-四十-{餘}-年而軹有聶政之事。 ==聶政== 聶政 聶政者,軹深井-{裡}-人也。殺人避仇,與母、姊如齊,以屠為事。 久之,濮陽嚴仲子事韓哀侯,與韓相俠累有卻。嚴仲子恐誅,亡去,-{遊}-求人可以報俠累者。至齊,齊人或言聶政勇敢士也,避仇隱-{於}-屠者之閒。嚴仲子至門請,數反,然-{後}-具酒自暢聶政母前。酒酣,嚴仲子奉黃金百溢,前為聶政母壽。聶政驚怪其厚,固謝嚴仲子。嚴仲子固進,而聶政謝曰:「臣幸有老母,家貧,客-{遊}-以為狗屠,可以旦夕得甘毳以養親。親供養備,不敢當仲子之賜。」嚴仲子-{闢}-人,因為聶政言曰:「臣有仇,而行-{遊}-諸侯眾矣;然至齊,竊聞足下義甚髙,故進百金者,將用為大人麤糲之費,得以交足下之驩,豈敢以有求望邪!」聶政曰:「臣所以降-{志}-辱身居市井屠者,徒幸以養老母;老母在,政身未敢以許人也。」嚴仲子固讓,聶政竟不肯受也。然嚴仲子卒備賓主之禮而去。 久之,聶政母死。既已葬,除服,聶政曰:「嗟乎!政乃市井之人,鼓刀以屠;而嚴仲子乃諸侯之卿相也,不遠千-{裡}-,枉車騎而交臣。臣之所以待之,至淺鮮矣,未有大功可以稱者,而嚴仲子奉百金為親壽,我雖不受,然是者徒深知政也。夫賢者以感忿睚眞諼而親信窮僻之人,而政獨安得嘿然而已乎!且前日要政,政徒以老母;老母今以天年終,政將為知己者用。」乃遂西至濮陽,見嚴仲子曰:「前日所以不許仲子者,徒以親在;今不幸而母以天年終。仲子所欲報仇者為誰?請得從事焉!」嚴仲子具告曰:「臣之仇韓相俠累,俠累又韓君之季父也,宗族盛多,居處兵衞甚設,臣欲使人刺之,(眾)終莫能就。今足下幸而不棄,請益其車騎壯士可為足下輔翼者。」聶政曰:「韓之與衞,相去中閒不甚遠,今殺人之相,相又國君之親,此其勢不可以多人,多人不能無生得失,生得失則語洩,語洩是韓舉國而與仲子為讎,豈不殆哉!」遂謝車騎人徒,聶政乃辭獨行。 杖劍至韓,韓相俠累方坐府上,持兵戟而衞侍者甚眾。聶政直入,上階刺殺俠累,左右大亂。聶政大呼,所撃殺者數十人,因自皮-{面}-決眼,自屠出腸,遂以死。 韓取聶政屍暴-{於}-市,購問莫知誰子。-{於}-是韓縣之,有能言殺相俠累者予千金。久之莫知也。 政姊榮聞人有刺殺韓相者,賊不得,國不知其名姓,暴其屍而縣之千金,乃-{於}-邑曰:「其是吾弟與?嗟乎,嚴仲子知吾弟!」立起,如韓,之市,而死者果政也,伏屍哭極哀,曰:「是軹深井-{裡}-所謂聶政者也。」市行者諸眾人皆曰:「此人暴虐吾國相,王縣購其名姓千金,夫人不聞與?何敢來識之也?」榮應之曰:「聞之。然政所以蒙汚辱自棄-{於}-市販之閒者,為老母幸無恙,妾未嫁也。親既以天年下世,妾已嫁夫,嚴仲子乃察舉吾弟困汚之中而交之,澤厚矣,可柰何!士固為知己者死,今乃以妾尚在之故,重自刑以絶從,妾其柰何畏歿身之誅,終滅賢弟之名!」大驚韓市人。乃大呼天者三,卒-{於}-邑悲哀而死政之旁。 晉、楚、齊、衞聞之,皆曰:「非獨政能也,乃其姊亦烈女也。鄕使政誠知其姊無濡忍之-{志}-,不重暴骸之難,必絶險千-{裡}-以列其名,姊弟倶僇-{於}-韓市者,亦未必敢以身許嚴仲子也。嚴仲子亦可謂知人能得士矣!」 其-{後}-二百二十-{餘}-年秦有荊軻之事。 ==荊軻== 荊軻 荊軻者,衞人也。其先乃齊人,徙-{於}-衞,衞人謂之慶卿。而之燕,燕人謂之荊卿。 荊卿好讀書撃劍,以-{術}-説衞元君,衞元君不用。其-{後}-秦伐魏,置東郡,徙衞元君之支屬-{於}-野王。 荊軻嘗-{遊}-過楡次,與蓋聶論劍,蓋聶怒而目之。荊軻出,人或言-{復}-召荊卿。蓋聶曰:「曩者吾與論劍有不稱者,吾目之;試往,是宜去,不敢留。」使使往之主人,荊卿則已駕而去楡次矣。使者還報,蓋聶曰:「固去也,吾曩者目攝之!」 荊軻-{遊}--{於}-邯鄲,魯句踐與荊軻博,爭道,魯句踐怒而叱之,荊軻嘿而逃去,遂不-{復}-會。 荊軻既至燕,愛燕之狗屠及善撃-{築}-者髙漸離。荊軻嗜酒,日與狗屠及髙漸離飲-{於}-燕市,酒酣以往,髙漸離撃-{築}-,荊軻和而歌-{於}-市中,相樂也,已而相泣,旁若無人者。荊軻雖-{遊}--{於}-酒人乎,然其為人沈深好書;其所-{遊}-諸侯,盡與其賢豪長者相結。其之燕,燕之處士田光先生亦善待之,知其非庸人也。 居頃之,會燕太子丹質秦亡歸燕。燕太子丹者,故嘗質-{於}-趙,而秦王政生-{於}-趙,其少時與丹驩。及政立為秦王,而丹質-{於}-秦。秦王之遇燕太子丹不善,故丹怨而亡歸。歸而求為報秦王者,國小,力不能。其-{後}-秦日出兵山東以伐齊、楚、三晉,稍蠶食諸侯,且至-{於}-燕,燕君臣皆恐禍之至。太子丹患之,問其傅鞠武。武對曰:「秦地遍天下,威脅韓、魏、趙氏,北有甘泉、-{谷}-口之固,南有涇、渭之沃,擅巴、漢之饒,右隴、蜀之山,左關、殽之險,民眾而士厲,兵革有-{餘}-。意有所出,則長城之南,易水以北,未有所定也。柰何以見陵之怨,欲批其逆鱗哉!」丹曰:「然則何由?」對曰:「請入圖之。」 居有閒,秦將樊-{於}-期得罪-{於}-秦王,亡之燕,太子受而-{舍}-之。鞠武諫曰:「不可。夫以秦王之暴而積怒-{於}-燕,足為寒心,又況聞樊將軍之所在乎?是謂『委肉當餓虎之蹊』也,禍必不振矣!雖有管、晏,不能為之謀也。-{願}-太子疾遣樊將軍入匈奴以滅口。請西約三晉,南連齊、楚,北購-{於}-單-{於}-,其-{後}-乃可圖也。」太子曰:「太傅之計,曠日彌久,心惛然,恐不能須臾。且非獨-{於}-此也,夫樊將軍窮困-{於}-天下,歸身-{於}-丹,丹終不以迫-{於}-彊秦而棄所哀憐之交,置之匈奴,是固丹命卒之時也。-{願}-太傅更慮之。」鞠武曰:「夫行危欲求安,造禍而求福,計淺而怨深,連結一人之-{後}-交,不顧國家之大害,此所謂『資怨而助禍』矣。夫以鴻毛燎-{於}-爐炭之上,必無事矣。且以鵰鷙之秦,行怨暴之怒,豈足道哉!燕有田光先生,其為人智深而勇沈,可與謀。」太子曰:「-{願}-因太傅而得交-{於}-田先生,可乎?」鞠武曰:「敬諾。」出見田先生,道「太子-{願}-圖國事-{於}-先生也」。田光曰:「敬奉教。」乃造焉。 太子逢迎,卻行為導,跪而蔽席。田光坐定,左右無人,太子避席而請曰:「燕秦不兩立,-{願}-先生留意也。」田光曰:「臣聞騏驥盛壯之時,一日而馳千-{裡}-;至其衰老,駑馬先之。今太子聞光盛壯之時,不知臣精已消亡矣。雖然,光不敢以圖國事,所善荊卿可使也。」太子曰:「-{願}-因先生得結交-{於}-荊卿,可乎?」田光曰:「敬諾。」即起,趨出。太子送至門,戒曰:「丹所報,先生所言者,國之大事也,-{願}-先生勿洩也!」田光俛而笑曰:「諾。」僂行見荊卿,曰:「光與子相善,燕國莫不知。今太子聞光壯盛之時,不知吾形已不逮也,幸而教之曰『燕秦不兩立,-{願}-先生留意也』。光竊不自外,言足下-{於}-太子也,-{願}-足下過太子-{於}-宮。」荊軻曰:「謹奉教。」田光曰:「吾聞之,長者為行,不使人疑之。今太子告光曰:『所言者,國之大事也,-{願}-先生勿洩』,是太子疑光也。夫為行而使人疑之,非節俠也。」欲自殺以激荊卿,曰:「-{願}-足下急過太子,言光已死,明不言也。」因遂自刎而死。 荊軻遂見太子,言田光已死,致光之言。太子再拜而跪,膝行流涕,有頃而-{後}-言曰:「丹所以誡田先生毋言者,欲以成大事之謀也。今田先生以死明不言,豈丹之心哉!」荊軻坐定,太子避席頓首曰:「田先生不知丹之不肖,使得至前,敢有所道,此天之所以哀燕而不棄其孤也。今秦有貪利之心,而欲不可足也。非盡天下之地,臣海內之王者,其意不厭。今秦已虜韓王,盡納其地。又舉兵南伐楚,北臨趙;王翦將數十萬之眾距漳、鄴,而李信出太原、-{雲}-中。趙不能支秦,必入臣,入臣則禍至燕。燕小弱,數困-{於}-兵,今計舉國不足以當秦。諸侯服秦,莫敢合從。丹之私計愚,以為誠得天下之勇士使-{於}-秦,闚以重利;秦王貪,其勢必得所-{願}-矣。誠得劫秦王,使悉反諸侯侵地,若曹沫之與齊桓公,則大善矣;則不可,因而刺殺之。彼秦大將擅兵-{於}-外而內有亂,則君臣相疑,以其閒諸侯得合從,其破秦必矣。此丹之上-{願}-,而不知所委命,唯荊卿留意焉。」久之,荊軻曰:「此國之大事也,臣駑下,恐不足任使。」太子前頓首,固請毋讓,然-{後}-許諾。-{於}-是尊荊卿為上卿,-{舍}-上-{舍}-。太子日造門下,供太牢具,異物閒進,車騎美女恣荊軻所欲,以順-{適}-其意。 久之,荊軻未有行意。秦將王翦破趙,虜趙王,盡收入其地,進兵北略地至燕南界。太子丹恐懼,乃請荊軻曰:「秦兵旦暮渡易水,則雖欲長侍足下,豈可得哉!」荊軻曰:「微太子言,臣-{願}-謁之。今行而毋信,則秦未可親也。夫樊將軍,秦王購之金千斤,邑萬家。誠得樊將軍首與燕督亢之地圖,奉獻秦王,秦王必説見臣,臣乃得有以報。」太子曰:「樊將軍窮困來歸丹,丹不忍以己之私而傷長者之意,-{願}-足下更慮之!」 荊軻知太子不忍,乃遂私見樊-{於}-期曰:「秦之遇將軍可謂深矣,父母宗族皆為戮沒。今聞購將軍首金千斤,邑萬家,將柰何?」-{於}-期仰天太息流涕曰:「-{於}-期毎念之,常痛-{於}-骨髓,顧計不知所出耳!」荊軻曰:「今有一言可以解燕國之患,報將軍之仇者,何如?」-{於}-期乃前曰:「為之柰何?」荊軻曰:「-{願}-得將軍之首以獻秦王,秦王必喜而見臣,臣左手把其袖,右手揕其匈,然則將軍之仇報而燕見陵之愧除矣。將軍豈有意乎?」樊-{於}-期偏袒搤捥而進曰:「此臣之日夜切齒腐心也,乃今得聞教!」遂自剄。太子聞之,馳往,伏屍而哭,極哀。既已不可柰何,乃遂盛樊-{於}-期首函封之。 -{於}-是太子豫求天下之利匕首,得趙人徐夫人匕首,取之百金,使工以藥焠之,以試人,血濡縷,人無不立死者。乃裝為遣荊卿。燕國有勇士秦舞陽,年十三,殺人,人不敢忤視。乃令秦舞陽為副。荊軻有所待,欲與倶;其人居遠未來,而為治行。頃之,未-{發}-,太子遲之,疑其改悔,乃-{復}-請曰:「日已盡矣,荊卿豈有意哉?丹請得先遣秦舞陽。」荊軻怒,叱太子曰:「何太子之遣?往而不返者,豎子也!且提一匕首入不測之彊秦,-{僕}-所以留者,待吾客與倶。今太子遲之,請辭決矣!」遂-{發}-。 太子及賓客知其事者,皆白衣冠以送之。至易水之上,既祖,取道,髙漸離撃-{築}-,荊軻和而歌,為變-{-{徴}-}-之聲,士皆垂涙涕泣。又前而為歌曰:「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復}-為羽聲慨,士皆瞋目,-{發}-盡上指冠。-{於}-是荊軻就車而去,終已不顧。 遂至秦,持千金之資幣物,厚遺秦王寵臣中庶子蒙嘉。嘉為先言-{於}-秦王曰:「燕王誠振怖大王之威,不敢舉兵以逆軍吏,-{願}-舉國為內臣,比諸侯之列,給貢職如郡縣,而得奉守先王之宗廟。恐懼不敢自陳,謹斬樊-{於}-期之頭,及獻燕督亢之地圖,函封,燕王拜送-{於}-庭,使使以聞大王,唯大王命之。」秦王聞之,大喜,乃朝服,設九賓,見燕使者-{鹹}-陽宮。荊軻奉樊-{於}-期頭函,而秦舞陽奉地圖柙,以次進。至陛,秦舞陽色變振恐,群臣怪之。荊軻顧笑舞陽,前謝曰:「北蕃蠻夷之鄙人,未嘗見天子,故振慴。-{願}-大王少假借之,使得畢使-{於}-前。」秦王謂軻曰:「取舞陽所持地圖。」軻既取圖奏之,秦王-{發}-圖,圖窮而匕首見。因左手把秦王之袖,而右手持匕首揕之。未至身,秦王驚,自引而起,袖絶。拔劍,劍長,操其室。時惶急,劍堅,故不可立拔。荊軻逐秦王,秦王環柱而走。群臣皆愕,卒起不意,盡失其度。而秦法,群臣侍殿上者不得持尺寸之兵;諸郎中執兵皆陳殿下,非有詔召不得上。方急時,不及召下兵,以故荊軻乃逐秦王。而卒惶急,無以撃軻,而以手共搏之。是時侍醫夏無且以其所奉藥囊提荊軻也。秦王方環柱走,卒惶急,不知所為,左右乃曰:「王負劍!」負劍,遂拔以撃荊軻,斷其左股。荊軻廢,乃引其匕首以擿秦王,不中,中桐柱。秦王-{復}-撃軻,軻被八創。軻自知事不就,倚柱而笑,箕踞以罵曰:「事所以不成者,以欲生劫之,必得約契以報太子也。」-{於}-是左右既前殺軻,秦王不怡者良久。已而論功,賞群臣及當坐者各有差,而賜夏無且黃金二百溢,曰:「無且愛我,乃以藥囊提荊軻也。」 -{於}-是秦王大怒,益-{發}-兵詣趙,詔王翦軍以伐燕。十月而拔薊城。燕王喜、太子丹等盡率其精兵東保-{於}-遼東。秦將李信追撃燕王急,代王嘉乃遺燕王喜書曰:「秦所以尤追燕急者,以太子丹故也。今王誠殺丹獻之秦王,秦王必解,而社稷幸得血食。」其-{後}-李信追丹,丹匿衍水中,燕王乃使使斬太子丹,欲獻之秦。秦-{復}-進兵攻之。-{後}-五年,秦卒滅燕,虜燕王喜。 其明年,秦並天下,立號為皇帝。-{於}-是秦逐太子丹、荊軻之客,皆亡。髙漸離變名姓為人庸保,匿作-{於}-宋子。久之,作苦,聞其家堂上客撃-{築}-,傍偟不能去。毎出言曰:「彼有善有不善。」從者以告其主,曰:「彼庸乃知音,竊言是非。」家丈人召使前撃-{築}-,一坐稱善,賜酒。而髙漸離念久隱畏約無窮時,乃退,出其裝匣中-{築}-與其善衣,更容貌而前。舉坐客皆驚,下與抗禮,以為上客。使撃-{築}-而歌,客無不流涕而去者。宋子傳客之,聞-{於}-秦始皇。秦始皇召見,人有識者,乃曰:「髙漸離也。」秦皇帝惜其善撃-{築}-,重赦之,乃矐其目。使撃-{築}-,未嘗不稱善。稍益近之,髙漸離乃以鉛置-{築}-中,-{復}-進得近,舉-{築}--{樸}-秦皇帝,不中。-{於}-是遂誅髙漸離,終身不-{復}-近諸侯之人。 魯句踐已聞荊軻之刺秦王,私曰:「嗟乎,惜哉其不講-{於}-刺劍之-{術}-也!甚矣吾不知人也!曩者吾叱之,彼乃以我為非人也!」 ==贊== 太史公曰:世言荊軻,其稱太子丹之命,「天雨粟,馬生角」也,太過。又言荊軻傷秦王,皆非也。始公孫季功、董生與夏無且-{遊}-,具知其事,為-{餘}-道之如是。自曹沫至荊軻五人,此其義或成或不成,然其立意較然,不欺其-{志}-,名垂-{後}-世,豈妄也哉! ==索隱述贊== 曹沫盟柯,返魯侵地。專諸進炙,定呉篡位。彰弟哭市,報主塗廁。刎頸申冤,操袖行事。暴秦奪魄,懦夫增氣。
史記/卷087
75% ../ __FORCETOC__ ==李斯== 李斯 李斯者,楚上蔡人也。年少時,為郡小吏;見吏舍廁中鼠食不絜,近人犬,數驚恐之。斯入倉,觀倉中鼠,食積粟;居大廡之下,不見人犬之憂。於是李斯乃歎曰:「人之賢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處耳!」 乃從荀卿學帝王之術。學已成,度楚王不足事,而六國皆弱,無可為建功者,欲西入秦。辭於荀卿曰:「斯聞得時無怠,今萬乘方爭時,遊者主事。今秦王欲吞天下,稱帝而治,此布衣馳騖之時而遊說者之秋也。處卑賤之位而計不為者,此禽鹿視肉,人面而能彊行者耳。故詬莫大於卑賤,而悲莫甚於窮困。久處卑賤之位,困苦之地,非世而惡利,自託於無為,此非士之情也。故斯將西說秦王矣。」 至秦,會莊襄王卒,李斯乃求為秦相文信侯呂不韋舍人;不韋賢之,任以為郎。李斯因以得說,說秦王曰:「胥人者,去其幾也。成大功者,在因瑕釁而遂忍之。昔者秦穆公之霸,終不東並六國者,何也?諸侯尚眾,周德未衰,故五伯迭興,更尊周室。自秦孝公以來,周室卑微,諸侯相兼,關東為六國,秦之乘勝役諸侯,蓋六世矣。今諸侯服秦,譬若郡縣。夫以秦之彊,大王之賢,由灶上騷除,足以滅諸侯,成帝業,為天下一統,此萬世之一時也。今怠而不急就,諸侯復彊,相聚約從,雖有黃帝之賢,不能並也。」秦王乃拜斯為長史,聽其計,陰遣謀士齎持金玉以遊說諸侯。諸侯名士可下以財者,厚遺結之;不肯者,利劍刺之。離其君臣之計,秦王乃使其良將隨其後。秦王拜斯為客卿。 會韓人鄭國來間秦,以作注溉渠,已而覺。秦宗室大臣皆言秦王曰:「諸侯人來事秦者,大抵為其主遊間於秦耳,請一切逐客。」李斯議亦在逐中。斯乃上書曰: :臣聞吏議逐客,竊以為過矣。昔繆公求士,西取由余於戎,東得百里奚於宛,迎蹇叔於宋,來丕豹、公孫支於晉。此五子者,不產於秦,而繆公用之,並國二十,遂霸西戎。孝公用商鞅之法,移風易俗,民以殷盛,國以富彊,百姓樂用,諸侯親服,獲楚、魏之師,舉地千里,至今治彊。惠王用張儀之計,拔三川之地,西並巴、蜀,北收上郡,南取漢中,包九夷,制鄢、郢,東據成皋之險,割膏腴之壤,遂散六國之從,使之西面事秦,功施到今。昭王得範睢,廢穰侯,逐華陽,彊公室,杜私門,蠶食諸侯,使秦成帝業。此四君者,皆以客之功。由此觀之,客何負於秦哉!向使四君卻客而不內,疏士而不用,是使國無富利之實而秦無彊大之名也。 :今陛下致崑山之玉,有隨、和之寶,垂明月之珠,服太阿之劍,乘纖離之馬,建翠鳳之旗,樹靈鼉之鼓。此數寶者,秦不生一焉,而陛下說之,何也?必秦國之所生然後可,則是夜光之璧不飾朝廷,犀象之器不為玩好,鄭、衛之女不充後宮,而駿良駃騠不實外廄,江南金錫不為用,西蜀丹青不為採。所以飾後宮充下陳娛心意說耳目者,必出於秦然後可,則是宛珠之簪,傅璣之珥,阿縞之衣,錦繡之飾不進於前,而隨俗雅化佳冶窈窕趙女不立於側也。夫擊甕叩缶彈箏搏髀,而歌呼嗚嗚快耳者,真秦之聲也;鄭、衛、桑間、昭、虞、武、象者,異國之樂也。今棄擊甕叩缶而就鄭衛,退彈箏而取昭虞,若是者何也?快意當前,適觀而已矣。今取人則不然。不問可否,不論曲直,非秦者去,為客者逐。然則是所重者在乎色樂珠玉,而所輕者在乎人民也。此非所以跨海內制諸侯之術也。 :臣聞地廣者粟多,國大者人眾,兵彊則士勇。是以太山不讓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擇細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卻眾庶,故能明其德。是以地無四方,民無異國,四時充美,鬼神降福,此五帝、三王之所以無敵也。今乃棄黔首以資敵國,卻賓客以業諸侯,使天下之士退而不敢西向,裹足不入秦,此所謂「藉寇兵而齎盜糧」者也。 :夫物不產於秦,可寶者多;士不產於秦,而願忠者眾。今逐客以資敵國,損民以益讎,內自虛而外樹怨於諸侯,求國無危,不可得也。 秦王乃除逐客之令,復李斯官,卒用其計謀。官至廷尉。二十餘年,竟並天下,尊主為皇帝,以斯為丞相。夷郡縣城,銷其兵刃,示不復用。使秦無尺土之封,不立子弟為王,功臣為諸侯者,使後無戰攻之患。 始皇三十四年,置酒鹹陽宮,博士僕射周青臣等頌始皇威德。齊人淳于越進諫曰:「臣聞之,殷周之王千餘歲,封子弟功臣自為支輔。今陛下有海內,而子弟為匹夫,卒有田常、六卿之患,臣無輔弼,何以相救哉?事不師古而能長久者,非所聞也。今青臣等又面諛以重陛下過,非忠臣也。」始皇下其議丞相。丞相謬其說,絀其辭,乃上書曰:「古者天下散亂,莫能相一,是以諸侯並作,語皆道古以害今,飾虛言以亂實,人善其所私學,以非上所建立。今陛下並有天下,別白黑而定一尊;而私學乃相與非法教之制,聞令下,即各以其私學議之,入則心非,出則巷議,非主以為名,異趣以為高,率群下以造謗。如此不禁,則主勢降乎上,黨與成乎下。禁之便。臣請諸有文學詩書百家語者,蠲除去之。令到滿三十日弗去,黥為城旦。所不去者,醫藥卜筮種樹之書。若有欲學者,以吏為師。」始皇可其議,收去詩書百家之語以愚百姓,使天下無以古非今。明法度,定律令,皆以始皇起。同文書。治離宮別館,周遍天下。明年,又巡狩,外攘四夷,斯皆有力焉。 斯長男由為三川守,諸男皆尚秦公主,女悉嫁秦諸公子。三川守李由告歸鹹陽,李斯置酒於家,百官長皆前為壽,門廷車騎以千數。李斯喟然而歎曰:「嗟乎!吾聞之荀卿曰『物禁大盛』。夫斯乃上蔡布衣,閭巷之黔首,上不知其駑下,遂擢至此。當今人臣之位無居臣上者,可謂富貴極矣。物極則衰,吾未知所稅駕也!」 始皇三十七年十月,行出遊會稽,並海上,北抵琅邪。丞相斯、中車府令趙高兼行符璽令事,皆從。始皇有二十餘子,長子扶蘇以數直諫上,上使監兵上郡,蒙恬為將。少子胡亥愛,請從,上許之。餘子莫從。 其年七月,始皇帝至沙丘,病甚,令趙高為書賜公子扶蘇曰:「以兵屬蒙恬,與喪會鹹陽而葬。」書已封,未授使者,始皇崩。書及璽皆在趙高所,獨子胡亥、丞相李斯、趙高及幸宦者五六人知始皇崩,餘群臣皆莫知也。李斯以為上在外崩,無真太子,故秘之。置始皇居轀輬車中,百官奏事上食如故,宦者輒從轀輬車中可諸奏事。 趙高因留所賜扶蘇璽書,而謂公子胡亥曰:「上崩,無詔封王諸子而獨賜長子書。長子至,即立為皇帝,而子無尺寸之地,為之奈何?」胡亥曰:「固也。吾聞之,明君知臣,明父知子。父捐命,不封諸子,何可言者!」趙高曰:「不然。方今天下之權,存亡在子與高及丞相耳,願子圖之。且夫臣人與見臣於人,制人與見制於人,豈可同日道哉!」胡亥曰:「廢兄而立弟,是不義也;不奉父詔而畏死,是不孝也;能薄而材譾,彊因人之功,是不能也:三者逆德,天下不服,身殆傾危,社稷不血食。」高曰:「臣聞湯、武殺其主,天下稱義焉,不為不忠。衛君殺其父,而衛國載其德,孔子著之,不為不孝。夫大行不小謹,盛德不辭讓,鄉曲各有宜而百官不同功。故顧小而忘大,後必有害;狐疑猶豫,後必有悔。斷而敢行,鬼神避之,後有成功。願子遂之!」胡亥喟然歎曰:「今大行未發,喪禮未終,豈宜以此事幹丞相哉!」趙高曰:「時乎時乎,間不及謀!贏糧躍馬,唯恐後時!」 胡亥既然高之言,高曰:「不與丞相謀,恐事不能成,臣請為子與丞相謀之。」高乃謂丞相斯曰:「上崩,賜長子書,與喪會鹹陽而立為嗣。書未行,今上崩,未有知者也。所賜長子書及符璽皆在胡亥所,定太子在君侯與高之口耳。事將何如?」斯曰:「安得亡國之言!此非人臣所當議也!」高曰:「君侯自料能孰與蒙恬?功高孰與蒙恬?謀遠不失孰與蒙恬?無怨於天下孰與蒙恬?長子舊而信之孰與蒙恬?」斯曰:「此五者皆不及蒙恬,而君責之何深也?」高曰:「高固內官之廝役也,幸得以刀筆之文進入秦宮,管事二十餘年,未嘗見秦免罷丞相功臣有封及二世者也,卒皆以誅亡。皇帝二十餘子,皆君之所知。長子剛毅而武勇,信人而奮士,即位必用蒙恬為丞相,君侯終不懷通侯之印歸於鄉裡,明矣。高受詔教習胡亥,使學以法事數年矣,未嘗見過失。慈仁篤厚,輕財重士,辯於心而詘於口,盡禮敬士,秦之諸子未有及此者,可以為嗣。君計而定之。」斯曰:「君其反位!斯奉主之詔,聽天之命,何慮之可定也?」高曰:「安可危也,危可安也。安危不定,何以貴聖?」斯曰:「斯,上蔡閭巷布衣也,上幸擢為丞相,封為通侯,子孫皆至尊位重祿者,故將以存亡安危屬臣也。豈可負哉!