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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作權法 (民國9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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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作權法
==第一章 總則==
第一條
: 為保障著作人著作權益,調和社會公共利益,促進國家文化發展,特制定本法。本法未規定者,適用其他法律之規定。
第二條
: 本法主管機關為經濟部。
: 前項業務,由經濟部設專責機關辦理。
第三條
: 本法用詞定義如下:
: 一、著作:指屬於文學、科學、藝術或其他學術範圍之創作。
: 二、著作人:指創作著作之人。
: 三、著作權:指因著作完成所生之著作人格權及著作財產權。
: 四、公眾:指不特定人或特定之多數人。但家庭及其正常社交之多數人,不在此限。
: 五、重製:指以印刷、影印、錄音、錄影、攝影、筆錄或其他方法有形之重複製作。於劇本、音樂著作或其他類似著作演出或播送時予以錄音或錄影;或依建築設計圖或建築模型建造建築物者,亦屬之。
: 六、公開口述:指以言詞或其他方法向公眾傳達著作用容。
: 七、公開播送:指基於公眾接收訊息為目的,以有線電、無線電或其他器材,藉聲音或影像向公眾傳達著作內容。由原播送人以外之人,以有線電或無線電將原播送之聲音或影像向公眾傳達者,亦屬之。
: 八、公開上映:指以單一或多數視聽機或其他傳送影像之方法於同一時間向現場或現場以外一定場所之公眾傳達著作內容。
: 九、公開演出:指以演技、舞蹈、歌唱、彈奏樂器或其他方法向現場之公眾傳達著作內容。以擴音器或其他器材,將原播送之聲音或影像向公眾傳達者,亦屬之。
: 十、改作:指以翻譯、編曲、改寫、拍攝影片或其他方法就原著作另為創作。
: 十一、散佈:指不問有償或無償,將著作之原件或重製物提供公眾交易或流通。
: 十二、發行:指權利人散佈能滿足公眾合理需要之重製物。
: 十三、公開發表:指權利人以發行、播送、上映、口述、演出、展示或其他方法向公眾公開提示著作內容。
: 十四、原件:指著作首次附著之物。
: 前項第八款所稱之現場或現場以外一定場所,包含電影院、俱樂部、錄影帶或碟影片播映場所、旅館房間、供公眾使用之交通工具或其他供不特定人進出之場所。
第四條
: 外國人之著作合於下列情形之一者,得依本法享有著作權。但條約或協定另有約定,經立法院議決透過者,從其約定:
: 一、於中華民國管轄區域內首次發行,或於中華民國管轄區域外首次發行後三十日內在中華民國管轄區域內發行者。但以該外國人之本國,對中華民國人之著作,在相同之情形下,亦予保護且經查證屬實者為限。
: 二、依條約、協定或其本國法令、慣例,中華民國人之著作得在該國享有著作權者。
==第二章 著作==
第五條
: 本法所稱著作,例示如下:
: 一、語文著作。
: 二、音樂著作。
: 三、戲劇、舞蹈著作。
: 四、美術著作。
: 五、攝影著作。
: 六、圖形著作。
: 七、視聽著作。
: 八、錄音著作。
: 九、建築著作。
: 十、電腦程式著作。
: 前項各款著作例示內容,由主管機關訂定之。
第六條
: 就原著作改作之創作為衍生著作,以獨立之著作保護之。
: 衍生著作之保護,對原著作之著作權不生影響。
第七條
: 就資料之選擇及編排具有創作性者為編緝著作,以獨立之著作保護之。
: 編輯著作之保護,對其所收編著作之著作權不生影響。
第七條之一
: 表演人對既有著作之表演,以獨立之著作保護之。
: 表演之保護,對原著作之著作權不生影響。
第八條
: 二人以上共同完成之著作,其各人之創作,不能分離利用者,為共同著作。
第九條
: 下列各款不得為著作權之標的:
: 一、憲法、法律、命令或公文。
: 二、中央或地方機關就前款著作作成之翻譯物或編輯物。
: 三、標語及通用之符號、名詞、公式、數表、表格、簿冊或時曆。
: 四、單純為傳達事實之新聞報導所作成之語文著作。
: 五、依法令舉行之各類考試試題及其備用試題。
: 前項第一款所稱公文,包括公務員於職務上草擬之文告、講稿、新聞稿及其他文書。
==第三章 著作人及著作權==
===第一節 通則===
第十條
: 著作人於著作完成時享有著作權。但本法另有規定者,從其規定。
第十條之一
: 依本法取得之著作權,其保護僅及於該著作之表達,而不及於其所表達之思想、程式、製程、系統、操作方法、概念、原理、發現。
===第二節 著作人===
第十一條
: 受僱人於職務上完成之著作,以該受僱人為著作人。但契約約定以僱用人為著作人者,從其約定。
: 依前項規定,以受僱人為著作人者,其著作財產權歸僱用人享有。但契約約定其著作財產權歸受僱人享有者,從其約定。
: 前二項所稱受僱人,包括公務員。
第十二條
: 出資聘請他人完成之著作,除前條情形外,以該受聘人為著作人。但契約約定以出資人為著作人者,從其約定。
: 依前項規定,以受聘人為著作人者,其著作財產權依契約約定歸受聘人或出資人享有。未約定著作財產權之歸屬者,其著作財產權歸受聘人享有。
: 依前項規定著作財產權歸受聘人享有者,出資人得利用該著作。
第十三條
: 在著作之原件或其已發行之重製物上,或將著作公開發表時,以通常之方法表示著作人之本名或眾所周知之別名者,推定為該著作之著作人。
: 前項規定,於著作發行日期、地點及著作財產權人之推定,準用之。
第十四條
: (刪除)
===第三節 著作人格權===
第十五條
: 著作人就其著作享有公開發表之權利。但公務員,依第十一條及第十二條規定為著作人,而著作財產權歸該公務員隸屬之法人享有者,不適用之。
: 有下列情形之一者,推定著作人同意公開發表其著作:
: 一、著作人將其尚未公開發表著作之著作財產權讓與他人或授權他人利用時,因著作財產權之行使或利用而公開發表者。
: 二、著作人將其尚未公開發表之美術著作或攝影著作之著作原件或其重製物讓與他人,受讓人以其著作原件或其重製物公開展示者。
: 三、依學位授予法撰寫之碩士、博士論文,著作人已取得學位者。
: 依第十一條第二項及第十二條第二項規定,由僱用人或出資人自始取得尚未公開發表著作之著作財產權者,因其著作財產權之讓與、行使或利用而公開發表者,視為著作人同意公開發表其著作。
: 前項規定,於第十二條第三項準用之。
第十六條
: 著作人於著作之原件或其重製物上或於著作公開發表時,有表示其本名、別名或不具名之權利。著作人就其著作所生之衍生著作,亦有相同之權利。
: 前條第一項但書規定,於前項準用之。
: 利用著作之人,得使用自己之封面設計,並加冠設計人或主編之姓名或名稱。但著作人有特別表示或違反社會使用慣例者,不在此限。
: 依著作利用之目的及方法,於著作人之利益無損害之虞,且不違反社會使用慣例者,得省略著作人之姓名或名稱。
第十七條
: 著作人享有禁止他人以歪曲、割裂、竄改或其他方法改變其著作之內容、形式或名目致損害其名譽之權利。
第十八條
: 著作人死亡或消滅者,關於其著作人格權之保護,視同生存或存續,任何人不得侵害。但依利用行為之性質及程度、社會之變動或其他情事可認為不違反該著作人之意思者,不構成侵害。
第十九條
: 共同著作之著作人格權,非經著作人全體同意,不得行使之。各著作人無正當理由者,不得拒絕同意。
: 共同著作之著作人,得於著作人中選定代表人行使著作人格權。
: 對於前項代表人之代表權所加限制,不得對抗善意第三人。
第二十條
: 未公開發表之著作原件及其著作財產權,除作為買賣之標的或經本人允諾者外,不得作為強制執行之標的。
第二十一條
: 著作人格權專屬於著作人本身,不得讓與或繼承。
===第四節 著作財產權===
====第一款 著作財產權之種類====
第二十二條
: 著作人除本法另有規定外,專有重製其著作之權利。
: 著作人專有以錄音、錄影或攝影重製其表演之權利。
第二十三條
: 著作人專有公開口述其語文著作之權利。
第二十四條
: 著作人專有公開播送其著作之權利。但將表演重製或公開播送後再公開播送者,不在此限。
第二十五條
: 著作人專有公開上映其視聽著作之權利。
第二十六條
: 著作人除本法另有規定外,專有公開演出其語文、音樂或戲劇、舞蹈著作之權利。
: 著作人專有以擴音器或其他器材公開演出其表演之權利。但將表演重製或公開播送後再以擴音器或其他器材公開演出者,不在此限。
第二十七條
: 著作人專有公開展示其未發行之美術著作或攝影著作之權利。
第二十八條
: 著作人專有將其著作改作成衍生著作或編輯成編輯著作之權利。但表演不適用之。
第二十九條
: 著作人專有出租其著作之權利。但表演不適用之。
第二十九條之一
: 依第十一條第二項或第十二條第二項規定取得著作財產權之僱用人或出資人,專有第二十二條至第二十九條規定之權利。
====第二款 著作財產權之存續期間====
第三十條
: 著作財產權,除本法另有規定外,存續於著作人之生存期間及其死亡後五十年。
: 著作於著作人死亡後四十年至五十年間首次公開發表者,著作財產權之期間,自公開發表時起存續十年。
第三十一條
: 共同著作之著作財產權,存續至最後死亡之著作人死亡後五十年。
第三十二條
: 別名著作或不具名著作之著作財產權,存續至著作公開發表後五十年。但可證明其著作人死亡已逾五十年者,其著作財產權消滅。
: 前項規定,於著作人之別名為眾所周知者,不適用之。
第三十三條
: 法人為著作人之著作,其著作財產權存續至其著作公開發表後五十年。但著作在創作完成時起算五十年內未公開發表者,其著作財產權存續至創作完成時起五十年。
第三十四條
: 攝影、視聽、錄音及表演之著作財產權存續至著作公開發表後五十年。
: 前條但書規定,於前項準用之。
第三十五條
: 第三十條至第三十四條所定存續期間,以該期間屆滿當年之末日為期間之終止。
: 繼續或逐次公開發表之著作,依公開發表日計算著作財產權存續期間時,如各次公開發表能獨立成一著作者,著作財產權存續期間自各別公開發表日起算。如各次公開發表不能獨立成一著作者,以能獨立成一著作時之公開發表日起算。
: 前項情形,如繼續部分未於前次公開發表日後三年內公開發表者,其著作財產權存續期間自前次公開發表日起算。
====第三款 著作財產權之讓與、行使及消滅====
第三十六條
: 著作財產權得全部或部分讓與他人或與他人共有。
: 著作財產權之受讓人,在其受讓範圍內,取得著作財產權。
: 著作財產權讓與之範圍依當事人之約定;其約定不明之部分,推定為未讓與。
第三十七條
: 著作財產權人得授權他人利用著作,其授權利用之地域、時間、內容、利用方法或其他事項,依當事人之約定;其約定不明之部分,推定為未授權。
: 前項授權經公證人作成公證書者,不因著作財產權人嗣後將其著作財產權讓與或再為授權而受影響。
: 非專屬授權之被授權人非經著作財產權人同意,不得將其被授與之權利再授權第三人利用。
: 專屬授權之被授權人在被授權範圍內,得以著作財產權人之地位行使權利。著作財產權人在專屬授權範圍內,不得行使權利。
: 第二項至第四項規定,於本法修正施行前所為之授權,不適用之。
: 音樂著作經授權重製於電腦伴唱機者,利用人利用該電腦伴唱機公開演出該著作,不適用第七章規定。但屬於著作權仲介團體管理之音樂著作,不在此限。
第三十八條
: (刪除)
第三十九條
: 以著作財產權為質權之標的物者,除設定時另有約定外,著作財產權人得行使其著作財產權。
第四十條
: 共同著作各著作人之應有部分,依共同著作人間之約定定之;無約定者,依各著作人參與創作之程度定之。各著作人參與創作之程度不明時,推定為均等。
: 共同著作之著作人拋棄其應有部分者,其應有部分由其他共同著作人依其應有部分之比例分享之。
: 前項規定,於共同著作之著作人死亡無繼承人或消滅後無承受人者,準用之。
第四十條之一
: 共有之著作財產權,非經著作財產權人全體同意,不得行使之;各著作財產權人非經其他共有著作財產權人之同意,不得以其應有部分讓與他人或為他人設定質權。各著作財產權人,無正當理由者,不得拒絕同意。
: 共有著作財產權人,得於著作財產權人中選定代表人行使著作財產權。對於代表人之代表權所加限制,不得對抗善意第三人。
: 前條第二項及第三項規定,於共有著作財產權準用之。
第四十一條
: 著作財產權人投稿於新聞紙、雜誌或授權公開播送著作者,除另有約定外,推定僅授與刊載或公開播送一次之權利,對著作財產權人之其他權利不生影響。
第四十二條
: 著作財產權因存續期間屆滿而消滅。於存續期間內,有下列情形之一者,亦同:
: 一、著作財產權人死亡,其著作財產權依法應歸屬國庫者。
: 二、著作財產權人為法人,於其消滅後,其著作財產權依法應歸屬於地方自治團體者。
第四十三條
: 著作財產權消滅之著作,除本法另有規定外,任何人均得自由利用。
====第四款 著作財產權之限制====
第四十四條
: 中央或地方機關,因立法或行政目的所需,認有必要將他人著作列為內部參考資料時,在合理範圍內,得重製他人之著作。但依該著作之種類、用途及其重製物之數量、方法,有害於著作財產權人之利益者,不在此限。
第四十五條
: 專為司法程式使用之必要,在合理範圍內,得重製他人之著作。
: 前條但書規定,於前項情形準用之。
第四十六條
: 依法設立之各級學校及其擔任教學之人,為學校授課需要,在合理範圍內,得重製他人已公開發表之著作。
: 第四十四條但書規定,於前項情形準用之。
第四十七條
: 為編製依法令應經教育行政機關審定之教科用書,或教育行政機關編製教科用書者,在合理範圍內,得重製、改作或編輯他人已公開發表之著作。
: 前項規定,於編製附隨於該教科用書且專供教學之人教學用之輔助用品,準用之。但以由該教科用書編製者編製為限。
: 依法設立之各級學校或教育機構,為教育目的之必要,在合理範圍內,得公開播送他人已公開發表之著作。
: 前三項情形,利用人應將利用情形通知著作財產權人並支付使用報酬。使用報酬率,由主管機關定之。
第四十八條
: 供公眾使用之圖書館、博物館、歷史館、科學館、藝術館或其他文教機構,於下列情形之一,得就其收藏之著作重製之:
: 一、應閱覽人供個人研究之要求,重製已公開發表著作之一部分,或期刊或已公開發表之研討會論文集之單篇著作,每人以一份為限。
: 二、基於儲存資料之必要者。
: 三、就絕版或難以購得之著作,應同性質機構之要求者。
第四十八條之一
: 中央或地方機關、依法設立之教育機構或供公眾使用之圖書館,得重製下列已公開發表之著作所附之摘要:
: 一、依學位授予法撰寫之碩士、博士論文,著作人已取得學位者。
: 二、刊載於期刊中之學術論文。
: 三、已公開發表之研討會論文集或研究報告。
第四十九條
: 以廣播、攝影、錄影、新聞紙或其他方法為時事報導者,在報導之必要範圍內,得利用其報導過程中所接觸之著作。
第五十條
: 以中央或地方機關或公法人名義公開發表之著作,在合理範圍內,得重製或公開播送。
第五十一條
: 供個人或家庭為非營利之目的,在合理範圍內,得利用圖書館及非供公眾使用之機器重製已公開發表之著作。
第五十二條
: 為報導、評論、教學、研究或其他正當目的之必要,在合理範圍內,得引用已公開發表之著作。
第五十三條
: 已公開發表之著作,得為盲人以點字重製之。
: 以增進盲人福利為目的,經主管機關許可之機構或團體,得以錄音、電腦或其他方式利用已公開發表之著作,專供盲人使用。
第五十四條
: 中央或地方機關、依法設立之各級學校或教育機構辦理之各種考試,得重製已公開發表之著作,供為試題之用。但已公開發表之著作如為試題者,不適用之。
第五十五條
: 非以營利為目的,未對觀眾或聽眾直接或間接收取任何費用,且未對表演人支付報酬者,得於活動中公開口述、公開播送、公開上映或公開演出他人已公開發表之著作。
第五十六條
: 廣播或電視,為播送之目的,得以自己之裝置錄音或錄影該著作。但以其播送業經著作財產權人之授權或合於本法規定者為限。
: 前項錄製物除經主管機關核准儲存於指定之處所外,應於錄音或錄影後一年內銷燬之。
第五十六條之一
: 為加強收視效能,得以依法令設立之社群共同天線同時轉播依法設立無線電視臺播送之著作,不得變更其形式或內容。
: 有線電視之系統經營者得提供基本頻道,同時轉播依法設立無線電視臺播送之著作,不得變更其形式或內容。
第五十七條
: 美術著作或攝影著作原件或合法重製物之所有人或經其同意之人,得公開展示該著作原件或合法重製物。
: 前項公開展示之人,為向參觀人解說著作,得於說明書內重製該著作。
第五十八條
: 於街道、公園、建築物之外壁或其他向公眾開放之戶外場所長期展示之美術著作或建築著作,除下列情形外,得以任何方法利用之:
: 一、以建築方式重製建築物。
: 二、以雕塑方式重製雕塑物。
: 三、為於本條規定之場所長期展示目的所為之重製。
: 四、專門以販賣美術著作重製物為目的所為之重製。
第五十九條
: 合法電腦程式著作重製物之所有人得因配合其所使用機器之需要,修改其程式,或因備用存檔之需要重製其程式。但限於該所有人自行使用。
: 前項所有人因滅失以外之事由,喪失原重製物之所有權者,除經著作財產權人同意外,應將其修改或重製之程式銷燬之。
第六十條
: 合法著作重製物之所有人,得出租該重製物。但錄音及電腦程式著作之重製物,不適用之。
: 附含於貨物、機器或裝置之電腦程式著作重製物,隨同貨物、機器或裝置合法出租且非該項出租之主要標的物者,不適用前項但書之規定。
第六十一條
: 揭載於新聞紙、雜誌有關政治、經濟或社會上時事問題之論述,得由其他新聞紙、雜誌轉載或由廣播或電視公開播送。但經註明不許轉載或公開播送者,不在此限。
第六十二條
: 政治或宗教上之公開演說、裁判程式及中央或地方機關之公開陳述,任何人得利用之。但專就特定人之演說或陳述,編輯成編輯著作者,應經著作財產權人之同意。
第六十三條
: 依第四十四條、第四十五條、第四十八條第一款、第四十八條之一至第五十條、第五十二條至第五十五條、第六十一條及第六十二條規定得利用他人著作者,得翻譯該著作。
: 依第四十六條及第五十一條規定得利用他人著作者,得改作該著作。
第六十四條
: 依第四十四條至第四十七條、第四十八條之一至第五十條、第五十二條、第五十三條、第五十五條、第五十七條、第五十八條、第六十條至第六十三條規定利用他人著作者,應明示其出處。
: 前項明示出處,就著作人之姓名或名稱,除不具名著作或著作人不明者外,應以合理之方式為之。
第六十五條
: 著作之合理使用,不構成著作財產權之侵害。
: 著作之利用是否合於第四十四條至第六十三條規定或其他合理使用之情形,應審酌一切情狀,尤應注意下列事項,以為判斷之標準:
: 一、利用之目的及性質,包括係為商業目的或非營利教育目的。
: 二、著作之性質。
: 三、所利用之質量及其在整個著作所佔之比例。
: 四、利用結果對著作潛在市場與現在價值之影響。
第六十六條
: 第四十四條至第六十三條及第六十五條規定,對著作人之著作人格權不生影響。
====第五款 著作利用之強制授權====
第六十七條
: (刪除)
第六十八條
: (刪除)
第六十九條
: 錄有音樂著作之銷售用錄音著作發行滿六個月,欲利用該音樂著作錄製其他銷售用錄音著作者,經申請主管機關許可強制授權,並給付使用報酬後,得利用該音樂著作,另行錄製。
: 前項申請許可強制授權及使用報酬之辦法,由主管機關定之。
第七十條
: 依前條規定利用音樂著作者,不得將其錄音著作之重製物銷售至中華民國管轄區域外。
第七十一條
: 依第六十九條規定,取得強制授權之許可後,發現其申請有虛偽情事者,著作權專責機關應撤銷其許可。
: 依第六十九條規定,取得強制授權之許可後,未依著作權專責機關許可之方式利用著作者,著作權專責機關應廢止其許可。
第七十二條
: (刪除)
第七十三條
: (刪除)
第七十四條
: (刪除)
第七十五條
: (刪除)
第七十六條
: (刪除)
第七十七條
: (刪除)
第七十八條
: (刪除)
==第四章 製版權==
第七十九條
: 無著作財產權或著作財產權消滅之文字著述或美術著作,經製版人就文字著述整理印刷,或就美術著作原件以影印、印刷或類似方式重製首次發行,並依法登記者,製版人就其版面,專有以影印、印刷或類似方式重製之權利。
: 製版人之權利,自製版完成時起算存續十年。
: 前項保護期間,以該期間屆滿當年之末日,為期間之終止。
: 第一項登記之辦法,由主管機關定之。
第八十條
: 第四十二條及第四十三條有關著作財產權消滅之規定、第四十四條至第四十八條、第四十九條、第五十一條、第五十二條、第五十四條、第六十四條及第六十五條關於著作財產權限制之規定,於製版權準用之。
==第五章 著作權仲介團體與著作權審議及調解委員會==
第八十一條
: 著作財產權人為行使權利、收受及分配使用報酬,經著作權專責機關之許可,得組成著作權仲介團體。
: 專屬授權之被授權人,亦得加入著作權仲介團體。
: 第一項團體之許可設立、組織、職權及其監督、輔導,另以法律定之。
第八十二條
: 著作權專責機關應設定著作權審議及調解委員會,辦理下列事項:
: 一、第四十七條第四項規定使用報酬率之審議。
: 二、著作權仲介團體與利用人間,對使用報酬爭議之調解。
: 三、著作權或製版權爭議之調解。
: 四、其他有關著作權審議及調解之諮詢。
: 前項第三款所定爭議之調解,其涉及刑事者,以告訴乃論之案件為限。
第八十三條
: 前條著作權審議及調解委員會之組織規程及有關爭議之調解辦法,由主管機關擬訂,報請行政院核定後發布之。
==第六章 權利侵害之救濟==
第八十四條
: 著作權人或製版權人對於侵害其權利者,得請求排除之,有侵害之虞者,得請求防止之。
第八十五條
: 侵害著作人格權者,負損害賠償責任。雖非財產上之損害,被害人亦得請求賠償相當之金額。
: 前項侵害,被害人並得請求表示著作人之姓名或名稱、更正內容或為其他回復名譽之適當處分。
第八十六條
: 著作人死亡後,除其遺囑另有指定外,下列之人,依順序對於違反第十八條或有違反之虞者,得依第八十四條及前條第二項規定,請求救濟:
: 一、配偶。
: 二、子女。
: 三、父母。
: 四、孫子女。
: 五、兄弟姊妹。
: 六、祖父母。
第八十七條
: 有下列情形之一者,除本法另有規定外,視為侵害著作權或製版權:
: 一、以侵害著作人名譽之方法利用其著作者。
: 二、明知為侵害著作權或製版權之物而散佈或意圖散佈而陳列或持有或意圖營利而交付者。
: 三、輸入未經著作財產權人或製版權人授權重製之重製物或製版物者。
: 四、未經著作財產權人同意而輸入著作原件或其重製物者。
: 五、明知係侵害電腦程式著作財產權之重製物而仍作為直接營利之使用者。
第八十七條之一
: 有下列情形之一者,前條第四款之規定,不適用之:
: 一、為供中央或地方機關之利用而輸入。但為供學校或其他教育機構之利用而輸入或非以儲存資料之目的而輸入視聽著作原件或其重製物者,不在此限。
: 二、為供非營利之學術、教育或宗教機構儲存資料之目的而輸入視聽著作原件或一定數量重製物,或為其圖書館借閱或儲存資料之目的而輸入視聽著作以外之其他著作原件或一定數量重製物,並應依第四十八條規定利用之。
: 三、為供輸入者個人非散佈之利用或屬入境人員行李之一部分而輸入著作原件或一定數量重製物者。
: 四、附含於貨物、機器或裝置之著作原件或其重製物,隨同貨物、機器或裝置之合法輸入而輸入者,該著作原件或其重製物於使用或操作貨物、機器或裝置時不得重製。
: 五、附屬於貨物、機器或裝置之說明書或操作手冊,隨同貨物、機器或裝置之合法輸入而輸入者。但以說明書或操作手冊為主要輸入者,不在此限。
: 前項第二款及第三款之一定數量,由主管機關另定之。
第八十八條
: 因故意或過失不法侵害他人之著作財產權或製版權者,負損害賠償責任。數人共同不法侵害者,連帶負賠償責任。
: 前項損害賠償,被害人得依下列規定擇一請求:
: 一、依民法第二百十六條之規定請求。但被害人不能證明其損害時,得以其行使權利依通常情形可得預期之利益,減除被侵害後行使同一權利所得利益之差額,為其所受損害。
: 二、請求侵害人因侵害行為所得之利益。但侵害人不能證明其成本或必要費用時,以其侵害行為所得之全部收入,為其所得利益。
: 依前項規定,如被害人不易證明其實際損害額,得請求法院依侵害情節,在新臺幣一萬元以上五十萬元以下酌定賠償額。如損害行為屬故意且情節重大者,賠償額得增至新臺幣一百萬元。
第八十八條之一
: 依第八十四條或前條第一項請求時,對於侵害行為作成之物或主要供侵害所用之物,得請求銷燬或為其他必要之處置。
第八十九條
: 被害人得請求由侵害人負擔費用,將判決書內容全部或一部登載新聞紙、雜誌。
第八十九條之一
: 第八十五條及第八十八條之損害賠償請求權,自請求權人知有損害及賠償義務人時起,二年間不行使而消減。自有侵權行為時起,逾十年者亦同。
第九十條
: 共同著作之各著作權人,對於侵害其著作權者,得各依本章之規定,請求救濟,並得按其應有部分,請求損害賠償。
: 前項規定,於因其他關係成立之共有著作財產權或製版權之共有人準用之。