夫忠臣不避死而庶幾,孝子不勤勞而見危,人臣各守其職而已矣。君其勿復言,將令斯得罪。」高曰:「蓋聞聖人遷徙無常,就變而從時,見末而知本,觀指而睹歸。物固有之,安得常法哉!方今天下之權命懸於胡亥,高能得志焉。且夫從外製中謂之惑,從下制上謂之賊。故秋霜降者草花落,水搖動者萬物作,此必然之效也。君何見之晚?」斯曰:「吾聞晉易太子,三世不安;齊桓兄弟爭位,身死為戮;紂殺親戚,不聽諫者,國為丘墟,遂危社稷:三者逆天,宗廟不血食。斯其猶人哉,安足為謀!」高曰:「上下合同,可以長久;中外若一,事無表裡。君聽臣之計,即長有封侯,世世稱孤,必有喬、松之壽,孔、墨之智。今釋此而不從,禍及子孫,足以為寒心。善者因禍為福,君何處焉?」斯乃仰天而歎,垂淚太息曰:「嗟乎!獨遭亂世,既以不能死,安託命哉!」於是斯乃聽高。高乃報胡亥曰:「臣請奉太子之明命以報丞相,丞相斯敢不奉令!」 於是乃相與謀,詐為受始皇詔丞相,立子胡亥為太子。更為書賜長子扶蘇曰:「朕巡天下,禱祠名山諸神以延壽命。今扶蘇與將軍蒙恬將師數十萬以屯邊,十有餘年矣,不能進而前,士卒多秏,無尺寸之功,乃反數上書直言誹謗我所為,以不得罷歸為太子,日夜怨望。扶蘇為人子不孝,其賜劍以自裁!將軍恬與扶蘇居外,不匡正,宜知其謀。為人臣不忠,其賜死,以兵屬裨將王離。」封其書以皇帝璽,遣胡亥客奉書賜扶蘇於上郡。 使者至,發書,扶蘇泣,入內舍,欲自殺。蒙恬止扶蘇曰:「陛下居外,未立太子,使臣將三十萬眾守邊,公子為監,此天下重任也。今一使者來,即自殺,安知其非詐?請復請,復請而後死,未暮也。」使者數趣之。扶蘇為人仁,謂蒙恬曰:「父而賜子死,尚安復請!」即自殺。蒙恬不肯死,使者即以屬吏,系於陽周。 使者還報,胡亥、斯、高大喜。至鹹陽,發喪,太子立為二世皇帝。以趙高為郎中令,常侍中用事。 二世燕居,乃召高與謀事,謂曰:「夫人生居世間也,譬猶騁六驥過決隙也。吾既已臨天下矣,欲悉耳目之所好,窮心志之所樂,以安宗廟而樂萬姓,長有天下,終吾年壽,其道可乎?」高曰:「此賢主之所能行也,而昏亂主之所禁也。臣請言之,不敢避斧鉞之誅,願陛下少留意焉。夫沙丘之謀,諸公子及大臣皆疑焉,而諸公子盡帝兄,大臣又先帝之所置也。今陛下初立,此其屬意怏怏皆不服,恐為變。且蒙恬已死,蒙毅將兵居外,臣戰戰慄慄,唯恐不終。且陛下安得為此樂乎?」二世曰:「為之奈何?」趙高曰:「嚴法而刻刑,令有罪者相坐誅,至收族,滅大臣而遠骨肉;貧者富之,賤者貴之。盡除去先帝之故臣,更置陛下之所親信者近之。此則陰德歸陛下,害除而姦謀塞,群臣莫不被潤澤,蒙厚德,陛下則高枕肆志寵樂矣。計莫出於此。」二世然高之言,乃更為法律。於是群臣諸公子有罪,輒下高,令鞠治之。殺大臣蒙毅等,公子十二人僇死鹹陽市,十公主矺死於杜,財物入於縣官,相連坐者不可勝數。 公子高欲奔,恐收族,乃上書曰:「先帝無恙時,臣入則賜食,出則乘輿。御府之衣,臣得賜之;中廄之寶馬,臣得賜之。臣當從死而不能,為人子不孝,為人臣不忠。不忠者無名以立於世,臣請從死,願葬酈山之足。唯上幸哀憐之。」書上,胡亥大說,召趙高而示之,曰:「此可謂急乎?」趙高曰:「人臣當憂死而不暇,何變之得謀!」胡亥可其書,賜錢十萬以葬。 法令誅罰日益刻深,群臣人人自危,欲畔者眾。又作阿房之宮,治直、馳道,賦斂愈重,戍徭無已。於是楚戍卒陳勝、吳廣等乃作亂,起於山東,傑俊相立,自置為侯王,叛秦,兵至鴻門而卻。李斯數欲請間諫,二世不許。而二世責問李斯曰:「吾有私議而有所聞於韓子也,曰『堯之有天下也,堂高三尺,采椽不斲,茅茨不翦,雖逆旅之宿不勤於此矣。冬日鹿裘,夏日葛衣,粢糲之食,藜藿之羹,飯土匭,啜土鉶,雖監門之養不觳於此矣。禹鑿龍門,通大夏,疏九河,曲九防,決渟水致之海,而股無胈,脛無毛,手足胼胝,面目黎黑,遂以死於外,葬於會稽,臣虜之勞不烈於此矣』。然則夫所貴於有天下者,豈欲苦形勞神,身處逆旅之宿,口食監門之養,手持臣虜之作哉?此不肖人之所勉也,非賢者之所務也。彼賢人之有天下也,專用天下適己而已矣,此所貴於有天下也。夫所謂賢人者,必能安天下而治萬民,今身且不能利,將惡能治天下哉!故吾願賜志廣欲,長享天下而無害,為之奈何?」李斯子由為三川守,群盜吳廣等西略地,過去弗能禁。章邯以破逐廣等兵,使者覆案三川相屬,誚讓斯居三公位,如何令盜如此。李斯恐懼,重爵祿,不知所出,乃阿二世意,欲求容,以書對曰: :夫賢主者,必且能全道而行督責之術者也。督責之,則臣不敢不竭能以徇其主矣。此臣主之分定,上下之義明,則天下賢不肖莫敢不盡力竭任以徇其君矣。是故主獨制於天下而無所制也。能窮樂之極矣,賢明之主也,可不察焉! :故《申子》曰「有天下而不恣睢,命之曰以天下為桎梏」者,無他焉,不能督責,而顧以其身勞於天下之民,若堯、禹然,故謂之「桎梏」也。夫不能修申、韓之明術,行督責之道,專以天下自適也,而徒務苦形勞神,以身徇百姓,則是黔首之役,非畜天下者也,何足貴哉!夫以人徇己,則己貴而人賤;以己徇人,則己賤而人貴。故徇人者賤,而人所徇者貴,自古及今,未有不然者也。凡古之所為尊賢者,為其貴也;而所為惡不肖者,為其賤也。而堯、禹以身徇天下者也,因隨而尊之,則亦失所為尊賢之心矣,夫可謂大繆矣。謂之為「桎梏」,不亦宜乎?不能督責之過也。 :故韓子曰:「慈母有敗子而嚴家無格虜」者,何也?則能罰之加焉必也。故商君之法,刑棄灰於道者。夫棄灰,薄罪也,而被刑,重罰也。彼唯明主為能深督輕罪。夫罪輕且督深,而況有重罪乎?故民不敢犯也。是故韓子曰「布帛尋常,庸人不釋,鑠金百溢,盜跖不搏」者,非庸人之心重,尋常之利深,而盜跖之慾淺也;又不以盜跖之行,為輕百鎰之重也。搏必隨手刑,則盜跖不搏百鎰;而罰不必行也,則庸人不釋尋常。是故城高五丈,而樓季不輕犯也;泰山之高百仞,而跛䍧牧其上。夫樓季也而難五丈之限,豈跛䍧也而易百仞之高哉?峭塹之勢異也。明主聖王之所以能久處尊位,長執重勢,而獨擅天下之利者,非有異道也,能獨斷而審督責,必深罰,故天下不敢犯也。今不務所以不犯,而事慈母之所以敗子也,則亦不察於聖人之論矣。夫不能行聖人之術,則舍為天下役何事哉?可不哀邪! :且夫儉節仁義之人立於朝,則荒肆之樂輟矣;諫說論理之臣開於側,則流漫之志詘矣;烈士死節之行顯於世,則淫康之虞廢矣。故明主能外此三者,而獨操主術以制聽從之臣,而修其明法,故身尊而勢重也。凡賢主者,必將能拂世磨俗,而廢其所惡,立其所欲,故生則有尊重之勢,死則有賢明之謚也。是以明君獨斷,故權不在臣也。然後能滅仁義之塗,掩馳說之口,困烈士之行,塞聰揜明,內獨視聽,故外不可傾以仁義烈士之行,而內不可奪以諫說忿爭之辯。故能犖然獨行恣睢之心而莫之敢逆。若此然後可謂能明申、韓之術,而修商君之法。法修術明而天下亂者,未之聞也。故曰「王道約而易操」也。唯明主為能行之。若此則謂督責之誠,則臣無邪,臣無邪則天下安,天下安則主嚴尊,主嚴尊則督責必,督責必則所求得,所求得則國家富,國家富則君樂豐。故督責之術設,則所欲無不得矣。群臣百姓救過不給,何變之敢圖?若此則帝道備,而可謂能明君臣之術矣。雖申、韓復生,不能加也。 書奏,二世悅。於是行督責益嚴,稅民深者為明吏。二世曰:「若此則可謂能督責矣。」刑者相半於道,而死人日成積於市。殺人眾者為忠臣。二世曰:「若此則可謂能督責矣。」 初,趙高為郎中令,所殺及報私怨眾多,恐大臣入朝奏事毀惡之,乃說二世曰:「天子所以貴者,但以聞聲,群臣莫得見其面,故號曰『朕』。且陛下富於春秋,未必盡通諸事,今坐朝廷,譴舉有不當者,則見短於大臣,非所以示神明於天下也。且陛下深拱禁中,與臣及侍中習法者待事,事來有以揆之。如此則大臣不敢奏疑事,天下稱聖主矣。」二世用其計,乃不坐朝廷見大臣,居禁中。趙高常侍中用事,事皆決於趙高。 高聞李斯以為言,乃見丞相曰:「關東群盜多,今上急益發繇治阿房宮,聚狗馬無用之物。臣欲諫,為位賤。此真君侯之事,君何不諫?」李斯曰:「固也,吾欲言之久矣。今時上不坐朝廷,上居深宮,吾有所言者,不可傳也,欲見無間。」趙高謂曰:「君誠能諫,請為君候上間語君。」於是趙高待二世方燕樂,婦女居前,使人告丞相:「上方間,可奏事。」丞相至宮門上謁,如此者三。二世怒曰:「吾常多間日,丞相不來。吾方燕私,丞相輒來請事。丞相豈少我哉?且固我哉?」趙高因曰:「如此殆矣!夫沙丘之謀,丞相與焉。今陛下已立為帝,而丞相貴不益,此其意亦望裂地而王矣。且陛下不問臣,臣不敢言。丞相長男李由為三川守,楚盜陳勝等皆丞相傍縣之子,以故楚盜公行,過三川,城守不肯擊。高聞其文書相往來,未得其審,故未敢以聞。且丞相居外,權重於陛下。」二世以為然。欲案丞相,恐其不審,乃使人案驗三川守與盜通狀。李斯聞之。 是時二世在甘泉,方作觳抵優俳之觀。李斯不得見,因上書言趙高之短曰:「臣聞之,臣疑其君,無不危國;妾疑其夫,無不危家。今有大臣於陛下擅利擅害,與陛下無異,此甚不便。昔者司城子罕相宋,身行刑罰,以威行之,朞年遂劫其君。田常為簡公臣,爵列無敵於國,私家之富與公家均,布惠施德,下得百姓,上得群臣,陰取齊國,殺宰予於庭,即弒簡公於朝,遂有齊國。此天下所明知也。今高有邪佚之志,危反之行,如子罕相宋也;私家之富,若田氏之於齊也。兼行田常、子罕之逆道而劫陛下之威信,其志若韓玘為韓安相也。陛下不圖,臣恐其為變也。」二世曰:「何哉?夫高,故宦人也,然不為安肆志,不以危易心,潔行修善,自使至此,以忠得進,以信守位,朕實賢之,而君疑之,何也?且朕少失先人,無所識知,不習治民,而君又老,恐與天下絕矣。朕非屬趙君,當誰任哉?且趙君為人精廉彊力,下知人情,上能適朕,君其勿疑。」李斯曰:「不然。夫高,故賤人也,無識於理,貪欲無厭,求利不止,列勢次主,求欲無窮,臣故曰殆。」二世已前信趙高,恐李斯殺之,乃私告趙高。高曰:「丞相所患者獨高,高已死,丞相即欲為田常所為。」於是二世曰:「其以李斯屬郎中令!」 趙高案治李斯。李斯拘執束縛,居囹圄中,仰天而歎曰:「嗟乎,悲夫!不道之君,何可為計哉!昔者桀殺關龍逢,紂殺王子比干,吳王夫差殺伍子胥。此三臣者,豈不忠哉,然而不免於死,身死而所忠者非也。今吾智不及三子,而二世之無道過於桀、紂、夫差,吾以忠死,宜矣。且二世之治豈不亂哉!日者夷其兄弟而自立也,殺忠臣而貴賤人,作為阿房之宮,賦斂天下。吾非不諫也,而不吾聽也。凡古聖王,飲食有節,車器有數,宮室有度,出令造事,加費而無益於民利者禁,故能長久治安。今行逆於昆弟,不顧其咎;侵殺忠臣,不思其殃;大為宮室,厚賦天下,不愛其費:三者已行,天下不聽。今反者已有天下之半矣,而心尚未寤也,而以趙高為佐,吾必見寇至鹹陽,麋鹿遊於朝也。」 於是二世乃使高案丞相獄,治罪,責斯與子由謀反狀,皆收捕宗族賓客。趙高治斯,榜掠千餘,不勝痛,自誣服。斯所以不死者,自負其辯,有功,實無反心,幸得上書自陳,幸二世之寤而赦之。李斯乃從獄中上書曰:「臣為丞相治民,三十餘年矣。逮秦地之狹隘。先王之時秦地不過千里,兵數十萬。臣盡薄材,謹奉法令,陰行謀臣,資之金玉,使遊說諸侯,陰修甲兵,飾政敎,官鬬士,尊功臣,盛其爵祿,故終以脅韓弱魏,破燕、趙,夷齊、楚,卒兼六國,虜其王,立秦為天子。罪一矣。地非不廣,又北逐胡、貉,南定百越,以見秦之彊。罪二矣。尊大臣,盛其爵位,以固其親。罪三矣。立社稷,修宗廟,以明主之賢。罪四矣。更剋畫,平鬥斛度量文章,布之天下,以樹秦之名。罪五矣。治馳道,興遊觀,以見主之得意。罪六矣。緩刑罰,薄賦斂,以遂主得眾之心,萬民戴主,死而不忘。罪七矣。若斯之為臣者,罪足以死固久矣。上幸盡其能力,乃得至今,願陛下察之!」書上,趙高使吏棄去不奏,曰:「囚安得上書!」 趙高使其客十餘輩詐為御史、謁者、侍中,更往覆訊斯。斯更以其實對,輒使人復榜之。後二世使人驗斯,斯以為如前,終不敢更言,辭服。奏當上,二世喜曰:「微趙君,幾為丞相所賣。」及二世所使案三川之守至,則項梁已擊殺之。使者來,會丞相下吏,趙高皆妄為反辭。 二世二年七月,具斯五刑,論腰斬鹹陽市。斯出獄,與其中子俱執,顧謂其中子曰:「吾欲與若復牽黃犬俱出上蔡東門逐狡兔,豈可得乎!」遂父子相哭,而夷三族。 ===附 趙高=== 趙高 李斯已死,二世拜趙高為中丞相,事無大小輒決於高。高自知權重,乃獻鹿,謂之馬。二世問左右:「此乃鹿也?」左右皆曰「馬也」。二世驚,自以為惑,乃召太卜,令卦之,太卜曰:「陛下春秋郊祀,奉宗廟鬼神,齋戒不明,故至於此。可依盛德而明齋戒。」於是乃入上林齋戒。日遊弋獵,有行人入上林中,二世自射殺之。趙高教其女婿鹹陽令閻樂劾不知何人賊殺人移上林。高乃諫二世曰:「天子無故賊殺不辜人,此上帝之禁也,鬼神不享,天且降殃,當遠避宮以禳之。」二世乃出居望夷之宮。 留三日,趙高詐詔衛士,令士皆素服持兵內鄉,入告二世曰:「山東群盜兵大至!」二世上觀而見之,恐懼,高既因劫令自殺。引璽而佩之,左右百官莫從;上殿,殿欲壞者三。高自知天弗與,群臣弗許,乃召始皇弟,授之璽。 子嬰既位,患之,乃稱疾不聽事,與宦者韓談及其子謀殺高。高上謁,請病,因召入,令韓談刺殺之,夷其三族。 子嬰立三月,沛公兵從武關入,至鹹陽,群臣百官皆畔,不適。子嬰與妻子自系其頸以組,降軹道旁。沛公因以屬吏。項王至而斬之。遂以亡天下。 ==評論== 太史公曰:李斯以閭閻歷諸侯,入事秦,因以瑕釁,以輔始皇,卒成帝業,斯為三公,可謂尊用矣。斯知六藝之歸,不務明政以補主上之缺;持爵祿之重,阿順苟合,嚴威酷刑,聽高邪說,廢適立庶。諸侯已畔,斯乃欲諫爭,不亦末乎?人皆以斯極忠而被五刑死,察其本,乃與俗議之異。不然,斯之功且與周、召列矣。 【索隱述贊】鼠在所居,人固擇地。斯效智力,功立名遂。置酒鹹陽,人臣極位。一夫誑惑,變易神器。國喪身誅,本同末異。
史記三家註/卷088
史記卷八十八 == 蒙恬列傳第二十八 == 蒙恬者,其先齊人也。恬大父蒙驁,索隱音敖。又鄒氏音五到反。自齊事秦昭王,官至上卿。秦莊襄王元年,蒙驁為秦將,伐韓,取成皋、滎陽,作置三川郡。二年,蒙驁攻趙,取三十七城。始皇三年,蒙驁攻韓,取十三城。五年,蒙驁攻魏,取二十城,作置東郡。始皇七年,蒙驁卒。驁子曰武,武子曰恬。恬嘗書獄典文學。始皇二十三年,蒙武為秦裨將軍,與王翦攻楚,大破之,殺項燕。二十四年,蒙武攻楚,虜楚王。蒙恬弟毅。 始皇二十六年,蒙恬因家世得為秦將,攻齊,大破之,拜為內史。秦已並天下,乃使蒙恬將三十萬眾北逐戎狄,收河南。正義謂靈、勝等州。築長城,因地形,用制險塞,起臨洮,集解徐廣曰:「屬隴西。」至遼東,延袤萬餘裡。於是渡河,據陽山,逶蛇而北。暴師於外十餘年,居上郡。是時蒙恬威振匈奴。始皇甚尊寵蒙氏,信任賢之。而親近蒙毅,位至上卿,出則參乘,入則御前。恬任外事而毅常為內謀,名為忠信,故雖諸將相莫敢與之爭焉。 趙高者,諸趙疏遠屬也。趙高昆弟數人,皆生隱宮,其母被刑僇,世世卑賤。秦王聞高彊力,通於獄法,舉以為中車府令。高既私事公子胡亥,喻之決獄。高有大罪,秦王令蒙毅法治之。毅不敢阿法,當高罪死,除其宦籍。帝以高之敦於事也,赦之,復其官爵。 始皇欲遊天下,道九原,直抵甘泉,迺使蒙恬通道,自九原抵甘泉,壍山堙谷,千八百里。道未就。 始皇三十七年冬,行出遊會稽,並海上,北走琅邪。道病,使蒙毅還禱山川,未反。 始皇至沙丘崩,秘之,群臣莫知。是時丞相李斯、公子胡亥、中車府令趙高常從。高雅得幸於胡亥,欲立之,又怨蒙毅法治之而不為己也。因有賊心,迺與丞相李斯、公子胡亥陰謀,立胡亥為太子。太子已立,遣使者以罪賜公子扶蘇、蒙恬死。扶蘇已死,蒙恬疑而復請之。使者以蒙恬屬吏,更置。胡亥以李斯舍人為護軍。使者還報,胡亥已聞扶蘇死,即欲釋蒙恬。趙高恐蒙氏復貴而用事,怨之。 毅還至,趙高因為胡亥忠計,欲以滅蒙氏,乃言曰:「臣聞先帝欲舉賢立太子久矣,而毅諫曰『不可』。若知賢而俞弗立,則是不忠而惑主也。以臣愚意,不若誅之。」胡亥聽而繫蒙毅於代。前已囚蒙恬於陽周。喪至鹹陽,已葬,太子立為二世皇帝,而趙高親近,日夜毀惡蒙氏,求其罪過,舉劾之。 子嬰進諫曰:「臣聞故趙王遷殺其良臣李牧而用顏聚,燕王喜陰用荊軻之謀而倍秦之約,齊王建殺其故世忠臣而用後勝之議。此三君者,皆各以變古者失其國而殃及其身。今蒙氏,秦之大臣謀士也,而主欲一旦棄去之,臣竊以為不可。臣聞輕慮者不可以治國,獨智者不可以存君。誅殺忠臣而立無節行之人,是內使群臣不相信而外使鬬士之意離也,臣竊以為不可。」 胡亥不聽。而遣御史曲宮乘傳之代,令蒙毅曰:「先主欲立太子而卿難之。今丞相以卿為不忠,罪及其宗。朕不忍,乃賜卿死,亦甚幸矣。卿其圖之!」毅對曰:「以臣不能得先主之意,則臣少宦,順幸沒世。可謂知意矣。以臣不知太子之能,則太子獨從,周旋天下,去諸公子絕遠,臣無所疑矣。夫先主之舉用太子,數年之積也,臣乃何言之敢諫,何慮之敢謀!非敢飾辭以避死也,為羞累先主之名,願大夫為慮焉,使臣得死情實。且夫順成全者,道之所貴也;刑殺者,道之所卒也。昔者秦穆公殺三良而死,罪百里奚而非其罪也,故立號曰『繆』。昭襄王殺武安君白起。楚平王殺伍奢。吳王夫差殺伍子胥。此四君者,皆為大失,而天下非之,以其君為不明,以是籍於諸侯。故曰『用道治者不殺無罪,而罰不加於無辜』。唯大夫留心!」使者知胡亥之意,不聽蒙毅之言,遂殺之。 二世又遣使者之陽周,令蒙恬曰:「君之過多矣,而卿弟毅有大罪,法及內史。」恬曰:「自吾先人,及至子孫,積功信於秦三世矣。今臣將兵三十餘萬,身雖囚繫,其勢足以倍畔,然自知必死而守義者,不敢辱先人之教,以不忘先主也。昔周成王初立,未離襁緥,周公旦負王以朝,卒定天下。及成王有病甚殆,公旦自揃其爪以沈於河,曰:『王未有識,是旦執事。有罪殃,旦受其不祥。』乃書而藏之記府,可謂信矣。及王能治國,有賊臣言:『周公旦欲為亂久矣,王若不備,必有大事。』王乃大怒,周公旦走而奔於楚。成王觀於記府,得周公旦沈書,乃流涕曰:『孰謂周公旦欲為亂乎!』殺言之者而反周公旦。故《周書》曰『必參而伍之』。今恬之宗,世無二心,而事卒如此,是必孼臣逆亂,內陵之道也。夫成王失而復振則卒昌;桀殺關龍逢,紂殺王子比干而不悔,身死則國亡。臣故曰過可振而諫可覺也。察於參伍,上聖之法也。凡臣之言,非以求免於咎也,將以諫而死,願陛下為萬民思從道也。」使者曰:「臣受詔行法於將軍,不敢以將軍言聞於上也。」蒙恬喟然太息曰:「我何罪於天,無過而死乎?」良久,徐曰:「恬罪固當死矣。起臨洮屬之遼東,城壍萬餘裡,此其中不能無絕地脈哉?此乃恬之罪也。」乃吞藥自殺。 太史公曰:吾適北邊,自直道歸,行觀蒙恬所為秦築長城亭障,塹山堙谷,通直道,固輕百姓力矣。夫秦之初滅諸侯,天下之心未定,痍傷者未瘳,而恬為名將,不以此時彊諫,振百姓之急,養老存孤,務修眾庶之和,而阿意興功,此其兄弟遇誅,不亦宜乎!何乃罪地脈哉? :
史記/卷089
../ __FORCETOC__ ==張耳 陳-{餘}-== 張耳 陳餘 張耳者,大梁人也。其少時,及魏公子毋忌為客。張耳嘗亡命-{遊}-外黃。外黃富人女甚美,嫁庸奴,亡其夫,去抵父客。父客素知張耳,乃謂女曰:「必欲求賢夫,從張耳。」女-{聽}-,乃卒為請決,嫁之張耳。張耳是時脫身-{遊}-,女家厚奉給張耳,張耳以故致千-{裡}-客。乃宦魏為外黃令。名由此益賢。陳-{餘}-者,亦大梁人也,好儒-{術}-,數-{遊}-趙苦陘。富人公乘氏以其女妻之,亦知陳-{餘}-非庸人也。-{餘}-年少,父事張耳,兩人相與為刎頸交。 秦之滅大梁也,張耳家外黃。髙祖為布衣時,嘗數從張耳-{遊}-,客數月。秦滅魏數歳,已聞此兩人魏之名士也,購求有得張耳千金,陳-{餘}-五百金。張耳、陳-{餘}-乃變名姓,倶之陳,為-{裡}-監門以自食。兩人相對。-{裡}-吏嘗有過笞陳-{餘}-,陳-{餘}-欲起,張耳躡之,使受笞。吏去,張耳乃引陳-{餘}-之桑下而數之曰:「始吾與公言何如?今見小辱而欲死一吏乎?」陳-{餘}-然之。秦詔書購求兩人,兩人亦反用門者以令-{裡}-中。 陳渉起蘄,至入陳,兵數萬。張耳、陳-{餘}-上謁陳渉。渉及左右生平數聞張耳、陳-{餘}-賢,未嘗見,見即大喜。 陳中豪傑父老乃説陳渉曰:「將軍身被堅執鋭,率士卒以誅暴秦,-{復}-立楚社稷,存亡繼絶,功德宜為王。且夫監臨天下諸將,不為王不可,-{願}-將軍立為楚王也。」陳渉問此兩人,兩人對曰:「夫秦為無道,破人國家,滅人社稷,絶人-{後}-世,罷百姓之力,盡百姓之財。將軍瞋目張膽,出萬死不顧一生之計,為天下除殘也。今始至陳而王之,示天下私。-{願}-將軍毋王,急引兵而西,遣人立六國-{後}-,自為樹黨,為秦益敵也。敵多則力分,與眾則兵彊。如此野無交兵,縣無守城,誅暴秦,據-{鹹}-陽以令諸侯。諸侯亡而得立,以德服之,如此則帝業成矣。今獨王陳,恐天下解也。」陳渉不-{聽}-,遂立為王。 陳-{餘}-乃-{復}-説陳王曰:「大王舉梁、楚而西,務在入關,未及收河北也。臣嘗-{遊}-趙,知其豪桀及地形,-{願}-請奇兵北略趙地。」-{於}-是陳王以故所善陳人武臣為將軍,邵騷為護軍,以張耳、陳-{餘}-為左右校尉,予卒三千人,北略趙地。 武臣等從白馬渡河,至諸縣,説其豪桀曰:「秦為亂政虐刑以殘賊天下,數十年矣。北有長城之役,南有五嶺之戍,外內騷動,百姓罷敝,頭會箕斂,以供軍費,財匱力盡,民不聊生。重之以苛法峻刑,使天下父子不相安。陳王奮臂為天下倡始,王楚之地,方二千-{裡}-,莫不響應,家自為怒,人自為-{鬬}-,各報其怨而攻其讎,縣殺其令丞,郡殺其守尉。今已張大楚,王陳,使呉廣、周文將卒百萬西撃秦。-{於}-此時而不成封侯之業者,非人豪也。諸君試相與計之!夫天下同心而苦秦久矣。因天下之力而攻無道之君,報父兄之怨而成割地有土之業,此士之一時也。」豪桀皆然其言。乃行收兵,得數萬人,號武臣為武信君。下趙十城,-{餘}-皆城守,莫肯下。 乃引兵東北撃-{範}-陽。-{範}-陽人蒯通説-{範}-陽令曰:「竊聞公之將死,故弔。雖然,賀公得通而生。」-{範}-陽令曰:「何以弔之?」對曰:「秦法重,足下為-{範}-陽令十年矣,殺人之父,孤人之子,斷人之足,黥人之首,不可勝數。然而慈父孝子莫敢倳刃公之腹中者,畏秦法耳。今天下大亂,秦法不施,然則慈父孝子且倳刃公之腹中以成其名,此臣之所以弔公也。今諸侯畔秦矣,武信君兵且至,而君堅守-{範}-陽,少年皆爭殺君,下武信君。君急遣臣見武信君,可轉禍為福,在今矣。」 -{範}-陽令乃使蒯通見武信君曰:「足下必將戰勝然-{後}-略地,攻得然-{後}-下城,臣竊以為過矣。誠-{聽}-臣之計,可不攻而降城,不戰而略地,傳檄而千-{裡}-定,可乎?」武信君曰:「何謂也?」蒯通曰:「今-{範}-陽令宜整頓其士卒以守戰者也,怯而畏死,貪而重富貴,故欲先天下降,畏君以為秦所置吏,誅殺如前十城也。然今-{範}-陽少年亦方殺其令,自以城距君。君何不齎臣侯印,拜-{範}-陽令,-{範}-陽令則以城下君,少年亦不敢殺其令。令-{範}-陽令乘朱輪華轂,使驅馳燕、趙郊。燕、趙郊見之,皆曰此-{範}-陽令,先下者也,即喜矣,燕、趙城可毋戰而降也。此臣之所謂傳檄而千-{裡}-定者也。」武信君從其計,因使蒯通賜-{範}-陽令侯印。趙地聞之,不戰以城下者三十-{餘}-城。 至邯鄲,張耳、陳-{餘}-聞周章軍入關,至戲卻;又聞諸將為陳王徇地,多以讒毀得罪誅,怨陳王不其筴不以為將而以為校尉。乃説武臣曰:「陳王起蘄,至陳而王,非必立六國-{後}-。將軍今以三千人下趙數十城,獨介居河北,不王無以塡之。且陳王-{聽}-讒,還報,恐不脫-{於}-禍。又不如立其兄弟;不,即立趙-{後}-。將軍毋失時,時閒不容息。」武臣乃-{聽}-之,遂立為趙王。以陳-{餘}-為大將軍,張耳為右丞相,邵騷為左丞相。 使人報陳王,陳王大怒,欲盡族武臣等家,而-{發}-兵撃趙。陳王相國房君諫曰:「秦未亡而誅武臣等家,此又生一秦也。不如因而賀之,使急引兵西撃秦。」陳王然之,從其計,徙-{系}-武臣等家宮中,封張耳子敖為成都君。 陳王使使者賀趙,令趣-{發}-兵西入關。張耳、陳-{餘}-説武臣曰:「王王趙,非楚意,特以計賀王。楚已滅秦,必加兵-{於}-趙。-{願}-王毋西兵,北徇燕、代,南收河內以自廣。趙南據大河,北有燕、代,楚雖勝秦,必不敢-{制}-趙。」趙王以為然,因不西兵,而使韓廣略燕,李良略常山,張黶略上黨。 韓廣至燕,燕人因立廣為燕王。趙王乃與張耳、陳-{餘}-北略地燕界。趙王閒出,為燕軍所得。燕將囚之,欲與分趙地半,乃歸王。使者往,燕輒殺之以求地。張耳、陳-{餘}-患之。有廝養卒謝其-{舍}-中曰:「吾為公説燕,與趙王載歸。」-{舍}-中皆笑曰:「使者往十-{餘}-輩,輒死,若何以能得王?」乃走燕壁。燕將見之,問燕將曰:「知臣何欲?」燕將曰:「若欲得趙王耳。」曰:「君知張耳、陳-{餘}-何如人也?」燕將曰:「賢人也。」曰:「知其-{志}-何欲?」曰:「欲得其王耳。」趙養卒乃笑曰:「君未知此兩人所欲也。夫武臣、張耳、陳-{餘}-杖馬箠下趙數十城,此亦各欲南-{面}-而王,豈欲為卿相終己邪?夫臣與主豈可同日而道哉,顧其勢初定,未敢參分而王,且以少長先立武臣為王,以持趙心。今趙地已服,此兩人亦欲分趙而王,時未可耳。今君乃囚趙王。此兩人名為求趙王,實欲燕殺之,此兩人分趙自立。夫以一趙尚易燕,況以兩賢王左提右挈,而責殺王之罪,滅燕易矣。」燕將以為然,乃歸趙王,養卒為-{御}-而歸。 李良已定常山,還報,趙王-{復}-使良略太原。至石邑,秦兵塞井陘,未能前。秦將詐稱二世使人遺李良書,不封,曰:「良嘗事我得顯幸。良誠能反趙為秦,赦良罪,貴良。」良得書,疑不信。乃還之邯鄲,益請兵。未至,道逢趙王姊出飲,從百-{餘}-騎。李良望見,以為王,伏謁道旁。王姊醉,不知其將,使騎謝李良。李良素貴,起,慚其從官。從官有一人曰:「天下畔秦,能者先立。且趙王素出將軍下,今女兒乃不為將軍下車,請追殺之。」李良已得秦書,固欲反趙,未決,因此怒,遣人追殺王姊道中,乃遂將其兵襲邯鄲。邯鄲不知,竟殺武臣、邵騷。趙人多為張耳、陳-{餘}-耳目者,以故得脫出。收其兵,得數萬人。客有説張耳曰:「兩君羈旅,而欲附趙,難;獨立趙-{後}-,扶以義,可就功。」乃求得趙歇,立為趙王,居信都。李良進兵撃陳-{餘}-,陳-{餘}-敗李良,李良走歸章邯。 章邯引兵至邯鄲,皆徙其民河內,夷其城郭。張耳與趙王歇走入鉅鹿城,王離圍之。陳-{餘}-北收常山兵,得數萬人,軍鉅鹿北。章邯軍鉅鹿南棘原,-{築}-甬道屬河,餉王離。王離兵食多,急攻鉅鹿。鉅鹿城中食盡兵少,張耳數使人召前陳-{餘}-,陳-{餘}-自度兵少,不敵秦,不敢前。數月,張耳大怒,怨陳-{餘}-,使張黶、陳澤往讓陳-{餘}-曰:「始吾與公為刎頸交,今王與耳旦暮且死,而公擁兵數萬,不肯相救,安在其相為死!茍必信,胡不赴秦軍倶死?且有十一二相全。」陳-{餘}-曰:「吾度前終不能救趙,徒盡亡軍。且-{餘}-所以不倶死,欲為趙王、張君報秦。今必倶死,如以肉委餓虎,何益?」張黶、陳澤曰:「事已急,要以倶死立信,安知-{後}-慮!」陳-{餘}-曰:「吾死顧以為無益。必如公言。」乃使五千人令張黶、陳澤先嘗秦軍,至皆沒。 當是時,燕、齊、楚聞趙急,皆來救。張敖亦北收代兵,得萬-{餘}-人,來,皆壁-{餘}-旁,未敢撃秦。項羽兵數絶章邯甬道,王離軍乏食,項羽悉引兵渡河,遂破章邯。章邯引兵解,諸侯軍乃敢撃圍鉅鹿秦軍,遂虜王離。渉閒自殺。卒存鉅鹿者,楚力也。 -{於}-是趙王歇、張耳乃得出鉅鹿,謝諸侯。張耳與陳-{餘}-相見,責讓陳-{餘}-以不肯救趙,及問張黶、陳澤所在。陳-{餘}-怒曰:「張黶、陳澤以必死責臣,臣使將五千人先嘗秦軍,皆沒不出。」張耳不信,以為殺之,數問陳-{餘}-。陳-{餘}-怒曰:「不意君之望臣深也!豈以臣為重去將哉?」乃脫解印綬,推予張耳。張耳亦愕不受。陳-{餘}-起如廁。客有説張耳曰:「臣聞『天與不取,反受其咎』。今陳將軍與君印,君不受,反天不祥。急取之!」張耳乃佩其印,收其麾下。而陳-{餘}-還,亦望張耳不讓,遂趨出。張耳遂收其兵。陳-{餘}-獨與麾下所善數百人之河上澤中漁獵。由此陳-{餘}-、張耳遂有卻。 趙王歇-{復}-居信都。張耳從項羽諸侯入關。漢元年二月,項羽立諸侯王,張耳雅-{遊}-,人多為之言,項羽亦素數聞張耳賢,乃分趙立張耳為常山王,治信都。信都更名襄國。 陳-{餘}-客多説項羽曰:「陳-{餘}-、張耳一體有功-{於}-趙。」項羽以陳-{餘}-不從入關,聞其在南皮,即以南皮旁三縣以封之,而徙趙王歇王代。 張耳之國,陳-{餘}-愈益怒,曰:「張耳與-{餘}-功等也,今張耳王,-{餘}-獨侯,此項羽不平。」及齊王田榮畔楚,陳-{餘}-乃使夏説説田榮曰:「項羽為天下宰不平,盡王諸將善地,徙故王王惡地,今趙王乃居代!-{願}-王假臣兵,請以南皮為捍蔽。」田榮欲樹黨-{於}-趙以反楚,乃遣兵從陳-{餘}-。陳-{餘}-因悉三縣兵襲常山王張耳。張耳敗走,念諸侯無可歸者,曰:「漢王與我有舊故,而項羽又彊,立我,我欲之楚。」甘公曰:「漢王之入關,五星聚東井。東井者,秦分也。先至必霸。楚雖彊,-{後}-必屬漢。」故耳走漢。漢王亦還定三秦,方圍章邯廢丘。張耳謁漢王,漢王厚遇之。 陳-{餘}-已敗張耳,皆-{復}-收趙地,迎趙王-{於}-代,-{復}-為趙王。趙王德陳-{餘}-,立以為代王。陳-{餘}-為趙王弱,國初定,不之國,留傅趙王,而使夏説以相國守代。 漢二年,東撃楚,使使告趙,欲與倶。陳-{餘}-曰:「漢殺張耳乃從。」-{於}-是漢王求人類張耳者斬之,持其頭遺陳-{餘}-。陳-{餘}-乃遣兵助漢。漢之敗-{於}-彭城西,陳-{餘}-亦-{復}-覺張耳不死,即背漢。 漢三年,韓信已定魏地,遣張耳與韓信撃破趙井陘,斬陳-{餘}-泜水上,追殺趙王歇襄國。漢立張耳為趙王。漢五年,張耳薨,謚為景王。子敖嗣立為趙王。髙祖長女魯元公主為趙王敖-{後}-。 漢七年,髙祖從平城過趙,趙王朝夕袒韛蔽,自上食,禮甚卑,有子婿禮。髙祖箕踞詈,甚慢易之。趙相貫髙、趙午等年六十-{餘}-,故張耳客也。生平為氣,乃怒曰:「吾王孱王也!」説王曰:「夫天下豪桀並起,能者先立。今王事髙祖甚恭,而髙祖無禮,請為王殺之!」張敖齧其指出血,曰:「君何言之誤!且先人亡國,賴髙祖得-{復}-國,德流子孫,秋豪皆髙祖力也。-{願}-君無-{復}-出口。」貫髙、趙午等十-{餘}-人皆相謂曰:「乃吾等非也。吾王長者,不倍德。且吾等義不辱,今怨髙祖辱我王,故欲殺之,何乃汙王為乎?令事成歸王,事敗獨身坐耳。」 漢八年,上從東垣還,過趙,貫髙等乃壁人柏人,要之置廁。上過欲宿,心動,問曰:「縣名為何?」曰:「柏人。」「柏人者,迫-{於}-人也!」不宿而去。 漢九年,貫髙怨家知其謀,乃上變告之。-{於}-是上皆並逮捕趙王、貫髙等。十-{餘}-人皆爭自剄,貫髙獨怒罵曰:「誰令公為之?今王實無謀,而並捕王;公等皆死,誰白王不反者!」乃轞車膠致,與王詣長安。治張敖之罪。上乃詔趙群臣賓客有敢從王皆族。貫髙與客孟舒等十-{餘}-人,皆自髡鉗,為王家奴,從來。貫髙至,對獄,曰:「獨吾屬為之,王實不知。」吏治榜笞數千,刺剟,身無可撃者,終不-{復}-言。呂-{後}-數言張王以魯元公主故,不宜有此。上怒曰:「使張敖據天下,豈少而女乎!」不-{聽}-。廷尉以貫髙事辭聞,上曰:「壯士!誰知者,以私問之。」中大夫洩公曰:「臣之邑子,素知之。此固趙國立名義不侵為然諾者也。」上使洩公持節問之箯輿前。仰視曰:「洩公邪?」洩公勞苦如生平驩,與語,問張王果有計謀不。髙曰:「人情-{寧}-不各愛其父母妻子乎?今吾三族皆以論死,豈以王易吾親哉!顧為王實不反,獨吾等為之。」具道本指所以為者王不知狀。-{於}-是洩公入,具以報,上乃赦趙王。 上賢貫髙為人能立然諾,使洩公具告之,曰:「張王已出。」因赦貫髙。貫髙喜曰:「吾王審出乎?」洩公曰:「然。」洩公曰:「上多足下,故赦足下。」貫髙曰:「所以不死一身無-{餘}-者,白張王不反也。今王已出,吾責已塞,死不恨矣。且人臣有篡殺之名,何-{面}-目-{復}-事上哉!縱上不殺我,我不愧-{於}-心乎?」乃仰絶骯,遂死。當此之時,名聞天下。 張敖已出,以尚魯元公主故,封為宣平侯。-{於}-是上賢張王諸客,以鉗奴從張王入關,無不為諸侯相、郡守者。及孝惠、髙-{後}-、文帝、孝景時,張王客子孫皆得為二千石。 張敖,髙-{後}-六年薨。子偃為魯元王。以母呂-{後}-女故,呂-{後}-封為魯元王。元王弱,兄弟少,乃封張敖他姬子二人:壽為樂昌侯,侈為信都侯。髙-{後}-崩,諸呂無道,大臣誅之,而廢魯元王及樂昌侯、信諸侯。孝文帝即位,-{復}-封故魯元王偃為南宮侯,續張氏。 ==贊== 太史公曰:張耳、陳-{餘}-,世傳所稱賢者;其賓客廝役,莫非天下俊桀,所居國無不取卿相者。然張耳、陳-{餘}-始居約時,相然信以死,豈顧問哉。及據國爭權,卒相滅亡,何鄕者相慕用之誠,-{後}-相倍之戾也!豈非以勢利交哉?名譽雖髙,賓客雖盛,所由殆與大伯、延陵季子異矣。 ==索隱述贊== 張耳、陳-{餘}-,天下豪俊。忘年羈旅,刎頸相信。耳圍鉅鹿,-{餘}-兵不進。張既望深,陳乃去印。勢利傾奪,隙末成釁。
史記/卷090
../ __FORCETOC__ ==魏豹== 魏豹 魏豹 魏豹者,故魏諸公子也。其兄魏咎,故魏時封為寧陵君。秦滅魏,遷咎為家人。陳勝之起王也,咎往從之。陳王使魏人周市徇魏地,魏地已下,欲相與立周市為魏王。周市曰:「天下昏亂,忠臣乃見。今天下共畔秦,其義必立魏王後乃可。」齊、趙使車各五十乘,立周市為魏王。市辭不受,迎魏咎於陳。五反,陳王乃遣立咎為魏王。 章邯已破陳王,乃進兵擊魏王於臨濟。魏王乃使周市出請救於齊、楚。齊、楚遣項它、田巴將兵隨市救魏。章邯遂擊破殺周市等軍,圍臨濟。咎為其民約降。約定,咎自燒殺。 魏豹亡走楚。楚懷王予魏豹數千人,復徇魏地。項羽已破秦,降章邯。豹下魏二十餘城,立豹為魏王。豹引精兵從項羽入關。漢元年,項羽封諸侯,欲有梁地,乃徙魏王豹於河東,都平陽,為西魏王。 漢王還定三秦,渡臨晉,魏王豹以國屬焉,遂從擊楚於彭城。漢敗,還至滎陽,豹請歸視親病,至國,即絕河津畔漢。漢王聞魏豹反,方東憂楚,未及擊,謂酈生曰:「緩頰往說魏豹,能下之,吾以萬戶封若。」酈生說豹。豹謝曰:「人生一世閒,如白駒過隙耳。今漢王慢而侮人,罵詈諸侯群臣如罵奴耳,非有上下禮節也,吾不忍復見也。」於是漢王遣韓信擊虜豹於河東,傳詣滎陽,以豹國為郡。漢王令豹守滎陽。楚圍之急,周苛遂殺魏豹。 ==彭越== 彭越 彭越 彭越者,昌邑人也,字仲。常漁鉅野澤中,為群盜。陳勝、項梁之起,少年或謂越曰:「諸豪桀相立畔秦,仲可以來,亦效之。」彭越曰:「兩龍方鬬,且待之。」 居歲餘,澤閒少年相聚百餘人,往從彭越,曰:「請仲為長。」越謝曰:「臣不願與諸君。」少年彊請,乃許。與期旦日日出會,後期者斬。旦日日出,十餘人後,後者至日中。於是越謝曰:「臣老,諸君彊以為長。今期而多後,不可盡誅,誅最後者一人。」令校長斬之。皆笑曰:「何至是?請後不敢。」於是越乃引一人斬之,設壇祭,乃令徒屬。徒屬皆大驚,畏越,莫敢仰視。乃行略地,收諸侯散卒,得千餘人。 沛公之從碭北擊昌邑,彭越助之。昌邑未下,沛公引兵西。彭越亦將其眾居鉅野中,收魏散卒。項籍入關,王諸侯,還歸,彭越眾萬餘人毋所屬。漢元年秋,齊王田榮畔項王,乃使人賜彭越將軍印,使下濟陰以擊楚。楚命蕭公角將兵擊越,越大破楚軍。漢王二年春,與魏王豹及諸侯東擊楚,彭越將其兵三萬餘人歸漢於外黃。漢王曰:「彭將軍收魏地得十餘城,欲急立魏後。今西魏王豹亦魏王咎從弟也,真魏後。」乃拜彭越為魏相國,擅將其兵,略定梁地。 漢王之敗彭城解而西也,彭越皆復亡其所下城,獨將其兵北居河上。漢王三年,彭越常往來為漢遊兵,擊楚,絕其後糧於梁地。漢四年冬,項王與漢王相距滎陽,彭越攻下睢陽、外黃十七城。項王聞之,乃使曹咎守成皋,自東收彭越所下城邑,皆復為楚。越將其兵北走穀城。漢五年秋,項王之南走陽夏,彭越復下昌邑旁二十餘城,得穀十餘萬斛,以給漢王食。 漢王敗,使使召彭越併力擊楚。越曰:「魏地初定,尚畏楚,未可去。」漢王追楚,為項籍所敗碧陵。乃謂留侯曰:「諸侯兵不從,為之柰何?」留侯曰:「齊王信之立,非君王之意,信亦不自堅。彭越本定梁地,功多,始君王以魏豹故,拜彭越為魏相國。今豹死毋後,且越亦欲王,而君王不蚤定。與此兩國約:即勝楚,睢陽以北至穀城,皆以王彭相國;從陳以東傅海,與齊王信。齊王信家在楚,此其意欲復得故邑。君王能出捐此地許二人,二人今可致;即不能,事未可知也。」於是漢王乃發使使彭越,如留侯策。使者至,彭越乃悉引兵會垓下,遂破楚。(五年)項籍已死。春,立彭越為梁王,都定陶。 六年,朝陳。九年,十年,皆來朝長安。 十年秋,陳豨反代地,高帝自往擊,至邯鄲,徵兵梁王。梁王稱病,使將將兵詣邯鄲。高帝怒,使人讓梁王。梁王恐,欲自往謝。其將扈輒曰:「王始不往,見讓而往,往則為禽矣。不如遂發兵反。」梁王不聽,稱病。梁王怒其太僕,欲斬之。太僕亡走漢,告梁王與扈輒謀反。於是上使使掩梁王,梁王不覺,捕梁王,囚之雒陽。有司治反形己具,請論如法。上赦以為庶人,傳處蜀青衣。西至鄭,逢呂后從長安來,欲之雒陽,道見彭王。彭王為呂后泣涕,自言無罪,願處故昌邑。呂后許諾,與俱東至雒陽。呂后白上曰:「彭王壯士,今徙之蜀,此自遺患,不如遂誅之。妾謹與俱來。」於是呂后乃令其舍人告彭越復謀反。廷尉王恬開奏請族之。上乃可,遂夷越宗族,國除。 ==評論== 太史公曰:魏豹、彭越雖故賤,然已席捲千里,南面稱孤,喋血乘勝日有聞矣。懷畔逆之意,及敗,不死而虜囚,身被刑戮,何哉?中材已上且羞其行,況王者乎!彼無異故,智略絕人,獨患無身耳。得攝尺寸之柄,其雲蒸龍變,欲有所會其度,以故幽囚而不辭雲。 【索隱述贊】魏咎兄弟,因時而王。豹後屬楚,其國遂亡。仲起昌邑,歸漢外黃。往來聲援,再續軍糧。徵兵不往,菹醢何傷。
史記/卷091
../ __FORCETOC__ ==黥布== 黥布 黥布者,六人也,姓英氏。秦時為布衣。少年,有客相之曰:「當刑而王。」及壯,坐法黥。布欣然笑曰;「人相我當刑而王,幾是乎?」人有聞者,共俳笑之。布已論輸麗山,麗山之徒數十萬人,布皆與其徒長豪桀交通,乃率其曹偶,亡之江中為群盜。 陳勝之起也,布乃見番君,與其眾叛秦,聚兵數千人。番君以其女妻之。章邯之滅陳勝,破呂臣軍,布乃引兵北擊秦左右校,破之清波,引兵而東。聞項梁定江東會稽,涉江而西。陳嬰以項氏世為楚將,乃以兵屬項梁,渡淮南,英布、蒲將軍亦以兵屬項梁。 項梁涉淮而西,擊景駒、秦嘉等,布常冠軍。項梁至薛,聞陳王定死,迺立楚懷王。項梁號為武信君,英布為當陽君。項梁敗死定陶,懷王徙都彭城,諸將英布亦皆保聚彭城。當是時,秦急圍趙,趙數使人請救。懷王使宋義為上將,範曾為末將,項籍為次將,英布、蒲將軍皆為將軍,悉屬宋義,北救趙。及項籍殺宋義於河上,懷王因立籍為上將軍,諸將皆屬項籍。項籍使布先渡河擊秦,布數有利,籍迺悉引兵涉河從之,遂破秦軍,降章邯等。楚兵常勝,功冠諸侯。諸侯兵皆以服屬楚者,以布數以少敗眾也。 項籍之引兵西至新安,又使布等夜擊阬章邯秦卒二十餘萬人。至關,不得入,又使布等先從閒道破關下軍,遂得入,至鹹陽。布常為軍鋒。項王封諸將,立布為九江王,都六。 漢元年四月,諸侯皆罷戲下,各就國。項氏立懷王為義帝,徙都長沙,乃陰令九江王布等行擊之。其八月,布使將擊義帝,追殺之郴縣。 漢二年,齊王田榮畔楚,項王往擊齊,徵兵九江,九江王布稱病不往,遣將將數千人行。漢之敗楚彭城,布又稱病不佐楚。項王由此怨布,數使使者誚讓召布,布愈恐,不敢往。項王方北憂齊、趙,西患漢,所與者獨九江王,又多布材,欲親用之,以故未擊。 漢三年,漢王擊楚,大戰彭城,不利,出梁地,至虞,謂左右曰:「如彼等者,無足與計天下事。」謁者隨何進曰:「不審陛下所謂。」漢王曰:「孰能為我使淮南,令之發兵倍楚,留項王於齊數月,我之取天下可以百全。」隨何曰:「臣請使之。」乃與二十人俱,使淮南。至,因太宰主之,三日不得見。隨何因說太宰曰:「王之不見何,必以楚為彊,以漢為弱,此臣之所以為使。使何得見,言之而是邪,是大王所欲聞也;言之而非邪,使何等二十人伏斧質淮南市,以明王倍漢而與楚也。」太宰乃言之王,王見之。隨何曰:「漢王使臣敬進書大王御者,竊怪大王與楚何親也。」淮南王曰:「寡人北鄉而臣事之。」隨何曰:「大王與項王俱列為諸侯,北鄉而臣事之,必以楚為彊,可以託國也。項王伐齊,身負板築,以為士卒先,大王宜悉淮南之眾,身自將之,為楚軍前鋒,今乃發四千人以助楚。夫北面而臣事人者,固若是乎?夫漢王戰於彭城,項王未出齊也,大王宜騷淮南之兵渡淮,日夜會戰彭城下,大王撫萬人之眾,無一人渡淮者,垂拱而觀其孰勝。夫託國於人者,固若是乎?大王提空名以鄉楚,而欲厚自託,臣竊為大王不取也。然而大王不背楚者,以漢為弱也。夫楚兵雖彊,天下負之以不義之名,以其背盟約而殺義帝也。然而楚王恃戰勝自彊,漢王收諸侯,還守成皋、滎陽,下蜀、漢之粟,深溝壁壘,分卒守徼乘塞,楚人還兵,閒以梁地,深入敵國八九百里,欲戰則不得,攻城則力不能,老弱轉糧千里之外;楚兵至滎陽、成皋,漢堅守而不動,進則不得攻,退則不得解。故曰楚兵不足恃也。使楚勝漢,則諸侯自危懼而相救。夫楚之彊,適足以致天下之兵耳。故楚不如漢,其勢易見也。今大王不與萬全之漢而自託於危亡之楚,臣竊為大王惑之。臣非以淮南之兵足以亡楚也。夫大王發兵而倍楚,項王必留;留數月,漢之取天下可以萬全。臣請與大王提劍而歸漢,漢王必裂地而封大王,又況淮南,淮南必大王有也。故漢王敬使使臣進愚計,願大王之留意也。」淮南王曰:「請奉命。」陰許畔楚與漢,未敢洩也。 楚使者在,方急責英布發兵,舍傳舍。隨何直入,坐楚使者上坐,曰:「九江王已歸漢,楚何以得發兵?」布愕然。楚使者起。何因說布曰:「事已搆,可遂殺楚使者,無使歸,而疾走漢併力。」布曰:「如使者教,因起兵而擊之耳。」於是殺使者,因起兵而攻楚。楚使項聲、龍且攻淮南,項王留而攻下邑。數月,龍且擊淮南,破布軍。布欲引兵走漢,恐楚王殺之,故閒行與何俱歸漢。 淮南王至,上方踞床洗,召布入見,布(甚)大怒,悔來,欲自殺。出就舍,帳御飲食從官如漢王居,布又大喜過望。於是乃使人入九江。楚已使項伯收九江兵,盡殺布妻子。布使者頗得故人倖臣,將眾數千人歸漢。漢益分佈兵而與俱北,收兵至成皋。四年七月,立布為淮南王,與擊項籍。 漢五年,布使人入九江,得數縣。六年,布與劉賈入九江,誘大司馬周殷,周殷反楚,遂舉九江兵與漢擊楚,破之垓下。 項籍死,天下定,上置酒。上折隨何之功,謂何為腐儒,為天下安用腐儒。隨何跪曰:「夫陛下引兵攻彭城,楚王未去齊也,陛下發步卒五萬人,騎五千,能以取淮南乎?」上曰:「不能。」隨何曰:「陛下使何與二十人使淮南,至,如陛下之意,是何之功賢於步卒五萬人騎五千也。然而陛下謂何腐儒,為天下安用腐儒,何也?」上曰:「吾方圖子之功。」乃以隨何為護軍中尉。布遂剖符為淮南王,都六,九江、廬江、衡山、豫章郡皆屬布。 七年,朝陳。八年,朝雒陽。九年,朝長安。 十一年,高後誅淮陰侯,布因心恐。夏,漢誅梁王彭越,醢之,盛其醢遍賜諸侯。至淮南,淮南王方獵,見醢,因大恐,陰令人部聚兵,候伺旁郡警急。 布所幸姬疾,請就醫,醫家與中大夫賁赫對門,姬數如醫家,賁赫自以為侍中,乃厚餽遺,從姬飲醫家。姬侍王,從容語次,譽赫長者也。王怒曰:「汝安從知之?」具說狀。王疑其與亂。赫恐,稱病。王愈怒,欲捕赫。赫言變事,乘傳詣長安。布使人追,不及。赫至,上變,言布謀反有端,可先未發誅也。上讀其書,語蕭相國。相國曰:「布不宜有此,恐仇怨妄誣之。請擊赫,使人微驗淮南王。」淮南王布見赫以罪亡,上變,固已疑其言國陰事;漢使又來,頗有所驗,遂族赫家,發兵反。反書聞,上乃赦賁赫,以為將軍。 上召諸將問曰:「布反,為之柰何?」皆曰;「發兵擊之,阬豎子耳。何能為乎!」汝陰侯滕公召故楚令尹問之。令尹曰:「是故當反。」滕公曰:「上裂地而王之,疏爵而貴之,南面而立萬乘之主,其反何也?」令尹曰:「往年殺彭越,前年殺韓信,此三人者,同功一體之人也。自疑禍及身,故反耳。」滕公言之上曰:「臣客故楚令尹薛公者,其人有籌筴之計,可問。」上乃召見問薛公。薛公對曰:「布反不足怪也。使布出於上計,山東非漢之有也;出於中計,勝敗之數未可知也;出於下計,陛下安枕而臥矣。」上曰:「何謂上計?」令尹對曰:「東取吳,西取楚,並齊取魯,傳檄燕、趙,固守其所,山東非漢之有也。」「何謂中計?」「東取吳,西取楚,並韓取魏,據敖庾之粟,塞成皋之口,勝敗之數未可知也。」「何謂下計?」「東取吳,西取下蔡,歸重於越,身歸長沙,陛下安枕而臥,漢無事矣。」上曰:「是計將安出?」令尹對曰:「出下計。」上曰:「何謂廢上中計而出下計?」令尹曰:「布故麗山之徒也,自致萬乘之主,此皆為身,不顧後為百姓萬世慮者也,故曰出下計。」上曰:「善。」封薛公千戶。乃立皇子長為淮南王。上遂發兵自將東擊布。 布之初反,謂其將曰:「上老矣,厭兵,必不能來。使諸將,諸將獨患淮陰、彭越,今皆已死,餘不足畏也。」故遂反。果如薛公籌之,東擊荊,荊王劉賈走死富陵。盡劫其兵,渡淮擊楚。楚發兵與戰徐、僮閒,為三軍,欲以相救為奇。或說楚將曰:「布善用兵,民素畏之。且兵法,諸侯戰其地為散地。今別為三,彼敗吾一軍,餘皆走,安能相救!」不聽。布果破其一軍,其二軍散走。 遂西,與上兵遇蘄西會甀。布兵精甚,上乃壁庸城,望布軍置陳如項籍軍,上惡之。與布相望見,遙謂布曰:「何苦而反?」布曰:「欲為帝耳。」上怒罵之,遂大戰。布軍敗走,渡淮,數止戰,不利,與百餘人走江南。布故與番君婚,以故長沙哀王使人紿布,偽與亡,誘走越,故信而隨之番陽。番陽人殺布茲鄉民田舍,遂滅黥布。 立皇子長為淮南王,封賁赫為期思侯,諸將率多以功封者。 ==評論== 太史公曰:英布者,其先豈春秋所見楚滅英、六,皋陶之後哉?身被刑法,何其拔興之暴也!項氏之所阬殺人以千萬數,而布常為首虐。功冠諸侯,用此得王,亦不免於身為世大僇。禍之興自愛姬殖,妒媢生患,竟以滅國! 【索隱述贊】九江初筮,當刑而王。既免徒中,聚盜江上。再雄楚卒,頻破秦將。病為羽疑,歸受漢杖。賁赫見毀,卒致無妄。