第九十條之一
: 著作權人或製版權人對輸入或輸出侵害其著作權或製版權之物者,得申請海關先予查扣。
: 前項申請應以書面為之,並釋明侵害之事實,及提供相當於海關核估該進口貨物完稅價格或出口貨物離岸價格之保證金,作為被查扣人因查扣所受損害之賠償擔保。
: 海關受理查扣之申請,應即通知申請人。如認符合前項規定而實施查扣時,應以書面通知申請人及被查扣人。
: 申請人或被查扣人,得向海關申請檢視被查扣之物。
: 查扣之物,經申請人取得法院民事確定判決,屬侵害著作權或製版權者,由海關予以沒入。沒入物之貨櫃延滯費、倉租、裝卸費等有關費用暨處理銷燬費用應由被查扣人負擔。
: 前項處理銷燬所需費用,經海關限期通知繳納而不繳納者,依法移送強制執行。
: 有下列情形之一者,除由海關廢止查扣依有關進出口貨物通關規定辦理外,申請人並應賠償被查扣人因查扣所受之損害:
: 一、查扣之物經法院確定判決,不屬侵害著作權或製版權之物者。
: 二、海關於通知申請人受理查扣之日起十二日內,未被告知就查扣物為侵害物之訴訟已提起者。
: 三、申請人申請廢止查扣者。
: 前項第二款規定之期限,海關得視需要延長十二日。
: 有下列情形之一者,海關應依申請人之申請返還保證金:
: 一、申請人取得勝訴之確定判決或與被查扣人達成和解,已無繼續提供保證金之必要者。
: 二、廢止查扣後,申請人證明已定二十日以上之期間,催告被查扣人行使權利而未行使者。
: 三、被查扣人同意返還者。
: 被查扣人就第二項之保證金,與質權人有同一之權利。
第九十條之二
: 前條之實施辦法,由主管機關會同財政部定之。
==第七章 罰則==
第九十一條
: 擅自以重製之方法侵害他人之著作財產權者,處六月以上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得併科新臺幣二十萬元以下罰金。
: 意圖銷售或出租而擅自以重製之方法侵害他人之著作財產權者,處六月以上五年以下有期徒刑,得併科新臺幣三十萬元以下罰金。
第九十二條
: 擅自以公開口述、公開播送、公開上映、公開演出、公開展示、改作、編輯或出租之方法侵害他人之著作財產權者,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得併科新臺幣十五萬元以下罰金。
第九十三條
: 有下列情形之一者,處二年以下有期徒刑,得併科新臺幣十萬元以下罰金:
: 一、侵害第十五條至第十七條規定之著作人格權者。
: 二、違反第七十條規定者。
: 三、以第八十七條各款方法之一侵害他人之著作權者。
第九十四條
: 以犯第九十一條、第九十二條或第九十三條之罪為常業者,處一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得併科新臺幣四十五萬元以下罰金。
第九十五條
: 有下列情形之一者,處一年以下有期徒刑,得併科新臺幣五萬元以下罰金:
: 一、違反第十八條規定者。
: 二、侵害第七十九條規定之製版權者。
: 三、以第八十七條各款方法之一侵害他人製版權者。
: 四、違反第一百十二條規定者。
第九十六條
: 違反第五十九條第二項或第六十四條規定者,科新臺幣五萬元以下罰金。
第九十七條
: (刪除)
第九十八條
: (刪除)
第九十九條
: 犯第九十一條至第九十五條之罪者,因被害人或其他有告訴權人之聲請,得令將判決書全部或一部登報,其費用由被告負擔。
第一百條
: 本章之罪,須告訴乃論。但第九十四條及第九十五條第一款之罪,不在此限。
第一百零一條
: 法人之代表人、法人或自然人之代理人、受僱人或其他從業人員,因執行業務,犯第九十一條至第九十六條之罪者,除依各該條規定處罰其行為人外,對該法人或自然人亦科各該條之罰金。
: 對前項行為人、法人或自然人之一方告訴或撤回告訴者,其效力及於他方。
第一百零二條
: 未經認許之外國法人,對於第九十一條至第九十六條之罪,得為告訴或提起自訴。
第一百零三條
: 司法警察官或司法警察對侵害他人之著作權或製版權,經告訴、告發者,得依法扣押其侵害物,並移送偵辦。
第一百零四條
: (刪除)
==第八章 附則==
第一百零五條
: 依本法申請強制授權、製版權登記、調解、查閱製版權之登記或請求發給謄本者,應繳納規費。
: 前項收費標準,由主管機關定之。
第一百零六條
: 著作完成於中華民國八十一年六月十日本法修正施行前,且合於修正施行前本法第一百零六條至第一百零九條規定之一者,除本章另有規定外,適用本法。
: 著作完成於中華民國八十一年六月十日本法修正施行後者,適用本法。
第一百零六條之一
: 著作完成於世界貿易組織協定在中華民國管轄區域內生效日之前,未依歷次本法規定取得著作權而依本法所定著作財產權期間計算仍在存續中者,除本章另有規定外,適用本法。但外國人著作在其源流國保護期間已屆滿者,不適用之。
: 前項但書所稱源流國依西元一九七一年保護文學與藝術著作之伯恩公約第五條規定決定之。
第一百零六條之二
: 依前條規定受保護之著作,其利用人於世界貿易組織協定在中華民國管轄區域內生效日之前,已著手利用該著作或為利用該著作已進行重大投資者,除本章另有規定外,自該生效日起二年內,得繼續利用,不適用第六章及第七章規定。
第一百零六條之三
: 於世界貿易組織協定在中華民國管轄區域內生效日之前,就第一百零六條之一著作改作完成之衍生著作,且受歷次本法保護者,於該生效日以後,得繼續利用,不適用第六章及第七章規定。
: 前項情形,於該生效日起滿二年後,利用人應對原著作著作財產權人支付符合該著作一般經自由磋商所應支付之使用報酬。
: 前二項規定,對衍生著作之保護,不生影響。
第一百零七條
: (刪除)
第一百零八條
: (刪除)
第一百零九條
: (刪除)
第一百一十條
: 第十三條規定,於中華民國八十一年六月十日本法修正施行前已完成註冊之著作,不適用之。
第一百一十一條
: 有下列情形之一者,第十一條及第十二條之規定,不適用之:
: 一、依中華民國八十一年六月十日修正施行前本法第十條及第十一條規定取得著作權者。
: 二、依修正施行前本法第十一條及第十二條規定取得著作權者。
第一百一十二條
: 中華民國八十一年六月十日本法修正施行前,翻譯受中華民國八十一年六月十日修正施行前本法保護之外國人著作,如未經其著作權人同意者,於中華民國八十一年六月十日本法修正施行後,除合於第四十四條至第六十五條規定者外,不得再重製。
: 前項翻譯之重製物,於中華民國八十一年六月十日本法修正施行滿二年後,不得再行銷售。
第一百一十三條
: 本法修正施行前取得之製版權,適用本法規定。
第一百一十四條
: (刪除)
第一百一十五條
: 本國與外國之團體或機構互訂保護著作權之協議,經行政院核准者,視為第四條所稱協定。
第一百一十五條之一
: 本法修正施行前著作權或製版權註冊簿或登記簿,主管機關得提供民眾閱覽。
第一百一十五條之二
: 法院為處理著作權訴訟案件,得設立專業法庭或指定專人辦理。
: 著作權訴訟案件法院應以判決書正本乙份送主管機關。
第一百一十六條
: (刪除)
第一百一十七條
: 本法自公佈日施行。但第一百零六條之一至第一百零六條之三規定,自世界貿易組織協定在中華民國管轄區域內生效日起施行。
90年
分類:中華民國經濟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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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作權法 (民國9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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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作權法
==第一章 總則==
第一條
: 為保障著作人著作權益,調和社會公共利益,促進國家文化發展,特制定本法。本法未規定者,適用其他法律之規定。
第二條
: 本法主管機關為經濟部。
: 著作權業務,由經濟部指定專責機關辦理。
第三條
: 本法用詞定義如下:
: 一、著作:指屬於文學、科學、藝術或其他學術範圍之創作。
: 二、著作人:指創作著作之人。
: 三、著作權:指因著作完成所生之著作人格權及著作財產權。
: 四、公眾:指不特定人或特定之多數人。但家庭及其正常社交之多數人,不在此限。
: 五、重製:指以印刷、影印、錄音、錄影、攝影、筆錄或其他方法直接、間接、永久或暫時之重複製作。於劇本、音樂著作或其他類似著作演出或播送時予以錄音或錄影;或依建築設計圖或建築模型建造建築物者,亦屬之。
: 六、公開口述:指以言詞或其他方法向公眾傳達著作內容。
: 七、公開播送:指基於公眾直接收聽或收視為目的,以有線電、無線電或其他器材之廣播系統傳送訊息之方法,藉聲音或影像,向公眾傳達著作內容。由原播送人以外之人,以有線電、無線電或其他器材之廣播系統傳送訊息之方法,將原播送之聲音或影像向公眾傳達者,亦屬之。
: 八、公開上映:指以單一或多數視聽機或其他傳送影像之方法於同一時間向現場或現場以外一定場所之公眾傳達著作內容。
: 九、公開演出:指以演技、舞蹈、歌唱、彈奏樂器或其他方法向現場之公眾傳達著作內容。以擴音器或其他器材,將原播送之聲音或影像向公眾傳達者,亦屬之。
: 十、公開傳輸:指以有線電、無線電之網路或其他通訊方法,藉聲音或影像向公眾提供或傳達著作內容,包括使公眾得於其各自選定之時間或地點,以上述方法接收著作內容。
: 十一、改作:指以翻譯、編曲、改寫、拍攝影片或其他方法就原著作另為創作。
: 十二、散佈:指不問有償或無償,將著作之原件或重製物提供公眾交易或流通。
: 十三、公開展示:指向公眾展示著作內容。
: 十四、發行:指權利人散佈能滿足公眾合理需要之重製物。
: 十五、公開發表:指權利人以發行、播送、上映、口述、演出、展示或其他方法向公眾公開提示著作內容。
: 十六、原件:指著作首次附著之物。
: 十七、權利管理電子資訊:指於著作原件或其重製物,或於著作向公眾傳達時,所表示足以確認著作、著作名稱、著作人、著作財產權人或其授權之人及利用期間或條件之相關電子資訊;以數字、符號表示此類資訊者,亦屬之。
: 前項第八款所稱之現場或現場以外一定場所,包含電影院、俱樂部、錄影帶或碟影片播映場所、旅館房間、供公眾使用之交通工具或其他供不特定人進出之場所。
第四條
: 外國人之著作合於下列情形之一者,得依本法享有著作權。但條約或協定另有約定,經立法院議決透過者,從其約定:
: 一、於中華民國管轄區域內首次發行,或於中華民國管轄區域外首次發行後三十日內在中華民國管轄區域內發行者。但以該外國人之本國,對中華民國人之著作,在相同之情形下,亦予保護且經查證屬實者為限。
: 二、依條約、協定或其本國法令、慣例,中華民國人之著作得在該國享有著作權者。
==第二章 著作==
第五條
: 本法所稱著作,例示如下:
: 一、語文著作。
: 二、音樂著作。
: 三、戲劇、舞蹈著作。
: 四、美術著作。
: 五、攝影著作。
: 六、圖形著作。
: 七、視聽著作。
: 八、錄音著作。
: 九、建築著作。
: 十、電腦程式著作。
: 前項各款著作例示內容,由主管機關訂定之。
第六條
: 就原著作改作之創作為衍生著作,以獨立之著作保護之。
: 衍生著作之保護,對原著作之著作權不生影響。
第七條
: 就資料之選擇及編排具有創作性者為編緝著作,以獨立之著作保護之。
: 編輯著作之保護,對其所收編著作之著作權不生影響。
第七條之一
: 表演人對既有著作或民俗創作之表演,以獨立之著作保護之。
: 表演之保護,對原著作之著作權不生影響。
第八條
: 二人以上共同完成之著作,其各人之創作,不能分離利用者,為共同著作。
第九條
: 下列各款不得為著作權之標的:
: 一、憲法、法律、命令或公文。
: 二、中央或地方機關就前款著作作成之翻譯物或編輯物。
: 三、標語及通用之符號、名詞、公式、數表、表格、簿冊或時曆。
: 四、單純為傳達事實之新聞報導所作成之語文著作。
: 五、依法令舉行之各類考試試題及其備用試題。
: 前項第一款所稱公文,包括公務員於職務上草擬之文告、講稿、新聞稿及其他文書。
==第三章 著作人及著作權==
===第一節 通則===
第十條
: 著作人於著作完成時享有著作權。但本法另有規定者,從其規定。
第十條之一
: 依本法取得之著作權,其保護僅及於該著作之表達,而不及於其所表達之思想、程式、製程、系統、操作方法、概念、原理、發現。
===第二節 著作人===
第十一條
: 受僱人於職務上完成之著作,以該受僱人為著作人。但契約約定以僱用人為著作人者,從其約定。
: 依前項規定,以受僱人為著作人者,其著作財產權歸僱用人享有。但契約約定其著作財產權歸受僱人享有者,從其約定。
: 前二項所稱受僱人,包括公務員。
第十二條
: 出資聘請他人完成之著作,除前條情形外,以該受聘人為著作人。但契約約定以出資人為著作人者,從其約定。
: 依前項規定,以受聘人為著作人者,其著作財產權依契約約定歸受聘人或出資人享有。未約定著作財產權之歸屬者,其著作財產權歸受聘人享有。
: 依前項規定著作財產權歸受聘人享有者,出資人得利用該著作。
第十三條
: 在著作之原件或其已發行之重製物上,或將著作公開發表時,以通常之方法表示著作人之本名或眾所周知之別名者,推定為該著作之著作人。
: 前項規定,於著作發行日期、地點及著作財產權人之推定,準用之。
第十四條
: (刪除)
===第三節 著作人格權===
第十五條
: 著作人就其著作享有公開發表之權利。但公務員,依第十一條及第十二條規定為著作人,而著作財產權歸該公務員隸屬之法人享有者,不適用之。
: 有下列情形之一者,推定著作人同意公開發表其著作:
: 一、著作人將其尚未公開發表著作之著作財產權讓與他人或授權他人利用時,因著作財產權之行使或利用而公開發表者。
: 二、著作人將其尚未公開發表之美術著作或攝影著作之著作原件或其重製物讓與他人,受讓人以其著作原件或其重製物公開展示者。
: 三、依學位授予法撰寫之碩士、博士論文,著作人已取得學位者。
: 依第十一條第二項及第十二條第二項規定,由僱用人或出資人自始取得尚未公開發表著作之著作財產權者,因其著作財產權之讓與、行使或利用而公開發表者,視為著作人同意公開發表其著作。
: 前項規定,於第十二條第三項準用之。
第十六條
: 著作人於著作之原件或其重製物上或於著作公開發表時,有表示其本名、別名或不具名之權利。著作人就其著作所生之衍生著作,亦有相同之權利。
: 前條第一項但書規定,於前項準用之。
: 利用著作之人,得使用自己之封面設計,並加冠設計人或主編之姓名或名稱。但著作人有特別表示或違反社會使用慣例者,不在此限。
: 依著作利用之目的及方法,於著作人之利益無損害之虞,且不違反社會使用慣例者,得省略著作人之姓名或名稱。
第十七條
: 著作人享有禁止他人以歪曲、割裂、竄改或其他方法改變其著作之內容、形式或名目致損害其名譽之權利。
第十八條
: 著作人死亡或消滅者,關於其著作人格權之保護,視同生存或存續,任何人不得侵害。但依利用行為之性質及程度、社會之變動或其他情事可認為不違反該著作人之意思者,不構成侵害。
第十九條
: 共同著作之著作人格權,非經著作人全體同意,不得行使之。各著作人無正當理由者,不得拒絕同意。
: 共同著作之著作人,得於著作人中選定代表人行使著作人格權。
: 對於前項代表人之代表權所加限制,不得對抗善意第三人。
第二十條
: 未公開發表之著作原件及其著作財產權,除作為買賣之標的或經本人允諾者外,不得作為強制執行之標的。
第二十一條
: 著作人格權專屬於著作人本身,不得讓與或繼承。
===第四節 著作財產權===
====第一款 著作財產權之種類====
第二十二條
: 著作人除本法另有規定外,專有重製其著作之權利。
: 表演人專有以錄音、錄影或攝影重製其表演之權利。
: 前二項規定,於專為網路中繼性傳輸,或使用合法著作,屬技術操作過程中必要之過渡性、附帶性而不具獨立經濟意義之暫時性重製,不適用之。但電腦程式不在此限。
: 前項網路中繼性傳輸之暫時性重製情形,包括網路瀏覽、快速存取或其他為達成傳輸功能之電腦或機械本身技術上所不可避免之現象。
第二十三條
: 著作人專有公開口述其語文著作之權利。
第二十四條
: 著作人除本法另有規定外,專有公開播送其著作之權利。
: 表演人就其經重製或公開播送後之表演,再公開播送者,不適用前項規定。
第二十五條
: 著作人專有公開上映其視聽著作之權利。
第二十六條
: 著作人除本法另有規定外,專有公開演出其語文、音樂或戲劇、舞蹈著作之權利。
: 表演人專有以擴音器或其他器材公開演出其表演之權利。但將表演重製後或公開播送後再以擴音器或其他器材公開演出者,不在此限。
: 錄音著作經公開演出者,著作人得請求公開演出之人支付使用報酬。
: 前項錄音著作如有重製表演之情形者,由錄音著作之著作人及表演人共同請求支付使用報酬。其由一方先行請求者,應將使用報酬分配予他方。
第二十六條之一
: 著作人除本法另有規定外,專有公開傳輸其著作之權利。
: 表演人就其經重製於錄音著作之表演,專有公開傳輸之權利。
第二十七條
: 著作人專有公開展示其未發行之美術著作或攝影著作之權利。
第二十八條
: 著作人專有將其著作改作成衍生著作或編輯成編輯著作之權利。但表演不適用之。
第二十八條之一
: 著作人除本法另有規定外,專有以移轉所有權之方式,散佈其著作之權利。
: 表演人就其經重製於錄音著作之表演,專有以移轉所有權之方式散佈之權利。
第二十九條
: 著作人除本法另有規定外,專有出租其著作之權利。
: 表演人就其經重製於錄音著作之表演,專有出租之權利。
第二十九條之一
: 依第十一條第二項或第十二條第二項規定取得著作財產權之僱用人或出資人,專有第二十二條至第二十九條規定之權利。
====第二款 著作財產權之存續期間====
第三十條
: 著作財產權,除本法另有規定外,存續於著作人之生存期間及其死亡後五十年。
: 著作於著作人死亡後四十年至五十年間首次公開發表者,著作財產權之期間,自公開發表時起存續十年。
第三十一條
: 共同著作之著作財產權,存續至最後死亡之著作人死亡後五十年。
第三十二條
: 別名著作或不具名著作之著作財產權,存續至著作公開發表後五十年。但可證明其著作人死亡已逾五十年者,其著作財產權消滅。
: 前項規定,於著作人之別名為眾所周知者,不適用之。
第三十三條
: 法人為著作人之著作,其著作財產權存續至其著作公開發表後五十年。但著作在創作完成時起算五十年內未公開發表者,其著作財產權存續至創作完成時起五十年。
第三十四條
: 攝影、視聽、錄音及表演之著作財產權存續至著作公開發表後五十年。
: 前條但書規定,於前項準用之。
第三十五條
: 第三十條至第三十四條所定存續期間,以該期間屆滿當年之末日為期間之終止。
: 繼續或逐次公開發表之著作,依公開發表日計算著作財產權存續期間時,如各次公開發表能獨立成一著作者,著作財產權存續期間自各別公開發表日起算。如各次公開發表不能獨立成一著作者,以能獨立成一著作時之公開發表日起算。
: 前項情形,如繼續部分未於前次公開發表日後三年內公開發表者,其著作財產權存續期間自前次公開發表日起算。
====第三款 著作財產權之讓與、行使及消滅====
第三十六條
: 著作財產權得全部或部分讓與他人或與他人共有。
: 著作財產權之受讓人,在其受讓範圍內,取得著作財產權。
: 著作財產權讓與之範圍依當事人之約定;其約定不明之部分,推定為未讓與。
第三十七條
: 著作財產權人得授權他人利用著作,其授權利用之地域、時間、內容、利用方法或其他事項,依當事人之約定;其約定不明之部分,推定為未授權。
: 前項授權不因著作財產權人嗣後將其著作財產權讓與或再為授權而受影響。
: 非專屬授權之被授權人非經著作財產權人同意,不得將其被授與之權利再授權第三人利用。
: 專屬授權之被授權人在被授權範圍內,得以著作財產權人之地位行使權利,並得以自己名義為訴訟上之行為。著作財產權人在專屬授權範圍內,不得行使權利。
: 第二項至前項規定,於中華民國九十年十一月十二日本法修正施行前所為之授權,不適用之。
: 音樂著作經授權重製於電腦伴唱機者,利用人利用該電腦伴唱機公開演出該著作,不適用第七章規定。但屬於著作權仲介團體管理之音樂著作,不在此限。
第三十八條
: (刪除)
第三十九條
: 以著作財產權為質權之標的物者,除設定時另有約定外,著作財產權人得行使其著作財產權。
第四十條
: 共同著作各著作人之應有部分,依共同著作人間之約定定之;無約定者,依各著作人參與創作之程度定之。各著作人參與創作之程度不明時,推定為均等。
: 共同著作之著作人拋棄其應有部分者,其應有部分由其他共同著作人依其應有部分之比例分享之。
: 前項規定,於共同著作之著作人死亡無繼承人或消滅後無承受人者,準用之。
第四十條之一
: 共有之著作財產權,非經著作財產權人全體同意,不得行使之;各著作財產權人非經其他共有著作財產權人之同意,不得以其應有部分讓與他人或為他人設定質權。各著作財產權人,無正當理由者,不得拒絕同意。
: 共有著作財產權人,得於著作財產權人中選定代表人行使著作財產權。對於代表人之代表權所加限制,不得對抗善意第三人。
: 前條第二項及第三項規定,於共有著作財產權準用之。
第四十一條
: 著作財產權人投稿於新聞紙、雜誌或授權公開播送著作者,除另有約定外,推定僅授與刊載或公開播送一次之權利,對著作財產權人之其他權利不生影響。
第四十二條
: 著作財產權因存續期間屆滿而消滅。於存續期間內,有下列情形之一者,亦同:
: 一、著作財產權人死亡,其著作財產權依法應歸屬國庫者。
: 二、著作財產權人為法人,於其消滅後,其著作財產權依法應歸屬於地方自治團體者。
第四十三條
: 著作財產權消滅之著作,除本法另有規定外,任何人均得自由利用。
====第四款 著作財產權之限制====
第四十四條
: 中央或地方機關,因立法或行政目的所需,認有必要將他人著作列為內部參考資料時,在合理範圍內,得重製他人之著作。但依該著作之種類、用途及其重製物之數量、方法,有害於著作財產權人之利益者,不在此限。
第四十五條
: 專為司法程式使用之必要,在合理範圍內,得重製他人之著作。
: 前條但書規定,於前項情形準用之。
第四十六條
: 依法設立之各級學校及其擔任教學之人,為學校授課需要,在合理範圍內,得重製他人已公開發表之著作。
: 第四十四條但書規定,於前項情形準用之。
第四十七條
: 為編製依法令應經教育行政機關審定之教科用書,或教育行政機關編製教科用書者,在合理範圍內,得重製、改作或編輯他人已公開發表之著作。
: 前項規定,於編製附隨於該教科用書且專供教學之人教學用之輔助用品,準用之。但以由該教科用書編製者編製為限。
: 依法設立之各級學校或教育機構,為教育目的之必要,在合理範圍內,得公開播送他人已公開發表之著作。
: 前三項情形,利用人應將利用情形通知著作財產權人並支付使用報酬。使用報酬率,由主管機關定之。
第四十八條
: 供公眾使用之圖書館、博物館、歷史館、科學館、藝術館或其他文教機構,於下列情形之一,得就其收藏之著作重製之:
: 一、應閱覽人供個人研究之要求,重製已公開發表著作之一部分,或期刊或已公開發表之研討會論文集之單篇著作,每人以一份為限。
: 二、基於儲存資料之必要者。
: 三、就絕版或難以購得之著作,應同性質機構之要求者。
第四十八條之一
: 中央或地方機關、依法設立之教育機構或供公眾使用之圖書館,得重製下列已公開發表之著作所附之摘要:
: 一、依學位授予法撰寫之碩士、博士論文,著作人已取得學位者。
: 二、刊載於期刊中之學術論文。
: 三、已公開發表之研討會論文集或研究報告。
第四十九條
: 以廣播、攝影、錄影、新聞紙、網路或其他方法為時事報導者,在報導之必要範圍內,得利用其報導過程中所接觸之著作。
第五十條
: 以中央或地方機關或公法人之名義公開發表之著作,在合理範圍內,得重製、公開播送或公開傳輸。
第五十一條
: 供個人或家庭為非營利之目的,在合理範圍內,得利用圖書館及非供公眾使用之機器重製已公開發表之著作。
第五十二條
: 為報導、評論、教學、研究或其他正當目的之必要,在合理範圍內,得引用已公開發表之著作。
第五十三條
: 已公開發表之著作,得為視覺障礙者、聽覺機能障礙者以點字、附加手語翻譯或文字重製之。
: 以增進視覺障礙者、聽覺機能障礙者福利為目的,經依法立案之非營利機構或團體,得以錄音、電腦、口述影像、附加手語翻譯或其他方式利用已公開發表之著作,專供視覺障礙者、聽覺機能障礙者使用。
第五十四條
: 中央或地方機關、依法設立之各級學校或教育機構辦理之各種考試,得重製已公開發表之著作,供為試題之用。但已公開發表之著作如為試題者,不適用之。
第五十五條
: 非以營利為目的,未對觀眾或聽眾直接或間接收取任何費用,且未對表演人支付報酬者,得於活動中公開口述、公開播送、公開上映或公開演出他人已公開發表之著作。