史記/淮陰侯列傳
太史公書 __FORCETOC__ 韓信 淮陰侯韓信者,淮陰人也。始為布衣時,貧無行,不得推擇為吏,又不能治生商賈,常從人寄食飲,人多厭之者,常數從其下鄉南昌亭長寄食,數月,亭長妻患之,乃晨炊蓐食。食時信往,不為具食。信亦知其意,怒,竟絕去。 信釣於城下,諸母漂,有一母見信飢,飯信,竟漂數十日。信喜,謂漂母曰:『吾必有以重報母。』母怒曰:『大丈夫不能自食,吾哀王孫而進食,豈望報乎!』 淮陰屠中少年有侮信者,曰:『若雖長大,好帶刀劍,中情怯耳。』眾辱之曰:『信能死,刺我;不能死,出我袴下。』於是信孰視之,俛出袴下,蒲伏。一市人皆笑信,以為怯。 及項梁渡淮,信杖劍從之,居戲下,無所知名。項梁敗,又屬項羽,羽以為郎中。數以策幹項羽,羽不用。漢王之入蜀,信亡楚歸漢,未得知名,為連囂傳世本『囂』作『敖』。曾侯乙墓竹簡、包山楚簡、『連囂之□三』印、『燕客銅量』銘文中該官名皆作『連囂』,據改。。坐法當斬,其輩十三人皆已斬,次至信,信乃仰視,適見滕公,曰:『上不欲就天下乎?何為斬壯士!』滕公奇其言,壯其貌,釋而不斬。與語,大說之。言於上,上拜以為治粟都尉,上未之奇也。 信數與蕭何語,何奇之。至南鄭,諸將行道亡者數十人,信度何等已數言上,上不我用,即亡。何聞信亡,不及以聞,自追之。人有言上曰:『丞相何亡。』上大怒,如失左右手。居一二日,何來謁上,上且怒且喜,罵何曰:『若亡,何也?』何曰:『臣不敢亡也,臣追亡者。』上曰:『若所追者誰?』何曰:『韓信也。』上復罵曰:『諸將亡者以十數,公無所追;追信,詐也。』何曰:『諸將易得耳。至如信者,國士無雙。王必欲長王漢中,無所事信;必欲爭天下,非信無所與計事者。顧王策安所決耳。』王曰:『吾亦欲東耳,安能鬱郁久居此乎?』何曰:『王計必欲東,能用信,信即留;不能用,信終亡耳。』王曰:『吾為公以為將。』何曰:『雖為將,信必不留。』王曰:『以為大將。』何曰:『幸甚。』於是王欲召信拜之。何曰:『王素慢無禮,今拜大將如呼小兒耳,此乃信所以去也。王必欲拜之,擇良日,齋戒,設壇場,具禮,乃可耳。』王許之。諸將皆喜,人人各自以為得大將。至拜大將,乃韓信也,一軍皆驚。 信拜禮畢,上坐。王曰:『丞相數言將軍,將軍何以教寡人計策?』信謝,因問王曰:『今東鄉爭權天下,豈非項王邪?』漢王曰:『然。』曰:『大王自料勇悍仁彊孰與項王?』漢王默然良久,曰:『不如也。』信再拜賀曰:『惟信亦為大王不如也。然臣嘗事之,請言項王之為人也。項王喑噁叱吒,千人皆廢,然不能任屬賢將,此特匹夫之勇耳。項王見人恭敬慈愛,言語嘔嘔,人有疾病,涕泣分食飲,至使人有功當封爵者,印刓敝,忍不能予,此所謂婦人之仁也。項王雖霸天下而臣諸侯,不居關中而都彭城。有背義帝之約,而以親愛王,諸侯不平。諸侯之見項王遷逐義帝置江南,亦皆歸逐其主而自王善地。項王所過無不殘滅者,天下多怨,百姓不親附,特劫於威彊耳。名雖為霸,實失天下心。故曰其彊易弱。今大王誠能反其道:任天下武勇,何所不誅!以天下城邑封功臣,何所不服!以義兵從思東歸之士,何所不散!且三秦王為秦將,將秦子弟數歲矣,所殺亡不可勝計,又欺其眾降諸侯,至新安,項王詐阬秦降卒二十餘萬,唯獨邯、欣、翳得脫,秦父兄怨此三人,痛入骨髓。今楚彊以威王此三人,秦民莫愛也。大王之入武關,秋豪無所害,除秦苛法,與秦民約,法三章耳,秦民無不欲得大王王秦者。於諸侯之約,大王當王關中,關中民鹹知之。大王失職入漢中,秦民無不恨者。今大王舉而東,三秦可傳檄而定也。』於是漢王大喜,自以為得信晚。遂聽信計,部署諸將所擊。 八月,漢王舉兵東出陳倉,定三秦。漢二年,出關,收魏、河南,韓、殷王皆降。合齊、趙共擊楚。四月,至彭城,漢兵敗散而還。信復收兵與漢王會滎陽,復擊破楚京、索之間,以故楚兵卒不能西。 漢之敗卻彭城,塞王欣、翟王翳亡漢降楚,齊、趙亦反漢與楚和。六月,魏王豹謁歸視親疾,至國,即絕河關反漢,與楚約和。漢王使酈生說豹,不下。其八月,以信為左丞相,擊魏。魏王盛兵蒲阪,塞臨晉,信乃益為疑兵,陳船欲度臨晉,而伏兵從夏陽以木罌缻渡軍,襲安邑。魏王豹驚,引兵迎信,信遂虜豹,定魏為河東郡。漢王遣張耳與信俱,引兵東,北擊趙、代。後九月,破代兵,禽夏說閼與。信之下魏破代,漢輒使人收其精兵,詣滎陽以距楚。 信與張耳以兵數萬,欲東下井陘擊趙。趙王、成安君陳餘聞漢且襲之也,聚兵井陘口,號稱二十萬。廣武君李左車說成安君曰:『聞漢將韓信涉西河,虜魏王,禽夏說,新喋血閼與,今乃輔以張耳,議欲下趙,此乘勝而去國遠鬬,其鋒不可當。臣聞千里餽糧,士有飢色,樵蘇後爨,師不宿飽。今井陘之道,車不得方軌,騎不得成列,行數百里,其勢糧食必在其後。願足下假臣奇兵三萬人,從閒道絕其輜重;足下深溝髙壘,堅營勿與戰。彼前不得鬬,退不得還,吾奇兵絕其後,使野無所掠,不至十日,而兩將之頭可致於戲下。願君留意臣之計。否,必為二子所禽矣。』成安君,儒者也,常稱義兵不用詐謀奇計,曰:『吾聞兵法十則圍之,倍則戰。今韓信兵號數萬,其實不過數千。能千里而襲我,亦已罷極。今如此避而不擊,後有大者,何以加之!則諸侯謂吾怯,而輕來伐我。』不聽廣武君策,廣武君策不用。 韓信使人閒視,知其不用,還報,則大喜,乃敢引兵遂下。未至井陘口三十里,止舍。夜半傳發,選輕騎二千人,人持一赤幟,從閒道萆山而望趙軍,誡曰:『趙見我走,必空壁逐我,若疾入趙壁,拔趙幟,立漢赤幟。』令其裨將傳飱,曰:『今日破趙會食!』諸將皆莫信,詳應曰:『諾。』謂軍吏曰:『趙已先據便地為壁,且彼未見吾大將旗鼓,未肯擊前行,恐吾至阻險而還。』信乃使萬人先行,出,背水陳。趙軍望見而大笑。平旦,信建大將之旗鼓,鼓行出井陘口,趙開壁擊之,大戰良久。於是信、張耳詳棄鼓旗,走水上軍。水上軍開入之,復疾戰。趙果空壁爭漢鼓旗,逐韓信、張耳。韓信、張耳已入水上軍,軍皆殊死戰,不可敗。信所出奇兵二千騎,共候趙空壁逐利,則馳入趙壁,皆拔趙旗,立漢赤幟二千。趙軍已不勝,不能得信等,欲還歸壁,壁皆漢赤幟,而大驚,以為漢皆已得趙王將矣,兵遂亂,遁走,趙將雖斬之,不能禁也。於是漢兵夾擊,大破虜趙軍,斬成安君泜水上,禽趙王歇。 信乃令軍中毋殺廣武君,有能生得者購千金。於是有縛廣武君而致戲下者,信乃解其縛,東鄉坐,西鄉對,師事之。諸將效首虜,(休)畢賀,因問信曰:『兵法右倍山陵,前左水澤,今者將軍令臣等反背水陳,曰破趙會食,臣等不服。然竟以勝,此何術也?』信曰:『此在兵法,顧諸君不察耳。兵法不曰「陷之死地而後生,置之亡地而後存」?且信非得素拊循士大夫也,此所謂「驅市人而戰之」,其勢非置之死地,使人人自為戰;今予之生地,皆走,寧尚可得而用之乎!』諸將皆服曰:『善。非臣所及也。』 於是信問廣武君曰:『僕欲北攻燕,東伐齊,何若而有功?』廣武君辭謝曰:『臣聞敗軍之將,不可以言勇,亡國之大夫,不可以圖存。今臣敗亡之虜,何足以權大事乎!』信曰:『僕聞之,百里奚居虞而虞亡,在秦而秦霸,非愚於虞而智於秦也,用與不用,聽與不聽也。誠令成安君聽足下計,若信者亦已為禽矣。以不用足下,故信得侍耳。』因固問曰:『僕委心歸計,願足下勿辭。』廣武君曰:『臣聞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故曰「狂夫之言,聖人擇焉」。顧恐臣計未必足用,願效愚忠。夫成安君有百戰百勝之計,一旦而失之,軍敗鄗下,身死泜上。今將軍涉西河,虜魏王,禽夏說閼與,一舉而下井陘,不終朝破趙二十萬眾,誅成安君。名聞海內,威震天下,農夫莫不輟耕釋耒,褕衣甘食,傾耳以待命者。若此,將軍之所長也。然而眾勞卒罷,其實難用。今將軍欲舉倦獘之兵,頓之燕堅城之下,欲戰恐久力不能拔,情見勢屈,曠日糧竭,而弱燕不服,齊必距境以自彊也。燕齊相持而不下,則劉項之權未有所分也。若此者,將軍所短也。臣愚,竊以為亦過矣。故善用兵者不以短擊長,而以長擊短。』韓信曰:『然則何由?』廣武君對曰:『方今為將軍計,莫如案甲休兵,鎮趙撫其孤,百里之內,牛酒日至,以饗士大夫醳兵,北首燕路,而後遣辯士奉咫尺之書,暴其所長於燕,燕必不敢不聽從。燕已從,使諠言者東告齊,齊必從風而服,雖有智者,亦不知為齊計矣。如是,則天下事皆可圖也。兵固有先聲而後實者,此之謂也。』韓信曰:『善。』從其策,發使使燕,燕從風而靡。乃遣使報漢,因請立張耳為趙王,以鎮撫其國。漢王許之,乃立張耳為趙王。 楚數使奇兵渡河擊趙,趙王耳、韓信往來救趙,因行定趙城邑,發兵詣漢。楚方急圍漢王於滎陽,漢王南出,之宛、葉閒,得黥布,走入成皋,楚又復急圍之。六月,漢王出成皋,東渡河,獨與滕公俱,從張耳軍修武。至,宿傳舍。晨自稱漢使,馳入趙壁。張耳、韓信未起,即其臥內上奪其印符,以麾召諸將,易置之。信、耳起,乃知漢王來,大驚。漢王奪兩人軍,即令張耳備守趙地。拜韓信為相國,收趙兵未發者擊齊。 信引兵東,未渡平原,聞漢王使酈食其已說下齊,韓信欲止。範陽辯士蒯通說信曰:『將軍受詔擊齊,而漢獨發閒使下齊,寧有詔止將軍乎?何以得毋行也!且酈生一士,伏軾掉三寸之舌,下齊七十餘城,將軍將數萬眾,歲餘乃下趙五十餘,為將數歲,反不如一豎儒之功乎?』於是信然之,從其計,遂渡河。齊已聽酈生,即留縱酒,罷備漢守禦。信因襲齊歷下軍,遂至臨菑。齊王田廣以酈生賣己,乃亨之,而走髙密,使使之楚請救。韓信已定臨菑,遂東追廣至髙密西。楚亦使龍且將,號稱二十萬,救齊。 齊王廣、龍且並軍與信戰,未合。人或說龍且曰:『漢兵遠鬬窮戰,其鋒不可當。齊、楚自居其地戰,兵易敗散。不如深壁,令齊王使其信臣招所亡城,亡城聞其王在,楚來救,必反漢。漢兵二千里客居,齊城皆反之,其勢無所得食,可無戰而降也。』龍且曰:『吾平生知韓信為人,易與耳。且夫救齊不戰而降之,吾何功?今戰而勝之,齊之半可得,何為止!』遂戰,與信夾濰水陳。韓信乃夜令人為萬餘囊,滿盛沙,壅水上流,引軍半渡,擊龍且,詳不勝,還走。龍且果喜曰:『固知信怯也。』遂追信渡水。信使人決壅囊,水大至。龍且軍大半不得渡,即急擊,殺龍且。龍且水東軍散走,齊王廣亡去。信遂追北至城陽,皆虜楚卒。 漢四年,遂皆降平齊。使人言漢王曰:『齊偽詐多變,反覆之國也,南邊楚,不為假王以鎮之,其勢不定。願為假王便。』當是時,楚方急圍漢王於滎陽,韓信使者至,發書,漢王大怒,罵曰:『吾困於此,旦暮望若來佐我,乃欲自立為王!』張良、陳平躡漢王足,因附耳語曰:『漢方不利,寧能禁信之王乎?不如因而立,善遇之,使自為守。不然,變生。』漢王亦悟,因復罵曰:『大丈夫定諸侯,即為真王耳,何以假為!』乃遣張良往立信為齊王,徵其兵擊楚。 楚已亡龍且,項王恐,使盱眙人武涉往說齊王信曰:『天下共苦秦久矣,相與勠力擊秦。秦已破,計功割地,分土而王之,以休士卒。今漢王復興兵而東,侵人之分,奪人之地,已破三秦,引兵出關,收諸侯之兵以東擊楚,其意非盡吞天下者不休,其不知厭足如是甚也。且漢王不可必,身居項王掌握中數矣,項王憐而活之,然得脫,輒倍約,復擊項王,其不可親信如此。今足下雖自以與漢王為厚交,為之盡力用兵,終為之所禽矣。足下所以得須臾至今者,以項王尚存也。當今二王之事,權在足下。足下右投則漢王勝,左投則項王勝。項王今日亡,則次取足下。足下與項王有故,何不反漢與楚連和,參分天下王之?今釋此時,而自必於漢以擊楚,且為智者固若此乎!』韓信謝曰:『臣事項王,官不過郎中,位不過執戟,言不聽,畫不用,故倍楚而歸漢。漢王授我上將軍印,予我數萬眾,解衣衣我,推食食我,言聽計用,故吾得以至於此。夫人深親信我,我倍之不祥,雖死不易。幸為信謝項王!』 武涉已去,齊人蒯通知天下權在韓信,欲為奇策而感動之,以相人說韓信曰:『僕嘗受相人之術。』韓信曰:『先生相人何如?』對曰:『貴賤在於骨法,憂喜在於容色,成敗在於決斷,以此參之,萬不失一。』韓信曰:『善。先生相寡人何如?』對曰:『願少閒。』信曰:『左右去矣。』通曰:『相君之面,不過封侯,又危不安。相君之背,貴乃不可言。』韓信曰:『何謂也?』蒯通曰:『天下初發難也,俊雄豪桀建號壹呼,天下之士雲合霧集,魚鱗襍遝,熛至風起。當此之時,憂在亡秦而已。今楚漢分爭,使天下無罪之人肝膽塗地,父子暴骸骨於中野,不可勝數。楚人起彭城,轉鬬逐北,至於滎陽,乘利席捲,威震天下。然兵困於京、索之閒,迫西山而不能進者,三年於此矣。漢王將數十萬之眾,距鞏、雒,阻山河之險,一日數戰,無尺寸之功,折北不救,敗滎陽,傷成皋,遂走宛、葉之閒,此所謂智勇俱困者也。夫銳氣挫於險塞,而糧食竭於內府,百姓罷極怨望,容容無所倚。以臣料之,其勢非天下之賢聖固不能息天下之禍。當今兩主之命縣於足下。足下為漢則漢勝,與楚則楚勝。臣願披腹心,輸肝膽,效愚計,恐足下不能用也。誠能聽臣之計,莫若兩利而俱存之,參分天下,鼎足而居,其勢莫敢先動。夫以足下之賢聖,有甲兵之眾,據彊齊,從燕、趙,出空虛之地而制其後,因民之慾,西鄉為百姓請命,則天下風走而響應矣,孰敢不聽!割大弱彊,以立諸侯,諸侯已立,天下服聽而歸德於齊。案齊之故,有膠、泗之地,懷諸侯以德,深拱揖讓,則天下之君王相率而朝於齊矣。蓋聞天與弗取,反受其咎;時至不行,反受其殃。願足下孰慮之。』 韓信曰:『漢王遇我甚厚,載我以其車,衣我以其衣,食我以其食。吾聞之,乘人之車者載人之患,衣人之衣者懷人之憂,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吾豈可以鄉利倍義乎!』蒯生曰:『足下自以為善漢王,欲建萬世之業,臣竊以為誤矣。始常山王、成安君為布衣時,相與為刎頸之交,後爭張黶、陳澤之事,二人相怨。常山王背項王,奉項嬰頭而竄,逃歸於漢王。漢王借兵而東下,殺成安君泜水之南,頭足異處,卒為天下笑。此二人相與,天下至驩也。然而卒相禽者,何也?患生於多欲而人心難測也。今足下欲行忠信以交於漢王,必不能固於二君之相與也,而事多大於張黶、陳澤。故臣以為足下必漢王之不危己,亦誤矣。大夫種、范蠡存亡越,霸句踐,立功成名而身死亡。野獸已盡而獵狗亨。夫以交友言之,則不如張耳之與成安君者也;以忠信言之,則不過大夫種、范蠡之於句踐也。此二人者,足以觀矣。願足下深慮之。且臣聞勇略震主者身危,而功蓋天下者不賞。臣請言大王功略:足下涉西河,虜魏王,禽夏說,引兵下井陘,誅成安君,徇趙,脅燕,定齊,南摧楚人之兵二十萬,東殺龍且,西鄉以報,此所謂功無二於天下,而略不世出者也。今足下戴震主之威,挾不賞之功,歸楚,楚人不信;歸漢,漢人震恐:足下欲持是安歸乎?夫勢在人臣之位而有震主之威,名髙天下,竊為足下危之。』韓信謝曰:『先生且休矣,吾將念之。』 後數日,蒯通復說曰:『夫聽者事之候也,計者事之機也,聽過計失而能久安者,鮮矣。聽不失一二者,不可亂以言;計不失本末者,不可紛以辭。夫隨廝養之役者,失萬乘之權;守儋石之祿者,闕卿相之位。故知者決之斷也,疑者事之害也,審豪氂之小計,遺天下之大數,智誠知之,決弗敢行者,百事之禍也。故曰「猛虎之猶豫,不若蜂蠆之致螫;騏驥之跼躅,不如駑馬之安步;孟賁之狐疑,不如庸夫之必至也;雖有舜禹之智,吟而不言,不如瘖聾之指麾也」。此言貴能行之。夫功者難成而易敗,時者難得而易失也。時乎時,不再來。願足下詳察之。』韓信猶豫不忍倍漢,又自以為功多,漢終不奪我齊,遂謝蒯通。蒯通說不聽,已詳狂為巫。 漢王之困固陵,用張良計,召齊王信,遂將兵會垓下。項羽已破,髙祖襲奪齊王軍。漢五年正月,徙齊王信為楚王,都下邳。 信至國,召所從食漂母,賜千金。及下鄉南昌亭長,賜百錢,曰:『公,小人也,為德不卒。』召辱己之少年令出胯下者以為楚中尉。告諸將相曰:『此壯士也。方辱我時,我寧不能殺之邪?殺之無名,故忍而就於此。』 項王亡將鐘離眛家在伊廬,素與信善。項王死後,亡歸信。漢王怨眛,聞其在楚,詔楚捕眛。信初之國,行縣邑,陳兵出入。漢六年,人有上書告楚王信反。髙帝以陳平計,天子巡狩會諸侯,南方有雲夢,發使告諸侯會陳:『吾將遊雲夢。』實欲襲信,信弗知。髙祖且至楚,信欲發兵反,自度無罪,欲謁上,恐見禽。人或說信曰:『斬眛謁上,上必喜,無患。』信見眛計事。眛曰:『漢所以不擊取楚,以眛在公所。若欲捕我以自媚於漢,吾今日死,公亦隨手亡矣。』乃罵信曰:『公非長者!』卒自剄。信持其首,謁髙祖於陳。上令武士縛信,載後車。信曰:『果若人言,「狡兔死,良狗亨;髙鳥盡,良弓藏;敵國破,謀臣亡。」天下已定,我固當亨!』上曰:『人告公反。』遂械繫信。至雒陽,赦信罪,以為淮陰侯。 信知漢王畏惡其能,常稱病不朝從。信由此日夜怨望,居常鞅鞅,羞與絳、灌等列。信嘗過樊將軍噲,噲跪拜送迎,言稱臣,曰:『大王乃肯臨臣!』信出門,笑曰:『生乃與噲等為伍!』上常從容與信言諸將能不,各有差。上問曰:『如我能將幾何?』信曰:『陛下不過能將十萬。』上曰:『於君何如?』曰:『臣多多而益善耳。』上笑曰:『多多益善,何為為我禽?』信曰:『陛下不能將兵,而善將將,此乃言之所以為陛下禽也。且陛下所謂天授,非人力也。』 陳豨拜為鉅鹿守,辭於淮陰侯。淮陰侯挈其手,闢左右與之步於庭,仰天歎曰:『子可與言乎?欲與子有言也。』豨曰:『唯將軍令之。』淮陰侯曰:『公之所居,天下精兵處也;而公,陛下之信倖臣也。人言公之畔,陛下必不信;再至,陛下乃疑矣;三至,必怒而自將。吾為公從中起,天下可圖也。』陳豨素知其能也,信之,曰:『謹奉教!』漢十年,陳豨果反。上自將而往,信病不從。陰使人至豨所,曰:『弟舉兵,吾從此助公。』信乃謀與家臣夜詐詔赦諸官徒奴,欲發以襲呂后、太子。部署已定,待豨報。其舍人得罪於信,信囚,欲殺之。舍人弟上變,告信欲反狀於呂后。呂后欲召,恐其黨不就,乃與蕭相國謀,詐令人從上所來,言豨已得死,列侯群臣皆賀。相國紿信曰:『雖疾,彊入賀。』信入,呂后使武士縛信,斬之長樂鐘室。信方斬,曰:『吾悔不用蒯通之計,乃為兒女子所詐,豈非天哉!』遂夷信三族。 髙祖已從豨軍來,至,見信死,且喜且憐之,問:『信死亦何言?』呂后曰:『信言恨不用蒯通計。』髙祖曰:『是齊辯士也。』乃詔齊捕蒯通。蒯通至,上曰:『若教淮陰侯反乎?』對曰:『然,臣固教之。豎子不用臣之策,故令自夷於此。如彼豎子用臣之計,陛下安得而夷之乎!』上怒曰:『亨之。』通曰:『嗟乎,冤哉亨也!』上曰:『若教韓信反,何冤?』對曰:『秦之綱絕而維弛,山東大擾,異姓並起,英俊烏集。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於是髙材疾足者先得焉。蹠之狗吠堯,堯非不仁,狗因吠非其主。當是時,臣唯獨知韓信,非知陛下也。且天下銳精持鋒欲為陛下所為者甚眾,顧力不能耳。又可盡亨之邪?』髙帝曰:『置之。』乃釋通之罪。 太史公曰:吾如淮陰,淮陰人為餘言,韓信雖為布衣時,其志與眾異。其母死,貧無以葬,然乃行營髙敞地,令其旁可置萬家。餘視其母冢,良然。假令韓信學道謙讓,不伐己功,不矜其能,則庶幾哉,於漢家勳可以比周、召、太公之徒,後世血食矣。不務出此,而天下已集,乃謀畔逆,夷滅宗族,不亦宜乎! ====斠勘==== 史記集解 Category:漢朝 Category:西漢 Category:前漢 Category:司馬遷 Category:史部 Category:通史 Category:歷史 Category:紀傳體 Category:Author-PD-old
史記/卷093