第五十六條
: 廣播或電視,為公開播送之目的,得以自己之裝置錄音或錄影該著作。但以其公開播送業經著作財產權人之授權或合於本法規定者為限。
: 前項錄製物除經著作權專責機關核准儲存於指定之處所外,應於錄音或錄影後六個月內銷燬之。
第五十六條之一
: 為加強收視效能,得以依法令設立之社群共同天線同時轉播依法設立無線電視臺播送之著作,不得變更其形式或內容。
第五十七條
: 美術著作或攝影著作原件或合法重製物之所有人或經其同意之人,得公開展示該著作原件或合法重製物。
: 前項公開展示之人,為向參觀人解說著作,得於說明書內重製該著作。
第五十八條
: 於街道、公園、建築物之外壁或其他向公眾開放之戶外場所長期展示之美術著作或建築著作,除下列情形外,得以任何方法利用之:
: 一、以建築方式重製建築物。
: 二、以雕塑方式重製雕塑物。
: 三、為於本條規定之場所長期展示目的所為之重製。
: 四、專門以販賣美術著作重製物為目的所為之重製。
第五十九條
: 合法電腦程式著作重製物之所有人得因配合其所使用機器之需要,修改其程式,或因備用存檔之需要重製其程式。但限於該所有人自行使用。
: 前項所有人因滅失以外之事由,喪失原重製物之所有權者,除經著作財產權人同意外,應將其修改或重製之程式銷燬之。
第五十九條之一
: 在中華民國管轄區域內取得著作原件或其合法重製物所有權之人,得以移轉所有權之方式散佈之。
第六十條
: 著作原件或其合法著作重製物之所有人,得出租該原件或重製物。但錄音及電腦程式著作,不適用之。
: 附含於貨物、機器或裝置之電腦程式著作重製物,隨同貨物、機器或裝置合法出租且非該項出租之主要標的物者,不適用前項但書之規定。
第六十一條
: 揭載於新聞紙、雜誌或網路上有關政治、經濟或社會上時事問題之論述,得由其他新聞紙、雜誌轉載或由廣播或電視公開播送,或於網路上公開傳輸。但經註明不許轉載、公開播送或公開傳輸者,不在此限。
第六十二條
: 政治或宗教上之公開演說、裁判程式及中央或地方機關之公開陳述,任何人得利用之。但專就特定人之演說或陳述,編輯成編輯著作者,應經著作財產權人之同意。
第六十三條
: 依第四十四條、第四十五條、第四十八條第一款、第四十八條之一至第五十條、第五十二條至第五十五條、第六十一條及第六十二條規定得利用他人著作者,得翻譯該著作。
: 依第四十六條及第五十一條規定得利用他人著作者,得改作該著作。
: 依第四十六條至第五十條、第五十二條至第五十四條、第五十七條第二項、第五十八條、第六十一條及第六十二條規定利用他人著作者,得散佈該著作。
第六十四條
: 依第四十四條至第四十七條、第四十八條之一至第五十條、第五十二條、第五十三條、第五十五條、第五十七條、第五十八條、第六十條至第六十三條規定利用他人著作者,應明示其出處。
: 前項明示出處,就著作人之姓名或名稱,除不具名著作或著作人不明者外,應以合理之方式為之。
第六十五條
: 著作之合理使用,不構成著作財產權之侵害。
: 著作之利用是否合於第四十四條至第六十三條規定或其他合理使用之情形,應審酌一切情狀,尤應注意下列事項,以為判斷之基準:
: 一、利用之目的及性質,包括係為商業目的或非營利教育目的。
: 二、著作之性質。
: 三、所利用之質量及其在整個著作所佔之比例。
: 四、利用結果對著作潛在市場與現在價值之影響。
: 著作權人團體與利用人團體就著作之合理使用範圍達成協議者,得為前項判斷之參考。
: 前項協議過程中,得諮詢著作權專責機關之意見。
第六十六條
: 第四十四條至第六十三條及第六十五條規定,對著作人之著作人格權不生影響。
====第五款 著作利用之強制授權====
第六十七條
: (刪除)
第六十八條
: (刪除)
第六十九條
: 錄有音樂著作之銷售用錄音著作發行滿六個月,欲利用該音樂著作錄製其他銷售用錄音著作者,經申請著作權專責機關許可強制授權,並給付使用報酬後,得利用該音樂著作,另行錄製。
: 前項音樂著作強制授權許可、使用報酬之計算方式及其他應遵行事項之辦法,由主管機關定之。
第七十條
: 依前條規定利用音樂著作者,不得將其錄音著作之重製物銷售至中華民國管轄區域外。
第七十一條
: 依第六十九條規定,取得強制授權之許可後,發現其申請有虛偽情事者,著作權專責機關應撤銷其許可。
: 依第六十九條規定,取得強制授權之許可後,未依著作權專責機關許可之方式利用著作者,著作權專責機關應廢止其許可。
第七十二條
: (刪除)
第七十三條
: (刪除)
第七十四條
: (刪除)
第七十五條
: (刪除)
第七十六條
: (刪除)
第七十七條
: (刪除)
第七十八條
: (刪除)
==第四章 製版權==
第七十九條
: 無著作財產權或著作財產權消滅之文字著述或美術著作,經製版人就文字著述整理印刷,或就美術著作原件以影印、印刷或類似方式重製首次發行,並依法登記者,製版人就其版面,專有以影印、印刷或類似方式重製之權利。
: 製版人之權利,自製版完成時起算存續十年。
: 前項保護期間,以該期間屆滿當年之末日,為期間之終止。
: 製版權之讓與或信託,非經登記,不得對抗第三人。
: 製版權登記、讓與登記、信託登記及其他應遵行事項之辦法,由主管機關定之。
第八十條
: 第四十二條及第四十三條有關著作財產權消滅之規定、第四十四條至第四十八條、第四十九條、第五十一條、第五十二條、第五十四條、第六十四條及第六十五條關於著作財產權限制之規定,於製版權準用之。
==第四章之一 權利管理電子資訊==
第八十條之一
: 著作權人所為之權利管理電子資訊,不得移除或變更。但有下列情形之一者,不在此限:
: 一、因行為時之技術限制,非移除或變更著作權利管理電子資訊即不能合法利用該著作。
: 二、錄製或傳輸系統轉換時,其轉換技術上必要之移除或變更。
: 明知著作權利管理電子資訊,業經非法移除或變更者,不得散佈或意圖散佈而輸入或持有該著作原件或其重製物,亦不得公開播送、公開演出或公開傳輸。
==第五章 著作權仲介團體與著作權審議及調解委員會==
第八十一條
: 著作財產權人為行使權利、收受及分配使用報酬,經著作權專責機關之許可,得組成著作權仲介團體。
: 專屬授權之被授權人,亦得加入著作權仲介團體。
: 第一項團體之許可設立、組織、職權及其監督、輔導,另以法律定之。
第八十二條
: 著作權專責機關應設定著作權審議及調解委員會,辦理下列事項:
: 一、第四十七條第四項規定使用報酬率之審議。
: 二、著作權仲介團體與利用人間,對使用報酬爭議之調解。
: 三、著作權或製版權爭議之調解。
: 四、其他有關著作權審議及調解之諮詢。
: 前項第二款之調解不成立時,應依法仲裁。
: 第一項第三款所定爭議之調解,其涉及刑事者以告訴乃論罪之案件為限。
第八十二條之一
: 著作權專責機關應於調解成立後七日內,將調解書送請管轄法院審核。
: 前項調解書,法院應儘速審核,除有違反法令、公序良俗或不能強制執行者外,應由法官簽名並蓋法院印信,除抽存一份外,發還著作權專責機關送達當事人。
: 法院未予核定之事件,應將其理由通知著作權專責機關。
第八十二條之二
: 調解經法院核定後,當事人就該事件不得再行起訴、告訴或自訴。
: 前項經法院核定之民事調解,與民事確定判決有同一之效力;經法院核定之刑事調解,以給付金錢或其他代替物或有價證券之一定數量為標的者,其調解書具有執行名義。
第八十二條之三
: 民事事件已繫屬於法院,在判決確定前,調解成立,並經法院核定者,視為於調解成立時撤回起訴。
: 刑事事件於偵查中或第一審法院辯論終結前,調解成立,經法院核定,並經當事人同意撤回者,視為於調解成立時撤回告訴或自訴。
第八十二條之四
: 民事調解經法院核定後,有無效或得撤銷之原因者,當事人得向原核定法院提起宣告調解無效或撤銷調解之訴。
: 前項訴訟,當事人應於法院核定之調解書送達後三十日內提起之。
第八十三條
: 前條著作權審議及調解委員會之組織規程及有關爭議之調解辦法,由主管機關擬訂,報請行政院核定後發布之。
==第六章 權利侵害之救濟==
第八十四條
: 著作權人或製版權人對於侵害其權利者,得請求排除之,有侵害之虞者,得請求防止之。
第八十五條
: 侵害著作人格權者,負損害賠償責任。雖非財產上之損害,被害人亦得請求賠償相當之金額。
: 前項侵害,被害人並得請求表示著作人之姓名或名稱、更正內容或為其他回復名譽之適當處分。
第八十六條
: 著作人死亡後,除其遺囑另有指定外,下列之人,依順序對於違反第十八條或有違反之虞者,得依第八十四條及前條第二項規定,請求救濟:
: 一、配偶。
: 二、子女。
: 三、父母。
: 四、孫子女。
: 五、兄弟姊妹。
: 六、祖父母。
第八十七條
: 有下列情形之一者,除本法另有規定外,視為侵害著作權或製版權:
: 一、(刪除)
: 二、明知為侵害製版權之物而散佈或意圖散佈而公開陳列或持有者。
: 三、輸入未經著作財產權人或製版權人授權重製之重製物或製版物者。
: 四、未經著作財產權人同意而輸入著作原件或其重製物者。
: 五、明知係侵害電腦程式著作財產權之重製物而作為營業之使用者。
: 六、明知為侵害著作財產權之物而以移轉所有權或出租以外之方式散佈者,或明知為侵害著作財產權之物意圖散佈而公開陳列或持有者。
第八十七條之一
: 有下列情形之一者,前條第四款之規定,不適用之:
: 一、為供中央或地方機關之利用而輸入。但為供學校或其他教育機構之利用而輸入或非以儲存資料之目的而輸入視聽著作原件或其重製物者,不在此限。
: 二、為供非營利之學術、教育或宗教機構儲存資料之目的而輸入視聽著作原件或一定數量重製物,或為其圖書館借閱或儲存資料之目的而輸入視聽著作以外之其他著作原件或一定數量重製物,並應依第四十八條規定利用之。
: 三、為供輸入者個人非散佈之利用或屬入境人員行李之一部分而輸入著作原件或一定數量重製物者。
: 四、附含於貨物、機器或裝置之著作原件或其重製物,隨同貨物、機器或裝置之合法輸入而輸入者,該著作原件或其重製物於使用或操作貨物、機器或裝置時不得重製。
: 五、附屬於貨物、機器或裝置之說明書或操作手冊,隨同貨物、機器或裝置之合法輸入而輸入者。但以說明書或操作手冊為主要輸入者,不在此限。
: 前項第二款及第三款之一定數量,由主管機關另定之。
第八十八條
: 因故意或過失不法侵害他人之著作財產權或製版權者,負損害賠償責任。數人共同不法侵害者,連帶負賠償責任。
: 前項損害賠償,被害人得依下列規定擇一請求:
: 一、依民法第二百十六條之規定請求。但被害人不能證明其損害時,得以其行使權利依通常情形可得預期之利益,減除被侵害後行使同一權利所得利益之差額,為其所受損害。
: 二、請求侵害人因侵害行為所得之利益。但侵害人不能證明其成本或必要費用時,以其侵害行為所得之全部收入,為其所得利益。
: 依前項規定,如被害人不易證明其實際損害額,得請求法院依侵害情節,在新臺幣一萬元以上一百萬元以下酌定賠償額。如損害行為屬故意且情節重大者,賠償額得增至新臺幣五百萬元。
第八十八條之一
: 依第八十四條或前條第一項請求時,對於侵害行為作成之物或主要供侵害所用之物,得請求銷燬或為其他必要之處置。
第八十九條
: 被害人得請求由侵害人負擔費用,將判決書內容全部或一部登載新聞紙、雜誌。
第八十九條之一
: 第八十五條及第八十八條之損害賠償請求權,自請求權人知有損害及賠償義務人時起,二年間不行使而消減。自有侵權行為時起,逾十年者亦同。
第九十條
: 共同著作之各著作權人,對於侵害其著作權者,得各依本章之規定,請求救濟,並得按其應有部分,請求損害賠償。
: 前項規定,於因其他關係成立之共有著作財產權或製版權之共有人準用之。
第九十條之一
: 著作權人或製版權人對輸入或輸出侵害其著作權或製版權之物者,得申請海關先予查扣。
: 前項申請應以書面為之,並釋明侵害之事實,及提供相當於海關核估該進口貨物完稅價格或出口貨物離岸價格之保證金,作為被查扣人因查扣所受損害之賠償擔保。
: 海關受理查扣之申請,應即通知申請人。如認符合前項規定而實施查扣時,應以書面通知申請人及被查扣人。
: 申請人或被查扣人,得向海關申請檢視被查扣之物。
: 查扣之物,經申請人取得法院民事確定判決,屬侵害著作權或製版權者,由海關予以沒入。沒入物之貨櫃延滯費、倉租、裝卸費等有關費用暨處理銷燬費用應由被查扣人負擔。
: 前項處理銷燬所需費用,經海關限期通知繳納而不繳納者,依法移送強制執行。
: 有下列情形之一者,除由海關廢止查扣依有關進出口貨物通關規定辦理外,申請人並應賠償被查扣人因查扣所受之損害:
: 一、查扣之物經法院確定判決,不屬侵害著作權或製版權之物者。
: 二、海關於通知申請人受理查扣之日起十二日內,未被告知就查扣物為侵害物之訴訟已提起者。
: 三、申請人申請廢止查扣者。
: 前項第二款規定之期限,海關得視需要延長十二日。
: 有下列情形之一者,海關應依申請人之申請返還保證金:
: 一、申請人取得勝訴之確定判決或與被查扣人達成和解,已無繼續提供保證金之必要者。
: 二、廢止查扣後,申請人證明已定二十日以上之期間,催告被查扣人行使權利而未行使者。
: 三、被查扣人同意返還者。
: 被查扣人就第二項之保證金,與質權人有同一之權利。
第九十條之二
: 前條之實施辦法,由主管機關會同財政部定之。
第九十條之三
: 違反第八十條之一規定,致著作權人受損害者,負賠償責任。數人共同違反者,負連帶賠償責任。
: 第八十四條、第八十八條之一、第八十九條之一及第九十條之一規定,於違反第八十條之一規定者,準用之。
==第七章 罰則==
第九十一條
: 意圖營利而以重製之方法侵害他人之著作財產權者,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併科新臺幣二十萬元以上二百萬元以下罰金。
: 非意圖營利而以重製之方法侵害他人之著作財產權,重製份數超過五份,或其侵害總額按查獲時獲得合法著作重製物市價計算,超過新臺幣三萬元者,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科或併科新臺幣七十五萬元以下罰金。
: 以重製於光碟之方法犯第一項之罪者,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併科新臺幣五十萬元以上五百萬元以下罰金。
第九十一條之一
: 意圖營利而以移轉所有權之方法散佈著作原件或其重製物而侵害他人之著作財產權者,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科或併科新臺幣七十五萬元以下罰金。
: 非意圖營利而以移轉所有權之方法散佈著作原件或其重製物,或意圖散佈而公開陳列或持有而侵害他人之著作財產權者,散佈份數超過五份,或其侵害總額按查獲時獲得合法著作重製物市價計算,超過新臺幣三萬元者,處二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科或併科新臺幣五十萬元以下罰金。
: 犯第一項之罪,其重製物為光碟者,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併科新臺幣一百五十萬元以下罰金。
: 犯前項之罪,經供出其物品來源,因而破獲者,得減輕其刑。
第九十二條
: 意圖營利而以公開口述、公開播送、公開上映、公開演出、公開傳輸、公開展示、改作、編輯或出租之方法侵害他人著作財產權者,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併科新臺幣七十五萬元以下罰金。
: 非意圖營利而犯前項之罪,其所侵害之著作超過五件,或權利人所受損害超過新臺幣三萬元者,處二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科或併科新臺幣五十萬元以下罰金。
第九十三條
: 意圖營利而有下列情形之一者,處二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併科新臺幣五十萬元以下罰金:
: 一、違反第七十條規定者。
: 二、以第八十七條第二款、第三款、第五款或第六款之方法侵害他人之著作財產權者。
: 非意圖營利而犯前項之罪,其重製物超過五份,或權利人所受損害超過新臺幣三萬元者,處一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科或併科新臺幣二十五萬元以下罰金。
第九十四條
: 以犯第九十一條第一項、第二項、第九十一條之一、第九十二條或第九十三條之罪為常業者,處一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得併科新臺幣三十萬元以上三百萬元以下罰金。
: 以犯第九十一條第三項之罪為常業者,處一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得併科新臺幣八十萬元以上八百萬元以下罰金。
第九十五條
: 違反第一百十二條規定者,處一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科或併科新臺幣二萬元以上二十五萬元以下罰金。
第九十六條
: 違反第五十九條第二項或第六十四條規定者,科新臺幣五萬元以下罰金。
第九十六條之一
: 違反第八十條之一者,處一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科或併科新臺幣二萬元以上二十五萬元以下罰金。
第九十六條之二
: 依本章科罰金時,應審酌犯人之資力及犯罪所得之利益。如所得之利益超過罰金最多額時,得於所得利益之範圍內酌量加重。
第九十七條
: (刪除)
第九十八條
: 犯第九十一條至第九十六條之一之罪,供犯罪所用或因犯罪所得之物,得沒收之。但犯第九十一條第三項及第九十一條之一第三項之罪者,其得沒收之物不以屬於犯人者為限。
第九十八條之一
: 犯第九十一條第三項或第九十一條之一第三項之罪,其行為人逃逸而無從確認者,供犯罪所用或因犯罪所得之物,司法警察機關得逕為沒入。
: 前項沒入之物,除沒入款項繳交國庫外,銷燬之。其銷燬或沒入款項之處理程序,準用社會秩序維護法相關規定辦理。
第九十九條
: 犯第九十一條至第九十五條之罪者,因被害人或其他有告訴權人之聲請,得令將判決書全部或一部登報,其費用由被告負擔。
第一百條
: 本章之罪,須告訴乃論。但犯第九十一條第三項、第九十一條之一第三項及第九十四條之罪,不在此限。
第一百零一條
: 法人之代表人、法人或自然人之代理人、受僱人或其他從業人員,因執行業務,犯第九十一條至第九十六條之一之罪者,除依各該條規定處罰其行為人外,對該法人或自然人亦科各該條之罰金。
: 對前項行為人、法人或自然人之一方告訴或撤回告訴者,其效力及於他方。
第一百零二條
: 未經認許之外國法人,對於第九十一條至第九十六條之一之罪,得為告訴或提起自訴。
第一百零三條
: 司法警察官或司法警察對侵害他人之著作權或製版權,經告訴、告發者,得依法扣押其侵害物,並移送偵辦。
第一百零四條
: (刪除)
==第八章 附則==
第一百零五條
: 依本法申請強制授權、製版權登記、製版權讓與登記、製版權信託登記、調解、查閱製版權登記或請求發給謄本者,應繳納規費。
: 前項收費基準,由主管機關定之。
第一百零六條
: 著作完成於中華民國八十一年六月十日本法修正施行前,且合於中華民國八十七年一月二十一日修正施行前本法第一百零六條至第一百零九條規定之一者,除本章另有規定外,適用本法。
: 著作完成於中華民國八十一年六月十日本法修正施行後者,適用本法。
第一百零六條之一
: 著作完成於世界貿易組織協定在中華民國管轄區域內生效日之前,未依歷次本法規定取得著作權而依本法所定著作財產權期間計算仍在存續中者,除本章另有規定外,適用本法。但外國人著作在其源流國保護期間已屆滿者,不適用之。
: 前項但書所稱源流國依西元一九七一年保護文學與藝術著作之伯恩公約第五條規定決定之。
第一百零六條之二
: 依前條規定受保護之著作,其利用人於世界貿易組織協定在中華民國管轄區域內生效日之前,已著手利用該著作或為利用該著作已進行重大投資者,除本章另有規定外,自該生效日起二年內,得繼續利用,不適用第六章及第七章規定。
: 自中華民國九十二年六月六日本法修正施行起,利用人依前項規定利用著作者,除出租或出借之情形外,應對被利用著作之著作財產權人支付該著作一般經自由磋商所應支付合理之使用報酬。
: 依前條規定受保護之著作,利用人未經授權所完成之重製物,自本法修正公佈一年後,不得再行銷售。但仍得出租或出借。
: 利用依前條規定受保護之著作另行創作之著作重製物,不適用前項規定,但除合於第四十四條至第六十五條規定外,應對被利用著作之著作財產權人支付該著作一般經自由磋商所應支付合理之使用報酬。
第一百零六條之三
: 於世界貿易組織協定在中華民國管轄區域內生效日之前,就第一百零六條之一著作改作完成之衍生著作,且受歷次本法保護者,於該生效日以後,得繼續利用,不適用第六章及第七章規定。
: 自中華民國九十二年六月六日本法修正施行起,利用人依前項規定利用著作者,應對原著作之著作財產權人支付該著作一般經自由磋商所應支付合理之使用報酬。
: 前二項規定,對衍生著作之保護,不生影響。
第一百零七條
: (刪除)
第一百零八條
: (刪除)
第一百零九條
: (刪除)
第一百一十條
: 第十三條規定,於中華民國八十一年六月十日本法修正施行前已完成註冊之著作,不適用之。
第一百一十一條
: 有下列情形之一者,第十一條及第十二條規定,不適用之:
: 一、依中華民國八十一年六月十日修正施行前本法第十條及第十一條規定取得著作權者。
: 二、依中華民國八十七年一月二十一日修正施行前本法第十一條及第十二條規定取得著作權者。
第一百一十二條
: 中華民國八十一年六月十日本法修正施行前,翻譯受中華民國八十一年六月十日修正施行前本法保護之外國人著作,如未經其著作權人同意者,於中華民國八十一年六月十日本法修正施行後,除合於第四十四條至第六十五條規定者外,不得再重製。
: 前項翻譯之重製物,於中華民國八十一年六月十日本法修正施行滿二年後,不得再行銷售。
第一百一十三條
: 自中華民國九十二年六月六日本法修正施行前取得之製版權,依本法所定權利期間計算仍在存續中者,適用本法規定。
第一百一十四條
: (刪除)
第一百一十五條
: 本國與外國之團體或機構互訂保護著作權之協議,經行政院核准者,視為第四條所稱協定。
第一百一十五條之一
: 製版權登記簿、註冊簿或製版物樣本,應提供民眾閱覽抄錄。
: 中華民國八十七年一月二十一日本法修正施行前之著作權註冊簿、登記簿或著作樣本,得提供民眾閱覽抄錄。
第一百一十五條之二
: 法院為處理著作權訴訟案件,得設立專業法庭或指定專人辦理。
: 著作權訴訟案件,法院應以判決書正本一份送著作權專責機關。
第一百一十六條
: (刪除)
第一百一十七條
: 本法除中華民國八十七年一月二十一日修正公佈之第一百零六條之一至第一百零六條之三規定,自世界貿易組織協定在中華民國管轄區域內生效日起施行外,自公佈日施行。
92年
分類:中華民國經濟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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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詩十九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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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詩十九首
行行重行行·之一
青青河畔草·之二
青青陵上柏·之三
今日良宴會·之四
西北有高樓·之五
涉江採芙蓉·之六
明月皎夜光·之七
冉冉孤生竹·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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迢迢牽牛星·之十
迴車駕言邁·之十一
東城高且長·之十二
驅車上東門·之十三
去者日以疎·之十四
生年不滿百·之十五
凜凜歲雲暮·之十六
孟冬寒氣至·之十七
客從遠方來·之十八
明月何皎皎·之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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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egory:漢朝
category:五言古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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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遊記/第006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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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遊記
且不言天神圍繞,大聖安歇。話表南海普陀落伽山大慈大悲救苦救難靈感觀世音菩薩,自王母娘娘請赴蟠桃大會,與大徒弟惠岸行者,同登寶閣瑤池,見那裡荒荒涼涼,席面殘亂;雖有幾位天仙,俱不就座,都在那裡亂紛紛講論。菩薩與眾仙相見畢,眾仙備言前事。菩薩道:「既無盛會,又不傳杯,汝等可跟貧僧去見玉帝。」眾仙怡然隨往。至通明殿前,早有四大天師、赤腳大仙等眾俱在此,迎著菩薩,即道玉帝煩惱,調遣天兵,擒怪未回等因。菩薩道:「我要見見玉帝,煩為轉奏。」天師丘弘濟即入靈霄寶殿,啟知宣入。時有太上老君在上,王母娘娘在後。
菩薩引眾同入裡面,與玉帝禮畢,又與老君、王母相見,各坐下。便問:「蟠桃盛會如何?」玉帝道:「每年請會,喜喜歡歡;今年被妖猴作亂,甚是虛邀也。」菩薩道:「妖猴是何出處?」玉帝道:「妖猴乃東勝神洲傲來國花果山石卵化生的。當時生出,即目運金光,射沖斗府。始不介意,繼而成精,降龍伏虎,自削死籍。當有龍王、閻王啟奏。朕欲擒拿,是長庚星啟奏道:『三界之間,凡有九竅者,可以成仙。』朕即施教育賢,宣他上界,封為御馬監弼馬溫官。那廝嫌惡官小,反了天宮。即差李天王與哪吒太子收降,又降詔撫安,宣至上界,就封他做個齊天大聖,只是有官無祿。他因沒事幹管理,東遊西蕩。朕又恐別生事端,著他代管蟠桃園。他又不遵法律,將老樹大桃,盡行偷吃。及至設會,他乃無祿人員,不曾請他。他就設計賺哄赤腳大仙,卻自變他相貌入會,將仙殽仙酒盡偷吃了,又偷老君仙丹,又偷御酒若干,去與本山眾猴享樂。朕心為此煩惱,故調十萬天兵,天羅地網收伏。這一日不見回報,不知勝負如何。」菩薩聞言,即命惠岸行者道:「你可快下天宮,到花果山,打探軍情如何。如遇相敵,可就相助一功,務必的實回話。」
惠岸行者整整衣裙,執一條鐵棍,駕雲離闕,徑至山前。見那天羅地網,密密層層,各營門提鈴喝號,將那山圍繞的水洩不通。惠岸立住叫:「把營門的天丁,煩你傳報:我乃李天王二太子木吒──南海觀音大徒弟惠岸,特來打探軍情。」那營裡五嶽神兵,即傳入轅門之內。早有虛日鼠、昴日雞、星日馬、房日兔,將言傳到中軍帳下。李天王發下令旗,教開天羅地網,放他進來。此時東方才亮,惠岸隨旗進入,見四大天王與李天王下拜。拜訖,李天王道:「孩兒,你自那廂來者?」惠岸道:「愚男隨菩薩赴蟠桃會,菩薩見勝會荒涼,瑤池寂寞,引眾仙並愚男去見玉帝。玉帝備言父王等下界收伏妖猴,一日不見回報,勝負未知,菩薩因命愚男到此打聽虛實。」李天王道:「昨日到此安營下寨,著九曜星挑戰,被這廝大弄神通,九曜星俱敗走而回。後我等親自提兵,那廝也排開陣勢。我等十萬天兵,與他混戰至晚,他使個分身法戰退。及收兵查勘時,止捉得些狼蟲虎豹之類,不曾捉得他半個妖猴。今日還未出戰。」
說不了,只見轅門外有人來報道:「那大聖引一群猴精,在外面叫戰。」四大天王與李天王並太子正議出兵,木吒道:「父王,愚男蒙菩薩吩咐,下來打探訊息,就說若遇戰時,可助一功。今不才願往,看他怎麼個大聖。」天王道:「孩兒,你隨菩薩修行這幾年,想必也有些神通,切須在意。」
好太子,雙手掄著鐵棍,束一束繡衣,跳出轅門,高叫:「那個是齊天大聖?」大聖挺如意棒,應聲道:「老孫便是。你是甚人,輒敢問我?」木吒道:「吾乃李天王第二太子木吒,今在觀音菩薩寶座前為徒弟護教,法名惠岸是也。」大聖道:「你不在南海修行,卻來此見我做甚?」木吒道:「我蒙師父差來打探軍情,見你這般猖獗,特來擒你。」大聖道:「你敢說那等大話,且休走,吃老孫這一棒。」木吒全然不懼,使鐵棒劈手相迎。他兩個立那半山中,轅門外,這場好鬥:
:棍雖對棍鐵各異,兵縱交兵人不同。一個是太乙散仙呼大聖,一個是觀音徒弟正元龍。渾鐵棍乃千鎚打,六丁六甲運神功;如意棒是天河定,鎮海神珍法力洪。兩個相逢真對手,往來解數實無窮。這個的陰手棍萬千兇,繞腰貫索疾如風;那個的夾槍棒不放空,左遮右擋怎相容。那陣上旌旗閃閃,這陣上鼉鼓鼕鼕。萬員天將團團繞,一洞妖猴簇簇叢。怪霧愁雲漫地府,狼煙煞氣射天宮。昨朝混戰還猶可,今日爭持更又兇。堪羨猴王真本事,木吒復敗又逃生。
這大聖與惠岸戰經五六十合,惠岸臂膊痠麻,不能迎敵,虛幌一幌,敗陣而走。大聖也收了猴兵,安扎在洞門之外。只見天王營門外,大小天兵接住了太子,讓開大路,徑入轅門,對四天王、李託塔、哪吒,氣哈哈的喘息未定:「好大聖,好大聖!著實神通廣大,孩兒戰不過,又敗陣而來也!」李天王見了心驚,即命寫表求助,便差大力鬼王與木吒太子上天啟奏。
二人當時不敢停留,闖出天羅地網,駕起瑞靄祥雲。須臾,徑至通明殿下,見了四大天師,引至靈霄寶殿,呈上表章。惠岸又見菩薩施禮。菩薩道:「你打探的如何?」惠岸道:「始領命到花果山,叫開天羅地網門,見了父親,道師父差命之意。父王道:『昨日與那猴王戰了一場,止捉得他虎豹獅象之類,更未捉他一個猴精。』正講間,他又索戰,是弟子使鐵棍與他戰經五六十合,不能取勝,敗走回營。父親因此差大力鬼王同弟子上界求助。」菩薩低頭思忖。
卻說玉帝拆開表章,見有求助之言,笑道:「叵耐這個猴精,能有多大手段,就敢敵過十萬天兵?李天王又來求助,卻將那路神兵助之?」言未畢,觀音合掌啟奏:「陛下寬心,貧僧舉一神,可擒這猴。」玉帝道:「所舉者何神?」菩薩道:「乃陛下令甥顯聖二郎真君,見居灌洲灌江口,享受下方香火。他昔日曾力誅六怪,又有梅山兄弟與帳前一千二百草頭神,神通廣大。奈他只是聽調不聽宣,陛下可降一道調兵旨意,著他助力,便可擒也。」玉帝聞言,即傳調兵的旨意,就差大力鬼王賫調。
那鬼王領了旨,即駕起雲,徑至灌江口,不消半個時辰,直至真君之廟。早有把門的鬼判傳報至裡道:「外有天使,捧旨而至。」二郎即與眾弟兄出門迎接旨意,焚香開讀。旨意上雲:
:花果山妖猴齊天大聖作亂:因在宮偷桃、偷酒、偷丹,攪亂蟠桃大會,見著十萬天兵、一十八架天羅地網,圍山收伏,未曾得勝。今特調賢甥同義兄弟即赴花果山助力剿除。成功之後,高陞重賞。
真君大喜道:「天使請回,吾當就去拔刀相助也。」鬼王回奏不題。
這真君即喚梅山六兄弟乃康、張、姚、李四太尉,郭申、直健二將軍,聚集殿前道:「適才玉帝調遣我等往花果山收降妖猴,同去去來。」眾兄弟俱忻然願往。即點本部神兵,駕鷹牽犬,搭弩張弓,縱狂風,霎時過了東洋大海,徑至花果山。見那天羅地網密密層層,不能前進,因叫道:「把天羅地網的神將聽著:吾乃二郎顯聖真君,蒙玉帝調來,擒拿妖猴者,快開營門放行。」一時,各神一層層傳入。四大天王與李天王俱出轅門迎接。相見畢,問及勝敗之事,天王將上項事備陳一遍。真君笑道:「小聖來此,必須與他鬥個變化。列公將天羅地網不要幔了頂上,只四圍緊密,讓我賭鬥。若我輸與他,不必列公相助,我自有兄弟扶持;若贏了他,也不必列公綁縛,我自有兄弟動手。只請托塔天王與我使個照妖鏡,住立空中。恐他一時敗陣,逃竄他方,切須與我照耀明白,勿走了他。」天王各居四維,眾天兵各挨排列陣去訖。
這真君領著四太尉、二將軍,連本身七兄弟,出營挑戰;吩咐眾將緊守營盤,收全了鷹犬。眾草頭神得令。真君只到那水簾洞外,見那一群猴齊齊整整,排作個蟠龍陣勢。中軍裡立一竿旗,上書「齊天大聖」四字。真君道:「那潑妖,怎麼稱得起齊天之職?」梅山六弟道:「且休讚嘆,叫戰去來。」那營口小猴見了真君,急走去報知。那猴王即掣金箍棒,整黃金甲,登步雲履,按一按紫金冠,騰出營門,急睜睛觀看,那真君的相貌果是清奇,打扮得又秀氣。真個是:
:儀容清俊貌堂堂,兩耳垂肩目有光。
:頭戴三山飛鳳帽,身穿一領淡鵝黃。
:縷金靴襯盤龍襪,玉帶團花八寶粧。
:腰挎彈弓新月樣,手執三尖兩刃槍。
:斧劈桃山曾救母,彈打鋋羅雙鳳凰。
:力誅八怪聲名遠,義結梅山七聖行。
:心高不認天家眷,性傲歸神住灌江。
:赤城昭惠英靈聖,顯化無邊號二郎。
大聖見了,笑嘻嘻的將金箍棒掣起,高叫道:「你是何方小將,輒敢大膽到此挑戰?」真君喝道:「你這廝有眼無珠,認不得我麼?吾乃玉帝外甥、敕封昭惠靈顯王二郎是也。今蒙上命,到此擒你這造反天宮的弼馬溫猢猻,你還不知死活。」大聖道:「我記得當年玉帝妹子思凡下界,配合楊君,生一男子,曾使斧劈桃山的,是你麼?我行要罵你幾聲,曾奈無甚冤仇;待要打你一棒,可惜了你的性命。你這郎君小輩,可急急回去,喚你四大天王出來。」真君聞言,心中大怒道:「潑猴!休得無禮,吃吾一刃。」大聖側身躲過,疾舉金箍棒,劈手相還。他兩個這場好殺:
:昭惠二郎神,齊天孫大聖。這個心高欺敵美猴王,那個面生壓伏真梁棟。兩個乍相逢,各人皆賭興。從來未識淺和深,今日方知輕與重。鐵棒賽飛龍,神鋒如舞鳳。左擋右攻,前迎後映。這陣上梅山六弟助威風,那陣上馬流四將傳軍令。搖旗擂鼓各齊心,吶喊篩鑼都助興。兩個鋼刀有見機,一來一往無絲縫。金箍棒是海中珍,變化飛騰能取勝。若還身慢命該休,但要差池為蹭蹬。
真君與大聖鬥經三百餘合,不知勝負。那真君抖擻神威,搖身一變,變得身高萬丈,兩隻手舉著三尖兩刃神鋒,好便似華山頂上之峰,青臉獠牙,朱紅頭髮,惡狠狠,望大聖著頭就砍。這大聖也使神通,變得與二郎身軀一樣,嘴臉一般,舉一條如意金箍棒,卻就是崑崙頂上擎天之柱,抵住二郎神。諕得那馬、流元帥戰兢兢,搖不得旌旗;崩、芭二將虛怯怯,使不得刀劍。這陣上,康、張、姚、李、郭申、直健傳號令,撒放草頭神,向他那水簾洞外縱著鷹犬,搭弩張弓,一齊掩殺。可憐沖散妖猴四健將,捉拿靈怪二三千。那些猴拋戈棄甲,撇劍丟槍,跑的跑,喊的喊,上山的上山,歸洞的歸洞。好似夜貓驚宿鳥,飛灑滿天星。眾兄弟得勝不題。
卻說真君與大聖變做法天象地的規模,正鬥時,大聖忽見本營中妖猴驚散,自覺心慌,收了法象,掣棒抽身就走。真君見他敗走,大步趕上道:「那裡走?趁早歸降,饒你性命。」大聖不戀戰,只情跑起。將近洞口,正撞著康、張、姚、李四太尉,郭申、直健二將軍,一齊帥眾擋住道:「潑猴!那裡走?」大聖慌了手腳,就把金箍棒捏做繡花針,藏在耳內。搖身一變,變作個麻雀兒,飛在樹梢頭釘住。那六兄弟慌慌張張,前後尋覓不見,一齊吆喝道:「走了這猴精也!走了這猴精也!」
正嚷處,真君到了,問:「兄弟們,趕到那廂不見了?」眾神道:「才在這裡圍住,就不見了。」二郎圓睜鳳目觀看,見大聖變了麻雀兒,釘在樹上。就收了法象,撇了神鋒,卸下彈弓。搖身一變,變作個鷂鷹兒,抖開翅,飛將去撲打。大聖見了,颼的一翅飛起去,變作一隻大鶿老,沖天而去。二郎見了,急抖翎毛,搖身一變,變作一隻大海鶴,鑽上雲霄來嗛。大聖又將身按下,入澗中,變作一個魚兒,淬入水內。二郎趕至澗邊,不見蹤跡。心中暗想道:「這猢猻必然下水去也,定變作魚蝦之類。等我再變變拿他。」果一變,變作個魚鷹兒,飄蕩在下溜頭波面上,等待片時。那大聖變魚兒,順水正遊,忽見一隻飛禽:似青鷂,毛片不青;似鷺鷥,頂上無纓;似老鸛,腿又不紅:「想是二郎變化了等我哩!」急轉頭,打個花就走。二郎看見道:「打花的魚兒:似鯉魚,尾巴不紅;似鱖魚,花鱗不見;似黑魚,頭上無星;似魴魚,鰓上無針。他怎麼見了我就回去了?必然是那猴變的。」趕上來,刷的啄一嘴。那大聖就攛出水中,一變,變作一條水蛇,遊近岸,鑽入草中。二郎因嗛他不著,他見水響中,見一條蛇攛出去,認得是大聖。急轉身,又變了一隻朱繡頂的灰鶴,伸著一個長嘴,與一把尖頭鐵鉗子相似,徑來吃這水蛇。水蛇跳一跳,又變做一隻花鴇,木木樗樗的,立在蓼汀之上。二郎見他變得低賤,(花鴇乃鳥中至賤至淫之物,不拘鸞、鳳、鷹、鴉,都與交群)故此不去攏傍。即現原身,走將去,取過彈弓,拽滿,一彈子把他打個躘踵。
那大聖趁著機會,滾下山崖,伏在那裡又變,變一座土地廟兒:大張著口,似個廟門;牙齒變做門扇;舌頭變做菩薩;眼睛變做窗櫺;只有尾巴不好收拾,豎在後面,變做一根旗竿。真君趕到崖下,不見打倒的鴇鳥,只有一間小廟。急睜鳳眼,仔細看之,見旗竿立在後面,笑道:「是這猢猻了,他今又在那裡哄我。我也曾見廟宇,更不曾見一個旗竿豎在後面的。斷是這畜生弄諠。他若哄我進去,他便一口咬住。我怎肯進去?等我掣拳先搗窗櫺,後踢門扇。」大聖聽得,心驚道:「好狠,好狠!門扇是我牙齒,窗櫺是我眼睛,若打了牙,搗了眼,卻怎麼是好?」撲的一個虎跳,又冒在空中不見。
真君前前後後亂趕,只見四太尉、二將軍一齊擁至,道:「兄長,拿住大聖了麼?」真君笑道:「那猴兒才自變座廟宇哄我。我正要搗他窗櫺,踢他門扇,他就縱一縱,又渺無蹤跡。可怪,可怪!」眾皆愕然,四望更無形影。真君道:「兄弟們在此看守巡邏,等我上去尋他。」急縱身駕雲,起在半空。見那李天王高擎照妖鏡,與哪吒住立雲端,真君道:「天王,曾見那猴王麼?」天王道:「不曾上來,我這裡照著他哩。」真君把那賭變化,弄神通,拿群猴一事說畢。卻道:「他變廟宇,正打處,就走了。」李天王聞言,又把照妖鏡四方一照,呵呵的笑道:「真君,快去,快去。那猴使了個隱身法,走出營圍,往你那灌江口去也。」二郎聽說,即取神鋒,回灌江口來趕。
卻說那大聖已至灌江口,搖身一變,變作二郎爺爺的模樣,按下雲頭,徑入廟裡。鬼判不能相認,一個個磕頭迎接。他坐中間,點查香火:見李虎拜還的三牲,張龍許下的保福,趙甲求子的文書,錢丙告病的良願。正看處,有人報:「又一個爺爺來了。」眾鬼判急急觀看,無不驚心。真君卻道:「有個甚麼齊天大聖,才來這裡否?」眾鬼判道:「不曾見甚麼大聖,只有一個爺爺在裡面查點哩。」真君撞進門,大聖見了,現出本相道:「郎君不消嚷,廟宇已姓孫了。」這真君即舉三尖兩刃神鋒,劈臉就砍。那猴王使個身法,讓過神鋒。掣出那繡花針兒,幌一幌,碗來粗細,趕到前,對面相還。兩個嚷嚷鬧鬧,打出廟門,半霧半雲,且行且戰,復打到花果山。慌得那四大天王等眾,隄防愈緊。這康、張太尉等迎著真君,合心努力,把那美猴王圍繞不題。
話表大力鬼王既調了真君與六兄弟提兵擒魔去後,卻上界回奏。玉帝與觀音菩薩、王母並眾仙卿,正在靈霄殿講話,道:「既是二郎已去赴戰,這一日還不見回報。」觀音合掌道:「貧僧請陛下同道祖出南天門外,親去看看虛實如何?」玉帝道:「言之有理。」即擺駕,同道祖、觀音、王母與眾仙卿至南天門。早有些天丁、力士接著,開門遙觀。只見眾天丁佈羅網,圍住四面;李天王與哪吒擎照妖鏡,立在空中;真君把大聖圍繞中間,紛紛賭鬥哩。
菩薩開口對老君說:「貧僧所舉二郎神如何?果有神通,已把那大聖圍困,只是未得擒拿。我如今助他一功,決拿住他也。」老君道:「菩薩將甚兵器?怎麼助他?」菩薩道:「我將那淨瓶楊柳拋下去,打那猴頭,即不能打死,也打個一跌,教二郎小聖好去拿他。」老君道:「你這瓶是個磁器,能打著他便好,如打不著他的頭,或撞著他的鐵棒,卻不打碎了?你且莫動手,等我老君助他一功。」菩薩道:「你有甚麼兵器?」老君道:「有,有,有。」捋起衣袖,左膊上取下一個圈子,說道:「這件兵器,乃錕鋼摶煉的,被我將還丹點成,養就一身靈氣,善能變化,水火不侵,又能套諸物。一名『金鋼琢』,又名『金鋼套』。當年過函關,化胡為佛,甚是虧他。早晚最可防身。等我丟下去打他一下。」
話畢,自天門上往下一摜,滴流流,徑落花果山營盤裡,可可的著猴王頭上一下。猴王只顧苦戰七聖,卻不知天上墜下這兵器,打中了天靈,立不穩腳,跌了一跤,爬將起來就跑。被二郎爺爺的細犬趕上,照腿肚子上一口,又扯了一跌。他睡倒在地,罵道:「這個亡人!你不去妨家長,卻來咬老孫!」急翻身爬不起來,被七聖一擁按住,即將繩索捆綁,使勾刀穿了琵琶骨,再不能變化。
那老君收了金鋼琢,請玉帝同觀音、王母、眾仙等,俱回靈霄殿。這下面四大天王與李天王諸神,俱收兵拔寨,近前向小聖賀喜,都道:「此小聖之功也。」小聖道:「此乃天尊洪福,眾神威權,我何功之有?」康、張、姚、李道:「兄長不必多敘,且押這廝去上界見玉帝,請旨發落去也。」真君道:「賢弟,汝等未受天籙,不得面見玉帝。教天甲神兵押著,我同天王等上界回旨。你們帥眾在此搜山,搜淨之後,仍回灌口。待我請了賞,討了功,回來同樂。」四太尉、二將軍依言領諾。這真君與眾即駕雲頭,唱凱歌,得勝朝天。不多時,到通明殿外。天師啟奏道:「四大天王等眾已捉了妖猴齊天大聖了,來此聽宣。」玉帝傳旨,即命大力鬼王與天丁等眾,押至斬妖臺,將這廝碎剁其屍。咦!正是:
:欺誑今遭刑憲苦,英雄氣概等時休。
畢竟不知那猴王性命何如,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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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遊記/第007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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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E97
西遊記
:富貴功名,前緣分定,為人切莫欺心。正大光明,忠良善果彌深。些些狂妄天加譴,眼前不遇待時臨。問東君,因甚如今禍害相侵?只為心高圖罔極,不分上下亂規箴。
話表齊天大聖被眾天兵押去斬妖臺下,綁在降妖柱上,刀砍斧剁,槍刺劍刳,莫想傷及其身。南斗星奮令火部眾神放火煨燒,亦不能燒著。又著雷部眾神以雷屑釘打,越發不能傷損一毫。那大力鬼王與眾啟奏道:「萬歲,這大聖不知是何處學得這護身之法,臣等用刀砍斧剁,雷打火燒,一毫不能傷損,卻如之何?」玉帝聞言道:「這廝這等這等,如何處治?」太上老君即奏道:「那猴吃了蟠桃,飲了御酒,又盜了仙丹。我那五壺丹,有生有熟,被他都吃在肚裡。運用三昧火,鍛成一塊,所以渾做金鋼之軀,急不能傷。不若與老道領去,放在八卦爐中,以文武火鍛煉,煉出我的丹來,他身自為灰燼矣。」玉帝聞言,即教六丁、六甲將他解下,付與老君。老君領旨去訖。一壁廂宣二郎顯聖,賞賜金花百朵、御酒百瓶、還丹百粒、異寶明珠、錦繡等件,教與義兄弟分享。真君謝恩,回灌江口不題。
那老君到兜率宮,將大聖解去繩索,放了穿琵琶骨之器,推入八卦爐中,命看爐的道人、架火的童子,將火搧起鍛煉。原來那爐是乾、坎、艮、震、巽、離、坤、兌八卦。他即將身鑽在巽宮位下。巽乃風也,有風則無火。只是風攪得煙來,把一雙眼火煼紅了,弄做個老害病眼,故喚作「火眼金睛」。
真個光陰迅速,不覺七七四十九日,老君的火候俱全。忽一日,開爐取丹。那大聖雙手侮著眼,正自揉搓流涕,只聽得爐頭聲響。猛睜睛看見光明,他就忍不住,將身一縱,跳出丹爐,唿喇一聲,蹬倒八卦爐,往外就走。慌得那架火、看爐與丁甲一班人來扯,被他一個個都放倒,好似癲癇的白額虎,風狂的獨角龍。老君趕上抓一把,被他一捽,捽了個倒栽蔥,脫身走了。即去耳中掣出如意棒,迎風幌一幌,碗來粗細,依然拿在手中,不分好歹,卻又大亂天宮,打得那九曜星閉門閉戶,四天王無影無形。好猴精,有詩為證。詩曰:
:混元體正合先天,萬劫千番只自然。
:渺渺無為渾太乙,如如不動號初玄。
:爐中久煉非鉛汞,物外長生是本仙。
:變化無窮還變化,三皈五戒總休言。
又詩:
:一點靈光徹太虛,那條拄杖亦如之。
:或長或短隨人用,橫豎橫排任卷舒。
又詩:
:猿猴道體配人心,心即猿猴意思深。
:大聖齊天非假論,官封弼馬豈知音。
:馬猿合作心和意,緊縛牢拴莫外尋。
:萬相歸真從一理,如來同契住雙林。
這一番,那猴王不分上下,使鐵棒東打西敵,更無一神可擋,只打到通明殿裡,靈霄殿外。幸有佑聖真君的佐使王靈官執殿,他看大聖縱橫,掣金鞭近前擋住道:「潑猴何往?有吾在此,切莫猖狂。」這大聖不由分說,舉棒就打;那靈官鞭起相迎。兩個在靈霄殿前廝渾一處,好殺:
:赤膽忠良名譽大,欺天誑上聲名壞。一低一好幸相持,豪傑英雄同賭賽。鐵棒兇,金鞭快,正直無私怎忍耐?這個是太乙雷聲應化尊,那個是齊天大聖猿猴怪。金鞭鐵棒兩家能,都是神宮仙器械。今日在靈霄寶殿弄威風,各展雄才真可愛。一個欺心要奪鬥牛宮,一個竭力匡扶玄聖界。苦爭不讓顯神通,鞭棒往來無勝敗。
他兩個鬥在一處,勝敗未分。早有佑聖真君又差將佐發文到雷府,調三十六員雷將齊來,把大聖圍在垓心,各騁兇惡鏖戰。那大聖全無一毫懼色,使一條如意棒,左遮右擋,後架前迎。一時見那眾雷將的刀槍劍戟、鞭簡撾鎚、鉞斧金瓜、旄鐮月鏟來的甚緊,他即搖身一變:變做三頭六臂;把如意棒幌一幌,變作三條;六隻手使開三條棒,好便似紡車兒一般,滴流流,在那垓心裡飛舞。眾雷神莫能相近。真個是:
:圓陀陀,光灼灼,亙古常存人怎學?入火不能焚,入水何曾溺?光明一顆摩尼珠,劍戟刀槍傷不著。也能善,也能惡,眼前善惡憑他作。善時成佛與成仙,惡處披毛並帶角。無窮變化鬧天宮,雷將神兵不可捉。
當時眾神把大聖攢在一處,卻不能近身,亂嚷亂鬥。早驚動玉帝,遂傳旨著遊奕靈官同翊聖真君上西方請佛老降伏。
那二聖得了旨,徑到靈山勝境雷音寶剎之前,對四金剛、八菩薩禮畢,即煩轉達。眾神隨至寶蓮臺下啟知,如來召請。二聖禮佛三匝,侍立臺下。如來問:「玉帝何事,煩二聖下臨?」二聖即啟道:「向時花果山產一猴,在那裡弄神通,聚眾猴攪亂世界。玉帝降招安旨,封為弼馬溫,他嫌官小反去。當遣李天王、哪吒太子擒拿未獲,復招安他,封做齊天大聖,先有官無祿。著他代管蟠桃園,他即偷桃;又走至瑤池,偷殽、偷酒,攪亂大會;仗酒又暗入兜率宮,偷老君仙丹,反出天宮。玉帝復遣十萬天兵,亦不能收伏。後觀世音舉二郎真君同他義兄弟追殺,他變化多端,虧老君拋金鋼琢打中,二郎方得拿住。解赴御前,即命斬之,刀砍斧剁,火燒雷打,俱不能傷。老君奏準領去,以火鍛煉。四十九日開鼎,他卻又跳出八卦爐,打退天丁,徑入通明殿裡,靈霄殿外。被佑聖真君的佐使王靈官擋住苦戰,又調三十六員雷將把他困在垓心,終不能相近。事在緊急,因此玉帝特請如來救駕。」如來聞說,即對眾菩薩道:「汝等在此穩坐法堂,休得亂了禪位,待我煉魔救駕去來。」
如來即喚阿儺、迦葉二尊者相隨,離了雷音,徑至靈霄門外。忽聽得喊聲振耳,乃三十六員雷將圍困著大聖哩。佛祖傳法旨:「教雷將停息干戈,放開營所,叫那大聖出來,等我問他有何法力。」眾將果退。大聖也收了法象,現出原身近前,怒氣昂昂,厲聲高叫道:「你是那方善士,敢來止住刀兵問我?」如來笑道:「我是西方極樂世界釋迦牟尼尊者。南無阿彌陀佛!今聞你猖狂村野,屢反天宮,不知是何方生長,何年得道,為何這等暴橫?」大聖道:「我本:
:天地生成靈混仙,花果山中一老猿。
:水簾洞裡為家業,拜友尋師悟太玄。
:煉就長生多少法,學來變化廣無邊。
:因在凡間嫌地窄,立心端要住瑤天。
:靈霄寶殿非他久,歷代人王有分傳。
:強者為尊該讓我,英雄只此敢爭先。」
佛祖聽言,呵呵冷笑道:「你那廝乃是個猴子成精,焉敢欺心,要奪玉皇上帝尊位?他自幼修持,苦歷過一千七百五十劫。每劫該十二萬九千六百年,你算他該多少年數,方能享受此無極大道?你那個初世為人的畜生,如何出此大言?不當人子,不當人子,折了你的壽算。趁早皈依,切莫胡說。但恐遭了毒手,性命頃刻而休,可惜了你的本來面目。」大聖道:「他雖年幼修長,也不應久佔在此。常言道:『皇帝輪流做,明年到我家。』只教他搬出去,將天宮讓與我,便罷了;若還不讓,定要攪攘,永不清平。」佛祖道:「你除了長生變化之法,再有何能,敢佔天宮勝境?」大聖道:「我的手段多哩:我有七十二般變化,萬劫不老長生;會駕觔斗雲,一縱十萬八千里。如何坐不得天位?」佛祖道:「我與你打個賭賽:你若有本事,一觔斗打出我這右手掌中,算你贏,再不用動刀兵,苦爭戰,就請玉帝到西方居住,把天宮讓你;若不能打出手掌,你還下界為妖,再修幾劫,卻來爭吵。」那大聖聞言,暗笑道:「這如來十分好獃。我老孫一觔斗去十萬八千里,他那手掌方圓不滿一尺,如何跳不出去?」急發聲道:「既如此說,你可做得主張?」佛祖道:「做得,做得。」伸開右手,卻似個荷葉大小。
那大聖收了如意棒,抖擻神威,將身一縱,站在佛祖手心裡,卻道聲:「我出去也。」你看他一路雲光,無形無影去了。佛祖慧眼觀看,見那猴王風車子一般相似不住,只管前進。大聖行時,忽見有五根肉紅柱子,撐著一股青氣。他道:「此間乃盡頭路了。這番回去,如來作證,靈霄宮定是我坐也。」又思量說:「且住,等我留下些記號,方好與如來說話。」拔下一根毫毛,吹口仙氣,叫:「變!」變作一管濃墨雙毫筆,在那中間柱子上寫一行大字雲:「齊天大聖,到此一遊。」寫畢,收了毫毛。又不莊尊,卻在第一根柱子根下撒了一泡猴尿。翻轉觔斗雲,徑回本處,站在如來掌內道:「我已去,今來了。你教玉帝讓天宮與我。」
如來罵道:「我把你這個尿精猴子,你正好不曾離了我掌哩。」大聖道:「你是不知。我去到天盡頭,見五根肉紅柱,撐著一股青氣,我留個記在那裡,你敢和我同去看麼?」如來道:「不消去,你只自低頭看看。」那大聖睜圓火眼金睛,低頭看時,原來佛祖右手中指寫著「齊天大聖,到此一遊」。大指丫裡,還有些猴尿臊氣。大聖吃了一驚道:「有這等事?有這等事?我將此字寫在撐天柱子上,如何卻在他手指上?莫非有個未卜先知的法術?我決不信,不信。等我再去來。」
好大聖,急縱身又要跳出。被佛祖翻掌一撲,把這猴王推出西天門外,將五指化作金、木、水、火、土五座聯山,喚名「五行山」,輕輕的把他壓住。眾雷神與阿儺、迦葉一個個合掌稱揚道:「善哉,善哉!