../ __FORCETOC__ ==韓王信== 韓王信 韓王信者,故韓襄王孽孫也,長八尺五寸。及項梁之立楚後懷王也,燕、齊、趙、魏皆已前王,唯韓無有後,故立韓諸公子橫陽君成為韓王,欲以撫定韓故地。項梁敗死定陶,成奔懷王。沛公引兵擊陽城,使張良以韓司徒降下韓故地,得信,以為韓將,將其兵從沛公入武關。 沛公立為漢王,韓信從入漢中,乃說漢王曰:「項王王諸將近地,而王獨遠居此,此左遷也。士卒皆山東人,跂而望歸,及其鋒東鄉,可以爭天下。」漢王還定三秦,乃許信為韓王,先拜信為韓太尉,將兵略韓地。 項籍之封諸王皆就國,韓王成以不從無功,不遣就國,更以為列侯。及聞漢遣韓信略韓地,乃令故項籍遊吳時吳令鄭昌為韓王以距漢。漢二年,韓信略定韓十餘城。漢王至河南,韓信急擊韓王昌陽城。昌降,漢王乃立韓信為韓王,常將韓兵從。三年,漢王出滎陽,韓王信、周苛等守滎陽。及楚敗滎陽,信降楚,已而得亡,復歸漢,漢復立以為韓王,竟從擊破項籍,天下定。五年春,遂與剖符為韓王,王潁川。 明年春,上以韓信材武,所王北近鞏、洛,南迫宛、葉,東有淮陽,皆天下勁兵處,乃詔徙韓王信王太原以北,備御胡,都晉陽。信上書曰:「國被邊,匈奴數入,晉陽去塞遠,請治馬邑。」上許之,信乃徙治馬邑。秋,匈奴冒頓大圍信,信數使使胡求和解。漢發兵救之,疑信數閒使,有二心,使人責讓信。信恐誅,因與匈奴約共攻漢,反,以馬邑降胡,擊太原。 七年冬,上自往擊,破信軍銅鞮,斬其將王喜。信亡走匈奴。(與)其與白土人曼丘臣、王黃等立趙苗裔趙利為王,復收信敗散兵,而與信及冒頓謀攻漢。匈奴仗左右賢王將萬餘騎與王黃等屯廣武以南,至晉陽,與漢兵戰,漢大破之,追至於離石,復破之。匈奴復聚兵樓煩西北,漢令車騎擊破匈奴。匈奴常敗走,漢乘勝追北,聞冒頓居代(上)谷,高皇帝居晉陽,使人視冒頓,還報曰「可擊」。上遂至平城。上出白登,匈奴騎圍上,上乃使人厚遺閼氏。閼氏乃說冒頓曰:「今得漢地,猶不能居;且兩主不相緱」居七日,胡騎稍引去。時天大霧,漢使人往來,胡不覺。護軍中尉陳平言上曰:「胡者全兵,請令彊弩傅兩矢外向,徐行出圍。」入平城,漢救兵亦到,胡騎遂解去。漢亦罷兵歸。韓信為匈奴將兵往來擊邊。 漢十年,信令王黃等說誤陳豨。十一年春,故韓王信復與胡騎入居參合,距漢。漢使柴將軍擊之,遺信書曰:「陛下寬仁,諸侯雖有畔亡,而復歸,輒復故位號,不誅也。大王所知。今王以敗亡走胡,非有大罪,急自歸!」韓王信報曰:「陛下擢僕起閭巷,南面稱孤,此僕之幸也。滎陽之事,僕不能死,囚於項籍,此一罪也。及寇攻馬邑,僕不能堅守,以城降之,此二罪也。今反為寇將兵,與將軍爭一旦之命,此三罪也。夫種、蠡無一罪,身死亡;今僕有三罪於陛下,而欲求活於世,此伍子胥所以僨於吳也。今僕亡匿山谷閒,旦暮乞貸蠻夷,僕之思歸,如痿人不忘起,盲者不忘視也,勢不可耳。」遂戰。柴將軍屠參合,斬韓王信。 信之入匈奴,與太子俱;及至穨當城,生子,因名曰穨當。韓太子亦生子,命曰嬰。至孝文十四年,穨當及嬰率其眾降漢。漢封穨當為弓高侯,嬰為襄城侯。吳楚軍時,弓高侯功冠諸將。傳子至孫,孫無子,失侯。嬰孫以不敬失侯。穨當孽孫韓嫣,貴幸,名富顯於當世。其弟說,再封,數稱將軍,卒為案道侯。子代,歲餘坐法死。後歲餘,說孫曾拜為龍頟侯,續說後。 ==盧綰== 盧綰 盧綰者,豐人也,與高祖同裡。盧綰親與高祖太上皇相愛,及生男,高祖、盧綰同日生,裡中持羊酒賀兩家。及高祖、盧綰壯,俱學書,又相愛也。裡中嘉兩家親相愛,生子同日,壯又相愛,復賀兩家羊酒。高祖為布衣時,有吏事辟匿,盧綰常隨出入上下。及高祖初起沛,盧綰以客從,入漢中為將軍,常侍中。從東擊項籍,以太尉常從,出入臥內,衣被飲食賞賜,群臣莫敢望,雖蕭曹等,特以事見禮,至其親幸,莫及盧綰。綰封為長安侯。長安,故鹹陽也。 漢五年冬,以破項籍,乃使盧綰別將,與劉賈擊臨江王共尉,破之。七月還,從擊燕王臧荼,臧荼降。高祖已定天下,諸侯非劉氏而王者七人。欲王盧綰,為群臣觖望。及虜臧荼,乃下詔諸將相列侯,擇群臣有功者以為燕王。群臣知上欲王盧綰,皆言曰:「太尉長安侯盧綰常從平定天下,功最多,可王燕。」詔許之。漢五年八月,乃立虜綰為燕王。諸侯王得幸莫如燕王。 漢十一年秋,陳豨反代地,高祖如邯鄲擊豨兵,燕王綰亦擊其東北。當是時,陳豨使王黃求救匈奴。燕王綰亦使其臣張勝於匈奴,言豨等軍破。張勝至胡,故燕王臧茶子衍出亡在胡,見張勝曰:「公所以重於燕者,以習胡事也。燕所以久存者,以諸侯數反,兵連不決也。今公為燕欲急滅豨等,豨等已盡,次亦至燕,公等亦且為虜矣。公何不令燕且緩陳豨而與胡和?事寬,得長王燕;即有漢急,可以安國。」張勝以為然,豨私令匈奴助豨等擊燕。燕王綰疑張勝與胡反,上書請族張勝。勝還,具道所以為者。燕王寤,乃詐論它人,脫勝家屬,使得為匈奴閒,而陰使範齊之陳豨所,欲令久亡,連兵勿決。 漢十二年,東擊黥布,豨常將兵居代,漢使樊噲擊斬豨。其裨將降,言燕王綰使範齊通計謀於豨所。高祖使使召盧綰,綰稱病。上又使闢陽侯審食其、御史大夫趙堯往迎燕王,因驗問左右。綰愈恐,閉匿,謂其倖臣曰:「非劉氏而王,獨我與長沙耳。往年春,漢族淮陰,夏,誅彭越,皆呂后計。今上病,屬任呂后。呂后婦人,專欲以事誅異姓王者及大功臣。」乃遂稱病不行。其左右皆亡匿。語頗洩,闢陽侯聞之,歸具報上,上益怒。又得匈奴降者,降者言張勝亡在匈奴,為燕使。於是上曰:「盧綰果反矣!」使樊噲擊燕。燕王綰悉將其宮人家屬騎數千居長城下,侯伺,幸上病癒,自入謝。四月,高祖崩,盧綰遂將其眾亡入匈奴,匈奴以為東胡盧王。綰為蠻夷所侵奪,常思復歸。居歲餘,死胡中。 高後時,盧綰妻子亡降漢,會高後病,不能見,舍燕邸,為欲置酒見之。高祖竟崩,不得見。盧綰妻亦病死。 孝景中六年,盧綰孫他之,以東胡王降,封為亞谷侯。 ==陳豨== 陳豨 陳豨者,宛朐人也,不知始所以得從。及高祖七年冬,韓王信反,入匈奴,上至平城還,乃封豨為列侯,以趙相國將監趙、代邊兵,邊兵皆屬焉。 豨常告歸過趙,趙相周昌見豨賓客隨之者千餘乘,邯鄲官舍皆滿。豨所以待賓客布衣交,皆出客下。豨還之代,周昌乃求入見。見上,具言豨賓客盛甚,擅兵於外數歲,恐有變。上乃令人覆案豨客居代者財物諸不法事,多連引豨。豨恐,陰令客通使王黃、曼丘臣所。及高祖十年七月,太上皇崩,使人召豨,豨稱病甚。九月,遂與王黃等反,自立為代王,劫略趙、代。 上聞,乃赦趙、代吏人為豨所詿誤劫略者,皆赦之。上自往,至邯鄲,喜曰:「豨不南據漳水,北守邯鄲,知其無能為也。」趙相奏斬常山守、尉,曰:「常山二十五城,豨反,亡其二十城。」上問曰:「守、尉反乎?」對曰:「不反。」上曰:「是力不足也。」赦之,復以為常山守、尉。上問周昌曰:「趙亦有壯士可令將者乎?」對曰:「有四人。」四人謁,上謾罵曰:「豎子能為將乎?」四人慚伏。上封之各千戶,以為將。左右諫曰:「從入蜀、漢,伐楚,功未遍行,今此何功而封?」上曰:「非若所知!陳豨反,邯鄲以北皆豨有,吾以羽檄徵天下兵,未有至者,今唯獨邯鄲中兵耳。吾胡愛四千戶封四人,不以慰趙子弟!」皆曰:「善。」於是上曰:「陳豨將誰?」曰:「王黃、曼丘臣,皆故賈人。」上曰:「吾知之矣。」乃各以千金購黃、臣等。 十一年冬,漢兵擊斬陳豨將侯敞、王黃於曲逆下,破豨將張春於聊城,斬首萬餘。太尉勃入定太原、代地。十二月,上自擊東垣,東垣不下,卒罵上;東垣降,卒罵者斬之,不罵者黥之。更命東垣為真定。王黃、曼丘臣其麾下受購賞之,皆生得,以故陳豨軍遂敗。 上還至洛陽。上曰:「代居常山北,趙乃從山南有之,遠。」乃立子恆為代王,都中都,代、鴈門皆屬代。 高祖十二年冬,樊噲軍卒追斬豨於靈丘。 ==評論== 太史公曰:韓信、盧綰非素積德累善之世,徼一時權變,以詐力成功,遭漢初定,故得列地,南面稱孤。內見疑彊大,外倚蠻貊以為援,是以日疏自危,事窮智困,卒赴匈奴,豈不哀哉!陳豨,梁人,其少時數稱慕魏公子;及將軍守邊,招致賓客而下士,名聲過實。周昌疑之,疵瑕頗起,懼禍及身,邪人進說,遂陷無道。於戲悲夫!夫計之生孰成敗於人也深矣! 【索隱述贊】韓襄遺孽,始從漢中。剖符南面,徙邑北通。穨當歸國,龍雒有功。盧綰親愛,群臣莫同。舊燕是王,東胡計窮。
史記/卷094
../ __FORCETOC__ ==田儋== 田儋 田儋者,狄人也,故齊王田氏族也。儋從弟田榮,榮弟田橫,皆豪,宗彊,能得人。 陳涉之初起王楚也,使周市略定魏地,北至狄,狄城守。田儋詳為縛其奴,從少年之廷,欲謁殺奴。見狄令,因擊殺令,而召豪吏子弟曰:「諸侯皆反秦自立,齊,古之建國,儋,田氏,當王。」遂自立為齊王,發兵以擊周市。周市軍還去,田儋因率兵東略定齊地。 秦將章邯圍魏王咎於臨濟,急。魏王請救於齊,齊王田儋將兵救魏。章邯夜銜枚擊,大破齊、魏軍,殺田儋於臨濟下。儋弟田榮收儋餘兵東走東阿。齊人聞王田儋死,乃立故齊王建之弟田假為齊王、田角為相、田間為將,以距諸侯。 田榮之走東阿,章邯追圍之。項梁聞田榮之急,乃引兵擊破章邯軍東阿下。章邯走而西,項梁因追之。而田榮怒齊之立假,乃引兵歸,擊逐齊王假。假亡走楚。齊相角亡走趙;角弟田閒前求救趙,因留不敢歸。田榮乃立田儋子市為齊王。榮相之,田橫為將,平齊地。 項梁既追章邯,章邯兵益盛,項梁使使告趙、齊,發兵共擊章邯。田榮曰:「使楚殺田假,趙殺田角、田閒,閒肯出兵。」楚懷王曰:「田假與國之王,窮而歸我,殺之不義。」趙亦不殺田角、田閒以市於齊。齊曰:「蝮螫手則斬手,螫足則斬足。何者?為害於身也。今田假、田角、田閒於楚、趙,非直手足戚也,何故不殺?且秦復得志於天下,則齮齕用事者墳墓矣。」楚、趙不聽,齊亦怒,終不肯出兵。章邯果敗殺項梁,破楚兵,楚兵東走,而章邯渡河圍趙於鉅鹿。項羽往救趙,由此怨田榮。 項羽既存趙,降章邯等,西屠鹹陽,滅秦而立侯王也,乃徙齊王田市更王膠東,治即墨。齊將田都從共救趙,因入關,故立都為齊王,治臨淄。故齊王建孫田安,項羽方渡河救趙,田安下濟北數城,引兵降項羽,項羽立田安為濟北王,治博陽。田榮以負項梁不肯出兵助楚、趙攻秦,故不得王;趙將陳餘亦失職,不得王:二人俱怨項王。 項王既歸,諸侯各就國,田榮使人將兵助陳餘,令反趙地,而榮亦發兵以距擊田都,田都亡走楚。田榮留齊王市,無令之膠東。市之左右曰:「項王彊暴,而王當之膠東,不就國,必危。」市懼,乃亡就國。田榮怒,追擊殺齊王市於即墨,還攻殺濟北王安。於是田榮乃自立為齊王,盡並三齊之地。 項王聞之,大怒,乃北伐齊。齊王田榮兵敗,走平原,平原人殺榮。項王遂燒夷齊城郭,所過者盡屠之。齊人相聚畔之。榮弟橫,收齊散兵,得數萬人,反擊項羽於城陽。而漢王率諸侯敗楚,入彭城。項羽聞之,乃醳齊而歸,擊漢於彭城,因連與漢戰,相距滎陽。以故田橫復得收齊城邑,立田榮子廣為齊王,而橫相之,專國政,政無巨細皆斷於相。 橫定齊三年,漢王使酈生往說下齊王廣及其相國橫。橫以為然,解其歷下軍。漢將韓信引兵且東擊齊。齊初使華無傷、田解軍於歷下以距漢,漢使至,乃罷守戰備,縱酒,且遣使與漢平。漢將韓信已平趙、燕,用蒯通計,度平原,襲破齊歷下軍,因入臨淄。齊王廣、相橫怒,以酈生賣己,而亨酈生。齊王廣東走高密,相橫走博(陽),守相田光走城陽,將軍田既軍於膠東。楚使龍且救齊,齊王與合軍高密。漢將韓信與曹參破殺龍且,虜齊王廣。漢將灌嬰追得齊守相田光。至博(陽),而橫聞齊王死,自立為齊王,還擊嬰,嬰敗橫之軍於嬴下。田橫亡走梁,歸彭越。彭越是時居梁地,中立,且為漢,且為楚。韓信已殺龍且,因令曹參進兵破殺田既於膠東,使灌嬰破殺齊將田吸於千乘。韓信遂平齊,乞自立為齊假王,漢因而立之。 後歲餘,漢滅項籍,漢王立為皇帝,以彭越為梁王。田橫懼誅,而與其徒屬五百餘人入海,居島中。高帝聞之,以為田橫兄弟本定齊,齊人賢者多附焉,今在海中不收,後恐為亂,乃使使赦田橫罪而召之。田橫因謝曰:「臣亨陛下之使酈生,今聞其弟酈商為漢將而賢,臣恐懼,不敢奉詔,請為庶人,守海島中。」使還報,高皇帝乃詔衛尉酈商曰:「齊王田橫即至,人馬從者敢動搖者致族夷!」乃復使使持節具告以詔商狀,曰:「田橫來,大者王,小者乃侯耳;不來,且舉兵加誅焉。」田橫乃與其客二人乘傳詣雒陽。 未至三十里,至屍鄉廄置,橫謝使者曰:「人臣見天子當洗沐。」止留。謂其客曰:「橫始與漢王俱南面稱孤,今漢王為天子,而橫乃為亡虜而北面事之,其恥固已甚矣。且吾亨人之兄,與其弟並肩而事其主,縱彼畏天子之詔,不敢動我,我獨不愧於心乎?且陛下所以欲見我者,不過欲一見吾面貌耳。今陛下在洛陽,今斬吾頭,馳三十里閒,形容尚未能敗,猶可觀也。」遂自剄,令客奉其頭,從使者馳奏之高帝。高帝曰:「嗟乎,有以也夫!起自布衣,兄弟三人更王,豈不賢乎哉!」為之流涕,而拜其二客為都尉,發卒二千人,以王者禮葬田橫。 既葬,二客穿其冢旁孔,皆自剄,下從之。高帝聞之,乃大驚,大田橫之客皆賢。吾聞其餘尚五百人在海中,使使召之。至則聞田橫死,亦皆自殺。於是乃知田橫兄弟能得士也。 ==評論== 太史公曰:甚矣蒯通之謀,亂齊驕淮陰,其卒亡此兩人!蒯通者,善為長短說,論戰國之權變,為八十一首。通善齊人安期生,安期生嘗幹項羽,項羽不能用其筴。已而項羽欲封此兩人,兩人終不肯受,亡去。田橫之高節,賓客慕義而從橫死,豈非至賢!餘因而列焉。不無善畫者,莫能圖,何哉? 【索隱述贊】秦項之際,天下交兵。六國樹黨,自置豪英。田儋殞寇,立市相榮。楚封王假,齊破酈生。兄弟更王,海島傳聲。
史記/卷095
../ __FORCETOC__ ==樊噲== 舞陽侯樊噲者,沛人也。以屠狗為事,與高祖俱隱。 初從高祖起豐,攻下沛。高祖為沛公,以噲為舍人。從攻胡陵、方與,還守豐,擊泗水監豐下,破之。復東定沛,破泗水守薛西。與司馬夷戰碭東,卻敵,斬首十五級,賜爵國大夫。常從,沛公擊章邯軍濮陽,攻城先登,斬首二十三級,賜爵列大夫。復常從,從攻城陽,先登。下戶牖,破李由軍,斬首十六級,賜上閒爵。從攻圍東郡守尉於成武,卻敵,斬首十四級,捕虜十一人,賜爵五大夫。從擊秦軍,出亳南。河閒守軍於槓裡,破之。擊破趙賁軍開封北,以卻敵先登,斬候一人,首六十八級,捕虜二十七人,賜爵卿。從攻破楊熊軍於曲遇。攻宛陵,先登,斬首八級,捕虜四十四人,賜爵封號賢成君。從攻長社、轘轅,絕河津,東攻秦軍於屍,南攻秦軍於犨。破南陽守齮於陽城。東攻宛城,先登。西至酈,以卻敵,斬首二十四級,捕虜四十人,賜重封。攻武關,至霸上,斬都尉一人,首十級,捕虜百四十六人,降卒二千九百人。 項羽在戲下,欲攻沛公。沛公從百餘騎因項伯面見項羽,謝無有閉關事。項羽既饗軍士,中酒,亞父謀欲殺沛公,令項莊拔劍舞坐中,欲擊沛公,項伯常(肩)[屏]蔽之。時獨沛公與張良得入坐,樊噌在營外,聞事急,乃持鐵盾入到營。營衛止噲,噲直撞入,立帳下。項羽目之,問為誰。張良曰:「沛公參乘樊噲。」項羽曰:「壯士。」賜之卮酒彘肩。噲既飲酒,拔劍切肉食,盡之。項羽曰:「能復飲乎?」噲曰:「臣死且不辭,豈特卮酒乎!且沛公先入定鹹陽,暴師霸上,以待大王。大王今日至,聽小人之言,與沛公有隙,臣恐天下解,心疑大王也。」項羽默然。沛公如廁,麾樊噲去。既出,沛公留車騎,獨騎一馬,與樊噲等四人步從,從閒道山下歸走霸上軍,而使張良謝項羽。項羽亦因遂已,無誅沛公之心矣。是日微樊噲奔入營譙讓項羽,沛公事幾殆。 明日,項羽入屠鹹陽,立沛公為漢王。漢王賜噲爵為列侯,號臨武侯。遷為郎中,從入漢中。 還定三秦,別擊西丞白水北,雍輕車騎於雍南,破之。從攻雍、斄城,先登。擊章平軍好畤,攻城,先登陷陣,斬縣令丞各一人,首十一級,虜二十人,遷郎中騎將。從擊秦車騎壤東,卻敵,遷為將軍。攻趙賁,下郿、槐裡、柳中、鹹陽;灌廢丘,最。至櫟陽,賜食邑杜之樊鄉。從攻項籍,屠煮棗。擊破王武、程處軍於外黃。攻鄒、魯、瑕丘、薛。項羽敗漢王於彭城,盡復取魯、梁地。噲還至滎陽,益食平陰二千戶,以將軍守廣武。一歲,項羽引而東。從高祖擊項籍,下陽夏,虜楚周將軍卒四千人。圍項籍於陳,大破之。屠胡陵。 項籍既死,漢王為帝,以噲堅守戰有功,益食八百戶。從高帝攻反燕王臧荼,虜荼,定燕地。楚王韓信反,噲從至陳,取信,定楚。更賜爵列侯,與諸侯剖符,世世勿絕,食舞陽,號為舞陽侯,除前所食。以將軍從高祖攻反韓王信於代。自霍人以往至雲中,與絳侯等共定之,益食千五百戶。因擊陳豨與曼丘臣軍,戰襄國,破柏人,先登,降定清河、常山凡二十七縣,殘東垣,遷為左丞相。破得綦毋卹、尹潘軍於無終、廣昌。破豨別將胡人王黃軍於代南,因擊韓信軍於參合。軍所將卒斬韓信,破豨胡騎橫谷,斬將軍趙既,虜代丞相馮梁、守孫奮、大將王黃、將軍、(太卜)太僕解福等十人。與諸將共定代鄉邑七十三。其後燕王盧綰反,噲以相國擊盧綰,破其丞相抵薊南,定燕地,凡縣十八,鄉邑五十一。益食邑千三百戶,定食舞陽五千四百戶。從,斬首百七十六級,虜二百八十八人。別,破軍七,下城五,定郡六,縣五十二,得丞相一人,將軍十二人,二千石已下至三百石十一人。 噲以呂后女弟呂須為婦,生子伉,故其比諸將最親。 先黥布反時,高祖嘗病甚,惡見人,臥禁中,詔戶者無得入群臣。群臣絳、灌等莫敢入。十餘日,噲乃排闥直入,大臣隨之。上獨枕一宦者臥。噲等見上流涕曰:「始陛下與臣等起豐沛,定天下,何其壯也!今天下已定,又何憊也!且陛下病甚,大臣震恐,不見臣等計事,顧獨與一宦者絕乎?且陛下獨不見趙高之事乎?」高帝笑而起。 其後盧綰反,高帝使噲以相國擊燕。是時高帝病甚,人有惡噲黨於呂氏,即上一日宮車晏駕,則噲欲以兵盡誅滅戚氏、趙王如意之屬。高帝聞之大怒,乃使陳平載絳侯代將,而即軍中斬噲。陳平畏呂后,執噲詣長安。至則高祖已崩,呂后釋噲,使復爵邑。 孝惠六年,樊噲卒,謚為武侯。子伉代侯。而伉母呂須亦為臨光侯,高後時用事專權,大臣盡畏之。伉代侯九歲,高後崩。大臣誅諸呂、呂須婘屬,因誅伉。舞陽侯中絕數月。孝文帝既立,乃復封噲他庶子市人為舞陽侯,復故爵邑。市人立二十九歲卒,謚為荒侯。子他廣代侯。六歲,侯家舍人得罪他廣,怨之,乃上書曰:「荒侯市人病不能為人,令其夫人與其弟亂而生他廣,他廣實非荒侯子,不當代後。」詔下吏。孝景中六年,他廣奪侯為庶人,國除。 ==酈商== 曲周侯酈商者,高陽人。陳勝起時,商聚少年東西略人,得數千。沛公略地至陳留,六月餘,商以將卒四千人屬沛公於岐。從攻長社,先登,賜爵封信成君。從沛公攻緱氏,絕河津,破秦軍洛陽東。從攻下宛、穰,定十七縣。別將攻旬關,定漢中。 項羽滅秦,立沛公為漢王。漢王賜商爵信成君,以將軍為隴西都尉。別將定北地、上郡。破雍將軍焉氏,周類軍栒邑,蘇駔軍於泥陽。賜食邑武成六千戶。以隴西都尉從擊項籍軍五月,出鉅野,與鐘離眛戰,疾鬬,受梁相國印,益食邑四千戶。以梁相國將從擊項羽二歲三月,攻胡陵。 項羽既已死,漢王為帝。其秋,燕王臧荼反,商以將軍從擊荼,戰龍脫,先登陷陣,破荼軍易下,卻敵,遷為右丞相,賜爵列侯,與諸侯剖符,世世勿絕,食邑涿五千戶,號曰涿侯。以右丞相別定上谷,因攻代,受趙相國印。以右丞相趙相國別與絳侯等定代、鴈門,得代丞相程縱、守相郭同、將軍已下至六百石十九人。還,以將軍為太上皇衛一歲七月。以右丞相擊陳豨,殘東垣。又以右丞相從高帝擊黥布,攻其前拒,陷兩陳,得以破布軍,更食曲周五千一百戶,除前所食,凡別破軍三,降定郡六,縣七十三,得丞相、守相、大將各一人,小將二人,二千石已下至六百石十九人。 商事孝惠、高後時,商病,不治。其子寄,字況,與呂祿善。及高後崩,大臣欲誅諸呂,呂祿為將軍,軍於北軍,太尉勃不得入北軍,於是乃使人劫酈商,令其子況紿呂祿,呂祿信之,故與出遊,而太尉勃乃得入據北軍,遂誅諸呂。是歲商卒,謚為景侯。子寄代侯。天下稱酈況賣交也。 孝景前三年,吳、楚、齊、趙反,上以寄為將軍,圍趙城,十月不能下。得俞侯欒布自平齊來,乃下趙城,滅趙,王自殺,除國。孝景中二年,寄欲取平原君為夫人,景帝怒,下寄吏,有罪,奪侯。景帝乃以商他子堅封為繆侯,續酈氏後。繆靖侯卒,子康侯遂成立。遂成卒,子懷侯世宗立。世宗卒,子侯終根立,為太常,坐法,國除。 ==夏侯嬰== 汝陰侯夏侯嬰,沛人也。為沛廄司御。每送使客還,過沛泗上亭,與高祖語,未嘗不移日也。嬰已而試補縣吏,與高祖相愛。高祖戲而傷嬰,人有告高祖。高祖時為亭長,重坐傷人,告故不傷嬰,嬰證之。後獄覆,嬰坐高祖系歲餘,掠笞數百,終以是脫高祖。 高祖之初與徒屬欲攻沛也,嬰時以縣令史為高祖使。上降沛一日,高祖為沛公,賜嬰爵七大夫,以為太僕。從攻胡陵,嬰與蕭何降泗水監平,平以胡陵降,賜嬰爵五大夫。從擊秦軍碭東,攻濟陽,下戶牖,破李由軍雍丘下,以兵車趣攻戰疾,賜爵執帛。常以太僕奉車從擊章邯軍東阿、濮陽下,以兵車趣攻戰疾,破之,賜爵執珪。復常奉車從擊趙賁軍開封,楊熊軍曲遇。嬰從捕虜六十八人,降卒八百五十人,得印一匱。因復常奉車從擊秦軍雒陽東,以兵車趣攻戰疾,賜爵封轉為滕公。因復奉車從攻南陽,戰於藍田、芷陽,以兵車趣攻戰疾,至霸上。項羽至,滅秦,立沛公為漢王。漢王賜嬰爵列侯,號昭平侯,復為太僕,從入蜀、漢。 還定三秦,從擊項籍。至彭城,項羽大破漢軍。漢王敗,不利,馳去。見孝惠、魯元,載之。漢王急,馬罷,虜在後,常蹶兩兒欲棄之,嬰常收,竟載之,徐行面雍樹乃馳。漢王怒,行欲斬嬰者十餘,卒得脫,而致孝惠、魯元於豐。 漢王既至滎陽,收散兵,復振,賜嬰食祈陽。復常奉車從擊項籍,追至陳,卒定楚,至魯,益食茲氏。 漢王立為帝。其秋,燕王臧荼反,嬰以太僕從擊荼。明年,從至陳,取楚王信。更食汝陰,剖符世世勿絕。以太僕從擊代,至武泉、雲中,益食千戶。因從擊韓信軍胡騎晉陽旁,大破之。追北至平城,為胡所圍,七日不得通。高帝使使厚遺閼氏,冒頓開圍一角。高帝出欲馳,嬰固徐行,弩皆持滿外向,卒得脫。益食嬰細陽千戶。復以太僕從擊胡騎句注北,大破之。以太僕擊胡騎平城南,三陷陳,功為多,賜所奪邑五百戶。以太僕擊陳豨、黥布軍,陷陳卻敵,益食千戶,定食汝陰六千九百戶,除前所食。 嬰自上初起沛,常為太僕,竟高祖崩。以太僕事孝惠。孝惠帝及高後德嬰之脫孝惠、魯元於下邑之閒也,乃賜嬰縣北第第一,曰「近我」,以尊異之。孝惠帝崩,以太僕事高後。高後崩,代王之來,嬰以太僕與東牟侯入清宮,廢少帝,以天子法駕迎代王代邸,與大臣共立為孝文皇帝,復為太僕。八歲卒,謚為文侯。子夷侯灶立,七年卒。子共侯賜立,三十一年卒。子侯頗尚平陽公主。立十九歲,元鼎二年,坐與父御婢姦罪,自殺,國除。 ==灌嬰== 灌嬰 潁陰侯灌嬰者,睢陽販繒者也。高祖之為沛公,略地至雍丘下,章邯敗殺項梁,而沛公還軍於碭,嬰初以中涓從擊破東郡尉於成武及秦軍於扛裡,疾鬬,賜爵七大夫。從攻秦軍亳南、開封、曲遇,戰疾力,賜爵執帛,號宣陵君。從攻陽武以西至雒陽,破秦軍屍北,北絕河津,南破南陽守齮陽城東,遂定南陽郡。西入武關,戰於藍田,疾力,至霸上,賜爵執珪,號昌文君。 沛公立為漢王,拜嬰為郎中,從入漢中,十月,拜為中謁者。從還定三秦,下櫟陽,降塞王。還圍章邯於廢丘,未拔。從東出臨晉關,擊降殷王,定其地。擊項羽將龍且、魏相項他軍定陶南,疾戰,破之。賜嬰爵列侯,號昌文侯,食杜平鄉。 復以中謁者從降下碭,以至彭城。項羽擊,大破漢王。漢王遁而西,嬰從還,軍於雍丘。王武、魏公申徒反,從擊破之。攻下黃,西收兵,軍於滎陽。楚騎來眾,漢王乃擇軍中可為(車)騎將者,皆推故秦騎士重泉人李必、駱甲習騎兵,今為校尉,可為騎將。漢王欲拜之,必、甲曰:「臣故秦民,恐軍不信臣,臣願得大王左右善騎者傅之。」灌嬰雖少,然數力戰,乃拜灌嬰為中大夫,令李必、駱甲為左右校尉,將郎中騎兵擊楚騎於滎陽東,大破之。受詔別擊楚軍後,絕其餉道,起陽武至襄邑。擊項羽之將項冠於魯下,破之,所將卒斬右司馬、騎將各一人。擊破柘公王武,軍於燕西,所將卒斬樓煩將五人,連尹一人。擊王武別將桓嬰白馬下,破之,所將卒斬都尉一人。以騎渡河南,送漢王到雒陽,使北迎相國韓信軍於邯鄲。還至敖倉,嬰遷為御史大夫。 三年,以列侯食邑杜平鄉。以御史大夫受詔將郎中騎兵東屬相國韓信,擊破齊軍於歷下,所將卒虜車騎將軍華毋傷及將吏四十六人。降下臨菑,得齊守相田光。追齊相田橫至嬴、博,破其騎,所將卒斬騎將一人,生得騎將四人。攻下嬴、博,破齊將軍田吸於千乘,所將卒斬吸。東從韓信攻龍且、留公旋於高密,卒斬龍且,生得右司馬、連尹各一人,樓煩將十人,身生得亞將周蘭。 齊地已定,韓信自立為齊王,使嬰別將擊楚將公杲於魯北,破之。轉南,破薛郡長,身虜騎將一人。攻(博)[傅]陽,前至下相以東南僮、取慮、徐。度淮,盡降其城邑,至廣陵。項羽使項聲、薛公、郯公復定淮北。嬰度淮北,擊破項聲、郯公下邳,斬薛公,下下邳,擊破楚騎於平陽,遂降彭城,虜柱國項佗,降留、薛、沛、酇、蕭、相。攻苦、譙,復得亞將周蘭。與漢王會頤鄉。從擊項籍軍於陳下,破之,所將卒斬樓煩將二人,虜騎將八人。賜益食邑二千五百戶。 項籍敗垓下去也,嬰以御史大夫受詔將車騎別追項籍至東城,破之。所將卒五人共斬項籍,皆賜爵列侯。降左右司馬各一人,卒萬二千人,盡得其軍將吏。下東城、歷陽。渡江,破吳郡長吳下,得吳守,遂定吳、豫章、會稽郡。還定淮北,凡五十二縣。 漢王立為皇帝,賜益嬰邑三千戶。其秋,以車騎將軍從擊破燕王臧荼。明年,從至陳,取楚王信。還,剖符,世世勿絕,食潁陰二千五百戶,號曰潁陰侯。 以車騎將軍從擊反韓王信於代,至馬邑,受詔別降樓煩以北六縣,斬代左相,破胡騎於武泉北。復從擊韓信胡騎晉陽下,所將卒斬胡白題將一人。受詔並將燕、趙、齊、梁、楚車騎,擊破胡騎於硰石。至平城,為胡所圍,從還軍東垣。 從擊陳豨,受詔別攻豨丞相侯敞軍曲逆下,破之,卒斬敞及特將五人。降曲逆、盧奴、上曲陽、安國、安平。攻下東垣。 黥布反,以車騎將軍先出,攻布別將於相,破之,斬亞將樓煩將三人。又進擊破布上柱國軍及大司馬軍。又進破布別將肥誅。嬰身生得左司馬一人,所將卒斬其小將十人,追北至淮上。益食二千五百戶。布已破,高帝歸,定令嬰食穎陰五千戶,除前所食邑。凡從得二千石二人,別破軍十六,降城四十六,定國一,郡二,縣五十二,得將軍二人,柱國、相國各一人,二千石十人。 嬰自破布歸,高帝崩,嬰以列侯事孝惠帝及呂太后。太后崩,呂祿等以趙王自置為將軍,軍長安,為亂。齊哀王聞之,舉兵西,且入誅不當為王者。上將軍呂祿等聞之,乃遣嬰為大將,將軍往擊之。嬰行至滎陽,乃與絳侯等謀,因屯兵滎陽,風齊王以誅呂氏事,齊兵止不前。絳侯等既誅諸呂,齊王罷兵歸,嬰亦罷兵自滎陽歸,與絳侯、陳平共立代王為孝文皇帝。孝文皇帝於是益封嬰三千戶,賜黃金千斤,拜為太尉。 三歲,絳侯勃免相就國,嬰為丞相,罷太尉官。是歲,匈奴大入北地、上郡,令丞相嬰將騎八萬五千往擊匈奴。匈奴去,濟北王反,詔乃罷嬰之兵。後歲餘,嬰以丞相卒,謚曰懿侯。子平侯阿代侯。二十八年卒,子彊代侯。十三年,彊有罪,絕二歲。元光三年,天子封灌嬰孫賢為臨汝侯,續灌氏後,八歲,坐行賕有罪,國除。 ==評論== 太史公曰:吾適豐沛,問其遺老,觀故蕭、曹、樊噲、滕公之家,及其素,異哉所聞!方其鼓刀屠狗賣繒之時,豈自知附驥之尾,垂名漢廷,德流子孫哉?餘與他廣通,為言高祖功臣之興時若此雲。 【索隱述贊】聖賢影響,雲蒸龍變。屠狗販繒,攻城野戰。扶義西上,受封南面。酈況賣交,舞陽內援。滕灌更王,奕葉繁衍。