:當年卵化學為人,立志修行果道真。
:萬劫無移居勝境,一朝有變散精神。
:欺天罔上思高位,凌聖偷丹亂大倫。
:惡貫滿盈今有報,不知何日得翻身。」
如來佛祖殄滅了妖猴,即喚阿儺、迦葉同轉西方極樂世界。時有天蓬、天佑急出靈霄寶殿道:「請如來少待,我主大駕來也。」佛祖聞言,回首瞻仰。須臾,果見八景鸞輿,九光寶蓋,聲奏玄歌妙樂,詠哦無量神章,散寶花,噴真香,直至佛前謝曰:「多蒙大法收殄妖邪,望如來少停一日,請諸仙做一會筵奉謝。」如來不敢違悖,即合掌謝道:「老僧承大天尊宣命來此,有何法力?還是天尊與眾神洪福。敢勞致謝?」玉帝傳旨,即著雷部眾神,分頭請三清、四御、五老、六司、七元、八極、九曜、十都、千真、萬聖來此赴會,同謝佛恩。又命四大天師、九天仙女,大開玉京金闕、太玄寶宮、洞陽玉館,請如來高座七寶靈臺,調設各班坐位,安排龍肝鳳髓,玉液蟠桃。
不一時,那玉清元始天尊、上清靈寶天尊、太清道德天尊、五炁真君、五斗星君、三官四聖、九曜真君、左輔、右弼、天王、哪吒,玄虛一應靈通,對對旌旗,雙雙幡蓋,都捧著明珠異寶,壽果奇花,向佛前拜獻曰:「感如來無量法力,收伏妖猴。蒙大天尊設宴,呼喚我等皆來陳謝。請如來將此會立一名如何?」如來領眾神之託曰:「今欲立名,可作個安天大會。」各仙老異口同聲,俱道:「好個『安天大會』!好個『安天大會』!」言訖,各坐座位,走斝傳觴,簪花鼓瑟,果好會也。有詩為證。詩曰:
:宴設蟠桃猴攪亂,安天大會勝蟠桃。
:龍旗鸞輅祥光藹,寶節幢幡瑞氣飄。
:仙樂玄歌音韻美,鳳簫玉管響聲高。
:瓊香繚繞群仙集,宇宙清平賀聖朝。
眾皆暢然喜會,只見王母娘娘引一班仙子、仙娥、美姬、美女飄飄蕩蕩舞向佛前,施禮曰:「前被妖猴攪亂蟠桃一會,請眾仙眾佛俱成功。今蒙如來大法鍊鎖頑猴,喜慶『安天大會』,無物可謝,今是我淨手親摘大株蟠桃數顆奉獻。」真個是:
:半紅半綠噴甘香,艷麗仙根萬載長。
:堪笑武陵源上種,爭如天府更奇強。
:紫紋嬌嫩寰中少,緗核清甜世莫雙。
:延壽延年能易體,有緣食者自非常。
佛祖合掌向王母謝訖。王母又著仙姬、仙子唱的唱,舞的舞。滿會群仙又皆賞讚。正是:
:縹緲天香滿座,繽紛仙蕊仙花。玉京金闕大榮華。異品奇珍無價。
:對對與天齊壽,雙雙萬劫增加。桑田滄海任更差。他自無驚無訝。
王母正著仙姬、仙子歌舞,觥籌交錯,不多時,忽又聞得:
:一陣異香來鼻噢,驚動滿堂星與宿。
:天仙佛祖把杯停,各各抬頭迎目候。
:霄漢中間現老人,手捧靈芝飛藹繡。
:葫蘆藏蓄萬年丹,寶籙名書千紀壽。
:洞裡乾坤任自由,壺中日月隨成就。
:遨遊四海樂清閑,散淡十洲容輻輳。
:曾赴蟠桃醉幾遭,醒時明月還依舊。
:長頭大耳短身軀,南極之方稱老壽。
壽星又到。見玉帝禮畢,又見如來,申謝曰:「始聞那妖猴被老君引至兜率宮鍛煉,以為必致平安,不期他又反出。幸如來善伏此怪,設宴奉謝,故此聞風而來。更無他物可獻,特具紫芝瑤草、碧藕金丹奉上。」詩曰:
:碧藕金丹奉釋迦,如來萬壽若恆沙。
:清平永樂三乘錦,康泰長生九品花。
:無相門中真法主,色空天上是仙家。
:乾坤大地皆稱祖,丈六金身福壽賒。
如來忻然領謝。壽星得座,依然走斝傳觴。只見赤腳大仙又至,向玉帝前頫顖禮畢,又對佛祖謝道:「深感法力,降伏妖猴。無物可以表敬,特具交梨二顆、火棗數枚奉獻。」詩曰:
:大仙赤腳棗梨香,敬獻彌陀壽算長。
:七寶蓮臺山樣穩,千金花座錦般粧。
:壽同天地言非謬,福比洪波話豈狂。
:福壽如期真個是,清閑極樂那西方。
如來又稱謝了,叫阿儺、迦葉將各所獻之物,一一收起,方向玉帝前謝宴。眾各酩酊。只見個巡視靈官來報道:「那大聖伸出頭來了。」佛祖道:「不妨,不妨。」袖中只取出一張帖子,上有六個金字:「唵嘛呢叭𠺗吽」。遞與阿儺,叫貼在那山頂上。這尊者即領帖子,拿出天門,到那五行山頂上,緊緊的貼在一塊四方石上,那座山即生根合縫。可運用呼吸之氣,手兒爬出,可以搖掙搖掙。阿儺回報道:「已將帖子貼了。」
如來即辭了玉帝眾神,與二尊者出天門之外。又發一個慈悲心,念動真言咒語,將五行山召一尊土地神祗,會同五方揭諦,居住此山監押。但他饑時,與他鐵丸子吃;渴時,與他溶化的銅汁飲。待他災愆滿日,自有人救他。正是:
:妖猴大膽反天宮,卻被如來伏手降。
:渴飲溶銅捱歲月,饑餐鐵彈度時光。
:天災苦困遭磨折,人事淒涼喜命長。
:若得英雄重展掙,他年奉佛上西方。
又詩曰:
:伏逞豪強大勢興,降龍伏虎弄乖能。
:偷桃偷酒遊天府,受籙承恩在玉京。
:惡貫滿盈身受困,善根不絕氣還昇。
:果然脫得如來手,且待唐朝出聖僧。
畢竟不知向後何年何月方滿災殃,且聽下回分解。
第六回觀音赴會問原因小聖施威降大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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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遊記/第008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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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遊記
:試問禪關,參求無數,往往到頭虛老。磨磚作鏡,積雪為糧,迷了幾多年少。毛吞大海,芥納須彌,金色頭陀微笑。悟時超十地三乘,凝滯了四生六道。誰聽得,絕想崖前,無陰樹下,杜宇一聲春曉。曹溪路險,鷲嶺雲深,此處故人音杳。千丈冰崖,五葉蓮開,古殿簾垂香裊。那時節,識破源流,便見龍王三寶。
這一篇詞,名《蘇武慢》。話表我佛如來辭別了玉帝,回至雷音寶剎。但見那三千諸佛、五百阿羅、八大金剛、無邊菩薩,一個個都執著幢幡寶蓋、異寶仙花,擺列在靈山仙境娑羅雙林之下接迎。如來駕住祥雲,對眾道:「我以甚深般若,遍觀三界。根本性原,畢竟寂滅。同虛空相,一無所有。殄伏乖猴,是事莫識。名生死始,法相如是。」說罷,放舍利之光,滿空有白虹四十二道,南北通連。大眾見了,皈身禮拜。少頃間,聚慶雲彩霧,登上品蓮臺,端然坐下。那三千諸佛、五百羅漢、八金剛、四菩薩,合掌近前禮畢,問曰:「鬧天宮攪亂蟠桃者,何也?」如來道:「那廝乃花果山產的一妖猴,罪惡滔天,不可名狀。概天神將,俱莫能降伏;雖二郎捉獲,老君用火鍛煉,亦莫能傷損。我去時,正在雷將中間揚威耀武,賣弄精神。被我止住兵戈,問他來歷。他言有神通,會變化,又駕觔斗雲,一去十萬八千里。我與他打了個賭賽,他出不得我手,卻將他一把抓住,指化五行山,封壓他在那裡。玉帝大開金闕瑤宮,請我坐了首席,立安天大會謝我,卻方辭駕而回。」大眾聽言喜悅,極口稱揚。
謝罷,各分班而退,各執乃事,共樂天真。果然是:
:瑞靄漫天竺,虹光擁世尊。西方稱第一,無相法王門。常見玄猿獻果,麋鹿啣花;青鸞舞,彩鳳鳴;靈龜捧壽,仙鶴噙芝。安享淨土祗園,受用龍宮法界。日日花開,時時果熟。習靜歸真,參禪果正。不滅不生,不增不減。煙霞縹緲隨來往,寒暑無侵不記年。
詩曰:
:去來自在任優遊,也無恐怖也無愁。
:極樂場中俱坦蕩,大千之處沒春秋。
佛祖居於靈山大雷音寶剎之間。一日,喚聚諸佛、阿羅、揭諦、菩薩、金剛、比丘僧尼等眾曰:「自伏乖猿安天之後,我處不知年月,料凡間有半千年矣。今值孟秋望日,我有一寶盆,盆中具設百樣奇花、千般異果等物,與汝等享此盂蘭盆會,如何?」概眾一個個合掌,禮佛三匝領會。如來卻將寶盆中花果品物,著阿儺捧定,著迦葉佈散。大眾感激,各獻詩伸謝。
福詩曰:
:福星光耀世尊前,福納彌深遠更綿。
:福德無疆同地久,福緣有慶與天連。
:福田廣種年年盛,福海洪深歲歲堅。
:福滿乾坤多福蔭,福增無量永周全。
祿詩曰:
:祿重如山彩鳳鳴,祿隨時泰祝長庚。
:祿添萬斛身康健,祿享千鍾世太平。
:祿俸齊天還永固,祿名似海更澄清。
:祿恩遠繼多瞻仰,祿爵無邊萬國榮。
壽詩曰:
:壽星獻彩對如來,壽域光華自此開。
:壽果滿盤生瑞靄,壽花新採插蓮臺。
:壽詩清雅多奇妙,壽曲調音按美才。
:壽命延長同日月,壽如山海更悠哉。
眾菩薩獻畢,因請如來明示根本,指解源流。那如來微開善口,敷演大法,宣揚正果,講的是三乘妙典,五蘊楞嚴。但見那天龍圍繞,花雨繽紛。正是:
:禪心朗照千江月,真性清涵萬裡天。
如來講罷,對眾言曰:「我觀四大部洲,眾生善惡,各方不一:東勝神洲者,敬天禮地,心爽氣平;北俱盧洲者,雖好殺生,只因餬口,性拙情疏,無多作踐;我西牛賀洲者,不貪不殺,養氣潛靈,雖無上真,人人固壽;但那南贍部洲者,貪淫樂禍,多殺多爭,正所謂口舌兇場,是非惡海。我今有三藏真經,可以勸人為善。」諸菩薩聞言,合掌皈依,向佛前問曰:「如來有那三藏真經?」如來曰:「我有法一藏,談天;論一藏,說地;經一藏,度鬼。三藏共計三十五部,該一萬五千一百四十四卷,乃是修真之經,正善之門。我待要送上東土,叵耐那方眾生愚蠢,毀謗真言,不識我法門之旨要,怠慢了瑜迦之正宗。怎麼得一個有法力的,去東土尋一個善信,教他苦歷千山,詢經萬水,到我處求取真經,永傳東土,勸化眾生,卻乃是個山大的福緣,海深的善慶。誰肯去走一遭來?」當有觀音菩薩行近蓮臺,禮佛三匝道:「弟子不才,願上東土尋一個取經人來也。」諸眾抬頭觀看,那菩薩:
:理圓四德,智滿金身。纓絡垂珠翠,香環結寶明。烏雲巧疊盤龍髻,繡帶輕飄彩鳳翎。碧玉紐,素羅袍,祥光籠罩;錦絨裙,金落索,瑞氣遮迎。眉如小月,眼似雙星。玉面天生喜,朱唇一點紅。淨瓶甘露年年盛,斜插垂楊歲歲青。解八難,度群生,大慈憫:故鎮太山,居南海,救苦尋聲,萬稱萬應,千聖千靈。蘭心欣紫竹,蕙性愛香藤。他是落伽山上慈悲主,潮音洞裡活觀音。
如來見了,心中大喜道:「別個是也去不得。須是觀音尊者,神通廣大,方可去得。」菩薩道:「弟子此去東土,有甚言語吩咐?」如來道:「這一去,要踏看路道,不許在霄漢中行。須是要半雲半霧,目過山水,謹記程途遠近之數,叮嚀那取經人。但恐善信難行,我與你五件寶貝。」即命阿儺、迦葉取出錦襴袈裟一領。九環錫杖一根,對菩薩言曰:「這袈裟、錫杖,可與那取經人親用。若肯堅心來此,穿我的袈裟,免墮輪迴;持我的錫杖,不遭毒害。」這菩薩皈依拜領。如來又取出三個箍兒,遞與菩薩道:「此寶喚做緊箍兒,雖是一樣三個,但只是用各不同。我有金緊禁的咒語三篇。假若路上撞見神通廣大的妖魔,你須是勸他學好,跟那取經人做個徒弟。他若不伏使喚,可將此箍兒與他戴在頭上,自然見肉生根。各依所用的咒語念一念,眼脹頭痛,腦門皆裂,管教他入我門來。」
那菩薩聞言,踴躍作禮而退。即喚惠岸行者隨行。那惠岸使一條渾鐵棍,重有千斤,只在菩薩左右作一個降魔的大力士。菩薩遂將錦襴袈裟,作一個包裹,令他背了。菩薩將金箍藏了,執了錫杖,徑下靈山。這一去,有分教:
:佛子還來歸本願,金蟬長老裹栴檀。
那菩薩到山腳下,有玉真觀金頂大仙在觀門首接住,請菩薩獻茶。菩薩不敢久停,曰:「今領如來法旨,上東土尋取經人去。」大仙道:「取經人幾時方到?」菩薩道:「未定,約摸二三年間,或可至此。」遂辭了大仙,半雲半霧,約記程途。有詩為證。詩曰:
:萬裡相尋自不言,卻雲誰得意難全。
:求人忽若渾如此,是我平生豈偶然。
:傳道有方成妄說,說明無信也虛傳。
:願傾肝膽尋相識,料想前頭必有緣。
師徒二人正走間,忽然見弱水三千,乃是流沙河界。菩薩道:「徒弟呀,此處卻是難行。取經人濁骨凡胎,如何得渡?」惠岸道:「師父,你看河有多遠?」那菩薩停立雲步看時,只見:
:東連沙磧,西抵諸番,南達烏戈,北通韃靼。徑過有八百里遙,上下有千萬裡遠。水流一似地翻身,浪滾卻如山聳背。洋洋浩浩,漠漠茫茫,十里遙聞萬丈洪。仙槎難到此,蓮葉莫能浮。衰草斜陽流曲浦,黃雲影日暗長堤。那裡得客商來往?何曾有漁叟依棲?平沙無雁落,遠岸有猿啼。只是紅蓼花蘩知景色,白蘋香細任依依。
菩薩正然點看,只見那河中潑剌一聲響喨,水波裡跳出一個妖魔來,十分醜惡。他生得:
:青不青,黑不黑,晦氣色臉;長不長,短不短,赤腳筋軀。眼光閃爍,好似灶底雙燈;口角丫叉,就如屠家火缽。獠牙撐劍刃,紅髮亂蓬鬆。一聲叱吒如雷吼,兩腳奔波似滾風。
那怪物手執一根寶杖,走上岸就捉菩薩,卻被惠岸掣渾鐵棒擋住,喝聲:「休走!」那怪物就持寶杖來迎。兩個在流沙河邊這一場惡殺,真個驚人:
:木吒渾鐵棒,護法顯神通;怪物降妖杖,努力逞英雄。雙條銀蟒河邊舞,一對神僧岸上沖。那一個威鎮流沙施本事,這一個力保觀音建大功。那一個翻波躍浪,這一個吐霧噴風。翻波躍浪乾坤暗,吐霧噴風日月昏。那個降妖杖,好便似出山的白虎;這個渾鐵棒,卻就如臥道的黃龍。那個使將來,尋蛇撥草;這個丟開去,撲鷂分松。只殺得昏漠漠,星辰燦爛;霧騰騰,天地朦朧。那個久住弱水惟他狠,這個初出靈山第一功。
他兩個來來往往,戰上數十合,不分勝負。那怪物架住了鐵棒道:「你是那裡和尚,敢來與我抵敵?」木吒道:「我是托塔天王二太子木吒惠岸行者,今保我師父往東土尋取經人去。你是何怪,敢大膽阻路?」那怪方才醒悟道:「我記得你跟南海觀音在紫竹林中修行,你為何來此?」木吒道:「那岸上不是我師父?」
怪物聞言,連聲喏喏,收了寶杖。讓木吒揪了去見觀音,納頭下拜,告道:「菩薩,恕我之罪,待我訴告:我不是妖邪,我是靈霄殿下侍鑾輿的捲簾大將。只因在蟠桃會上失手打碎了玻璃盞,玉帝把我打了八百,貶下界來,變得這般模樣。又叫七日一次,將飛劍來穿我胸脅百餘下方回。故此這般苦惱。沒奈何,饑寒難忍,三二日間,出波濤尋一個行人食用。不期今日無知,衝撞了大慈菩薩。」菩薩道:「你在天有罪,既貶下來,今又這等傷生,正所謂罪上加罪。我今領了佛旨,上東土尋取經人。你何不入我門來,皈依善果,跟那取經人做個徒弟,上西天拜佛求經?我叫飛劍不來穿你。那時節功成免罪,復你本職,心下如何?」那怪道:「我願皈正果。」又向前道:「菩薩,我在此間吃人無數,向來有幾次取經人來,都被我吃了。凡吃的人頭,拋落流沙,竟沉水底。這個水,鵝毛也不能浮。惟有九個取經人的骷髏浮在水面,再不能沉。我以為異物,將索兒穿在一處,閑時拿來頑耍。這去,但恐取經人不得到此,卻不是反誤了我的前程也?」菩薩曰:「豈有不到之理?你可將骷髏兒掛在頭項下,等候取經人,自有用處。」怪物道:「既然如此,願領教誨。」菩薩方與他摩頂受戒,指沙為姓,就姓了沙;起個法名,叫做個沙悟淨。當時入了沙門,送菩薩過了河,他洗心滌慮,再不傷生,專等取經人。
菩薩與他別了,同木吒徑奔東土。行了多時,又見一座高山,山上有惡氣遮漫,不能步上。正欲駕雲過山,不覺狂風起處,又閃上一個妖魔。他生得又甚兇險,但見他:
:捲臟蓮蓬吊搭嘴,耳如蒲扇顯金睛。
:獠牙鋒利如鋼剉,長嘴張開似火盆。
:金盔緊繫腮邊帶,勒甲絲絛蟒退鱗。
:手執釘鈀龍探爪,腰挎彎弓月半輪。
:糾糾威風欺太歲,昂昂志氣壓天神。
他撞上來,不分好歹,望菩薩舉釘鈀就築。被木吒行者擋住,大喝一聲道:「那潑怪,休得無禮,看棒。」妖魔道:「這和尚不知死活。看鈀。」兩個在山底下一衝一撞,賭鬥輸贏,真個好殺:
:妖魔兇猛,惠岸威能。鐵棒分心搗,釘鈀劈面迎。播土揚塵天地暗,飛砂走石鬼神驚。九齒鈀,光耀耀,雙環響喨;一條棒,黑悠悠,兩手飛騰。這個是天王太子,那個是元帥精靈。一個在普陀為護法,一個在山洞作妖精。這場相遇爭高下,不知那個虧輸那個贏。
他兩個正殺到好處,觀世音在半空中拋下蓮花,隔開鈀、杖。怪物見了心驚,便問:「你是那裡和尚,敢弄甚麼眼前花兒哄我?」木吒道:「我把你個肉眼凡胎的潑物!我是南海菩薩的徒弟。這是我師父拋來的蓮花,你也不認得哩!」那怪道:「南海菩薩,可是掃三災救八難的觀世音麼?」木吒道:「不是他是誰?」怪物撇了釘鈀,納頭下禮道:「老兄,菩薩在那裡?累煩你引見一引見。」木吒仰面指道:「那不是?」怪物朝上磕頭,厲聲高叫道:「菩薩,恕罪,恕罪。」
觀音按下雲頭,前來問道:「你是那裡成精的野豕,何方作怪的老彘,敢在此間擋我?」那怪道:「我不是野豕,亦不是老彘,我本是天河裡天蓬元帥。只因帶酒戲弄嫦娥,玉帝把我打了二千鎚,貶下塵凡。一靈真性,徑來奪舍投胎,不期錯了道路,投在個母豬胎裡,變得這般模樣。是我咬殺母豬,打死群彘,在此處佔了山場,吃人度日。不期撞著菩薩,萬望拔救拔救。」菩薩道:「此山叫做甚麼山?」怪物道:「叫做福陵山。山中有一洞,叫做雲棧洞。洞裡原有個卵二姐,他見我有些武藝,招我做了家長,又喚做倒蹅門。不上一年,他死了,將一洞的家當,盡歸我受用。在此日久年深,沒有贍身的勾當,只是依本等吃人度日。萬望菩薩恕罪。」菩薩道:「古人云,『若要有前程,莫做沒前程。』你既上界違法,今又不改兇心,傷生造孽,卻不是二罪俱罰?」那怪道:「前程,前程,若依你,教我喝風?常言道:『依著官法打殺,依著佛法餓殺。』去也,去也,還不如捉個行人,肥膩膩的吃他家娘,管甚麼二罪三罪,千罪萬罪!」菩薩道:「『人有善願,天必從之。』汝若肯歸依正果,自有養身之處。世有五穀,可以濟饑,為何吃人度日?」
怪物聞言,似夢方覺,向菩薩道:「我欲從正,奈何『獲罪於天,無所禱也』。」菩薩道:「我領了佛旨,上東土尋取經人。你可跟他做個徒弟,往西天走一遭來,將功折罪,管教你脫離災瘴。」那怪滿口道:「願隨,願隨。」菩薩才與他摩頂受戒,指身為姓,就姓了豬;替他起了法名,就叫做豬悟能。遂此領命歸真,持齋把素,斷絕了五葷三厭,專候那取經人。
菩薩卻與木吒辭了悟能,半興雲霧前來。正走處,只見空中有一條玉龍叫喚。菩薩近前問曰:「你是何龍,在此受罪?」那龍道:「我是西海龍王敖閏之子,因縱火燒了殿上明珠,我父王表奏天庭,告了忤逆。玉帝把我吊在空中,打了三百,不日遭誅。望菩薩搭救搭救。」
觀音聞言,即與木吒撞上南天門裡,早有丘、張二天師接著,問道:「何往?」菩薩道:「貧僧要見玉帝一面。」二天師即忙上奏。玉帝遂下殿迎接。菩薩上前禮畢道:「貧僧領佛旨上東土尋取經人,路遇孽龍懸吊,特來啟奏,饒他性命,賜與貧僧,教他與取經人做個腳力。」玉帝聞言,即傳旨赦宥,差天將解放,送與菩薩。菩薩謝恩而出。這小龍叩頭謝活命之恩,聽從菩薩使喚。菩薩把他送在深澗之中,只等取經人來,變做白馬,上西方立功。小龍領命潛身不題。
菩薩帶引木吒行者過了此山,又奔東土。行不多時,忽見金光萬道,瑞氣千條。木吒道:「師父,那放光之處,乃是五行山了,見有如來的壓帖在那裡。」菩薩道:「此卻是那攪亂蟠桃會、大鬧天宮的齊天大聖,今乃壓在此也。」木吒道:「正是,正是。」師徒俱上山來,觀看帖子,乃是「唵嘛呢叭𠺗吽」六字真言。菩薩看罷,嘆惜不已,作詩一首。詩曰:
:堪嘆妖猴不奉公,當年狂妄逞英雄。
:欺心攪亂蟠桃會,大膽私行兜率宮。
:十萬軍中無敵手,九重天上有威風。
:自遭我佛如來困,何日舒伸再顯功?