史記/卷096
../ ==張蒼== 張蒼 張丞相蒼者,陽武人也。好書律歷。秦時為御史,主柱下方書。有罪,亡歸。及沛公略地過陽武,蒼以客從攻南陽。蒼坐法當斬,解衣伏質,身長大,肥白如瓠,時王陵見而怪其美士,乃言沛公,赦勿斬。遂從西入武關,至鹹陽。沛公立為漢王,入漢中,還定三秦。陳餘擊走常山王張耳,耳歸漢,漢乃以張蒼為常山守。從淮陰侯擊趙,蒼得陳餘。趙地已平,漢王以蒼為代相,備邊寇。已而徙為趙相,相趙王耳。耳卒,相趙王敖。復徙相代王。燕王臧荼反,高祖往擊之。蒼以代相從攻臧荼有功,以六年中封為北平侯,食邑千二百戶。 遷為計相,一月,更以列侯為主計四歲。是時蕭何為相國,而張蒼乃自秦時為柱下史,明習天下圖書計籍。蒼又善用算律歷,故令蒼以列侯居相府,領主郡國上計者。黥布反亡,漢立皇子長為淮南王,而張蒼相之。十四年,遷為御史大夫。 ==周昌== 周昌 周昌者,沛人也。其從兄曰周苛,秦時皆為泗水卒史。及高祖起沛,擊破泗水守監,於是周昌、周苛自卒史從沛公,沛公以周昌為職志,周苛為客。從入關,破秦。沛公立為漢王,以周苛為御史大夫,周昌為中尉。 漢王四年,楚圍漢王滎陽急,漢王遁出去,而使周苛守滎陽城。楚破滎陽城,欲令周苛將。苛罵曰:「若趣降漢王!不然,今為虜矣!」項羽怒,亨周苛。於是乃拜周昌為御史大夫。常從擊破項籍。以六年中與蕭、曹等俱封:封周昌為汾陰侯;周苛子周成以父死事,封為高景侯。 昌為人彊力,敢直言,自蕭、曹等皆卑下之。昌嘗燕時入奏事,高帝方擁戚姬,昌還走,高帝逐得,騎周昌項,問曰:「我何如主也?」昌仰曰:「陛下即桀紂之主也。」於是上笑之,然尤憚周昌。及帝欲廢太子,而立戚姬子如意為太子,大臣固爭之,莫能得;上以留侯策即止。而周昌廷爭之彊,上問其說,昌為人吃,又盛怒,曰:「臣口不能言,然臣期期知其不可。陛下雖欲廢太子,臣期期不奉詔。」上欣然而笑。既罷,呂后側耳於東箱聽,見周昌,為跪謝曰:「微君,太子幾廢。」 是後戚姬子如意為趙王,年十歲,高祖憂即萬歲之後不全也。趙堯年少,為符璽御史。趙人方與公謂御史大夫周昌曰:「君之史趙堯,年雖少,然奇才也,君必異之,是且代君之位。」周昌笑曰;「堯年少,刀筆吏耳,何能至是乎!」居頃之,趙堯侍高祖。高祖獨心不樂,悲歌,群臣不知上之所以然。趙堯進請問曰:「陛下所為不樂,非為趙王年少而戚夫人與呂后有卻邪?備萬歲之後而趙王不能自全乎?」高祖曰:「然。吾私憂之,不知所出。」堯曰:「陛下獨宜為趙王置貴彊相,及呂后、太子、群臣素所敬憚乃可。」高祖曰:「然。吾念之欲如是,而群臣誰可者?」堯曰:「御史大夫周昌,其人堅忍質直,且自呂后、太子及大臣皆素敬憚之。獨昌可。」高祖曰:「善。」於是乃召周昌,謂曰:「吾欲固煩公,公彊為我相趙王。」周昌泣曰:「臣初起從陛下,陛下獨柰何中道而棄之於諸侯乎?」高祖曰:「吾極知其左遷,然吾私憂趙王,念非公無可者。公不得已彊行!」於是徙御史大夫周昌為趙相。 既行久之,高祖持御史大夫印弄之,曰:「誰可以為御史大夫者?」孰視趙堯,曰:「無以易堯。」遂拜趙堯為御史大夫。堯亦前有軍功食邑,及以御史大夫從擊陳豨有功,封為江邑侯。 高祖崩,呂太后使使召趙王,其相周昌令王稱疾不行。使者三反,周昌固為不遣趙王。於是高後患之,乃使使召周昌。周昌至,謁高後,高後怒而罵周昌曰:「爾不知我之怨戚氏乎?而不遣趙王,何?」昌既徵,高後使使召趙王,趙王果來。至長安月餘,飲藥而死。周昌因謝病不朝見,三歲而死。 後五歲,高後聞御史大夫江邑侯趙堯高祖時定趙王如意之畫,乃抵堯罪,以廣阿侯任敖為御史大夫。 ==任敖== 任敖 任敖者,故沛獄吏。高祖嘗闢吏,吏系呂后,遇之不謹。任敖素善高祖,怒,擊傷主呂后吏。及高祖初起,敖以客從為御史,守豐二歲,高祖立為漢王,東擊項籍,敖遷為上黨守。陳豨反時,敖堅守,封為廣阿侯,食千八百戶。高後時為御史大夫。三歲免,以平陽侯曹窋為御史大夫。高後崩,(不)與大臣共誅呂祿等。免,以淮南相張蒼為御史大夫。 蒼與絳侯等尊立代王為孝文皇帝。四年,丞相灌嬰卒,張蒼為丞相。 自漢興至孝文二十餘年,會天下初定,將相公卿皆軍吏。張蒼為計相時,緒正律歷。以高祖十月始至霸上,因故秦時本以十月為歲首,弗革。推五德之運,以為漢當水德之時,尚黑如故。吹律調樂,入之音聲,及以比定律令。若百工,天下作程品。至於為丞相,卒就之,故漢家言律歷者,本之張蒼。蒼本好書,無所不觀,無所不通,而尤善律歷。 ==王陵== 王陵 張蒼德王陵。王陵者,安國侯也。及蒼貴,常父事王陵。陵死後,蒼為丞相,洗沐,常先朝陵夫人上食,然後敢歸家。 蒼為丞相十餘年,魯人公孫臣上書言漢土德時,其符有黃龍當見。詔下其議張蒼,張蒼以為非是,罷之。其後黃龍見成紀,於是文帝召公孫臣以為博士,草土德之歷制度,更元年。張丞相由此自絀,謝病稱老。蒼任人為中候,大為姦利,上以讓蒼,蒼遂病免。蒼為丞相十五歲而免。孝景前五年,蒼卒,謚為文侯。子康侯代,八年卒。子類代為侯,八年,坐臨諸侯喪後就位不敬,國除。 初,張蒼父長不滿五尺,及生蒼,蒼長八尺餘,為侯、丞相。蒼子復長。及孫類,長六尺餘,坐法失侯。蒼之免相後,老,口中無齒,食乳,女子為乳母。妻妾以百數,嘗孕者不復幸。蒼年百有餘歲而卒。 ==申屠嘉== 申屠嘉 申屠丞相嘉者,梁人,以材官蹶張從高帝擊項籍,遷為隊率。從擊黥布軍,為都尉。孝惠時,為淮陽守。孝文帝元年,舉故吏士二千石從高皇帝者,悉以為關內侯,食邑二十四人,而申屠嘉食邑五百戶。張蒼已為丞相,嘉遷為御史大夫。張蒼免相,孝文帝欲用皇后弟竇廣國為丞相,曰:「恐天下以吾私廣國。」廣國賢有行,故欲相之,念久之不可,而高帝時大臣又皆多死,餘見無可者,乃以御史大夫嘉為丞相,因故邑封為故安侯。 嘉為人廉直,門不受私謁。是時太中大夫鄧通方隆愛幸,賞賜累巨萬。文帝嘗燕飲通家,其寵如是。是時丞相入朝,而通居上傍,有怠慢之禮。丞相奏事畢,因言曰:「陛下愛倖臣,則富貴之;至於朝廷之禮,不可以不肅!」上曰:「君勿言,吾私之。」罷朝坐府中,嘉為檄召鄧通詣丞相府,不來,且斬通。通恐,入言文帝。文帝曰:「汝第往,吾今使人召若。」通至丞相府,免冠,徒跣,頓首謝。嘉坐自如,故不為禮,責曰:「夫朝廷者,高皇帝之朝廷也。通小臣,戲殿上,大不敬,當斬。吏今行斬之!」通頓首,首盡出血,不解。文帝度丞相已困通,使使者持節召通,而謝丞相曰:「此吾弄臣,君釋之。」鄧通既至,為文帝泣曰:「丞相幾殺臣。」 嘉為丞相五歲,孝文帝崩,孝景帝即位。二年,晁錯為內史,貴幸用事,諸法令多所請變更,議以謫罰侵削諸侯。而丞相嘉自絀所言不用,疾錯。錯為內史,門東出,不便,更穿一門南出。南出者,太上皇廟堧垣。嘉聞之,欲因此以法錯擅穿宗廟垣為門,奏請誅錯。錯客有語錯,錯恐,夜入宮上謁,自歸景帝。至朝,丞相奏請誅內史錯。景帝曰:「錯所穿非真廟垣,乃外堧垣,故他官居其中,且又我使為之,錯無罪。」罷朝,嘉謂長史曰:「吾悔不先斬錯,乃先請之,為錯所賣。」至舍,因歐血而死。謚為節侯。子共侯蔑代,三年卒。子侯去病代,三十一年卒。子侯臾代,六歲,坐為九江太守受故官送有罪,國除。 自申屠嘉死之後,景帝時開封侯陶青、桃侯劉舍為丞相。及今上時,柏至侯許昌、平棘侯薛澤、武彊侯莊青翟、高陵侯趙周等為丞相。皆以列侯繼嗣,娖娖廉謹,為丞相備員而已,無所能發明功名有著於當世者。 太史公曰:張蒼文學律歷,為漢名相,而絀賈生、公孫臣等言正朔服色事而不遵,明用秦之顓頊歷,何哉?周昌,木彊人也。任敖以舊德用。申屠嘉可謂剛毅守節矣,然無術學,殆與蕭、曹、陳平異矣。 孝武時丞相多甚,不記,莫錄其行起居狀略,且紀徵和以來。 ==韋賢== 韋賢 有車丞相,長陵人也。卒而有韋丞相代。韋丞相賢者,魯人也。以讀書術為吏,至大鴻臚。有相工相之,當至丞相。有男四人,使相工相之,至第二子,其名玄成。相工曰:「此子貴,當封。」韋丞相言曰:「我即為丞相,有長子,是安從得之?」後竟為丞相,病死,而長子有罪論,不得嗣,而立玄成。玄成時佯狂,不肯立,竟立之,有讓國之名。後坐騎至廟,不敬,有詔奪爵一級,為關內侯,失列侯,得食其故國邑。韋丞相卒,有魏丞相代。 ==魏相== 魏相 (漢朝) 魏丞相相者,濟陰人也。以文吏至丞相。其人好武,皆令諸吏帶劍,帶劍前奏事。或有不帶劍者,當入奏事,至乃借劍而敢入奏事。其時京兆尹趙君,丞相奏以免罪,使人執魏丞相,欲求脫罪而不聽。復使人脅恐魏丞相,以夫人賊殺待婢事而私獨奏請驗之,發吏卒至丞相舍,捕奴婢笞擊問之,實不以兵刃殺也。而丞相司直繁君奏京兆尹趙君迫脅丞相,誣以夫人賊殺婢,發吏卒圍捕丞相舍,不道;又得擅屏騎士事,趙京兆坐要斬。又有使掾陳平等劾中尚書,疑以獨擅劫事而坐之,大不敬,長史以下皆坐死,或下蠶室。而魏丞相竟以丞相病死。子嗣。後坐騎至廟,不敬,有詔奪爵一級,為關內侯,失列侯,得食其故國邑。魏丞相卒,以御史大夫邴吉代。 ==邴吉== 邴吉 邴丞相吉者,魯國人也。以讀書好法令至御史大夫。孝宣帝時,以有舊故,封為列侯,而因為丞相。明於事,有大智,後世稱之。以丞相病死。子顯嗣。後坐騎至廟,不敬,有詔奪爵一級,失列侯,得食故國邑。顯為吏至太僕,坐官秏亂,身及子男有姦贓,免為庶人。 ==田文== 田文 邴丞相卒,黃丞相代。長安中有善相工田文者,與韋丞相、魏丞相、邴丞相微賤時會於客家,田文言曰:「今此三君者,皆丞相也。」其後三人竟更相代為丞相,何見之明也。 ==黃霸== 黃霸 黃丞相霸者,淮陽人也。以讀書為吏,至潁川太守。治潁川,以禮義條教喻告化之。犯法者,風曉令自殺。化大行,名聲聞。孝宣帝下制曰:「潁川太守霸,以宣佈詔令治民,道不拾遺,男女異路,獄中無重囚。賜爵關內侯,黃金百斤。」徵為京兆尹而至丞相,復以禮義為治。以丞相病死。子嗣,後為列侯。黃丞相卒,以御史大夫於定國代。於丞相已有廷尉傳,在張廷尉語中。於丞相去,御史大夫韋玄成代。 ==韋玄成== 韋玄成 韋丞相玄成者,即前韋丞相子也。代父,後失列侯。其人少時好讀書,明於詩、論語。為吏至衛尉,徙為太子太傅。御史大夫薛君免,為御史大夫。於丞相乞骸骨免,而為丞相,因封故邑為扶陽侯。數年,病死。孝元帝親臨喪,賜賞甚厚。子嗣後。其治容容隨世俗浮沈,而見謂諂巧。而相工本謂之當為侯代父,而後失之;復自遊宦而起,至丞相。父子俱為丞相,世閒美之,豈不命哉!相工其先知之。韋丞相卒,御史大夫匡衡代。 ==匡衡== 匡衡 丞相匡衡者,東海人也。好讀書,從博士受詩。家貧,衡傭作以給食飲。才下,數射策不中,至九,乃中丙科。其經以不中科故明習。補平原文學卒史。數年,郡不尊敬。御史徵之,以補百石屬薦為郎,而補博士,拜為太子少傅,而事孝元帝。孝元好詩,而遷為光祿勳,居殿中為師,授教左右,而縣官坐其旁聽,甚善之,日以尊貴。御史大夫鄭弘坐事免,而匡君為御史大夫。歲餘,韋丞相死,匡君代為丞相,封樂安侯。以十年之閒,不出長安城門而至丞相,豈非遇時而命也哉! ==太史公曰== 太史公曰:深惟士之遊宦所以至封侯者,微甚。然多至御史大夫即去者。諸為大夫而丞相次也,其心冀幸丞相物故也。或乃陰私相毀害,欲代之。然守之日久不得,或為之日少而得之,至於封侯,真命也夫!御史大夫鄭君守之數年不得,匡君居之未滿歲,而韋丞相死,即代之矣,豈可以智巧得哉!多有賢聖之才,困妯囡者眾甚也。 【索隱述贊】張蒼主計,天下作程。孫臣始絀,秦曆尚行。禦史亞相,相國阿衡。申屠面折,周子廷爭。其他娖娖,無所發明。
史記/卷097
../ __FORCETOC__ ==酈食其== 酈食其 酈生食其者,陳留高陽人也。好讀書,家貧落魄,無以為衣食業,為裡監門吏。然縣中賢豪不敢役,縣中皆謂之狂生。 及陳勝、項梁等起,諸將徇地過高陽者數十人,酈生聞其將皆握齱好苛禮自用,不能聽大度之言,酈生乃深自藏匿。後聞沛公將兵略地陳留郊,沛公麾下騎士適酈生裡中子也,沛公時時問邑中賢士豪俊。騎士歸,酈生見謂之曰:「吾聞沛公慢而易人,多大略,此真吾所願從遊,莫為我先。若見沛公,謂曰『臣裡中有酈生,年六十餘,長八尺,人皆謂之狂生,生自謂我非狂生』。」騎士曰:「沛公不好儒,諸客冠儒冠來者,沛公輒解其冠,溲溺其中。與人言,常大罵。未可以儒生說也。」酈生曰:「弟言之。」騎士從容言如酈生所誡者。 沛公至高陽傳舍,使人召酈生。酈生至,入謁,沛公方倨床使兩女子洗足,而見酈生。酈生入,則長揖不拜,曰:「足下欲助秦攻諸侯乎?且欲率諸侯破秦也?」沛公罵曰:「豎儒!夫天下同苦秦久矣,故諸侯相率而攻秦,何謂助秦攻諸侯乎?」酈生曰:「必聚徒合義兵誅無道秦,不宜倨見長者。」於是沛公輟洗,起攝衣,延酈生上坐,謝之。酈生因言六國從橫時。沛公喜,賜酈生食,問曰:「計將安出?」酈生曰:「足下起糾合之眾,收散亂之兵,不滿萬人,欲以徑入彊秦,此所謂探虎口者也。夫陳留,天下之衝,四通五達之郊也,今其城又多積粟。臣善其令,請得使之,令下足下。即不聽,足下舉兵攻之,臣為內應。」於是遣酈生行,沛公引兵隨之,遂下陳留。號酈食其為廣野君。 酈生言其弟酈商,使將數千人從沛公西南略地。酈生常為說客,馳使諸侯。 漢三年秋,項羽擊漢,拔滎陽,漢兵遁保鞏、洛。楚人聞淮陰侯破趙,彭越數反梁地,則分兵救之。淮陰方東擊齊,漢王數困滎陽、成皋,計欲捐成皋以東,屯鞏、洛以拒楚。酈生因曰:「臣聞知天之天者,王事可成;不知天之天者,王事不可成。王者以民人為天,而民人以食為天。夫敖倉,天下轉輸久矣,臣聞其下乃有藏粟甚多。楚人拔滎陽,不堅守敖倉,乃引而東,令適卒分守成皋,此乃天所以資漢也。方今楚易取而漢反卻,自奪其便,臣竊以為過矣。且兩雄不俱立,楚漢久相持不決,百姓騷動,海內搖蕩,農夫釋耒,工女下機,天下之心未有所定也。願足下急復進兵,收取滎陽,據敖倉之粟,塞成皋之險,杜大行之道,距蜚狐之口,守白馬之津,以示諸侯效實形制之勢,則天下知所歸矣。方今燕、趙已定,唯齊未下。今田廣據千里之齊,田閒將二十萬之眾,軍於歷城,諸田宗彊,負海阻河濟,南近楚,人多變詐,足下雖遣數十萬師,未可以歲月破也。臣請得奉明詔說齊王,使為漢而稱東藩。」上曰:「善。」 乃從其畫,復守敖倉,而使酈生說齊王曰:「王知天下之所歸乎?」王曰:「不知也。」曰:「王知天下之所歸,則齊國可得而有也;若不知天下之所歸,即齊國未可得保也。」齊王曰:「天下何所歸?」曰:「歸漢。」曰:「先生何以言之?」曰:「漢王與項王力西面擊秦,約先入鹹陽者王之。漢王先入鹹陽,項王負約不與而王之漢中。項王遷殺義帝,漢王聞之,起蜀漢之兵擊三秦,出關而責義帝之處,收天下之兵,立諸侯之後。降城即以侯其將,得賂即以分其士,與天下同其利,豪英賢才皆樂為之用。諸侯之兵四面而至,蜀漢之粟方船而下。項王有倍約之名,殺義帝之負;於人之功無所記,於人之罪無所忘;戰勝而不得其賞,拔城而不得其封;非項氏莫得用事;為人刻印,刓而不能授;攻城得賂,積而不能賞:天下畔之,賢才怨之,而莫為之用。故天下之士歸於漢王,可坐而策也。夫漢王發蜀漢,定三秦;涉西河之外,援上黨之兵;下井陘,誅成安君;破北魏,舉三十二城:此蚩尤之兵也,非人之力也,天之福也。今已據敖倉之粟,塞成皋之險,守白馬之津,杜大行之阪,距蜚狐之口,天下後服者先亡矣。王疾先下漢王,齊國社稷可得而保也;不下漢王,危亡可立而待也。」田廣以為然,乃聽酈生,罷歷下兵守戰備,與酈生日縱酒。 淮陰侯聞酈生伏軾下齊七十餘城,乃夜度兵平原襲齊。齊王田廣聞漢兵至,以為酈生賣己,乃曰:「汝能止漢軍,我活汝;不然,我將亨汝!」酈生曰:「舉大事不細謹,盛德不辭讓。而公不為若更言!」齊王遂亨酈生,引兵東走。 漢十二年,曲周侯酈商以丞相將兵擊黥布有功。高祖舉列侯功臣,思酈食其。酈食其子疥數將兵,功未當侯,上以其父故,封疥為高梁侯。後更食武遂,嗣三世。元狩元年中,武遂侯平坐詐詔衡山王取百斤金,當棄市,病死,國除也。 ==陸賈== 陸賈 陸賈者,楚人也。以客從高祖定天下,名為有口辯士,居左右,常使諸侯。 及高祖時,中國初定,尉他平南越,因王之。高祖使陸賈賜尉他印為南越王。陸生至,尉他魋結箕倨見陸生。陸生因進說他曰:「足下中國人,親戚昆弟墳在真定。今足下反天性,棄冠帶,欲以區區之越與天子抗衡為敵國,禍且及身矣。且夫秦失其政,諸侯豪桀並起,唯漢王先入關,據鹹陽。項羽倍約,自立為西楚霸王,諸侯皆屬,可謂至彊。然漢王起巴蜀,鞭笞天下,劫略諸侯,遂誅項羽滅之。五年之閒,海內平定,此非人力,天之所建也。天子聞君王王南越,不助天下誅暴逆,將相欲移兵而誅王,天子憐百姓新勞苦,故且休之,遣臣授君王印,剖符通使。君王宜郊迎,北面稱臣,乃欲以新造未集之越,屈彊於此。漢誠聞之,掘燒王先人冢,夷滅宗族,使一偏將將十萬眾臨越,則越殺王降漢,如反覆手耳。」 於是尉他乃蹶然起坐,謝陸生曰:「居蠻夷中久,殊失禮義。」因問陸生曰:「我孰與蕭何、曹參、韓信賢?」陸生曰:「王似賢。」復曰:「我孰與皇帝賢?」陸生曰:「皇帝起豐沛,討暴秦,誅彊楚,為天下興利除害,繼五帝三王之業,統理中國。中國之人以億計,地方萬裡,居天下之膏腴,人眾車轝,萬物殷富,政由一家,自天地剖泮未始有也。今王眾不過數十萬,皆蠻夷,崎嶇山海閒,譬若漢一郡,王何乃比於漢!」尉他大笑曰:「吾不起中國,故王此。使我居中國,何渠不若漢?」乃大說陸生,留與飲數月。曰:「越中無足與語,至生來,令我日聞所不聞。」賜陸生橐中裝直千金,他送亦千金。陸生卒拜尉他為南越王,令稱臣奉漢約。歸報,高祖大悅,拜賈為太中大夫。 陸生時時前說稱詩書。高帝罵之曰:「乃公居馬上而得之,安事詩書!」陸生曰;「居馬上得之,寧可以馬上治之乎?且湯武逆取而以順守之,文武並用,長久之術也。昔者吳王夫差、智伯極武而亡;秦任刑法不變,卒滅趙氏。鄉使秦已並天下,行仁義,法先聖,陛下安得而有之?」高帝不懌而有慚色,乃謂陸生曰:「試為我著秦所以失天下,吾所以得之者何,及古成敗之國。」陸生乃粗述存亡之徵,凡著十二篇。每奏一篇,高帝未嘗不稱善,左右呼萬歲,號其書曰「新語」。 孝惠帝時,呂太后用事,欲王諸呂,畏大臣有口者,陸生自度不能爭之,乃病免家居。以好畤田地善,可以家焉。有五男,乃出所使越得橐中裝賣千金,分其子,子二百金,令為生產。陸生常安車駟馬,從歌舞鼓琴瑟侍者十人,寶劍直百金,謂其子曰:「與汝約:過汝,汝給吾人馬酒食,極欲,十日而更。所死家,得寶劍車騎侍從者。一歲中往來過他客,率不過再三過,數見不鮮,無久慁公為也。」 呂太后時,王諸呂,諸呂擅權,欲劫少主,危劉氏。右丞相陳平患之,力不能爭,恐禍及己,常燕居深念。陸生往請,直入坐,而陳丞相方深念,不時見陸生。陸生曰:「何念之深也?」陳平曰:「生揣我何念?」陸生曰:「足下位為上相,食三萬戶侯,可謂極富貴無欲矣。然有憂念,不過患諸呂、少主耳。」陳平曰:「然。為之柰何?」陸生曰:「天下安,注意相;天下危,注意將。將相和調,則士務附;士務附,天下雖有變,即權不分。為社稷計,在兩君掌握耳。臣常欲謂太尉絳侯,絳侯與我戲,易吾言。君何不交驩太尉,深相結?」為陳平畫呂氏數事。陳平用其計,乃以五百金為絳侯壽,厚具樂飲;太尉亦報如之。此兩人深相結,則呂氏謀益衰。陳平乃以奴婢百人,車馬五十乘,錢五百萬,遺陸生為飲食費。陸生以此遊漢廷公卿閒,名聲藉甚。 及誅諸呂,立孝文帝,陸生頗有力焉。孝文帝即位,欲使人之南越。陳丞相等乃言陸生為太中大夫,往使尉他,令尉他去黃屋稱制,令比諸侯,皆如意旨。語在南越語中。陸生竟以壽終。 平原君朱建者,楚人也。故嘗為淮南王黥布相,有罪去,後復事黥布。布欲反時,問平原君,平原君非之,布不聽而聽梁父侯,遂反。漢已誅布,聞平原君諫不與謀,得不誅。語在黥布語中。 平原君為人辯有口,刻廉剛直,家於長安。行不茍合,義不取容。闢陽侯行不正,得幸呂太后。時闢陽侯欲知平原君,平原君不肯見。及平原君母死,陸生素與平原君善,過之。平原君家貧,未有以發喪,方假貸服具,陸生令平原君發喪。陸生往見闢陽侯,賀曰:「平原君母死。」闢陽侯曰:「平原君母死,何乃賀我乎?」陸賈曰:「前日君侯欲知平原君,平原君義不知君,以其母故。