師徒們正說話處,早驚動了那大聖。大聖在山根下高叫道:「是那個在山上吟詩,揭我的短哩?」菩薩聞言,徑下山來尋看。只見那石崖之下,有土地、山神、監押大聖的天將,都來拜接了菩薩,引至那大聖面前。看時,他原來壓於石匣之中,口能言,身不能動。菩薩道:「姓孫的,你認得我麼?」大聖睜開火眼金睛,點著頭兒高叫道:「我怎麼不認得你,你好的是那南海普陀落伽山救苦救難大慈大悲南無觀世音菩薩。承看顧,承看顧。我在此度日如年,更無一個相知的來看我一看。你從那裡來也?」菩薩道:「我奉佛旨,上東土尋取經人去,從此經過,特留殘步看你。」大聖道:「如來哄了我,把我壓在此山,五百餘年了,不能展掙。萬望菩薩方便一二,救我老孫一救。」菩薩道:「你這廝罪業彌深,救你出來,恐你又生禍害,反為不美。」大聖道:「我已知悔了,但願大慈悲指條門路,情願修行。」這才是:
:人心生一念,天地盡皆知。
:善惡若無報,乾坤必有私。
那菩薩聞得此言,滿心歡喜,對大聖道:「聖經雲:『出其言善,則千里之外應之;出其言不善,則千里之外違之。』你既有此心,待我到了東土大唐國尋一個取經的人來,教他救你。你可跟他做個徒弟,秉教迦持,入我佛門,再修正果,如何?」大聖聲聲道:「願去,願去。」菩薩道:「既有善果,我與你起個法名。」大聖道:「我已有名了,叫做孫悟空。」菩薩又喜道:「我前面也有二人歸降,正是『悟』字排行,你今也是『悟』字,卻與他相合,甚好,甚好。這等也不消叮囑,我去也。」那大聖見性明心歸佛教,這菩薩留情在意訪神僧。
他與木吒離了此處,一直東來,不一日就到了長安大唐國。斂霧收雲,師徒們變作兩個疥癩遊僧,入長安城裡,早不覺天晚。行至大市街傍,見一座土地廟祠,二人徑入。諕得那土地心慌,鬼兵膽戰,知是菩薩,叩頭接入。那土地又急跑報與城隍、社令,及滿長安各廟神祗,都知是菩薩,參見告道:「菩薩,恕眾神接遲之罪。」菩薩道:「汝等切不可走漏一毫訊息。我奉佛旨,特來此處尋訪取經人。借你廟宇,權住幾日,待訪著真僧即回。」眾神各歸本處,把個土地趕在城隍廟裡暫住,他師徒們隱遁真形。
畢竟不知尋出那個取經人來,且聽下回分解。
第七回八卦爐中逃大聖五行山下定心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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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遊記/附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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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遊記
話表陝西大國長安城,乃歷代帝王建都之地。自周、秦、漢以來,三州花似錦,八水繞城流,真個是名勝之邦。彼時是大唐太宗皇帝登基,改元貞觀,已登極十三年,歲在己巳,天下太平,八方進貢,四海稱臣。
忽一日,太宗登位,聚集文武眾官,朝拜禮畢,有魏徵丞相出班奏道:「方今天下太平,八方寧靜,應依古法,開立選場,招取賢士,擢用人材,以資化理。」太宗道:「賢卿所奏有理。」就傳招賢文榜,頒布天下:各府州縣,不拘軍民人等,但有讀書儒流,文義明暢,三場精通者,前赴長安應試。
此榜行至海州地方,有一人,姓陳名萼,表字光蕊,見了此榜,即時回家,對母張氏道:「朝廷頒下黃榜,詔開南省,考取賢才,孩兒意欲前去應試。倘得一官半職,顯親揚名,封妻蔭子,光耀門閭,乃兒之志也。特此稟告母親前去。」張氏道:「我兒讀書人,『幼而學,壯而行』,正該如此。但去赴舉,路上須要小心,得了官,早早回來。」
光蕊便吩咐家僮收拾行李,即拜辭母親,趲程前進。到了長安,正值大開選場,光蕊就進場。考畢,中選。及廷試三策,唐王御筆親賜狀元,跨馬遊街三日。
不期遊到丞相殷開山門首,有丞相所生一女,名喚溫嬌,又名滿堂嬌,未曾婚配,正高結綵樓,拋打繡毬卜婿。適值陳光蕊在樓下經過。小姐一見光蕊人材出眾,知是新科狀元,心內十分歡喜,就將繡毬拋下,恰打著光蕊的烏紗帽。猛聽得一派笙簫細樂,十數個婢妾走下樓來,把光蕊馬頭挽住,迎狀元入相府成婚。那丞相和夫人即時出堂,喚賓人贊禮,將小姐配與光蕊。拜了天地,夫妻交拜畢,又拜了岳丈、岳母。丞相吩咐安排酒席,歡飲一宵。二人同攜素手,共入蘭房。
次日五更三點,太宗駕坐金鑾寶殿,文武眾臣趨朝。太宗問道:「新科狀元陳光蕊應授何官?」魏徵丞相奏道:「臣查所屬州郡,有江州缺官,乞我主授他此職。」太宗就命為江州州主,即令收拾起身,勿誤限期。光蕊謝恩出朝,回到相府,與妻商議,拜辭岳丈、岳母,同妻前赴江州之任。離了長安登途。
正是暮春天氣,和風吹柳綠,細雨點花紅。光蕊便道回家,同妻交拜母親張氏。張氏道:「恭喜我兒,且又娶親回來。」光蕊道:「孩兒叨賴母親福庇,忝中狀元,欽賜遊街,經過丞相殷府門前,遇拋打繡毬適中,蒙丞相即將小姐招孩兒為婿。朝廷除孩兒為江州州主,今來接取母親,同去赴任。」張氏大喜,收拾行程。
在路數日,前至萬花店劉小二家安下。張氏身體忽然染病,與光蕊道:「我身上不安,且在店中調養兩日再去。」光蕊遵命。至次日早晨,見店門前有一人提著個金色鯉魚叫賣,光蕊即將一貫錢買了。欲待烹與母親吃,只見鯉魚閃閃䁪眼。光蕊驚異道:「聞說魚蛇䁪眼,必不是等閑之物。」遂問漁人道:「這魚那裡打來的?」漁人道:「離府十五里洪江內打來的。」光蕊就把魚送在洪江裡去放了生,回店對母親道知此事。張氏道:「放生好事,我心甚喜。」光蕊道:「此店已住三日了,欽限緊急,孩兒意欲明日起身,不知母親身體好否?」張氏道:「我身子不快,此時路上炎熱,恐添疾病。你可這裡賃間房屋,與我暫住,付些盤纏在此。你兩口兒先上任去,候秋涼卻來接我。」光蕊與妻商議,就租了屋宇,付了盤纏與母親,同妻拜辭前去。
途路艱苦,曉行夜宿,不覺已到洪江渡口。只見梢子劉洪、李彪二人,撐船到岸迎接。也是光蕊前生合當有此災難,撞著這冤家。光蕊令家僮將行李搬上船去,夫妻正齊齊上船,那劉洪睜眼看見殷小姐面如滿月,眼似秋波,櫻桃小口,綠柳蠻腰,真個有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陡起狼心。遂與李彪設計,將船撐至沒人煙處。候至夜靜三更,先將家僮殺死,次將光蕊打死,把屍首都推在水裡去了。小姐見他打死了丈夫,也便將身赴水。劉洪一把抱住道:「你若從我,萬事皆休;若不從時,一刀兩斷。」那小姐尋思無計,只得權時應承,順了劉洪。那賊把船渡到南岸,將船付與李彪自管,他就穿了光蕊衣冠,帶了官憑,同小姐往江州上任去了。
卻說劉洪殺死的家僮屍首,順水流去。惟有陳光蕊的屍首,沉在水底不動。有洪江口巡海夜叉見了,星飛報入龍宮,正值龍王升殿,夜叉報道:「今洪江口不知甚人把一個讀書士子打死,將屍撇在水底。」龍王叫將屍抬來,放在面前,仔細一看道:「此人正是救我的恩人,如何被人謀死?常言道:『恩將恩報。』我今日須索救他性命,以報日前之恩。」即寫下牒文一道,差夜叉徑往洪州城隍、土地處投下,要取秀才魂魄來,救他的性命。城隍、土地遂喚小鬼把陳光蕊的魂魄交付與夜叉去。夜叉帶了魂魄到水晶宮,稟見了龍王。
龍王問道:「你這秀才姓甚名誰?何方人氏?因甚到此,被人打死?」光蕊施禮道:「小生陳萼,表字光蕊,係海州弘農縣人。忝中新科狀元,叨授江州州主,同妻赴任。行至江邊上船,不料梢子劉洪貪謀我妻,將我打死拋屍。乞大王救我一救。」龍王聞言道:「原來如此。先生,你前者所放金色鯉魚,即我也。你是救我的恩人,你今有難,我豈有不救你之理?」就把光蕊屍身安置一壁,口內含一顆定顏珠,休教損壞了,日後好還魂報仇。又道:「汝今真魂,權且在我水府中做個都領。」光蕊叩頭拜謝,龍王設宴相待不題。
卻說殷小姐痛恨劉賊,恨不食肉寢皮。只因身懷有孕,未知男女,萬不得已,權且勉強相從。轉盼之間,不覺已到江州。吏書門皂,俱來迎接。所屬官員,公堂設宴相敘。劉洪道:「學生到此,全賴諸公大力匡持。」屬官答道:「堂尊大魁高才,自然視民如子,訟簡刑清。我等合屬有賴,何必過謙?」公宴已罷,眾人各散。
光陰迅速。一日,劉洪公事遠出。小姐在衙思念婆婆、丈夫,在花亭上感嘆。忽然身體睏倦,腹內疼痛,暈悶在地,不覺生下一子。耳邊有人囑曰:「滿堂嬌,聽吾叮囑:吾乃南極星君,奉觀音菩薩法旨,特送此子與你。異日聲名遠大,非比等閑。劉賊若回,必害此子,汝可用心保護。汝夫已得龍王相救,日後夫妻相會,子母團圓,雪冤報仇有日也。謹記吾言。快醒,快醒。」言訖而去。
小姐醒來,句句記得,將子抱定,無計可施。忽然劉洪回來,一見此子,便要淹殺。小姐道:「今日天色已晚,容待明日拋去江中。」幸喜次早劉洪忽有緊急公事遠出。小姐暗思:「此子若待賊人回來,性命休矣。不如及早拋棄江中,聽其生死。倘或皇天見憐,有人救得,收養此子,他日還得相逢。」但恐難以識認,即咬破手指,寫下血書一紙,將父母姓名、跟腳緣由,備細開載;又將此子左腳上一個小指,用口咬下,以為記驗。取貼身汗衫一件,包裹此子,乘空抱出衙門。幸喜官衙離江不遠。小姐到了江邊,大哭一場。正欲拋棄,忽見江岸岸側飄起一片木板,小姐即朝天拜禱,將此子安在板上,用帶縛住,血書繫在胸前,推放江中,聽其所之。小姐含淚回衙不題。
卻說此子在木板上順水流去,一直流到金山寺腳下停住。那金山寺長老叫做法明和尚,修真悟道,已得無生妙訣。正當打坐參禪,忽聞得小兒啼哭之聲,一時心動,急到江邊觀看,只見涯邊一片木板上,睡著一個嬰兒。長老慌忙救起,見了懷中血書,方知來歷。取個乳名,叫做江流,託人撫養。血書緊緊收藏。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不覺江流年長一十八歲。長老就叫他削髮修行,取法名為玄奘,摩頂受戒,堅心修道。
一日,暮春天氣,眾人同在松陰之下講經參禪,談說奧妙,那酒肉和尚恰被玄奘難倒。和尚大怒,罵道:「你這業畜,姓名也不知,父母也不識,還在此搗甚麼鬼?」玄奘被他罵出這般言語,入寺跪告師父,眼淚雙流道:「人生於天地之間,稟陰陽而資五行,盡由父生母養,豈有為人在世而無父母者乎?」再三哀告,求問父母姓名。長老道:「你真個要尋父母,可隨我到方丈裡來。」玄奘就跟到方丈。長老到重梁之上,取下一個小匣兒,開啟來,取出血書一紙、汗衫一件,付與玄奘。玄奘將血書拆開讀之,才備細曉得父母姓名,並冤仇事跡。
玄奘讀罷,不覺哭倒在地道:「父母之仇,不能報復,何以為人?十八年來,不識生身父母,至今日方知有母親。此身若非師父撈救撫養,安有今日?容弟子去尋見母親,然後頭頂香盆,重建殿宇,報答師父之深恩也。」師父道:「你要去尋母,可帶這血書與汗衫前去。只做化緣,徑往江州私衙,才得你母親相見。」
玄奘領了師父言語,就做化緣的和尚,徑至江州。適值劉洪有事出外,也是天叫他母子相會,玄奘就直至私衙門口抄化。那殷小姐原來夜間得了一夢,夢見月缺再圓,暗想道:「我婆婆不知音信;我丈夫被這賊謀殺;我的兒子拋在江中,倘若有人收養,算來有十八歲矣,或今日天教相會,亦未可知。」正沉吟間,忽聽私衙前有人念經,連叫「抄化」,小姐又乘便出來問道:「你是何處來的?」玄奘答道:「貧僧乃是金山寺法明長老的徒弟。」小姐道:「你既是金山寺長老的徒弟……」叫進衙來,將齋飯與玄奘吃。仔細看他舉止言談,好似與丈夫一般。
小姐將從婢打發開去,問道:「你這小師父,還是自幼出家的,還是中年出家的?姓甚名誰?可有父母否?」玄奘答道:「我也不是自幼出家,我也不是中年出家,我說起來,冤有天來大,仇有海樣深:我父被人謀死,我母卻被賊人佔了。我師父法明長老教我在江州衙內尋取母親。」小姐問道:「你母姓甚?」玄奘道:「我母姓殷,名喚溫嬌。我父姓陳,名光蕊。我小名叫做江流,法名取為玄奘。」小姐道:「溫嬌就是我。但你今有何憑據?」玄奘聽說是他母親,雙膝跪下,哀哀大哭:「我娘若不信,見有血書、汗衫為證。」溫嬌取過一看,果然是真,母子相抱而哭。就叫:「我兒快去。」玄奘道:「十八年不識生身父母,今朝才見母親,教孩兒如何割捨?」小姐道:「我兒,你火速抽身前去。劉賊若回,他必害你性命。我明日假裝一病,只說先年曾許捨百雙僧鞋,來你寺中還願。那時節,我有話與你說。」玄奘依言拜別。
卻說小姐自見兒子之後,心內一憂一喜。忽一日推病,茶飯不吃,臥於床上。劉洪歸衙,問其原故。小姐道:「我幼時曾許下一願,許捨僧鞋一百雙。昨五日之前,夢見個和尚手執利刃,要索僧鞋,便覺身子不快。」劉洪道:「這些小事,何不早說?」隨升堂,吩咐王左衙、李右衙:江州城內百姓,每家要辦僧鞋一雙,限五日內完納。百姓俱依派完納訖。小姐對劉洪道:「僧鞋做完,這裡有甚麼寺院,好去還願?」劉洪道:「這江州有個金山寺、焦山寺,聽你在那個寺裡去。」小姐道:「久聞金山寺好個寺院,我就往金山寺去。」劉洪即喚王、李二衙辦下船隻。小姐帶了心腹人,同上了船,梢子將船撐開,就投金山寺去。
卻說玄奘回寺,見法明長老,把前項說了一遍。長老甚喜。次日,只見一個丫鬟先到,說夫人來寺還願。眾僧都出寺迎接。小姐徑進寺門,參了菩薩,大設齋襯。喚丫鬟將僧鞋暑襪託於盤內,來到法堂,小姐復拈心香禮拜,就教法明長老分俵與眾僧去訖。玄奘見眾僧散了,法堂上更無一人,他卻近前跪下。小姐叫他脫了鞋襪看時,那左腳上果然少了一個小指頭。當時兩個又抱住而哭,拜謝長老養育之恩。法明道:「汝今母子相會,恐奸賊知之,可速速抽身回去,庶免其禍。」小姐道:「我兒,我與你一隻香環,你徑到洪州西北地方,約有一千五百里之程,那裡有個萬花店,當時留下婆婆張氏在那裡,是你父親生身之母。我再寫一封書與你,徑到唐王皇城之內,金殿左邊,殷開山丞相家,是你母生身之父母。你將我的書遞與外公,叫外公奏上唐王,統領人馬,擒殺此賊,與父報仇,那時才救得老孃的身子出來。我今不敢久停,誠恐賊漢怪我歸遲。」便出寺登舟而去。
玄奘哭回寺中,告過師父,即時拜別,徑往洪州。來到萬花店,問那店主劉小二道:「昔年江州陳客官有一母親住在你店中,如今好麼?」劉小二道:「他原在我店中。後來昏了眼,三四年並無店租還我。如今在南門頭一個破瓦窰裡,每日上街叫化度日。那客官一去許久,到如今杳無資訊,不知為何。」玄奘聽罷,即時問到南門頭破瓦窰,尋著婆婆。婆婆道:「你聲音好似我兒陳光蕊。」玄奘道:「我不是陳光蕊,我是陳光蕊的兒子。溫嬌小姐是我的娘。」婆婆道:「你爹孃怎麼不來?」玄奘道:「我爹爹被強盜打死了,我娘被強盜霸佔為妻。」婆婆道:「你怎麼曉得來尋我?」玄奘道:「是我娘著我來尋婆婆。我娘有書在此,又有香環一隻。」那婆婆接了書並香環,放聲痛哭道:「我兒為功名到此,我只道他背義忘恩,那知他被人謀死。且喜得皇天憐念,不絕我兒之後,今日還有孫子來尋我。」玄奘問:「婆婆的眼,如何都昏了?」婆婆道:「我因思量你父親,終日懸望,不見他來,因此上哭得兩眼都昏了。」
玄奘便跪倒向天禱告道:「今玄奘一十八歲,父母之仇不能報復。今日領母命來尋婆婆,天若憐鑒弟子誠意,保我婆婆雙眼復明。」祝罷,就將舌尖與婆婆舔眼。須臾之間,雙眼舔開,仍復如初。婆婆覷了小和尚道:「你果是我的孫子,恰和我兒子光蕊形容無二。」婆婆又喜又悲。玄奘就領婆婆出了窰門,還到劉小二店內。將些房錢賃屋一間,與婆婆棲身。又將盤纏與婆婆道:「我此去,只月餘就回。」
隨即辭了婆婆,徑往京城。尋到皇城東街殷丞相府上,與門上人道:「小僧是親戚,來探相公。」門上人稟知丞相,丞相道:「我與和尚並無親眷。」夫人道:「我昨夜夢見我女兒滿堂嬌來家,莫不是女婿有書信回來也?」丞相便教請小和尚來到廳上。小和尚見了丞相與夫人,哭拜在地,就懷中取出一封書來,遞與丞相。丞相拆開,從頭讀罷,放聲痛哭。夫人問道:「相公,有何事故?」丞相道:「這和尚是我與你的外孫。女婿陳光蕊被賊謀死,滿堂嬌被賊強佔為妻。」夫人聽罷,亦痛哭不止。丞相道:「夫人休得煩惱,來朝奏知主上,親自統兵,定要與女婿報仇。」
次日,丞相入朝,啟奏唐王曰:「今有臣婿狀元陳光蕊,帶領家小江州赴任,被梢子劉洪打死,佔女為妻;假冒臣婿,為官多年。事屬異變,乞陛下立發人馬,剿除賊寇。」唐王見奏大怒,就發御林軍六萬,著殷丞相督兵前去。丞相領旨出朝,即往教場內點了兵,徑往江州進發。曉行夜宿,星落鳥飛,不覺已到江州,殷丞相兵馬俱在北岸下了營寨。星夜令金牌下戶喚到江州同知、州判二人,丞相對他說知此事,叫他提兵相助,一同過江而去。天尚未明,就把劉洪衙門圍了。劉洪正在夢中,聽得火炮一響,金鼓齊鳴,眾兵殺進私衙,劉洪措手不及,早被擒住。丞相傳下軍令,將劉洪一干人犯綁赴法場,令眾軍俱在城外安營去了。
丞相直入衙內正廳坐下,請小姐出來相見。小姐欲待要出,羞見父親,就要自縊。玄奘聞知,急急將母解救,雙膝跪下,對母道:「兒與外公統兵至此,與父報仇。今日賊已擒捉,母親何故反要尋死?母親若死,孩兒豈能存乎?」丞相亦進衙勸解。小姐道:「吾聞『婦人從一而終』。痛夫已被賊人所殺,豈可靦顏從賊?止因遺腹在身,只得忍恥偷生。今幸兒已長大,又見老父提兵報仇,為女兒者,有何面目相見?惟有一死以報丈夫耳。」丞相道:「此非我兒以盛衰改節,皆因出乎不得已,何得為恥?」父子相抱而哭,玄奘亦哀哀不止。丞相拭淚道:「你二人且休煩惱;我今已擒捉仇賊,且去發落去來。」即起身到法場。恰好江州同知亦差哨兵拿獲水賊李彪解到。丞相大喜,就令軍牢押過劉洪、李彪,每人痛打一百大棍,取了供狀,招了先年不合謀死陳光蕊情由,先將李彪釘在木驢上,推去市曹,剮了千刀,梟首示眾訖。把劉洪拿到洪江渡口,先年打死陳光蕊處。丞相與小姐、玄奘三人親到江邊,望空祭奠,活剜取劉洪心肝,祭了光蕊,燒了祭文一道。
三人望江痛哭,早已驚動水府,有巡海夜叉將祭文呈與龍王。龍王看罷,就差鱉元帥去請光蕊來到,道:「先生,恭喜,恭喜。今有先生夫人、公子同岳丈俱在江邊祭你。我今送你還魂去也。再有如意珠一顆、走盤珠二顆、絞綃十端、明珠玉帶一條奉送。你今日便可夫妻子母相會也。」光蕊再三拜謝。龍王就令夜叉將光蕊身屍送出江口還魂。夜叉領命而去。
卻說殷小姐哭奠丈夫一番,又欲將身赴水而死,慌得玄奘拚命扯住。正在倉皇之際,忽見水面上一個死屍浮來,靠近江岸之傍。小姐忙向前認看,認得是丈夫的屍首,一發嚎啕大哭不已。眾人俱來觀看,只見光蕊舒拳伸腳,身子漸漸展動,忽地爬將起來坐下。眾人不勝驚駭。光蕊睜開眼,早見殷小姐與丈人殷丞相同著小和尚俱在身邊啼哭。光蕊道:「你們為何在此?」小姐道:「因汝被賊人打死,後來妾身生下此子,幸遇金山寺長老撫養長大,尋我相會,我教他去尋外公。父親得知,奏聞朝廷,統兵到此,拿住賊人,適才生取心肝,望空祭奠我夫。不知我夫怎生又得還魂?」光蕊道:「皆因我與你昔年在萬花店時,買放了那尾金色鯉魚,誰知那鯉魚就是此處龍王。後來逆賊把我推在水中,全虧得他救我。方才又賜我還魂,送我寶物,俱在身上。更不想你生下這兒子,又得岳丈為我報仇。真是苦盡甘來,莫大之喜。」
眾官聞知,都來賀喜。丞相就令安排酒席,答謝所屬官員。即日軍馬回程。來到萬花店,那丞相傳令安營。光蕊便同玄奘到劉家店尋婆婆。那婆婆當夜得了一夢,夢見枯木開花,屋後喜鵲頻頻喧噪,想道:「莫不是我孫兒來也?」說猶未了,只見店門外,光蕊父子齊到。小和尚指道:「這不是俺婆婆?」光蕊見了老母,連忙拜倒。母子抱頭痛哭一場,把上項事說了一遍。算還了小二店錢,起程回到京城。進了相府,光蕊同小姐與婆婆、玄奘都來見了夫人。夫人不勝之喜,吩咐家僮,大排筵宴慶賀。丞相道:「今日此宴,可取名為團圓會。」真正合家歡樂。
次日早朝,唐王登殿。殷丞相出班,將前後事情備細啟奏,並薦光蕊才可大用。唐王准奏,即命陞陳萼為學士之職,隨朝理政。玄奘立意安禪,送在洪福寺內修行。後來,殷小姐畢竟從容自盡。玄奘自到金山寺中報答法明長老。
不知後來事體若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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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因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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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叫“九九表”。是中國小學生計算乘法時需要背誦的口訣。
==內文(小九九,45項)==
(常見於中國大陸)
一一得一
一二得二 二二得四
一三得三 二三得六 三三得九
一四得四 二四得八 三四十二 四四十六
一五得五 二五一十 三五十五 四五二十 五五二十五
一六得六 二六十二 三六十八 四六二十四 五六三十 六六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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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得八 二八十六 三八二十四 四八三十二 五八四十 六八四十八 七八五十六 八八六十四
一九得九 二九十八 三九二十七 四九三十六 五九四十五 六九五十四 七九六十三 八九七十二 九九八十一
==內文(大九九,81項)==
(常見於香港、澳門)
一一如一 一二如二 一三如三 一四如四 一五如五 一六如六 一七如七 一八如八 一九如九
二一如二 二二如四 二三如六 二四如八 二五得一十 二六一十二 二七一十四 二八一十六 二九一十八
三一如三 三二如六 三三歸九 三四一十二 三五一十五 三六一十八 三七二十一 三八二十四 三九二十七
四一如四 四二如八 四三一十二 四四一十六 四五中二十 四六二十四 四七二十八 四八三十二 四九三十六
五一如五 五二得一十 五三一十五 五四中二十 五五二十五 五六中三十 五七三十五 五八中四十 五九四十五
六一如六 六二一十二 六三一十八 六四二十四 六五中三十 六六三十六 六七四十二 六八四十八 六九五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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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如八 八二一十六 八三二十四 八四三十二 八五中四十 八六四十八 八七五十六 八八六十四 八九七十二
九一如九 九二一十八 九三二十七 九四三十六 九五四十五 九六五十四 九七六十三 九八七十二 九九八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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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屋為秋風所破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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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屋為秋風所破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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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秋高風怒號,卷我屋上三重茅。
茅飛度江灑江郊,高者掛罥長林梢,下者飄轉沈塘坳。
南村群童欺我老無力,忍能對面為盜賊。
公然抱茅入竹去,唇焦口燥呼不得,歸來倚杖自歎息。
俄頃風定雲墨色,秋天漠漠向昏黑。
布衾多年冷似鐵,嬌兒惡臥踏裡裂。
床床屋漏無乾處,雨腳如麻未斷絕。
自經喪亂少睡眠,長夜霑溼何由徹!
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風雨不動安如山!