今其母死,君誠厚送喪,則彼為君死矣。」闢陽侯乃奉百金往稅。列侯貴人以闢陽侯故,往稅凡五百金。 闢陽侯幸呂太后,人或毀闢陽侯於孝惠帝,孝惠帝大怒,下吏,欲誅之。呂太后慚,不可以言。大臣多害闢陽侯行,欲遂誅之。闢陽侯急,因使人慾見平原君。平原君辭曰:「獄急,不敢見君。」乃求見孝惠倖臣閎籍孺,說之曰:「君所以得幸帝,天下莫不聞。今闢陽侯幸太后而下吏,道路皆言君讒,欲殺之。今日闢陽侯誅,旦日太后含怒,亦誅君。何不肉袒為闢陽侯言於帝?帝聽君出闢陽侯,太后大驩。兩主共幸君,君貴富益倍矣。」於是閎籍孺大恐,從其計,言帝,果出闢陽侯。闢陽侯之囚,欲見平原君,平原君不見闢陽侯,闢陽侯以為倍己,大怒。及其成功出之,乃大驚。 呂太后崩,大臣誅諸呂,闢陽侯於諸呂至深,而卒不誅。計畫所以全者,皆陸生、平原君之力也。 孝文帝時,淮南厲王殺闢陽侯,以諸呂故。文帝聞其客平原君為計策,使吏捕欲治。聞吏至門,平原君欲自殺。諸子及吏皆曰:「事未可知,何早自殺為?」平原君曰:「我死禍絕,不及而身矣。」遂自剄。孝文帝聞而惜之,曰:「吾無意殺之。」乃召其子,拜為中大夫。使匈奴,單於無禮,乃罵單於,遂死匈奴中。 初,沛公引兵過陳留,酈生踵軍門上謁曰:「高陽賤民酈食其,竊聞沛公暴露,將兵助楚討不義,敬勞從者,願得望見,口畫天下便事。」使者入通,沛公方洗,問使者曰:「何如人也?」使者對曰:「狀貌類大儒,衣儒衣,冠側注。」沛公曰:「為我謝之,言我方以天下為事,未暇見儒人也。」使者出謝曰:「沛公敬謝先生,方以天下為事,未暇見儒人也。」酈生瞋目案劍叱使者曰:「走!復入言沛公,吾高陽酒徒也,非儒人也。」使者懼而失謁,跪拾謁,還走,復入報曰:「客,天下壯士也,叱臣,臣恐,至失謁。曰『走!復入言,而公高陽酒徒也』。」沛公遽雪足杖矛曰:「延客入!」 酈生入,揖沛公曰:「足下甚苦,暴衣露冠,將兵助楚討不義,足下何不自喜也?臣願以事見,而曰『吾方以天下為事,未暇見儒人也』。夫足下欲興天下之大事而成天下之大功,而以目皮相,恐失天下之能士。且吾度足下之智不如吾,勇又不如吾。若欲就天下而不相見,竊為足下失之。」沛公謝曰:「鄉者聞先生之容,今見先生之意矣。」乃延而坐之,問所以取天下者。酈生曰:「夫足下欲成大功,不如止陳留。陳留者,天下之據衝也,兵之會地也,積粟數千萬石,城守甚堅。臣素善其令,願為足下說之。不聽臣,臣請為足下殺之,而下陳留。足下將陳留之眾,據陳留之城,而食其積粟,招天下之從兵;從兵已成,足下橫行天下,莫能有害足下者矣。」沛公曰:「敬聞命矣。」 於是酈生乃夜見陳留令,說之曰:「夫秦為無道而天下畔之,今足下與天下從則可以成大功。今獨為亡秦嬰城而堅守,臣竊為足下危之。」陳留令曰:「秦法至重也,不可以妄言,妄言者無類,吾不可以應。先生所以教臣者,非臣之意也,願勿復道。」酈生留宿臥,夜半時斬陳留令首,踰城而下報沛公。沛公引兵攻城,縣令首於長竿以示城上人,曰:「趣下,而令頭已斷矣!今後下者必先斬之!」於是陳留人見令已死,遂相率而下沛公。沛公舍陳留南城門上,因其庫兵,食積粟,留出入三月,從兵以萬數,遂入破秦。 ==評論== 太史公曰:世之傳酈生書,多曰漢王已拔三秦,東擊項籍而引軍於鞏洛之閒,酈生被儒衣往說漢王。乃非也。自沛公未入關,與項羽別而至高陽,得酈生兄弟。餘讀陸生新語書十二篇,固當世之辯士。至平原君子與餘善,是以得具論之。 【索隱述贊】廣野大度,始冠側注。踵門長揖,深器重遇。說齊曆下,趣鼎何懼。陸賈使越,尉佗懾怖,相說國安,書成主悟。
史記/卷098
../ __FORCETOC__ ==傅寬== 陽陵侯傅寬,以魏五大夫騎將從,為舍人,起橫陽。從攻安陽、槓裡,擊趙賁軍於開封,及擊楊熊曲遇、陽武,斬首十二級,賜爵卿。從至霸上。沛公立為漢王,漢王賜寬封號共德君。從入漢中,遷為右騎將。從定三秦,賜食邑雕陰。從擊項籍,待懷,賜爵通德侯。從擊項冠、周蘭、龍且,所將卒斬騎將一人敖下,益食邑。 屬淮陰,擊破齊歷下軍,擊田解。屬相國參,殘博,益食邑。因定齊地,剖符世世勿絕,封為陽陵侯,二千六百戶,除前所食。為齊右丞相,備齊。五歲為齊相國。 四月,擊陳豨,屬太尉勃,以相國代丞相噲擊豨。一月,徙為代相國,將屯。二歲,為代丞相,將屯。 孝惠五年卒,謚為景侯。子頃侯精立,二十四年卒。子共侯則立,十二年卒。子侯偃立,三十一年《史記》武英殿二十四史本,作“二十一年”傅寬卒於前190年,前122年坐淮南王劉安謀反罪,國除,傅精在位24年,傅則在位12年,可得傅偃在位應是31年。,坐與淮南王謀反,死,國除。 ==靳歙== 信武侯靳歙,以中涓從,起宛朐。攻濟陽。破李由軍。擊秦軍亳南、開封東北,斬騎千人將一人,首五十七級,捕虜七十三人,賜爵封號臨平君。又戰藍田北,斬車司馬二人,騎長一人,首二十八級,捕虜五十七人。至霸上。沛公立為漢王,賜歙爵建武侯,遷為騎都尉。 從定三秦。別西擊章平軍於隴西,破之,定隴西六縣,所將卒斬車司馬、候各四人,騎長十二人。從東擊楚,至彭城。漢軍敗還,保雍丘,去擊反者王武等。略梁地,別將擊邢說軍菑南,破之,身得說都尉二人,司馬、候十二人,降吏卒四千一百八十人。破楚軍滎陽東。三年,賜食邑四千二百戶。 別之河內,擊趙將賁郝軍朝歌,破之,所將卒得騎將二人,車馬二百五十匹。從攻安陽以東,至棘蒲,下七縣。別攻破趙軍,得其將司馬二人,候四人,降吏卒二千四百人。從攻下邯鄲。別下平陽,身斬守相,所將卒斬兵守、郡守各一人,降鄴。從攻朝歌、邯鄲,及別擊破趙軍,降邯鄲郡六縣。還軍敖倉,破項籍軍成皋南,擊絕楚饟道,起滎陽至襄邑。破項冠軍魯下。略地東至繒、郯、下邳,南至蘄、竹邑。擊項悍濟陽下。還擊項籍陳下,破之。別定江陵,降江陵柱國、大司馬以下八人,身得江陵王,生致之雒陽,因定南郡。從至陳,取楚王信,剖符世世勿絕,定食四千六百戶,號信武侯。 以騎都尉從擊代,攻韓信平城下,還軍東垣。有功,遷為車騎將軍,並將梁、趙、齊、燕、楚車騎,別擊陳豨丞相敞,破之,因降曲逆。從擊黥布有功,益封定食五千三百戶。凡斬首九十級,虜百三十二人;別破軍十四,降城五十九,定郡、國各一,縣二十三;得王、柱國各一人,二千石以下至五百石三十九人。 高後五年,歙卒,謚為肅侯。子亭代侯。二十一年,坐事國人過律,孝文後三年,奪侯,國除。 ==周緤== 蒯成侯緤者,沛人也,姓周氏。常為高祖參乘,以舍人從起沛。至霸上,西入蜀、漢,還定三秦,食邑池陽。東絕甬道,從出度平陰,遇淮陰侯兵襄國,軍乍利乍不利,終無離上心。以緤為信武侯,食邑三千三百戶。高祖十二年,以緤為蒯成侯,除前所食邑。 上欲自擊陳豨,蒯成侯泣曰:“始秦攻破天下,未嘗自行。今上常自行,是為無人可使者乎?”上以為“愛我”,賜入殿門不趨,殺人不死。 至孝文五年,緤以壽終,謚為貞侯。子昌代侯,有罪,國除。至孝景中二年,封緤子居代侯。至元鼎三年,居為太常,有罪,國除。 太史公曰:陽陵侯傅寬、信武侯靳歙皆高爵,從高祖起山東,攻項籍,誅殺名將,破軍降城以十數,未嘗困辱,此亦天授也。蒯成侯周緤操心堅正,身不見疑,上欲有所之,未嘗不垂涕,此有傷心者然,可謂篤厚君子矣。
史記/卷099
../ __FORCETOC__ ==劉敬== 劉敬 (西漢) 劉敬者,齊人也。漢五年,戍隴西,過洛陽,高帝在焉。婁敬脫輓輅,衣其羊裘,見齊人虞將軍曰:「臣願見上言便事。」虞將軍欲與之鮮衣,婁敬曰:「臣衣帛,衣帛見;衣褐,衣褐見:終不敢易衣。」於是虞將軍入言上。上召入見,賜食。 已而問婁敬,婁敬說曰:「陛下都洛陽,豈欲與周室比隆哉?」上曰:「然。」婁敬曰:「陛下取天下與周室異。周之先自後稷,堯封之邰,積德累善十有餘世。公劉避桀居豳。太王以狄伐故,去豳,杖馬箠居岐,國人爭隨之。及文王為西伯,斷虞芮之訟,始受命,呂望、伯夷自海濱來歸之。武王伐紂,不期而會孟津之上八百諸侯,皆曰紂可伐矣,遂滅殷。成王即位,周公之屬傅相焉,乃營成周洛邑,以此為天下之中也,諸侯四方納貢職,道裡均矣,有德則易以王,無德則易以亡。凡居此者,欲令周務以德致人,不欲依阻險,令後世驕奢以虐民也。及周之盛時,天下和洽,四夷鄉風,慕義懷德,附離而並事天子,不屯一卒,不戰一士,八夷大國之民莫不賓服,效其貢職。及周之衰也,分而為兩,天下莫朝,周不能制也。非其德薄也,而形勢弱也。今陛下起豐沛,收卒三千人,以之徑往而卷蜀漢,定三秦,與項羽戰滎陽,爭成皋之口,大戰七十,小戰四十,使天下之民肝腦塗地,父子暴骨中野,不可勝數,哭泣之聲未絕,傷痍者未起,而欲比隆於成康之時,臣竊以為不侔也。且夫秦地被山帶河,四塞以為固,卒然有急,百萬之眾可具也。因秦之故,資甚美膏腴之地,此所謂天府者也。陛下入關而都之,山東雖亂,秦之故地可全而有也。夫與人鬬,不搤其亢,拊其背,未能全其勝也。今陛下入關而都,案秦之故地,此亦搤天下之亢而拊其背也。」 高帝問群臣,群臣皆山東人,爭言周王數百年,秦二世即亡,不如都周。上疑未能決。及留侯明言入關便,即日車駕西都關中。 於是上曰:「本言都秦地者婁敬,『婁』者乃『劉』也。」賜姓劉氏,拜為郎中,號為奉春君。 漢七年,韓王信反,高帝自往擊之。至晉陽,聞信與匈奴欲共擊漢,上大怒,使人使匈奴。匈奴匿其壯士肥牛馬,但見老弱及羸畜。使者十輩來,皆言匈奴可擊。上使劉敬復往使匈奴,還報曰:「兩國相擊,此宜誇矜見所長。今臣往,徒見羸瘠老弱,此必欲見短,伏奇兵以爭利。愚以為匈奴不可擊也。」是時漢兵已踰句注,二十餘萬兵已業行。上怒,罵劉敬曰:「齊虜!以口舌得官,今乃妄言沮吾軍。」械繫敬廣武。遂往,至平城,匈奴果出奇兵圍高帝白登,七日然後得解。高帝至廣武,赦敬,曰:「吾不用公言,以困平城。吾皆已斬前使十輩言可擊者矣。」乃封敬二千戶,為關內侯,號為建信侯。 高帝罷平城歸,韓王信亡入胡。當是時,冒頓為單於,兵彊,控弦三十萬,數苦北邊。上患之,問劉敬。劉敬曰:「天下初定,士卒罷於兵,未可以武服也。冒頓殺父代立,妻群母,以力為威,未可以仁義說也。獨可以計久遠子孫為臣耳,然恐陛下不能為。」上曰:「誠可,何為不能!顧為柰何?」劉敬對曰:「陛下誠能以適長公主妻之,厚奉遺之,彼知漢適女送厚,蠻夷必慕以為閼氏,生子必為太子。代單於。何者?貪漢重幣。陛下以歲時漢所餘彼所鮮數問遺,因使辯士風諭以禮節。冒頓在,固為子婿;死,則外孫為單於。豈嘗聞外孫敢與大父抗禮者哉?兵可無戰以漸臣也。若陛下不能遣長公主,而令宗室及後宮詐稱公主,彼亦知,不肯貴近,無益也。」高帝曰:「善。」欲遣長公主。呂后日夜泣,曰:「妾唯太子、一女,柰何棄之匈奴!」上竟不能遣長公主,而取家人子名為長公主,妻單於。使劉敬往結和親約。 劉敬從匈奴來,因言「匈奴河南白羊、樓煩王,去長安近者七百里,輕騎一日一夜可以至秦中。秦中新破,少民,地肥饒,可益實。夫諸侯初起時,非齊諸田,楚昭、屈、景莫能興。今陛下雖都關中,實少人。北近胡寇,東有六國之族,宗彊,一日有變,陛下亦未得高枕而臥也。臣願陛下徙齊諸田,楚昭、屈、景,燕、趙、韓、魏後,及豪桀名家居關中。無事,可以備胡;諸侯有變,亦足率以東伐。此彊本弱末之術也」。上曰:「善。」乃使劉敬徙所言關中十餘萬口。 ==叔孫通== 叔孫通 叔孫通者,薛人也。秦時以文學徵,待詔博士。數歲,陳勝起山東,使者以聞,二世召博士諸儒生問曰:「楚戍卒攻蘄入陳,於公如何?」博士諸生三十餘人前曰:「人臣無將,將即反,罪死無赦。願陛下急發兵擊之。」二世怒,作色。叔孫通前曰:「諸生言皆非也。夫天下合為一家,毀郡縣城,鑠其兵,示天下不復用。且明主在其上,法令具於下,使人人奉職,四方輻輳,安敢有反者!此特群盜鼠竊狗盜耳,何足置之齒牙閒。郡守尉今捕論,何足憂。」二世喜曰:「善。」盡問諸生,諸生或言反,或言盜。於是二世令御史案諸生言反者下吏,非所宜言。諸言盜者皆罷之。乃賜叔孫通帛二十匹,衣一襲,拜為博士。叔孫通已出宮,反舍,諸生曰:「先生何言之諛也?」通曰:「公不知也,我幾不脫於虎口!」乃亡去,之薛,薛已降楚矣。及項梁之薛,叔孫通從之。敗於定陶,從懷王。懷王為義帝,徙長沙,叔孫通留事項王。漢二年,漢王從五諸侯入彭城,叔孫通降漢王。漢王敗而西,因竟從漢。 叔孫通儒服,漢王憎之;乃變其服,服短衣,楚製,漢王喜。 叔孫通之降漢,從儒生弟子百餘人,然通無所言進,專言諸故群盜壯士進之。弟子皆竊罵曰:「事先生數歲,幸得從降漢,今不能進臣等,專言大猾,何也?」叔孫通聞之,乃謂曰:「漢王方蒙矢石爭天下,諸生寧能鬬乎?故先言斬將搴旗之士。諸生且待我,我不忘矣。」漢王拜叔孫通為博士,號稷嗣君。 漢五年,已並天下,諸侯共尊漢王為皇帝於定陶,叔孫通就其儀號。高帝悉去秦苛儀法,為簡易。群臣飲酒爭功,醉或妄呼,拔劍擊柱,高帝患之。叔孫通知上益厭之也,說上曰:「夫儒者難與進取,可與守成。臣願徵魯諸生,與臣弟子共起朝儀。」高帝曰:「得無難乎?」叔孫通曰:「五帝異樂,三王不同禮。禮者,因時世人情為之節文者也。故夏、殷、周之禮所因損益可知者,謂不相復也。臣願頗採古禮與秦儀雜就之。」上曰:「可試為之,令易知,度吾所能行為之。」 於是叔孫通使徵魯諸生三十餘人。魯有兩生不肯行,曰:「公所事者且十主,皆面諛以得親貴。今天下初定,死者未葬,傷者未起,又欲起禮樂。禮樂所由起,積德百年而後可興也。吾不忍為公所為。公所為不合古,吾不行。公往矣,無汙我!」叔孫通笑曰:「若真鄙儒也,不知時變。」 遂與所徵三十人西,及上左右為學者與其弟子百餘人為綿蕞野外。習之月餘,叔孫通曰:「上可試觀。」上既觀,使行禮,曰:「吾能為此。」乃令群臣習肄,會十月。 漢七年,長樂宮成,諸侯群臣皆朝十月。儀:先平明,謁者治禮,引以次入殿門,廷中陳車騎步卒衛宮,設兵張旗志。傳言「趨」。殿下郎中俠陛,陛數百人。功臣列侯諸將軍軍吏以次陳西方,東鄉;文官丞相以下陳東方,西鄉。大行設九賓,臚傳。於是皇帝輦出房,百官執職傳警,引諸侯王以下至吏六百石以次奉賀。自諸侯王以下莫不振恐肅敬。至禮畢,復置法酒。諸侍坐殿上皆伏抑首,以尊卑次起上壽。觴九行,謁者言「罷酒」。御史執法舉不如儀者輒引去。竟朝置酒,無敢讙譁失禮者。於是高帝曰:「吾乃今日知為皇帝之貴也。」乃拜叔孫通為太常,賜金五百斤。 叔孫通因進曰:「諸弟子儒生隨臣久矣,與臣共為儀,願陛下官之。」高帝悉以為郎。叔孫通出,皆以五百斤金賜諸生。諸生乃皆喜曰:「叔孫生誠聖人也,知當世之要務。」 漢九年,高帝徙叔孫通為太子太傅。漢十二年,高祖欲以趙王如意易太子,叔孫通諫上曰:「昔者晉獻公以驪姬之故廢太子,立奚齊,晉國亂者數十年,為天下笑。秦以不蚤定扶蘇,令趙高得以詐立胡亥,自使滅祀,此陛下所親見。今太子仁孝,天下皆聞之;呂后與陛下攻苦食啖,其可背哉!陛下必欲廢適而立少,臣願先伏誅,以頸血汙地。」高帝曰:「公罷矣,吾直戲耳。」叔孫通曰:「太子天下本,本一搖天下振動,柰何以天下為戲!」高帝曰:「吾聽公言。」及上置酒,見留侯所招客從太子入見,上乃遂無易太子志矣。 高帝崩,孝惠即位,乃謂叔孫生曰:「先帝園陵寢廟,群臣莫(能)習。」徙為太常,定宗廟儀法。及稍定漢諸儀法,皆叔孫生為太常所論箸也。 孝惠帝為東朝長樂宮,及閒往,數蹕煩人,乃作複道,方築武庫南。叔孫生奏事,因請閒曰:「陛下何自築複道高寢,衣冠月出遊高廟?高廟,漢太祖,柰何令後世子孫乘宗廟道上行哉?」孝惠帝大懼,曰:「急壞之。」叔孫生曰:「人主無過舉。今已作,百姓皆知之,今壞此,則示有過舉。願陛下原廟渭北,衣冠月出遊之,益廣多宗廟,大孝之本也。」上乃詔有司立原廟。原廟起,以複道故。 孝惠帝曾春出遊離宮,叔孫生曰:「古者有春嘗果,方今櫻桃孰,可獻,願陛下出,因取櫻桃獻宗廟。」上乃許之。諸果獻由此興。 ==評論== 太史公曰:語曰「千金之裘,非一狐之腋也;臺榭之榱,非一木之枝也;三代之際,非一士之智也。」信哉!夫高祖起微細,定海內,謀計用兵,可謂盡之矣。然而劉敬脫輓輅一說,建萬世之安,智豈可專邪!叔孫通希世度務,制禮進退,與時變化,卒為漢家儒宗。「大直若詘,道固委蛇」,蓋謂是乎? 【索隱述贊】廈藉眾幹,裘非一狐。委輅獻說,釂蕝陳書。皇帝始貴,車駕西都。既安太子,又和匈奴。奉春、稷嗣,其功可圖。
史記/卷100
../__TOC__ ==季布== 季布 季布者,楚人也。為氣任俠,有名-{於}-楚。項籍使將兵,數窘漢王。及項羽滅,髙祖購求布千金,敢有-{舍}-匿,罪及三族。季布匿濮陽周氏。周氏曰:「漢購將軍急,跡且至臣家,將軍能-{聽}-臣,臣敢獻計;即不能,-{願}-先自剄。」季布許之。乃髡鉗季布,衣褐衣,置廣柳車中,並與其家僮數十人,之魯朱家所賣之。朱家心知是季布,乃買而置之田。誡其子曰:「田事-{聽}-此奴,必與同食。」朱家乃乘軺車之洛陽,見汝陰侯滕公。滕公留朱家飲數日。因謂滕公曰:「季布何大罪,而上求之急也?」滕公曰:「布數為項羽窘上,上怨之,故必欲得之。」朱家曰:「君視季布何如人也?」曰:「賢者也。」朱家曰:「臣各為其主用,季布為項籍用,職耳。項氏臣可盡誅邪?今上始得天下,獨以己之私怨求一人,何示天下之不廣也!且以季布之賢而漢求之急如此,此不北走胡即南走越耳。夫忌壯士以資敵國,此伍子胥所以鞭荊平王之墓也。君何不從容為上言邪?」汝陰侯滕公心知朱家大俠,意季布匿其所,乃許曰:「諾。」待閒,果言如朱家指。上乃赦季布。當是時,諸公皆多季布能摧剛為柔,朱家亦以此名聞當世。季布召見,謝,上拜為郎中。 孝惠時,為中郎將。單-{於}-嘗為書嫚呂-{後}-,不遜,呂-{後}-大怒,召諸將議之。上將軍樊噲曰:「臣-{願}-得十萬眾,橫行匈奴中。」諸將皆阿呂-{後}-意,曰「然」。季布曰:「樊噲可斬也!夫髙帝將兵四十-{餘}-萬眾,困-{於}-平城,今噲柰何以十萬眾橫行匈奴中,-{面}-欺!且秦以事-{於}-胡,陳勝等起。-{於}-今創痍未瘳,噲又-{面}-諛,欲搖動天下。」是時殿上皆恐,太-{後}-罷朝,遂不-{復}-議撃匈奴事。 季布為河東守,孝文時,人有言其賢者,孝文召,欲以為-{御}-史大夫。-{復}-有言其勇,使酒難近。至,留邸一月,見罷。季布因進曰:「臣無功竊寵,待罪河東。陛下無故召臣,此人必有以臣欺陛下者;今臣至,無所受事,罷去,此人必有以毀臣者。夫陛下以一人之譽而召臣,一人之毀而去臣,臣恐天下有識聞之有以闚陛下也。」上默然慚,良久曰:「河東吾股肱郡,故特召君耳。」布辭之官。 楚人曹丘生,辯士,數招權顧金錢。事貴人趙同等,與竇長君善。季布聞之,寄書諫竇長君曰:「吾聞曹丘生非長者,勿與通。」及曹丘生歸,欲得書請季布。竇長君曰:「季將軍不説足下,足下無往。」固請書,遂行。使人先-{發}-書,季布果大怒,待曹丘。曹丘至,即揖季布曰:「楚人諺曰『得黃金百(斤),不如得季布一諾』,足下何以得此聲-{於}-梁楚閒哉?且-{僕}-楚人,足下亦楚人也。-{僕}--{遊}-揚足下之名-{於}-天下,顧不重邪?何足下距-{僕}-之深也!」季布乃大説,引入,留數月,為上客,厚送之。季布名所以益聞者,曹丘揚之也。 季布弟季心,氣蓋關中,遇人恭謹,為任俠,方數千-{裡}-,士皆爭為之死。嘗殺人,亡之呉,從袁絲匿。長事袁絲,弟畜灌夫、籍福之屬。嘗為中司馬,中尉郅都不敢不加禮。少年多時時竊籍其名以行。當是時,季心以勇,布以諾,著聞關中。 季布母弟丁公,為楚將。丁公為項羽逐窘髙祖彭城西,短兵接,髙祖急,顧丁公曰:「兩賢豈相戹哉!」-{於}-是丁公引兵而還,漢王遂解去。及項王滅,丁公謁見髙祖。髙祖以丁公徇軍中,曰:「丁公為項王臣不忠,使項王失天下者,乃丁公也。」遂斬丁公,曰:「使-{後}-世為人臣者無效丁公!」 ==欒布== 欒布 欒布者,梁人也。始梁王彭越為家人時,嘗與布-{遊}-。窮困,賃傭-{於}-齊,為酒人保。數歳,彭越去之鉅野中為盜,而布為人所略賣,為奴-{於}-燕。為其家主報仇,燕將臧荼舉以為都尉。臧荼-{後}-為燕王,以布為將。及臧荼反,漢撃燕,虜布。梁王彭越聞之,乃言上,請贖布以為梁大夫。 使-{於}-齊,未還,漢召彭越,責以謀反,夷三族。已而梟彭越頭-{於}-雒陽下,詔曰:「有敢收視者,輒捕之。」布從齊還,奏事彭越頭下,祠而哭之。吏捕布以聞。上召布,罵曰:「若與彭越反邪?吾禁人勿收,若獨祠而哭之,與越反明矣。趣亨之。」方提趣湯,布顧曰:「-{願}-一言而死。」上曰:「何言?」布曰:「方上之困-{於}-彭城,敗滎陽、成皋閒,項王所以(遂)不能[遂]西,徒以彭王居梁地,與漢合從苦楚也。當是之時,彭王一顧,與楚則漢破,與漢而楚破。且垓下之會,微彭王,項氏不亡。天下已定,彭王剖符受封,亦欲傳之萬世。今陛下一-{徵}-兵-{於}-梁,彭王病不行,而陛下疑以為反,反形未見,以苛小案誅滅之,臣恐功臣人人自危也。今彭王已死,臣生不如死,請就亨。」-{於}-是上乃釋布罪,拜為都尉。 孝文時,為燕相,至將軍。布乃稱曰:「窮困不能辱身下-{志}-,非人也;富貴不能快意,非賢也。」-{於}-是嘗有德者厚報之,有怨者必以法滅之。呉(軍)[楚]反時,以軍功封兪侯,-{復}-為燕相。燕齊之閒皆為欒布立社,號曰欒公社。 景帝中五年薨。子賁嗣,為太常,犧牲不如令,國除。 太史公曰:以項羽之氣,而季布以勇顯-{於}-楚,身屨(典)軍搴旗者數矣,可謂壯士。然至被刑戮,為人奴而不死,何其下也!彼必自負其材,故受辱而不羞,欲有所用其未足也,故終為漢名將。賢者誠重其死。夫婢妾賤人感慨而自殺者,非能勇也,其計畫無-{復}-之耳。欒布哭彭越,趣湯如歸者,彼誠知所處,不自重其死。雖往古烈士,何以加哉! ==索隱述贊== 季布、季心,有聲梁、楚。百金然諾,十萬致距。出守河東,股肱是與。欒布哭越,犯禁見虜。赴鼎非冤,誠知所處。
史記/卷101