嗚呼!何時眼前突兀見此屋,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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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egory:唐詩
vi:Mao ốc vị thu phong sở phá c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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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銅仙人辭漢歌並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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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銅仙人辭漢歌
茂陵劉郎秋風客,夜聞馬嘶曉無跡。
畫欄桂樹懸秋香,三十六宮土花碧。
魏官牽車指千里,東關酸風射眸子。
空將漢月出宮門,憶君清淚如鉛水。
衰蘭送客鹹陽道,天若有情天亦老。
攜盤獨出月荒涼,渭城已遠波聲小。
Category:唐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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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夜別友人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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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夜別友人二首】作者:陳子昂
銀燭吐青煙,金樽對綺筵。離堂思琴瑟,別路繞山川。
明月隱高樹,長河沒曉天。悠悠洛陽道,此會在何年。
紫塞白雲斷,青春明月初。對此芳樽夜,離憂悵有餘。
清冷花露滿,滴瀝簷宇虛。懷君欲何贈,願上大臣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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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著作佐郎崔融等從梁王東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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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著作佐郎崔融等從梁王東徵
金天方肅殺,白露始專徵。
王師非樂戰,之子慎佳兵。
海氣侵南部,邊風掃北平。
莫賣盧龍塞,歸邀麟閣名。
Category:唐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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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合國安理會決議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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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
聯合國安理會決議案一
一(一九四六).一九四六年一月二十五日決議案
查聯合國憲章第四十七條規定設一軍事參謀團,向理事會貢獻意見並予以協助;此軍事參謀團應由安全理事會各常任理事國之參謀總長或其代表組織之;
因此,
一. 安全理事會請各常任理事國訓令其參謀總長,或其參謀總長委派代表,於一九四六年二月一日在倫敦開會;
二. 安全理事會決定參謀總長或其代表照此集合之後即組成上述之軍事參謀團;
三. 安全理事會令軍事參謀團屆時第一項工作為擬定關於其組織(包括所需秘書人員)與程式之各項提案,提交安全理事會。
第二次會議透過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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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未舉行表決。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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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合國安理會決議案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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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
聯合國安理會決議案六
六(一九四六). 一九四六年五月十七日決議案1
安全理事會,
鑒於憲章第四條規定凡愛好和平之國家,接受憲章所載之義務,經本組織認為確能並願意履行該項義務者,得為聯合國會員國,又
鑒於根據安全理事會之推薦實行準許申請國入會之大會,將於一九四六年九月三日舉行第一屆會第二期會議,
爰議決:
一. 凡秘書長已收到或可能收到之入會申請書,應由安全理事會在一九四六年八月專為此事舉行之一次或數次會議中加以審議;
二. 秘書長在一九四六年七月十五日以前收到之所有入會申請書,應交由理事會以理事國各派代表一人組成之一個委員會加以審查,至遲於一九四六年八月一日向理事會具報。
第四十二次會議一致透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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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理事會第五十一次會議加以修改(見下文)。
決定
一九四六年七月二十四日第五十一次會議,理事會以大會第一屆會第二期會議知開幕日期旣已延遲,決定一九四六年五月十七日決議案六(一九四六)內所訂一切日期“...槪照大會原定開幕日期與實際開幕日期兩者相隔天數,予以展延”。
06
ru:Резолюция Совета Безопасности ООН № S/RES/6 (1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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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合國安理會決議案一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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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合國安理會決議案一四
一四(一九四六). 一九四六年十二月十六日決議案
查大會旣已決定安全理事會當選理事國之任期為自一月一日起至十二月三十一日止,則理事會主席每月輪值辦法,似宜加以調整,俾其起訖日期與上項日期相同;
為此,
安全理事會,
議決議事規則第十八條應予暫停適用,俾美國代表可於一九四六年十二月十七日至十二月三十一日期間續任主席職務。
第八十四次會議以九票對零透過,棄權者二(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聯邦,美利堅合眾國)。
14
es:Resolución 14 del Consejo de Seguridad de las Naciones Unidas
ru:Резолюция Совета Безопасности ООН № S/RES/14 (1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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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遊記/第009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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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遊記
話表陝西大國長安城,乃歷代帝王建都之地。自周、秦、漢以來,三州花似錦,八水繞城流,真個是名勝之邦。彼時是大唐太宗皇帝登基,改元貞觀,已登極十三年,歲在己巳,天下太平,八方進貢,四海稱臣。
忽一日,太宗登位,聚集文武眾官,朝拜禮畢,有魏徵丞相出班奏道:「方今天下太平,八方寧靜,應依古法,開立選場,招取賢士,擢用人材,以資化理。」太宗道:「賢卿所奏有理。」就傳招賢文榜,頒布天下:各府州縣,不拘軍民人等,但有讀書儒流,文義明暢,三場精通者,前赴長安應試。
此榜行至海州地方,有一人,姓陳名萼,表字光蕊,見了此榜,即時回家,對母張氏道:「朝廷頒下黃榜,詔開南省,考取賢才,孩兒意欲前去應試。倘得一官半職,顯親揚名,封妻蔭子,光耀門閭,乃兒之志也。特此稟告母親前去。」張氏道:「我兒讀書人,『幼而學,壯而行』,正該如此。但去赴舉,路上須要小心,得了官,早早回來。」
光蕊便吩咐家僮收拾行李,即拜辭母親,趲程前進。到了長安,正值大開選場,光蕊就進場。考畢,中選。及廷試三策,唐王御筆親賜狀元,跨馬遊街三日。
不期遊到丞相殷開山門首,有丞相所生一女,名喚溫嬌,又名滿堂嬌,未曾婚配,正高結綵樓,拋打繡毬卜婿。適值陳光蕊在樓下經過。小姐一見光蕊人材出眾,知是新科狀元,心內十分歡喜,就將繡毬拋下,恰打著光蕊的烏紗帽。猛聽得一派笙簫細樂,十數個婢妾走下樓來,把光蕊馬頭挽住,迎狀元入相府成婚。那丞相和夫人即時出堂,喚賓人贊禮,將小姐配與光蕊。拜了天地,夫妻交拜畢,又拜了岳丈、岳母。丞相吩咐安排酒席,歡飲一宵。二人同攜素手,共入蘭房。
次日五更三點,太宗駕坐金鑾寶殿,文武眾臣趨朝。太宗問道:「新科狀元陳光蕊應授何官?」魏徵丞相奏道:「臣查所屬州郡,有江州缺官,乞我主授他此職。」太宗就命為江州州主,即令收拾起身,勿誤限期。光蕊謝恩出朝,回到相府,與妻商議,拜辭岳丈、岳母,同妻前赴江州之任。離了長安登途。
正是暮春天氣,和風吹柳綠,細雨點花紅。光蕊便道回家,同妻交拜母親張氏。張氏道:「恭喜我兒,且又娶親回來。」光蕊道:「孩兒叨賴母親福庇,忝中狀元,欽賜遊街,經過丞相殷府門前,遇拋打繡毬適中,蒙丞相即將小姐招孩兒為婿。朝廷除孩兒為江州州主,今來接取母親,同去赴任。」張氏大喜,收拾行程。
在路數日,前至萬花店劉小二家安下。張氏身體忽然染病,與光蕊道:「我身上不安,且在店中調養兩日再去。」光蕊遵命。至次日早晨,見店門前有一人提著個金色鯉魚叫賣,光蕊即將一貫錢買了。欲待烹與母親吃,只見鯉魚閃閃䁪眼。光蕊驚異道:「聞說魚蛇䁪眼,必不是等閑之物。」遂問漁人道:「這魚那裡打來的?」漁人道:「離府十五里洪江內打來的。」光蕊就把魚送在洪江裡去放了生,回店對母親道知此事。張氏道:「放生好事,我心甚喜。」光蕊道:「此店已住三日了,欽限緊急,孩兒意欲明日起身,不知母親身體好否?」張氏道:「我身子不快,此時路上炎熱,恐添疾病。你可這裡賃間房屋,與我暫住,付些盤纏在此。你兩口兒先上任去,候秋涼卻來接我。」光蕊與妻商議,就租了屋宇,付了盤纏與母親,同妻拜辭前去。
途路艱苦,曉行夜宿,不覺已到洪江渡口。只見梢子劉洪、李彪二人,撐船到岸迎接。也是光蕊前生合當有此災難,撞著這冤家。光蕊令家僮將行李搬上船去,夫妻正齊齊上船,那劉洪睜眼看見殷小姐面如滿月,眼似秋波,櫻桃小口,綠柳蠻腰,真個有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陡起狼心。遂與李彪設計,將船撐至沒人煙處。候至夜靜三更,先將家僮殺死,次將光蕊打死,把屍首都推在水裡去了。小姐見他打死了丈夫,也便將身赴水。劉洪一把抱住道:「你若從我,萬事皆休;若不從時,一刀兩斷。」那小姐尋思無計,只得權時應承,順了劉洪。那賊把船渡到南岸,將船付與李彪自管,他就穿了光蕊衣冠,帶了官憑,同小姐往江州上任去了。
卻說劉洪殺死的家僮屍首,順水流去。惟有陳光蕊的屍首,沉在水底不動。有洪江口巡海夜叉見了,星飛報入龍宮,正值龍王升殿,夜叉報道:「今洪江口不知甚人把一個讀書士子打死,將屍撇在水底。」龍王叫將屍抬來,放在面前,仔細一看道:「此人正是救我的恩人,如何被人謀死?常言道:『恩將恩報。』我今日須索救他性命,以報日前之恩。」即寫下牒文一道,差夜叉徑往洪州城隍、土地處投下,要取秀才魂魄來,救他的性命。城隍、土地遂喚小鬼把陳光蕊的魂魄交付與夜叉去。夜叉帶了魂魄到水晶宮,稟見了龍王。
龍王問道:「你這秀才姓甚名誰?何方人氏?因甚到此,被人打死?」光蕊施禮道:「小生陳萼,表字光蕊,係海州弘農縣人。忝中新科狀元,叨授江州州主,同妻赴任。行至江邊上船,不料梢子劉洪貪謀我妻,將我打死拋屍。乞大王救我一救。」龍王聞言道:「原來如此。先生,你前者所放金色鯉魚,即我也。你是救我的恩人,你今有難,我豈有不救你之理?」就把光蕊屍身安置一壁,口內含一顆定顏珠,休教損壞了,日後好還魂報仇。又道:「汝今真魂,權且在我水府中做個都領。」光蕊叩頭拜謝,龍王設宴相待不題。
卻說殷小姐痛恨劉賊,恨不食肉寢皮。只因身懷有孕,未知男女,萬不得已,權且勉強相從。轉盼之間,不覺已到江州。吏書門皂,俱來迎接。所屬官員,公堂設宴相敘。劉洪道:「學生到此,全賴諸公大力匡持。」屬官答道:「堂尊大魁高才,自然視民如子,訟簡刑清。我等合屬有賴,何必過謙?」公宴已罷,眾人各散。
光陰迅速。一日,劉洪公事遠出。小姐在衙思念婆婆、丈夫,在花亭上感嘆。忽然身體睏倦,腹內疼痛,暈悶在地,不覺生下一子。耳邊有人囑曰:「滿堂嬌,聽吾叮囑:吾乃南極星君,奉觀音菩薩法旨,特送此子與你。異日聲名遠大,非比等閑。劉賊若回,必害此子,汝可用心保護。汝夫已得龍王相救,日後夫妻相會,子母團圓,雪冤報仇有日也。謹記吾言。快醒,快醒。」言訖而去。
小姐醒來,句句記得,將子抱定,無計可施。忽然劉洪回來,一見此子,便要淹殺。小姐道:「今日天色已晚,容待明日拋去江中。」幸喜次早劉洪忽有緊急公事遠出。小姐暗思:「此子若待賊人回來,性命休矣。不如及早拋棄江中,聽其生死。倘或皇天見憐,有人救得,收養此子,他日還得相逢。」但恐難以識認,即咬破手指,寫下血書一紙,將父母姓名、跟腳緣由,備細開載;又將此子左腳上一個小指,用口咬下,以為記驗。取貼身汗衫一件,包裹此子,乘空抱出衙門。幸喜官衙離江不遠。小姐到了江邊,大哭一場。正欲拋棄,忽見江岸岸側飄起一片木板,小姐即朝天拜禱,將此子安在板上,用帶縛住,血書繫在胸前,推放江中,聽其所之。小姐含淚回衙不題。
卻說此子在木板上順水流去,一直流到金山寺腳下停住。那金山寺長老叫做法明和尚,修真悟道,已得無生妙訣。正當打坐參禪,忽聞得小兒啼哭之聲,一時心動,急到江邊觀看,只見涯邊一片木板上,睡著一個嬰兒。長老慌忙救起,見了懷中血書,方知來歷。取個乳名,叫做江流,託人撫養。血書緊緊收藏。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不覺江流年長一十八歲。長老就叫他削髮修行,取法名為玄奘,摩頂受戒,堅心修道。
一日,暮春天氣,眾人同在松陰之下講經參禪,談說奧妙,那酒肉和尚恰被玄奘難倒。和尚大怒,罵道:「你這業畜,姓名也不知,父母也不識,還在此搗甚麼鬼?」玄奘被他罵出這般言語,入寺跪告師父,眼淚雙流道:「人生於天地之間,稟陰陽而資五行,盡由父生母養,豈有為人在世而無父母者乎?」再三哀告,求問父母姓名。長老道:「你真個要尋父母,可隨我到方丈裡來。」玄奘就跟到方丈。長老到重梁之上,取下一個小匣兒,開啟來,取出血書一紙、汗衫一件,付與玄奘。玄奘將血書拆開讀之,才備細曉得父母姓名,並冤仇事跡。
玄奘讀罷,不覺哭倒在地道:「父母之仇,不能報復,何以為人?十八年來,不識生身父母,至今日方知有母親。此身若非師父撈救撫養,安有今日?容弟子去尋見母親,然後頭頂香盆,重建殿宇,報答師父之深恩也。」師父道:「你要去尋母,可帶這血書與汗衫前去。只做化緣,徑往江州私衙,才得你母親相見。」
玄奘領了師父言語,就做化緣的和尚,徑至江州。適值劉洪有事出外,也是天叫他母子相會,玄奘就直至私衙門口抄化。那殷小姐原來夜間得了一夢,夢見月缺再圓,暗想道:「我婆婆不知音信;我丈夫被這賊謀殺;我的兒子拋在江中,倘若有人收養,算來有十八歲矣,或今日天教相會,亦未可知。」正沉吟間,忽聽私衙前有人念經,連叫「抄化」,小姐又乘便出來問道:「你是何處來的?」玄奘答道:「貧僧乃是金山寺法明長老的徒弟。」小姐道:「你既是金山寺長老的徒弟……」叫進衙來,將齋飯與玄奘吃。仔細看他舉止言談,好似與丈夫一般。
小姐將從婢打發開去,問道:「你這小師父,還是自幼出家的,還是中年出家的?姓甚名誰?可有父母否?」玄奘答道:「我也不是自幼出家,我也不是中年出家,我說起來,冤有天來大,仇有海樣深:我父被人謀死,我母卻被賊人佔了。我師父法明長老教我在江州衙內尋取母親。」小姐問道:「你母姓甚?」玄奘道:「我母姓殷,名喚溫嬌。我父姓陳,名光蕊。我小名叫做江流,法名取為玄奘。」小姐道:「溫嬌就是我。但你今有何憑據?」玄奘聽說是他母親,雙膝跪下,哀哀大哭:「我娘若不信,見有血書、汗衫為證。」溫嬌取過一看,果然是真,母子相抱而哭。就叫:「我兒快去。」玄奘道:「十八年不識生身父母,今朝才見母親,教孩兒如何割捨?」小姐道:「我兒,你火速抽身前去。劉賊若回,他必害你性命。我明日假裝一病,只說先年曾許捨百雙僧鞋,來你寺中還願。那時節,我有話與你說。」玄奘依言拜別。
卻說小姐自見兒子之後,心內一憂一喜。忽一日推病,茶飯不吃,臥於床上。劉洪歸衙,問其原故。小姐道:「我幼時曾許下一願,許捨僧鞋一百雙。昨五日之前,夢見個和尚手執利刃,要索僧鞋,便覺身子不快。」劉洪道:「這些小事,何不早說?」隨升堂,吩咐王左衙、李右衙:江州城內百姓,每家要辦僧鞋一雙,限五日內完納。百姓俱依派完納訖。小姐對劉洪道:「僧鞋做完,這裡有甚麼寺院,好去還願?」劉洪道:「這江州有個金山寺、焦山寺,聽你在那個寺裡去。」小姐道:「久聞金山寺好個寺院,我就往金山寺去。」劉洪即喚王、李二衙辦下船隻。小姐帶了心腹人,同上了船,梢子將船撐開,就投金山寺去。
卻說玄奘回寺,見法明長老,把前項說了一遍。長老甚喜。次日,只見一個丫鬟先到,說夫人來寺還願。眾僧都出寺迎接。小姐徑進寺門,參了菩薩,大設齋襯。喚丫鬟將僧鞋暑襪託於盤內,來到法堂,小姐復拈心香禮拜,就教法明長老分俵與眾僧去訖。玄奘見眾僧散了,法堂上更無一人,他卻近前跪下。小姐叫他脫了鞋襪看時,那左腳上果然少了一個小指頭。當時兩個又抱住而哭,拜謝長老養育之恩。法明道:「汝今母子相會,恐奸賊知之,可速速抽身回去,庶免其禍。」小姐道:「我兒,我與你一隻香環,你徑到洪州西北地方,約有一千五百里之程,那裡有個萬花店,當時留下婆婆張氏在那裡,是你父親生身之母。我再寫一封書與你,徑到唐王皇城之內,金殿左邊,殷開山丞相家,是你母生身之父母。你將我的書遞與外公,叫外公奏上唐王,統領人馬,擒殺此賊,與父報仇,那時才救得老孃的身子出來。我今不敢久停,誠恐賊漢怪我歸遲。」便出寺登舟而去。
玄奘哭回寺中,告過師父,即時拜別,徑往洪州。來到萬花店,問那店主劉小二道:「昔年江州陳客官有一母親住在你店中,如今好麼?」劉小二道:「他原在我店中。後來昏了眼,三四年並無店租還我。如今在南門頭一個破瓦窰裡,每日上街叫化度日。那客官一去許久,到如今杳無資訊,不知為何。」玄奘聽罷,即時問到南門頭破瓦窰,尋著婆婆。婆婆道:「你聲音好似我兒陳光蕊。」玄奘道:「我不是陳光蕊,我是陳光蕊的兒子。溫嬌小姐是我的娘。」婆婆道:「你爹孃怎麼不來?」玄奘道:「我爹爹被強盜打死了,我娘被強盜霸佔為妻。」婆婆道:「你怎麼曉得來尋我?」玄奘道:「是我娘著我來尋婆婆。我娘有書在此,又有香環一隻。」那婆婆接了書並香環,放聲痛哭道:「我兒為功名到此,我只道他背義忘恩,那知他被人謀死。且喜得皇天憐念,不絕我兒之後,今日還有孫子來尋我。」玄奘問:「婆婆的眼,如何都昏了?」婆婆道:「我因思量你父親,終日懸望,不見他來,因此上哭得兩眼都昏了。」
玄奘便跪倒向天禱告道:「今玄奘一十八歲,父母之仇不能報復。今日領母命來尋婆婆,天若憐鑒弟子誠意,保我婆婆雙眼復明。」祝罷,就將舌尖與婆婆舔眼。須臾之間,雙眼舔開,仍復如初。婆婆覷了小和尚道:「你果是我的孫子,恰和我兒子光蕊形容無二。」婆婆又喜又悲。玄奘就領婆婆出了窰門,還到劉小二店內。將些房錢賃屋一間,與婆婆棲身。又將盤纏與婆婆道:「我此去,只月餘就回。」
隨即辭了婆婆,徑往京城。尋到皇城東街殷丞相府上,與門上人道:「小僧是親戚,來探相公。」門上人稟知丞相,丞相道:「我與和尚並無親眷。」夫人道:「我昨夜夢見我女兒滿堂嬌來家,莫不是女婿有書信回來也?」丞相便教請小和尚來到廳上。小和尚見了丞相與夫人,哭拜在地,就懷中取出一封書來,遞與丞相。丞相拆開,從頭讀罷,放聲痛哭。夫人問道:「相公,有何事故?」丞相道:「這和尚是我與你的外孫。女婿陳光蕊被賊謀死,滿堂嬌被賊強佔為妻。」夫人聽罷,亦痛哭不止。丞相道:「夫人休得煩惱,來朝奏知主上,親自統兵,定要與女婿報仇。」
次日,丞相入朝,啟奏唐王曰:「今有臣婿狀元陳光蕊,帶領家小江州赴任,被梢子劉洪打死,佔女為妻;假冒臣婿,為官多年。事屬異變,乞陛下立發人馬,剿除賊寇。」唐王見奏大怒,就發御林軍六萬,著殷丞相督兵前去。丞相領旨出朝,即往教場內點了兵,徑往江州進發。曉行夜宿,星落鳥飛,不覺已到江州,殷丞相兵馬俱在北岸下了營寨。星夜令金牌下戶喚到江州同知、州判二人,丞相對他說知此事,叫他提兵相助,一同過江而去。天尚未明,就把劉洪衙門圍了。劉洪正在夢中,聽得火炮一響,金鼓齊鳴,眾兵殺進私衙,劉洪措手不及,早被擒住。丞相傳下軍令,將劉洪一干人犯綁赴法場,令眾軍俱在城外安營去了。
丞相直入衙內正廳坐下,請小姐出來相見。小姐欲待要出,羞見父親,就要自縊。玄奘聞知,急急將母解救,雙膝跪下,對母道:「兒與外公統兵至此,與父報仇。今日賊已擒捉,母親何故反要尋死?母親若死,孩兒豈能存乎?」丞相亦進衙勸解。小姐道:「吾聞『婦人從一而終』。痛夫已被賊人所殺,豈可靦顏從賊?止因遺腹在身,只得忍恥偷生。今幸兒已長大,又見老父提兵報仇,為女兒者,有何面目相見?惟有一死以報丈夫耳。」丞相道:「此非我兒以盛衰改節,皆因出乎不得已,何得為恥?」父子相抱而哭,玄奘亦哀哀不止。丞相拭淚道:「你二人且休煩惱;我今已擒捉仇賊,且去發落去來。」即起身到法場。恰好江州同知亦差哨兵拿獲水賊李彪解到。丞相大喜,就令軍牢押過劉洪、李彪,每人痛打一百大棍,取了供狀,招了先年不合謀死陳光蕊情由,先將李彪釘在木驢上,推去市曹,剮了千刀,梟首示眾訖。把劉洪拿到洪江渡口,先年打死陳光蕊處。丞相與小姐、玄奘三人親到江邊,望空祭奠,活剜取劉洪心肝,祭了光蕊,燒了祭文一道。
三人望江痛哭,早已驚動水府,有巡海夜叉將祭文呈與龍王。龍王看罷,就差鱉元帥去請光蕊來到,道:「先生,恭喜,恭喜。今有先生夫人、公子同岳丈俱在江邊祭你。我今送你還魂去也。再有如意珠一顆、走盤珠二顆、絞綃十端、明珠玉帶一條奉送。你今日便可夫妻子母相會也。」光蕊再三拜謝。龍王就令夜叉將光蕊身屍送出江口還魂。夜叉領命而去。
卻說殷小姐哭奠丈夫一番,又欲將身赴水而死,慌得玄奘拚命扯住。正在倉皇之際,忽見水面上一個死屍浮來,靠近江岸之傍。小姐忙向前認看,認得是丈夫的屍首,一發嚎啕大哭不已。眾人俱來觀看,只見光蕊舒拳伸腳,身子漸漸展動,忽地爬將起來坐下。眾人不勝驚駭。光蕊睜開眼,早見殷小姐與丈人殷丞相同著小和尚俱在身邊啼哭。光蕊道:「你們為何在此?」小姐道:「因汝被賊人打死,後來妾身生下此子,幸遇金山寺長老撫養長大,尋我相會,我教他去尋外公。父親得知,奏聞朝廷,統兵到此,拿住賊人,適才生取心肝,望空祭奠我夫。不知我夫怎生又得還魂?」光蕊道:「皆因我與你昔年在萬花店時,買放了那尾金色鯉魚,誰知那鯉魚就是此處龍王。後來逆賊把我推在水中,全虧得他救我。方才又賜我還魂,送我寶物,俱在身上。更不想你生下這兒子,又得岳丈為我報仇。真是苦盡甘來,莫大之喜。」
眾官聞知,都來賀喜。丞相就令安排酒席,答謝所屬官員。即日軍馬回程。來到萬花店,那丞相傳令安營。光蕊便同玄奘到劉家店尋婆婆。那婆婆當夜得了一夢,夢見枯木開花,屋後喜鵲頻頻喧噪,想道:「莫不是我孫兒來也?」說猶未了,只見店門外,光蕊父子齊到。小和尚指道:「這不是俺婆婆?」光蕊見了老母,連忙拜倒。母子抱頭痛哭一場,把上項事說了一遍。算還了小二店錢,起程回到京城。進了相府,光蕊同小姐與婆婆、玄奘都來見了夫人。夫人不勝之喜,吩咐家僮,大排筵宴慶賀。丞相道:「今日此宴,可取名為團圓會。」真正合家歡樂。
次日早朝,唐王登殿。殷丞相出班,將前後事情備細啟奏,並薦光蕊才可大用。唐王准奏,即命陞陳萼為學士之職,隨朝理政。玄奘立意安禪,送在洪福寺內修行。後來,殷小姐畢竟從容自盡。玄奘自到金山寺中報答法明長老。
不知後來事體若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八回我佛造經傳極樂觀音奉旨上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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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烏夜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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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
慈烏夜啼
慈烏失其母,啞啞吐哀音,
晝夜不飛去,經年守故林。
夜夜夜半啼,聞者為沾襟,
聲中如告訴,未盡反哺心。
百鳥豈無母,爾獨哀怨深?
應是母慈重,使爾悲不任。
昔有吳起者,母歿喪不臨。
嗟哉斯徒輩,其心不如禽!