../ ==袁盎== 袁盎 袁盎者,楚人也,字絲。父故為群盜,徙處安陵。高後時,盎嘗為呂祿舍人。及孝文帝即位,盎兄噲任盎為中郎。 絳侯為丞相,朝罷趨出,意得甚。上禮之恭,常自送之。袁盎進曰:「陛下以丞相何如人?」上曰:「社稷臣。」盎曰:「絳侯所謂功臣,非社稷臣,社稷臣主在與在,主亡與亡。方呂后時,諸呂用事,擅相王,劉氏不絕如帶。是時絳侯為太尉,主兵柄,弗能正。呂后崩,大臣相與共畔諸呂,太尉主兵,適會其成功,所謂功臣,非社稷臣。丞相如有驕主色。陛下謙讓,臣主失禮,竊為陛下不取也。」後朝,上益莊,丞相益畏。已而絳侯望袁盎曰:「吾與而兄善,今兒廷毀我!」盎遂不謝。 及絳侯免相之國,國人上書告以為反,徵系清室,宗室諸公莫敢為言,唯袁盎明絳侯無罪。絳侯得釋,盎頗有力。絳侯乃大與盎結交。 淮南厲王朝,殺闢陽侯,居處驕甚。袁盎諫曰:「諸侯大驕必生患,可適削地。」上弗用。淮南王益橫。及棘蒲侯柴武太子謀反事覺,治,連淮南王,淮南王徵,上因遷之蜀,轞車傳送。袁盎時為中郎將,乃諫曰:「陛下素驕淮南王,弗稍禁,以至此,今又暴摧折之。淮南王為人剛,如有遇霧露行道死,陛下竟為以天下之大弗能容,有殺弟之名,柰何?」上弗聽,遂行之。 淮南王至雍,病死,聞,上輟食,哭甚哀。盎入,頓首請罪。上曰:「以不用公言至此。」盎曰:「上自寬,此往事,豈可悔哉!且陛下有高世之行者三,此不足以毀名。」上曰:「吾高世行三者何事?」盎曰:「陛下居代時,太后嘗病,三年,陛下不交睫,不解衣,湯藥非陛下口所嘗弗進。夫曾參以布衣猶難之,今陛下親以王者修之,過曾參孝遠矣。夫諸呂用事,大臣專制,然陛下從代乘六傳馳不測之淵,雖賁育之勇不及陛下。陛下至代邸,西向讓天子位者再,南面讓天子位者三。夫許由一讓,而陛下五以天下讓,過許由四矣。且陛下遷淮南王,欲以苦其志,使改過,有司衛不謹,故病死。」於是上乃解,曰:「將柰何?」盎曰:「淮南王有三子,唯在陛下耳。」於是文帝立其三子皆為王。盎由此名重朝廷。 袁盎常引大體慨。宦者趙同以數幸,常害袁盎,袁盎患之。盎兄子種為常侍騎,持節夾乘,說盎曰:「君與鬬,廷辱之,使其毀不用。」孝文帝出,趙同參乘,袁盎伏車前曰:「臣聞天子所與共六尺輿者,皆天下豪英。今漢雖乏人,陛下獨奈何與刀鋸餘人載!」於是上笑,下趙同。趙同泣下車。 文帝從霸陵上,欲西馳下峻阪。袁盎騎,並車擥轡。上曰:「將軍怯邪?」盎曰:「臣聞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騎衡,聖主不乘危而徼倖。今陛下騁六騑,馳下峻山,如有馬驚車敗,陛下縱自輕,柰高廟、太后何?」上乃止。 上幸上林,皇后、慎夫人從。其在禁中,常同席坐。及坐,郎署長布席,袁盎引卻慎夫人坐。慎夫人怒,不肯坐。上亦怒,起,入禁中。盎因前說曰:「臣聞尊卑有序則上下和。今陛下既已立後,慎夫人乃妾,妾主豈可與同坐哉!適所以失尊卑矣。且陛下幸之,即厚賜之。陛下所以為慎夫人,適所以禍之。陛下獨不見『人彘』乎?」於是上乃說,召語慎夫人。慎夫人賜盎金五十斤。 然袁盎亦以數直諫,不得久居中,調為隴西都尉。仁愛士卒,士卒皆爭為死。遷為齊相。徙為吳相,辭行,種謂盎曰:「吳王驕日久,國多姦。今茍欲劾治,彼不上書告君,即利劍刺君矣。南方卑溼,君能日飲,毋何,時說王曰毋反而已。如此幸得脫。」盎用種之計,吳王厚遇盎。 盎告歸,道逢丞相申屠嘉,下車拜謁,丞相從車上謝袁盎。袁盎還,愧其吏,乃之丞相舍上謁,求見丞相。丞相良久而見之。盎因跪曰:「願請閒。」丞相曰:「使君所言公事,之曹與長史掾議,吾且奏之;即私邪,吾不受私語。」袁盎即跪說曰:「君為丞相,自度孰與陳平、絳侯?」丞相曰:「吾不如。」袁盎曰:「善,君即自謂不如。夫陳平、絳侯輔翼高帝,定天下,為將相,而誅諸呂,存劉氏;君乃為材官蹶張,遷為隊率,積功至淮陽守,非有奇計攻城野戰之功。且陛下從代來,每朝,郎官上書疏,未嘗不止輦受其言,言不可用置之,言可受採之,未嘗不稱善。何也?則欲以致天下賢士大夫。上日聞所不聞,明所不知,日益聖智;君今自閉鉗天下之口而日益愚。夫以聖主責愚相,君受禍不久矣。」丞相乃再拜曰:「嘉鄙野人,乃不知,將軍幸教。」引入與坐,為上客。 盎素不好鼂錯,鼂錯所居坐,盎去;盎坐,錯亦去:兩人未嘗同堂語。及孝文帝崩,孝景帝即位,鼂錯為御史大夫,使吏案袁盎受吳王財物,抵罪,詔赦以為庶人。 吳楚反,聞,鼂錯謂丞史曰:「夫袁盎多受吳王金錢,專為蔽匿,言不反。今果反,欲請治盎宜知計謀。」丞史曰:「事未發,治之有絕。今兵西鄉,治之何益!且袁盎不宜有謀。」鼂錯猶與未決。人有告袁盎者,袁盎恐,夜見竇嬰,為言吳所以反者,願至上前口對狀。竇嬰入言上,上乃召袁盎入見。鼂錯在前,及盎請闢人賜閒,錯去,固恨甚。袁盎具言吳所以反狀,以錯故,獨急斬錯以謝吳,吳兵乃可罷。其語具在吳事中。使袁盎為太常,竇嬰為大將軍。兩人素相與善。逮吳反。諸陵長者長安中賢大夫爭附兩人,車隨者日數百乘。 及鼂錯已誅,袁盎以太常使吳。吳王欲使將,不肯。欲殺之,使一都尉以五百人圍守盎軍中。袁盎自其為吳相時,(嘗)有從史嘗盜愛盎侍兒,盎知之,弗洩,遇之如故。人有告從史,言「君知爾與侍者通」,乃亡歸。袁盎驅自追之,遂以侍者賜之,復為從史。及袁盎使吳見守,從史適為守盎校尉司馬,乃悉以其裝齎置二石醇醪,會天寒,士卒饑渴,飲酒醉,西南陬卒皆臥,司馬夜引袁盎起,曰:「君可以去矣,吳王期旦日斬君。」盎弗信,曰:「公何為者?」司馬曰:「臣故為從史盜君侍兒者。」盎乃驚謝曰;「公幸有親,吾不足以累公。」司馬曰:「君弟去,臣亦且亡,闢吾親,君何患!」乃以刀決張,道從醉卒(直)隧[直]出。司馬與分背,袁盎解節毛懷之,杖,步行七八里,明,見梁騎,騎馳去,遂歸報。 吳楚已破,上更以元王子平陸侯禮為楚王,袁盎為楚相。嘗上書有所言,不用。袁盎病免居家,與閭裡浮沈,相隨行,鬬雞走狗。雒陽劇孟嘗過袁盎,盎善待之。安陵富人有謂盎曰:「吾聞劇孟博徒,將軍何自通之?」盎曰:「劇孟雖博徒,然母死,客送葬車千餘乘,此亦有過人者。且緩急人所有。夫一旦有急叩門,不以親為解,不以存亡為辭,天下所望者,獨季心、劇孟耳。今公常從數騎,一旦有緩急,寧足恃乎!」罵富人,弗與通。諸公聞之,皆多袁盎。 袁盎雖家居,景帝時時使人問籌策。梁王欲求為嗣,袁盎進說,其後語塞。梁王以此怨盎,曾使人刺盎。刺者至關中,問袁盎,諸君譽之皆不容口。乃見袁盎曰:「臣受梁王金來刺君,君長者,不忍刺君。然後刺君者十餘曹,備之!」袁盎心不樂,家又多怪,乃之棓生所問佔。還,梁刺客後曹輩果遮刺殺盎安陵郭門外。 ==鼂錯== 晁錯 鼂錯者,潁川人也。學申商刑名於軹張恢先所,與雒陽宋孟及劉禮同師。以文學為太常掌故。 錯為人陗直刻深。孝文帝時,天下無治尚書者,獨聞濟南伏生故秦博士,治尚書,年九十餘,老不可徵,乃詔太常使人往受之。太常遣錯受尚書伏生所。還,因上便宜事,以書稱說。詔以為太子舍人、門大夫、家令。以其辯得幸太子,太子家號曰「智囊」。數上書孝文時,言削諸侯事,及法令可更定者。書數十上,孝文不聽,然奇其材,遷為中大夫。當是時,太子善錯計策,袁盎諸大功臣多不好錯。 景帝即位,以錯為內史。錯常數請閒言事,輒聽,寵幸傾九卿,法令多所更定。丞相申屠嘉心弗便,力未有以傷。內史府居太上廟壖中,門東出,不便,錯乃穿兩門南出,鑿廟壖垣。丞相嘉聞,大怒,欲因此過為奏請誅錯。錯聞之,即夜請閒,具為上言之。丞相奏事,因言錯擅鑿廟垣為門,請下廷尉誅。上曰:「此非廟垣,乃壖中垣,不致於法。」丞相謝。罷朝,怒謂長史曰:「吾當先斬以聞,乃先請,為兒所賣,固誤。」丞相遂發病死。錯以此愈貴。 遷為御史大夫,請諸侯之罪過,削其地,收其枝郡。奏上,上令公卿列侯宗室集議,莫敢難,獨竇嬰爭之,由此與錯有卻。錯所更令三十章,諸侯皆諠譁疾鼂錯。錯父聞之,從潁川來,謂錯曰:「上初即位,公為政用事,侵削諸侯,別疏人骨肉,人口議多怨公者,何也?」鼂錯曰:「固也。不如此,天子不尊,宗廟不安。」錯父曰:「劉氏安矣,而鼂氏危矣,吾去公歸矣!」遂飲藥死,曰:「吾不忍見禍及吾身。」死十餘日,吳楚七國果反,以誅錯為名。及竇嬰、袁盎進說,上令鼂錯衣朝衣斬東市。 鼂錯已死,謁者僕射鄧公為校尉,擊吳楚軍為將。還,上書言軍事,謁見上。上問曰:「道軍所來,聞鼂錯死,吳楚罷不?」鄧公曰:「吳王為反數十年矣,發怒削地,以誅錯為名,其意非在錯也。且臣恐天下之士噤口,不敢復言也!」上曰:「何哉?」鄧公曰:「夫鼂錯患諸侯彊大不可制,故請削地以尊京師,萬世之利也。計畫始行,卒受大戮,內杜忠臣之口,外為諸侯報仇,臣竊為陛下不取也。」於是景帝默然良久,曰:「公言善,吾亦恨之。」乃拜鄧公為城陽中尉。 鄧公,成固人也,多奇計。建元中,上招賢良,公卿言鄧公,時鄧公免,起家為九卿。一年,復謝病免歸。其子章以修黃老言顯於諸公閒。 ==評論== 太史公曰:袁盎雖不好學,亦善傅會,仁心為質,引義慨。遭孝文初立,資適逢世。時以變易,及吳楚一說,說雖行哉,然復不遂。好聲矜賢,竟以名敗。鼂錯為家令時,數言事不用;後擅權,多所變更。諸侯發難,不急匡救,欲報私讎,反以亡軀。語曰「變古亂常,不死則亡」,豈錯等謂邪! 【索隱述贊】袁絲公直,亦多附會。攬轡見重,卻席翳賴。朝錯建策,屢陳利害。尊主卑臣,家危國泰。悲彼二子,名立身敗!
史記/卷102
../__TOC__ ==張釋之== 張釋之 張廷尉釋之者,堵陽人也,字季。有兄仲同居。以訾為騎郎,事孝文帝,十歳不得調,無所知名。釋之曰:「久宦減仲之產,不遂。」欲自免歸。中郎將袁盎知其賢,惜其去,乃請徙釋之補謁者。釋之既朝畢,因前言便宜事。文帝曰:「卑之,毋甚高論,令今可施行也。」於是釋之言秦漢之閒事,秦所以失而漢所以興者久之。文帝稱善,乃拜釋之為謁者僕射。 釋之從行,登虎圈。上問上林尉諸禽獸簿,十餘問,尉左右視,盡不能對。虎圈嗇夫從旁代尉對上所問禽獸簿甚悉,欲以觀其能口對響應無窮者。文帝曰:「吏不當若是邪?尉無賴!」乃詔釋之拜嗇夫為上林令。釋之久之前曰:「陛下以絳侯周勃何如人也?」上曰:「長者也。」又復問:「東陽侯張相如何如人也?」上復曰:「長者。」釋之曰:「夫絳侯、東陽侯稱為長者,此兩人言事曾不能出口,豈斅此嗇夫諜諜利口捷給哉!且秦以任刀筆之吏,吏爭以亟疾苛察相高,然其敝徒文具耳,無惻隱之實。以故不聞其過,陵遲而至於二世,天下土崩。今陛下以嗇夫口辯而超遷之,臣恐天下隨風靡靡,爭為口辯而無其實。且下之化上疾於景響,舉錯不可不審也。」文帝曰:「善。」乃止不拜嗇夫。 上就車,召釋之參乘,徐行,問釋之秦之敝。具以質言。至宮,上拜釋之為公車令。 頃之,太子與梁王共車入朝,不下司馬門,於是釋之追止太子、梁王無得入殿門。遂劾不下公門不敬,奏之。薄太后聞之,文帝免冠謝曰:「教兒子不謹。」薄太后乃使使承詔赦太子、梁王,然後得入。文帝由是奇釋之,拜為中大夫。 頃之,至中郎將。從行至霸陵,居北臨廁。是時慎夫人從,上指示慎夫人新豐道,曰:「此走邯鄲道也。」使慎夫人鼓瑟,上自倚瑟而歌,意慘悽悲懷,顧謂群臣曰:「嗟乎!以北山石為槨,用紵絮斮陳,蕠漆其閒,豈可動哉!」左右皆曰:「善。」釋之前進曰:「使其中有可欲者,雖錮南山猶有郄;使其中無可欲者,雖無石槨,又何戚焉!」文帝稱善。其後拜釋之為廷尉。 頃之,釋之為廷尉。上行,出中渭橋,有一人從橋下走出,乘輿馬驚。於是使騎捕,屬之廷尉。釋之治問。曰:「縣人來,聞蹕,匿橋下。久之,以為行已過,即出,見乘輿車騎即走耳。」廷尉奏當,一人犯蹕,當罰金。文帝怒曰:「此人親驚吾馬,吾馬賴柔和,令他馬,固不敗傷我乎?而廷尉乃當之罰金!」釋之曰:「法者,天子所與天下公共也。今法如此而更重之,是法不信於民也。且方其時,上使立誅之則已。今既下廷尉,廷尉,天下之平也,一傾而天下用法皆為輕重,民安所錯其手足?唯陛下察之。」良久,上曰:「廷尉當是也。」 其後有人盜高廟坐前玉環,捕得,文帝怒,下廷尉治。釋之案律盜宗廟服御物者為奏,奏當棄市。上大怒曰:「人之無道,乃盜先帝廟器,吾屬廷尉者,欲致之族,而君以法奏之,非吾所以共承宗廟意也。」釋之免冠頓首謝曰:「法如是足也。且罪等,然以逆順為差。今盜宗廟器而族之,有如萬分之一,假令愚民取長陵一抔土,陛下何以加其法乎?」久之,文帝與太后言之,乃許廷尉當。是時,中尉條侯周亞夫與梁相山都侯王恬開見釋之持議平,乃結為親友。張廷尉由此天下稱之。 後文帝崩,景帝立,釋之恐,稱病。欲免去,懼大誅至;欲見謝,則未知何如。用王生計,卒見謝,景帝不過也。 王生者,善為黃老言,處士也。嘗召居廷中,三公九卿盡會立,王生老人,曰「吾韤解」,顧謂張廷尉:「為我結韤!」釋之跪而結之。既已,人或謂王生曰:「獨柰何廷辱張廷尉,使跪結韤?」王生曰:「吾老且賤,自度終無益於張廷尉。張廷尉方今天下名臣,吾故聊辱廷尉,使跪結韤,欲以重之。」諸公聞之,賢王生而重張廷尉。 張廷尉事景帝歳餘,為淮南王相,猶尚以前過也。久之,釋之卒。其子曰張摯,字長公,官至大夫,免。以不能取容當世,故終身不仕。 ==馮唐== 馮唐 (漢朝) 馮唐者,其大父趙人。父徙代。漢興徙安陵。唐以孝著,為中郎署長,事文帝。文帝輦過,問唐曰:「父老何自為郎?家安在?」唐具以實對。文帝曰:「吾居代時,吾尚食監高袪數為我言趙將李齊之賢,戰於鉅鹿下。今吾每飯,意未嘗不在鉅鹿也。父知之乎?」唐對曰:「尚不如廉頗、李牧之為將也。」上曰:「何以?」唐曰:「臣大父在趙時,為官(卒)[率]將,善李牧。臣父故為代相,善趙將李齊,知其為人也。」上既聞廉頗、李牧為人,良説,而搏髀曰:「嗟乎!吾獨不得廉頗、李牧時為吾將,吾豈憂匈奴哉!」唐曰:「主臣!陛下雖得廉頗、李牧,弗能用也。」上怒,起入禁中。良久,召唐讓曰:「公柰何眾辱我,獨無閒處乎?」唐謝曰:「鄙人不知忌諱。」 當是之時,匈奴新大入朝那,殺北地都尉卬。上以胡寇為意,乃卒復問唐曰:「公何以知吾不能用廉頗、李牧也?」唐對曰:「臣聞上古王者之遣將也,跪而推轂,曰閫以內者,寡人制之;閫以外者,將軍制之。軍功爵賞皆決於外,歸而奏之。此非虛言也。臣大父言,李牧為趙將居邊,軍市之租皆自用饗士,賞賜決於外,不從中擾也。委任而責成功,故李牧乃得盡其智慧,遣選車千三百乘,彀騎萬三千,百金之士十萬,是以北逐單於,破東胡,滅澹林,西抑彊秦,南支韓、魏。當是之時,趙幾霸。其後會趙王遷立,其母倡也。王遷立,乃用郭開讒,卒誅李牧,令顏聚代之。是以兵破士北,為秦所禽滅。今臣竊聞魏尚為雲中守,其軍市租盡以饗士卒,[出]私養錢,五日一椎牛,饗賓客軍吏舍人,是以匈奴遠避,不近雲中之塞。虜曾一入,尚率車騎擊之,所殺其眾。夫士卒盡家人子,起田中從軍,安知尺籍伍符。終日力戰,斬首捕虜,上功莫府,一言不相應,文吏以法繩之。其賞不行而吏奉法必用。臣愚,以為陛下法太明,賞太輕,罰太重。且雲中守魏尚坐上功首虜差六級,陛下下之吏,削其爵,罰作之。由此言之,陛下雖得廉頗、李牧,弗能用也。臣誠愚,觸忌諱,死罪死罪!」文帝説。是日令馮唐持節赦魏尚,復以為雲中守,而拜唐為車騎都尉,主中尉及郡國車士。 七年,景帝立,以唐為楚相,免。武帝立,求賢良,舉馮唐。唐時年九十餘,不能復為官,乃以唐子馮遂為郎。遂字王孫,亦奇士,與餘善。 太史公曰:張季之言長者,守法不阿意;馮公之論將率,有味哉!有味哉!語曰「不知其人,視其友」。二君之所稱誦,可著廊廟。書曰「不偏不黨,王道蕩蕩;不黨不偏,王道便便」。張季、馮公近之矣。 【索隱述贊】張季未偶,見識袁盎。太子懼法,嗇夫無狀。驚馬罰金,盜環悟上。馮公白首,味哉論將。因對李齊,收功魏尚。
史記/卷103
../__TOC__<onlyinclude> ==萬石君== 石奮 萬石君名奮,其父趙人也,姓石氏。趙亡,徙居溫。髙祖東撃項籍,過河內,時奮年十五,為小吏,侍髙祖。髙祖與語,愛其恭敬,問曰:「若何有?」對曰:「奮獨有母,不幸失明。家貧。有姊,能鼓琴。」髙祖曰:「若能從我乎?」曰:「-{願}-盡力。」-{於}-是髙祖召其姊為美人,以奮為中涓,受書謁,徙其家長安中戚-{裡}-,以姊為美人故也。其官至孝文時,積功勞至大中大夫。無文學,恭謹無與比。 文帝時,東陽侯張相如為太子太傅,免。選可為傅者,皆推奮,奮為太子太傅。及孝景即位,以為九卿;迫近,憚之,徙奮為諸侯相。奮長子建,次子甲,次子乙,次子慶,皆以馴行孝謹,官皆至二千石。-{於}-是景帝曰:「石君及四子皆二千石,人臣尊寵乃集其門。」號奮為萬石君。 孝景帝季年,萬石君以上大夫祿歸老-{於}-家,以歳時為朝臣。過宮門闕,萬石君必下車趨,見路馬必式焉。子孫為小吏,來歸謁,萬石君必朝服見之,不名。子孫有過失,不譙讓,為便坐,對案不食。然-{後}-諸子相責,因長老肉袒固謝罪,改之,乃許。子孫勝冠者在側,雖燕居必冠,申申如也。僮-{僕}-訢訢如也,唯謹。上時賜食-{於}-家,必稽首俯伏而食之,如在上前。其執喪,哀慼甚悼。子孫遵教,亦如之。萬石君家以孝謹聞乎郡國,雖齊魯諸儒質行,皆自以為不及也。 建元二年,郎中令王臧以文學獲罪。皇太-{後}-以為儒者文多質少,今萬石君家不言而躬行,乃以長子建為郎中令,少子慶為內史。 建老白首,萬石君尚無恙。建為郎中令,毎五日洗沐歸謁親,入子-{舍}-,竊問侍者,取親中帬廁牏,身自浣滌,-{復}-與侍者,不敢令萬石君知,以為常。建為郎中令,事有可言,屛人恣言,極切;至廷見,如不能言者。是以上乃親尊禮之。 萬石君徙居陵-{裡}-。內史慶醉歸,入外門不下車。萬石君聞之,不食。慶恐,肉袒請罪,不許。舉宗及兄建肉袒,萬石君讓曰:「內史貴人,入閭-{裡}-,-{裡}-中長老皆走匿,而內史坐車中自如,固當!」乃謝罷慶。慶及諸子弟入-{裡}-門,趨至家。 萬石君以元朔五年中卒。長子郎中令建哭泣哀思,扶杖乃能行。歳-{餘}-,建亦死。諸子孫-{鹹}-孝,然建最甚,甚-{於}-萬石君。 建為郎中令,書奏事,事下,建讀之,曰:「誤書!『馬』者與尾當五,今乃四,不足一。上譴死矣!」甚惶恐。其為謹愼,雖他皆如是。 萬石君少子慶為太-{僕}-,-{御}-出,上問車中-{幾}-馬,慶以策數馬畢,舉手曰:「六馬。」慶-{於}-諸子中最為簡易矣,然猶如此。為齊相,舉齊國皆慕其家行,不言而齊國大治,為立石相祠。 元狩元年,上立太子,選群臣可為傅者,慶自沛守為太子太傅,七歳遷為-{御}-史大夫。 元鼎五年秋,丞相有罪,罷。-{制}-詔-{御}-史:「萬石君先帝尊之,子孫孝,其以-{御}-史大夫慶為丞相,封為牧丘侯。」是時漢方南誅兩越,東撃朝鮮,北逐匈奴,西伐大宛,中國多事。天子巡狩海內,修上古神祠,封禪,興禮樂。公家用少,桑弘羊等致利,王溫舒之屬峻法,兒寬等推文學至九卿,更進用事,事不關決-{於}-丞相,丞相醇謹而已。在位九歳,無能有所匡言。嘗欲請治上近臣所忠、九卿-{鹹}-宣罪,不能服,反受其過,贖罪。 元封四年中,關東流民二百萬口,無名數者四十萬,公卿議欲請徙流民-{於}-邊以-{適}-之。上以為丞相老謹,不能與其議,乃賜丞相告歸,而案-{御}-史大夫以下議為請者。丞相慚不任職,乃上書曰:「慶幸得待罪丞相,罷駑無以輔治,城郭倉庫空虛,民多流亡,罪當伏斧質,上不忍致法。-{願}-歸丞相侯印,乞骸骨歸,避賢者路。」天子曰:「倉廩既空,民貧流亡,而君欲請徙之,搖蕩不安,動危之,而辭位,君欲安歸難乎?」以書讓慶,慶甚慚,遂-{復}-視事。 慶文深審謹,然無他大略,為百姓言。-{後}-三歳-{餘}-,太初二年中,丞相慶卒,謚為恬侯。慶中子德,慶愛用之,上以德為嗣,代侯。-{後}-為太常,坐法當死,贖免為庶人。慶方為丞相,諸子孫為吏更至二千石者十三人。及慶死-{後}-,稍以罪去,孝謹益衰矣。 ==建陵侯== 衞綰 建陵侯衞綰者,代大陵人也。綰以戲車為郎,事文帝,功次遷為中郎將,醇謹無他。孝景為太子時,召上左右飲,而綰稱病不行。文帝且崩時,屬孝景曰:「綰長者,善遇之。」及文帝崩,景帝立,歳-{餘}-不噍呵綰,綰日以謹力。 景帝幸上林,詔中郎將參乘,還而問曰:「君知所以得參乘乎?」綰曰:「臣從車士幸得以功次遷為中郎將,不自知也。」上問曰:「吾為太子時召君,君不肯來,何也?」對曰:「死罪,實病!」上賜之劍。綰曰:「先帝賜臣劍凡六,劍不敢奉詔。」上曰:「劍,人之所施易,獨至今乎?」綰曰:「具在。」上使取六劍,劍尚盛,未嘗服也。郎官有譴,常蒙其罪,不與他將爭;有功,常讓他將。上以為廉,忠實無他腸,乃拜綰為河閒王太傅。呉楚反,詔綰為將,將河閒兵撃呉楚有功,拜為中尉。三歳,以軍功,孝景前六年中封綰為建陵侯。 其明年,上廢太子,誅栗卿之屬。上以為綰長者,不忍,乃賜綰告歸,而使郅都治捕栗氏。既已,上立膠東王為太子,召綰,拜為太子太傅。久之,遷為-{御}-史大夫。五歳,代桃侯-{舍}-為丞相,朝奏事如職所奏。然自初官以至丞相,終無可言。天子以為敦厚,可相少主,尊寵之,賞賜甚多。 為丞相三歳,景帝崩,武帝立。建元年中,丞相以景帝疾時諸官囚多坐不辜者,而君不任職,免之。其-{後}-綰卒,子信代。坐酎金失侯。 塞侯直不疑者,南陽人也。為郎,事文帝。其同-{舍}-有告歸,誤持同-{舍}-郎金去,已而金主覺,妄意不疑,不疑謝有之,買金償。而告歸者來而歸金,而前郎亡金者大慚,以此稱為長者。文帝稱舉,稍遷至太中大夫。朝廷見,人或毀曰:「不疑狀貌甚美,然獨無柰其善盜嫂何也!」不疑聞,曰:「我乃無兄。」然終不自明也。 呉楚反時,不疑以二千石將兵撃之。景帝-{後}-元年,拜為-{御}-史大夫。天子修呉楚時功,乃封不疑為塞侯。武帝建元年中,與丞相綰倶以過免。 不疑學老子言。其所臨,為官如故,唯恐人知其為吏跡也。不好立名稱,稱為長者。不疑卒,子相如代。孫望,坐酎金失侯。 郎中令周文者,名仁,其先故任城人也。以醫見。景帝為太子時,拜為-{舍}-人,積功稍遷,孝文帝時至太中大夫。景帝初即位,拜仁為郎中令。 仁為人陰重不洩,常衣敝補衣溺袴,期為不絜淸,以是得幸。景帝入臥內,-{於}--{後}-宮秘戲,仁常在旁。至景帝崩,仁尚為郎中令,終無所言。上時問人,仁曰:「上自察之。」然亦無所毀。以此景帝再自幸其家。家徙陽陵。上所賜甚多,然常讓,不敢受也。諸侯群臣賂遺,終無所受。 武帝立,以為先帝臣,重之。仁乃病免,以二千石祿歸老,子孫-{鹹}-至大官矣。 ==張叔== 張叔 -{御}-史大夫張叔者,名歐,安丘侯説之庶子也。孝文時以治刑名言事太子。然歐雖治刑名家,其人長者。景帝時尊重,常為九卿。至武帝元朔四年,韓安國免,詔拜歐為-{御}-史大夫。自歐為吏,未嘗言案人,專以誠長者處官。官屬以為長者,亦不敢大欺。上具獄事,有可卻,卻之;不可者,不得已,為涕泣-{面}-對而封之。其愛人如此。 老病甐,請免。-{於}-是天子亦策罷,以上大夫祿歸老-{於}-家。家-{於}-陽陵。子孫-{鹹}-至大官矣。 ==贊== 太史公曰:仲尼有言曰「君子欲訥-{於}-言而敏-{於}-行」,其萬石、建陵、張叔之謂邪?是以其教不肅而成,不嚴而治。塞侯微巧,而周文處讇君子譏之,為其近-{於}-佞也。然斯可謂篤行君子矣! ==索隱述贊== 萬石孝謹,自家形國。郎中數馬,內史匍匐。綰無他腸,塞有陰德。刑名張歐,垂涕恤獄。敏行訥言,倶嗣芳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