慈烏復慈烏,鳥中之曾參。
Category:唐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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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合國安理會決議案一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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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合國安理會決議案一〇
一〇(一九四六). 一九四六年十一月四日決議案
安全理事會,
決議將西班牙情勢問題自其據有事項單內撤銷,並將有關該案之所有紀錄及檔案送交大會備用,
請秘書長將此項決議通知大會。
第七十九次會議一致透過。
10
es:Resolución 10 del Consejo de Seguridad de las Naciones Unidas
ru:Резолюция Совета Безопасности ООН № S/RES/10 (1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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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際網路新聞資訊服務管理規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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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際網路新聞資訊服務管理規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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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荊門送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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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荊門送別
渡遠荊門外,來從楚國遊。
山隨平野盡,江入大荒流。
月下飛天鏡,雲生結海樓。
仍憐故鄉水,萬裡送行舟。
Category:李白
Category:唐詩
Category:五言律詩
Category:送別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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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泉法施行細則 (民國9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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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泉法施行細則
第一條
: 本細則依溫泉法 (以下簡稱本法) 第三十一條第一項規定訂定之。
第二條
: 本法第四條第二項所稱溫泉水權登記,指對於溫泉之水依水利法規規定辦理水權登記,並發給水權狀者。
第三條
: 溫泉水權狀應記載事項如下:
: 一、依水利法第三十八條規定水權狀應記載事項。
: 二、引水地點屬溫泉區者,加註所屬溫泉區。
: 三、引用水源,加註溫泉水。
第四條
: 本法第六條第一項所稱開發行為,指人工方式施作工作物或改變自然景觀之行為。
第五條
: 本法所稱原住民族地區,指經行政院依原住民族工作權保障法第五條第四項規定核定之原住民地區。
第六條
: 本法第十五條第一項所稱公共管線,指由溫泉取供事業提出申請,並經直轄市、縣 (市) 主管機關核准之管線。
: 前項公共管線之核準及管理相關事項,由直轄市、縣 (市) 主管機關依地方制度法制定自治條例管理之。
第七條
: 直轄市、縣 (市) 主管機關依本法第十五條第一項規定,命舊有之私設管線者限期拆除時,應預先公告。
: 前項限期拆除,為自公告之日起三個月以上六個月以內為之。
第八條
: 本法第三十一條第二項所稱七年之緩衝期限,自中華民國九十二年七月二日起至中華民國九十九年七月一日止。
第九條
: 本細則自發布日施行。
9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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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住民族工作權保障法 (民國9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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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住民族工作權保障法
== 第一章 總則 ==
第一條 (立法目的)
: 為促進原住民就業,保障原住民工作權及經濟生活,特制定本法。本法未規定者,適用其他法律之規定。
第二條 (適用物件)
: 本法之保障物件為具有原住民身分者。
第三條 (主管機關)
: 本法所稱主管機關:在中央為行政院原住民委員會;在直轄市為直轄市政府;在縣 (市) 為縣 (市) 政府。
: 本法所定事項,涉及各目的事業主管機關職掌者,會同各目的事業主管機關辦理。
== 第二章 比例進用原則 ==
第四條 (各級公營機構之比例進用)
: 各級政府機關、公立學校及公營事業機構,除位於澎湖、金門、連江縣外,其僱用下列人員之總額,每滿一百人應有原住民一人:
: 一、約僱人員。
: 二、駐衛警察。
: 三、技工、駕駛、工友、清潔工。
: 四、收費管理員。
: 五、其他不須具公務人員任用資格之非技術性工級職務。
: 前項各款人員之總額,每滿五十人未滿一百人之各級政府機關、公立學校及公營事業機構,應有原住民一人。
: 第一項各款人員,經各級政府機關、公立學校及公營事業機構列為出缺不補者,各該人員不予列入前項總額計算之。
第五條 (原住民地區公營機構之比例進用)
: 原住民地區之各級政府機關、公立學校及公營事業機構,其僱用下列人員之總額,應有三分之一以上為原住民:
: 一、約僱人員。
: 二、駐衛警察。
: 三、技工、駕駛、工友、清潔工。
: 四、收費管理員。
: 五、其他不須具公務人員任用資格之非技術性工級職務。
: 前項各款人員,經各級政府機關、公立學校及公營事業機構列為出缺不補者,各該人員不予列入前項總額計算之。
: 原住民地區之各級政府機關、公立學校及公營事業機構,進用須具公務人員任用資格者,其進用原住民人數應不得低於現有員額之百分之二,並應於本法施行後三年內完成。但現有員額未達比例者,俟非原住民公務人員出缺後,再行進用。
: 本法所稱原住民地區,指原住民族傳統居住,具有原住民族歷史淵源及文化特色,經中央主管機關報請行政院核定之地區。
第六條 (專人辦理就業事宜)
: 各級主管機關、公共職業訓練機構、公立就業服務機構及本法涉及之目的事業主管機關,應指派人員辦理原住民工作權益相關事宜。
: 前項人員,應優先進用原住民。
== 第三章 原住民合作社 ==
第七條 (原住民合作社之設立及組織要件)
: 政府應依原住民群體工作習性,輔導原住民設立各種性質之原住民合作社,以開發各項工作機會。
: 原住民合作社之籌設、社員之培訓及營運發展等事項,應由各目的事業主管機關輔導辦理;其輔導辦法,由中央各相關目的事業主管機關會同中央主管機關定之。
: 第一項原住民合作社,指原住民社員超過該合作社社員總人數百分之八十以上者。
第八條 (免稅)
: 原住民合作社依法經營者,得免徵所得稅及營業稅。但自本法施行之日起六年內應免徵所得稅及營業稅。
第九條 (經費補助考核及獎勵)
: 原住民合作社之營運發展經費得由各級政府酌予補助。
: 各級目的事業主管機關應定期辦理原住民合作社考核,成績優良者,應予獎勵,其考核及獎勵辦法,由中央目的事業主管機關會同中央主管機關定之。
第十條 (原住民合作社輔導小組之職責)
: 各級政府應設定原住民合作社輔導小組,其職責如下:
: 一、為原住民講解合作社法及相關法令。
: 二、扶助原住民符合合作社法第九條之設立行為及登記種類之規定。
: 三、原住民合作社成立後,定期追蹤輔導合作社之運作。
: 四、為原住民合作社之長期諮詢機構。
: 五、其他有關原住民合作社之輔導事項。
== 第四章 公共工程及政府採購之保障 ==
第十一條 (承包限制)
: 各級政府機關、公立學校及公營事業機構,辦理位於原住民地區未達政府採購法公告金額之採購,應由原住民個人、機構、法人或團體承包。但原住民個人、機構、法人或團體無法承包者,不在此限。
第十二條 (得標廠商僱用原住民之比例及補助)
: 依政府採購法得標之廠商,於國內員工總人數逾一百人者,應於履約期間僱用原住民,其人數不得低於總人數百分之一。
: 依前項規定僱用之原住民於待工期間,應辦理職前訓練;其訓練費用應由政府補助;其補助條件、期間及數額,由中央勞工主管機關另以辦法定之。
: 得標廠商進用原住民人數未達第一項標準者,應向原住民族綜合發展基金之就業基金繳納代金。
== 第五章 促進就業 ==
第十三條 (原住民就業促進委員會之設定)
: 中央主管機關應設定原住民就業促進委員會,規劃、研究、諮詢、協調、推動、促進原住民就業相關事宜;其設定要點,由中央主管機關另定之。
: 政府應鼓勵公、民營機構辦理原住民就業服務,提供就業諮詢、職場諮商、就業媒合及生活輔導。
第十四條 (就業狀況調查、人力資料庫及失業通報系統)
: 中央主管機關應定期辦理原住民就業狀況調查;各級主管機關應建立原住民人力資料庫及失業通報系統,以利推介原住民就業或參加職業訓練。
: 各級政府機關、公立學校及公營事業機構依第四條及第五條規定僱用原住民時,得函請各級主管機關推介。
第十五條 (職業訓練)
: 中央勞工主管機關得視需要獎勵設立職業訓練機構,為原住民辦理職業訓練。
: 中央勞工主管機關應依原住民就業需要,提供原住民參加各種職業訓練之機會;於其職業訓練期間,並得提供生活津貼之補助。
: 中央主管機關對原住民取得技術士證照者,應予獎勵,以確保並提升其專業技能。
: 第二項之補助條件及數額,由中央勞工主管機關定之;前項之獎勵辦法,由中央主管機關定之。
第十六條 (技藝訓練)
: 中央主管機關應依原住民各族群之文化特色,辦理各項技藝訓練,發展文化產業,以開拓就業機會。
第十七條 (社會工作人員之設定)
: 民間機構僱用原住民五十人以上者,得置社會工作人員,提供職場諮商及生活輔導;其費用,由政府補助之。
: 前項補助辦法,由中央主管機關定之。
第十八條 (臨時工作之申請)
: 原住民勞工因非志願性失業致生活陷入困境者,得申請臨時工作;其申請條件,由中央勞工主管機關定之。
第十九條 (促進就業之宣導)
: 各級地方政府應配合、辦理原住民就業促進之宣導。
== 第六章 勞資爭議及救濟 ==
第二十條 (調解委員或仲裁委員之指派)
: 原住民勞資爭議,依據勞資爭議處理法規定辦理。但勞資權利事項與調整事項之爭議,勞方當事人有三分之一以上為原住民時,有關勞工主管機關及本法各級主管機關指派之調解委員或仲裁委員之規定如下:
: 一、調解程式:主管機關指派三人,應至少一人為具有原住民身分者。
: 二、仲裁程式:勞資爭議處理法之主管機關及中央主管機關指派代表三人至五人,應至少一人至二人為具有原住民身分者。
第二十一條 (法律扶助)
: 原住民在工作職場發生就業歧視或勞資糾紛,各級主管機關應予以下列扶助:
: 一、法律諮詢。
: 二、提供律師及必要之訴訟費。
: 前項費用之補助辦法,由中央主管機關定之。
第二十二條 (仲裁委員之條件)
: 直轄市、縣 (市) 政府依據勞資爭議處理法第三十條規定推薦核備之仲裁委員名單中,應至少一人至五人為具有原住民身分者。
第二十三條 (就業基金)
: 中央主管機關應於原住民族綜合發展基金項下設定就業基金,作為辦理促進原住民就業權益相關事項;其收支、保管及運用辦法,由行政院定之。
: 前項就業基金之來源如下:
: 一、政府循預算程式之撥款。
: 二、依本法規定所繳納之代金。
: 三、本基金之孳息收入。
: 四、其他有關收入。
: 中央主管機關辦理原住民就業服務及職業訓練事宜所需經費,得提工作計畫及經費需求,送就業安定基金管理委員會審議透過後支應之。
第二十四條 (違反本法之處置)
: 本法施行三年後,各級政府機關、公立學校及公營事業機構僱用原住民之人數,未達第四條及第五條所定比例者,應每月繳納代金。但經依第十四條第二項規定函請各級主管機關推介者,於主管機關未推介進用人員前,免繳代金。
: 前項及第十二條第三項之代金,依差額人數乘以每月基本工資計算。
: 依本法應繳納之代金,經通知限期繳納而仍不繳納者,依法移送強制執行。
: 各級政府機關、公立學校、公營事業機構及依政府採購法之得標廠商僱用原住民人數,超出規定比例者,應予獎勵;其獎勵辦法,由中央主管機關定之。
== 第七章 附則 ==
第二十五條 (施行細則)
: 本法施行細則,由中央主管機關定之。
第二十六條 (施行日)
: 本法自公佈日施行。
9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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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住民族工作權保障法施行細則 (民國9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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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住民族工作權保障法施行細則
第一條
: 本細則依原住民族工作權保障法 (以下簡稱本法) 第二十五條規定訂定之。
第二條
: 本法第二條所稱具有原住民身分者,以依原住民身分法第十一條第一項規定,於戶籍資料記載為山地原住民或平地原住民者。
第三條
: 各級政府機關、公立學校及公營事業機構依本法第四條、第五條規定僱用、進用原住民人數之計算方式,以每月一日參加勞工保險之本法第四條第一項及第五條第一項各款人員及每月一日參加公教人員保險之本法第五條第三項人員之合計總額為準。但經資遣或退休而仍繼續參加勞工保險、公教人員保險者,不予計入。
: 前項應僱用、進用原住民人數之計算,由各級政府機關、公立學校、公營事業機構人事單位協助辦理。
第四條
: 依本法第五條第一項、第三項及第十二條第一項規定計算應僱用、進用之原住民人數,未達整數者,不予計入。
第五條
: 本法第八條所稱原住民合作社依法經營者,指依合作社法及其相關法令規定設立、經營,且原住民社員符合本法第七條第三項所定比率之合作社。
: 前項原住民合作社依本法第八條但書規定免徵所得稅及營業稅期間,自中華民國九十年十一月二日起至中華民國九十六年十一月一日止。
: 第一項原住民合作社設立後,因社員出社、退社、除名或新社員之加入,致原住民社員人數未達本法第七條第三項所定比率者,應繳納未達比率月份之所得稅及營業稅。
: 前項應繳納之所得稅,應以當年度所得額依規定稅率計算之稅額為準,按未達比率月份佔全年之比例計算之。
第六條
: 本法第十一條所稱位於原住民地區之採購,指履約地點位於原住民地區之採購。
第七條
: 本法第十一條所稱未達政府採購法公告金額之採購,指金額未達政府採購法第十三條第三項所定公告金額之採購。
第八條
: 本法第十一條所稱原住民機構、法人或團體,指經政府立案,其負責人為原住民,且原住民社員、會員、理監事、董監事之人數及其持股比率,各達百分之八十以上,經申請各該目的事業主管機關證明者。但原住民合作社依本法第七條第三項規定認定之。
: 前專案的事業主管機關之證明,其有效期間為三個月。
第九條
: 本法第十一條但書所稱無法承包,指符合下列情形之一者:
: 一 屬政府採購法第二十二條第一項第一款至第四款、第六款至第八款、第十三款及第十六款規定之情形者。
: 二 依規定辦理二次招標無法決標者。
第十條
: 本法第十二條第二項規定之職前訓練,指依政府採購法得標之廠商對進用之原住民於投入工作前所提供有關工作技能及工作安全之訓練。
第十一條
: 直轄市及縣 (市) 主管機關得視業務需要,比照本法第十三條第一項規定,設任務編組之原住民就業促進委員會。
第十二條
: 各級政府機關、公立學校及公營事業機構僱用、進用原住民之人數未達本法第四條及第五條所定比例者,應依本法第二十四條第一項規定,自中華民國九十三年十一月二日起,於每月十日前向中央主管機關設立之原住民就業基金專戶繳納當月之代金。
第十三條
: 本法第二十四條第二項所稱基本工資,指依勞動基準法第二十一條所定之基本工資。
第十四條
: 中央主管機關得委託機關、機構、法人或團體收繳、查核、計算及催繳原住民僱用、進用代金。
第十五條
: 本細則自發布日施行。
91年
Category:行政院原住民族委員會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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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役法 (民國8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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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役法
==第一章 總則==
第一條 (服兵役義務)
: 中華民國男子依法皆有服兵役之義務。
第二條 (兵役之定義)
: 本法所稱兵役,為軍官役、士官役、士兵役、替代役。
第三條 (役齡)
: 男子年滿十八歲之翌年一月一日起役,至屆滿四十歲之年十二月三十一日除役,稱為役齡男子。但軍官、士官除役年齡,不在此限。
: 男子年滿十五歲之翌年一月一日起,至屆滿十八歲之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止,稱為接近役齡男子。
第四條 (免役)
: 凡身心障礙或有痼疾達不堪服役標準者,免服兵役,稱為免役。
第五條 (禁役)
: 有下列情形之一者,禁服兵役,稱為禁役:
: 一、曾判處五年以上有期徒刑者。
: 二、執行有期徒刑在監合計滿三年者。
: 經裁定感訓處分者,其感訓處分期間應計入前項第二款期間。
==第二章 軍官役士官役==
第六條 (軍官役與士官役之種類)
: 軍官役分為常備軍官役、預備軍官役。
: 士官役分為常備士官役、預備士官役。
第七條 (常備軍官役之區分)
: 常備軍官役之區分如下:
: 一、現役:以適齡男子及現役或後備役之士官、士兵,依志願考選,受規定之常備軍官基礎教育,期滿成績合格者服之;或視軍事需要,以服現役滿一定期間之績優預備軍官,依志願轉服之。
: 二、後備役:以現役經停役、退伍、解除召集者服之,至免役、禁役、喪失我國國籍、除役時止。
第八條 (常備士官役之區分)
: 常備士官役之區分如下:
: 一、現役:以適齡男子及現役或後備役之士兵,依志願考選,受規定之常備士官基礎教育,期滿成績合格者服之,或以服役成績優良之現役士兵,依規定甄選合格者服之;或視軍事需要,以服現役滿一定期間之績優預備士官,志願轉服之。
: 二、後備役:以現役經停役、退伍、解除召集者服之,至免役、禁役、喪失我國國籍、除役時止。
第九條 (預備軍官之服役資格)
: 預備軍官役,以下列人員,依志願考選,受一年以內之預備軍官基礎教育,並視必要分發軍事機關、部隊見習六個月以內,期滿成績合格者服之:
: 一、曾服常備士官現役二年以上者。
: 二、曾受預備士官教育期滿成績特優者。
: 三、曾在公立或已立案之私立專科以上學校畢業,或具有同等程度及專門技能者。
: 四、曾在高階中學或同等學校畢業,或現役優秀士官、士兵考入軍事校院或軍官訓練班結業者。
: 前項各款人員,依軍事需要,得服一定期間之預備軍官現役。
: 現役士官於戰場經晉任為軍官者,得逕服預備軍官現役。
第十條 (預備士官服役資格)
: 預備士官役,以下列人員,依志願考選,受八個月以內之預備士官基礎教育,並視必要分發軍事機關部隊見習四個月以內,期滿成績合格者服之:
: 一、曾服常備兵現役期滿成績優良者。
: 二、曾服補充兵現役期滿成績特優者。
: 三、曾在公立或已立案之私立高中以上學校畢業,或具有同等程度及專門技能者。
: 四、現役優秀士兵考入軍事校院或士官訓練班結業者。
: 前項各款人員,依軍事需要,得服一定期間之預備士官現役。
: 現役士兵於戰場經晉任為士官者,得逕服預備士官現役。
第十一條 (教育召集)
: 前二條預備軍官、預備士官選訓服役實施辦法,由國防部會同相關機關定之。
: 具有第九條第一項、前條第一項各款資格之役齡男子、後備軍人及補充兵,除志願考選合格者外,在國防軍事上有必要時,得依法徵集、召集入營,施以預備軍官或預備士官之教育。
第十二條 (教育中或教育後之服役)
: 受常備軍官或常備士官基礎教育期滿成績合格者,依法分別任官任職,服常備軍官或常備士官之現役。
: 受預備軍官或預備士官基礎教育期滿成績合格者,授給預備軍官或預備士官適任證書,服預備軍官役或預備士官役,或依法予以任官後,依第九條第二項,第十條第二項之規定服現役。
第十三條 (教育時間之折算)
: 受軍官、士官教育者,因病或其他事故不能完成應受教育,仍應依法服行其應服之兵役時,其已受之入伍及軍事訓練時間,得折算為應服現役時間。
: 前項受教育者,其退學休學開除學籍及服役處理辦法,由國防部定之。
第十四條 (服役、除役)
: 軍官、士官之服役、除役,另以法律定之。
==第三章 士兵役==
第十五條 (士兵役之種類)
: 士兵役分為常備兵役、補充兵役。
: 男子年滿十八歲之翌年,為士兵役之徵兵及齡。
第十六條 (常備兵役之區分)
: 常備兵役之區分如下:
: 一、現役:以徵兵及齡男子,經徵兵檢查合格於除役前,徵集入營服之,為期一年十個月,期滿退伍。
: 二、後備役:以現役期滿退伍者服之,至屆滿四十歲除役時止。
: 前項所定役期,凡於學校授畢之軍訓課程得以八堂課折算一日折減之。
第十七條 (補充兵役)
: 補充兵役以適合服常備兵現役,因家庭因素,或經行政院核定之國家體育競技代表隊者,或替代役體位未服替代役者服之,由國防部依軍事需要,施以二個月以內之軍事訓練,合格後列管、運用。
: 前項因家庭因素及替代役體位服補充兵之資格、申請、核准及程式等事項,由內政部定之;國家體育競技代表隊之資格、申請、核准及程式等事項,由行政院定之。
: 第一項之補充兵服役,由國防部定之。
第十八條 (提前退伍之條件)
: 常備兵現役在營期間,在平時有下列情形之一者,於國防軍事無妨礙時,得提前退伍:
: 一、員額過剩時。
: 二、完成兵科教育者。
: 三、入營前曾修得相當於軍職專長之學能者。
: 四、家庭發生重大變故,須負擔家庭生計主要責任。
第十九條 (延役)
: 常備兵現役在營期間,有下列情形之一者,得延期退伍,稱為延役:
: 一、戰時或非常事變之際。
: 二、航海中或在國外服勤時。
: 三、重要演習、校閱或正服特別重要勤務時。
: 四、因天災或其他不可避免之事故時。
第二十條 (停役)
: 常備兵現役在營期間,有下列情形之一者,停服現役,稱為停役:
: 一、經診斷確定罹患足以危害團體健康及安全之疾病者。
: 二、病傷殘廢經鑑定不堪服役者。
: 三、經通緝、羈押,或經觀察勒戒或宣告徒刑、拘役確定在執行中者。
: 四、受保安處分、強制戒治或感訓處分裁判確定,在執行中者。
: 五、失蹤逾三個月者。
: 六、被俘者。
: 前項停役原因消滅時,回復現役,稱為回役。國防軍事無妨礙時,得審查實際情形核定免予回役。
: 第一項第一款、第二款之病傷殘廢停役檢定標準,由國防部定之。
第二十一條 (常備兵補充兵之補缺)
: 常備兵平時現役補缺,由依第三十六條規定應補行徵集者遞補之,尚不足額時,以補充兵遞補;遞補後,即轉服常備兵役。
第二十二條 (徵召作戰)
: 常備兵在戰時或非常事變時,依年次徵召擔任捍衛國家之作戰任務。
第二十三條 (徵召作戰)
: 補充兵視戰事需要,依年次徵、召參加作戰,並得依國防需要施以軍事訓練或編組。
==第四章 替代役==
第二十四條 (實施替代役之原則)
: 在國防軍事無妨礙時,以不影響兵員補充、不降低兵員素質、不違背兵役公平前提下,得實施替代役。
: 各種專長人員,應優先滿足國防需求,基於國防軍事需要,行政院得停止辦理一部或全部替代役徵集。
第二十五條 (替代役之軍事訓練)
: 替代役之軍事基礎訓練,由內政部會同國防部辦理。
: 服替代役期間連同軍事基礎訓練,不得少於常備兵現役役期,其期間無現役軍人身分。
第二十六條 (替代役之實務)
: 替代役實施有關事項,另以法律定之。
==第五章 後備軍人==
第二十七條 (後備軍人之定義)
: 下列人員為後備軍人,應受後備管理:
: 一、常備軍官、常備士官在現役期間因故離職或停役、退伍或解除召集為後備役者。
: 二、常備兵在現役期間停役或退伍為後備役者。
: 三、預備軍官、預備士官之未應召入營或退伍者。
第二十八條 (後備軍人身份之喪失)
: 後備軍人有下列情形之一者,消失其後備軍人身分:
: 一、依法除役。
: 二、依法免役。
: 三、依法禁役。
: 四、依法回役。
: 五、喪失我國國籍。
第二十九條 (後備軍人之轉役免役)
: 後備軍人因患病或受其他傷害後,其體力已不適於服原役者,依其體力狀況,分別予以轉役或免役。
==第六章 兵役行政==
第三十條 (兵役行政之主管及辦理單位)
: 兵役行政有關兵額、教育、訓練及召集事項,由國防部主管;有關兵源、徵集及替代役事項,由內政部主管;軍人權益事項,分別由國防部、內政部主管;其他有關機關事項,由各關係機關會同辦理之。
: 前項國防部、內政部之業務劃分,由行政院定之。
第三十一條 (直轄市或縣市徵兵或監督機關)
: 直轄市、縣(市)政府、為直轄市、縣(市)徵兵機關,應設兵役業務專責機關或單位,受國防部及內政部之指揮監督,辦理各該轄區兵役行政及其有關事務。
==第七章 徵集==
第三十二條 (徵兵處理)
: 徵兵及齡男子應受下列徵兵處理:
: 一、兵籍調查:就戶籍地行之。
: 二、徵兵檢查:完成兵籍調查後,就戶籍地行之。
: 三、抽籤:完成徵兵檢查後,就戶籍地行之。
: 四、徵集:依規定入營日期,就戶籍地行之。
第三十三條 (體位分割槽)
: 經徵兵檢查之男子,應區分為常備役、替代役、免役體位。依下列規定服役:
: 一、常備役體位:為適於服現役者,應服常備兵現役;其超額者,得申請服替代役。
: 二、替代役體位:服替代役。
: 三、免役體位:為不合格者,免役。
: 前項經檢查難以判定體位者,應補行體格檢查一次,判定其體位。
: 第一項體位得區分等級,其體位區分標準,由國防部會同內政部定之。
: 第一項第二款替代役體位服役實施日期,由行政院定之。
第三十四條 (徵兵入營)
: 經徵兵檢查,適於服現役者,依國防部所定兵額徵集入營服役,以每年一月一日為正規入營期,必要時得另定補助入營期;適於服補充兵役者,其徵集程式,除不入營外與現役同。
: 適服現役之人數有餘或不足時,依常備兵、補充兵之順序,按抽籤號次徵集之。
: 徵兵規則,由行政院定之。
第三十五條 (緩徵)
: 應受常備兵現役徵集之役齡男子,具有下列情形之一者,得予緩徵:
: 一、公立或已立案之私立高階中學及其同等以上學校在校之學生。
: 二、犯最重本刑為有期徒刑以上之刑之罪在追訴中者,或犯罪處徒刑在執行中者。
: 前項緩徵原因消滅時,仍受徵集。
第三十六條 (補行徵集)
: 役齡男子有下列情形之一,應補行徵集;未經徵兵處理者,應補行徵兵處理,合格後徵集之:
: 一、緩徵原因已消滅者。
: 二、因病或其他事故,經陳報核准延期檢查者。
: 三、因戶籍移轉或錯誤脫漏或不實之陳報,業經清查更正或已予依法處理者。
: 四、因違犯法令被拘留期滿者。
: 五、歸化我國國籍者。
: 六、役齡前移居國外返國定居者;其取得外國國籍者,亦同。
: 七、役齡前在國外就學畢業返國者;其取得外國國籍者,亦同。
==第八章 召集==
第三十七條 (召集之種類)
: 後備軍人及補充兵應下列召集:
: 一、動員召集:戰爭或非常事變時,依作戰需要實施之。
: 二、臨時召集:平時為現役補缺、停役原因消滅回役,戰時為人員補充或在軍事警備上有需要時實施之。
: 三、教育召集:依軍事需要,於舉行訓練或演習時實施之。
: 四、勤務召集:戰時或非常事變時,為輔助戰時勤務或地方自衛防空等勤務需要實施之。
: 五、點閱召集:於點驗或校閱時實施之。
第三十八條 (視同現役)
: 後備軍人及補充兵於應召在營期間,為現役。
: 依法成立之武裝團隊,戰時納入戰鬥序列者,視同現役。
第三十九條 (召集順序)
: 召集後備軍人及補充兵時,除軍官、士官之召集,應視軍事需要之軍職專長及階級、年齡、體力以定順序外,士兵之召集,依下列規定以定順序:
: 一、動員召集及戰時人員補充與軍事警備之臨時召集,以適合作戰要求為準,按年次與軍職專長順序召集之。
: 二、停役原因消滅回役、平時現役補缺之臨時召集,得優先辦理入營。
: 三、教育召集及平時現役補缺之臨時召集,依軍職專長教育之需要召集之。
: 四、勤務召集,依補充兵及常備兵後備役順序召集之。
: 五、點閱召集,按離營時間之久暫及動員需要以定其順序。
第四十條 (召集之逐次列入)
: 戰時或非常事變時,依前條第一款實施動員召集或臨時召集之際,國家為支援戰爭保留前後方所不可缺少之人員,於作戰無妨礙時,對此項人員,得逐次列入召集;於應需員額無妨礙時,得儘後召集之。
第四十一條 (緩召)
: 應受動員召集或臨時召集之後備軍人及補充兵,具有下列各款情形之一者,得予緩召:
: 一、患病經證明不堪負作戰任務者。
: 二、現任國防工業之專門技術員工,經審查核定者。
: 三、現任國民學校教員,曾在教育部認可之師範學校畢業或經檢定合格任教一年以上,經審查核定者。
: 四、負家庭生計主要責任,並具有下列情形之一者:
: (一)無同父兄弟者。
: (二)有同父兄弟,而均已應徵或應召在營服役者。
: (三)有同父兄弟,均未滿二十歲者。
: (四)經核定為低收入戶者。
: 五、無同父兄弟,而其父已年逾六十歲或死亡者。
: 六、犯最重本刑為有期徒刑以上之罪在追訴中者,或犯罪處徒刑在執行中者。
: 前項緩召原因消滅時,仍受召集。
第四十二條 (輪次歸休)
: 受動員召集或臨時召集入營之後備軍人及補充兵,除常備軍官、常備士官之服役,另依有關法令規定外,於軍事作戰無防礙時,具有下列情形之一者,得予輪次歸休:
: 一、所需員額過剩時。
: 二、在徵服現役期間曾經延役者。
: 三、應召在營服役期間已滿二年以上者。
: 四、服役成績優良者。
第四十三條 (召集之免除)
: 後備軍人及補充兵具有下列情形之一,經國防部所屬權責單位核定者,得免除本次之教育召集、勤務召集、點閱召集:
: 一、患病不堪行動者。
: 二、家庭發生重大事故,必須本人處理者。
: 三、中等以上學校在校之學生。
: 四、民意代表正值開會期中者。
: 五、因事赴國外者。
: 六、航行國外之船員,正在航行中者。
: 七、有犯罪嫌疑在羈押中,或犯罪處徒刑在執行中者。
: 八、其他因不可抗力而無法應召者。
==第九章 權利義務==
第四十四條 (服役時之權利)
: 國民為國服兵役時,享有下列權利:
: 一、在營服役期間,學生保留學籍,職工保留底缺年資,原無學籍與職業者,退伍、歸休、復員或解除召集後,有優先就學就業之權利。
: 二、在營服役期間,其家屬不能維持生活時,應由政府負責扶助之。
: 三、因服戰時勤務或執行公務受傷殘廢者,政府應負教養之責,或依其志願資送回鄉。
: 四、戰死或因公殞命者之子女,其家庭無力教養時,政府應負責教養至其成年為止。
: 五、戰死或因公殞命者,政府應負安葬之責,並建祠立碑,定時祭祀,列敘方誌,以資表彰。
: 六、其他勳賞、撫卹、優待等法令規定應享之權利。
第四十五條 (服役者之義務)
: 凡入營服役者,應履行下列義務:
: 一、應宣誓效忠中華民國。
: 二、應遵守軍中法令。
: 三、對公務有保守秘密之責任;除役後,亦同。
==第十章 附則==
第四十六條 (妨害兵役)
: 妨害兵役之治罪,另以法律定之。
第四十七條 (志願服役)
: 已入營服役之常備兵,得因國防需要依其志願,轉志願士兵。
: 志願士兵之服役,另以法律定之。
第四十八條 (女子之徵集及服役)
: 合於第三條年齡之女子,平時得依其志願施以相當之軍事輔助勤務教育,戰時得徵集服任軍事輔助勤務,其徵集及服務,另以法律定之。
: 女子志願服軍官役、士官役者,依第十四條規定服之。
第四十九條 (經費預算)
: 施行兵役所需之經費,由有關各機關依本法及本法施行法所定,按其應辦事項依預演算法令編列預算。
第五十條 (施行前之補充兵及已訓或待訓國民兵之管理實施)
: 本法修正施行前之補充兵及已訓或待訓國民兵役期限均至四十歲除役時止,其管理運用辦法由國防部會同內政部定之。
第五十一條 (施行法)
: 本法施行法另定之。
第五十二條 (施行日)
: 本法自公佈日施行。
89年
分類:中華民國國防部
分類:中華民國內政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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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役法施行法 (民國89年11月立法12月公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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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役法施行法
==第一章 總則==
第一條 (依據)
: 本法依兵役法第五十一條規定製定之。
第二條 (兵籍之編立)
: 役齡男子經徵兵檢查合格適於服役者,及志願服役者,應編立兵籍,於除役、免役或禁役時,登出兵籍。
: 兵籍規則,由行政院定之。
第三條 (補行徵兵處理)
: 已逾徵兵及齡之男子,尚未經徵兵處理者,於補行徵兵處理合格後,依年次順序徵集入營。
第四條 (施行前後備軍人缺證時之處理)
: 兵役法及本法施行前,具有後備軍人身分而缺乏規定證件者,應由國防部訂定辦法予以登記,依兵役法及本法管理。
第五條 (兵役稱謂之統一)
: 各法令中有關兵役事項,其稱謂不同者,依下列規定:
: 一、所稱在鄉軍人,同於兵役法及本法所稱後備軍人。
: 二、所稱退役,同於兵役法及本法所稱退伍。
: 三、所稱備役、預備役,同於兵役法及本法所稱後備役。
: 四、其他稱謂互異者,由國防部比照前三款辦理。
: 持有前項稱謂互異之證件者,除依有關法令規定已失效者外,均具同等效力。
第六條 (志願役、義務役)
: 依兵役法第九條第一項或第十條第一項規定,依志願考選服預備軍官役、預備士官役者,於服現役時區分為志願役、義務役。
==第二章 軍官役 士官役==
第七條 (專技人員之徵召)
: 徵集役齡男子或召集後備軍人或補充兵,具有專門技能者,施以預備軍官或預備士官教育時,得按技能類別予以徵集、召集;其應受教育時間,得按軍事技能教育需要,酌予縮短。
: 依前項規定教育期滿成績合格者,授給特種技術預備軍官或特種技術預備士官適任證書,或依法予以任官。
第八條 (因病轉服替代役或免役)
: 受軍官、士官教育因病未能完成應受教育,而病後體位不適於服軍官役、士官役或常備兵役者,其合於替代役體位者,轉服替代役,合於免役規定者,予以免役。
: 義務役預備軍官、預備士官服現役期間,因體位變更為替代役體位者,轉服替代役。
第九條 (義務役預備軍士官服現役期間之準用規定)
: 義務役預備軍官、預備士官服現役期間,準用兵役法第十六條、第十八條至第二十條規定。
==第三章 常備兵役 補充兵役==
第十條 (提前退伍之規定)
: 常備兵服現役期間,依兵役法第十八條規定提前退伍者,由國防部以命令定之。
第十一條 (延役之處理)
: 常備兵服現役期間,依兵役法第十九條規定延役者,按下列規定處理:
: 一、依兵役法第十九條第一款延役時,應依國防部命令列之,除志願留營者外,其延役期間,以一年為限,必要時,得再延長一年,期滿退伍。
: 二、依兵役法第十九條第二款至第四款延役時,以一年為限,由所屬部隊以命令列之,並陳報國防部備查,於延役原因消滅時,即行退伍。
: 前項延役時間,應於爾後應召入營服役之時間內扣除之。
第十二條 (常備兵停役轉服替代役或免役)
: 常備兵停役後,因體位已不適於服常備兵現役,其合於替代役體位者,轉服替代役;合於免役規定者,予以免役。
: 兵役法第二十條第二項所定之回役、免予回役之處理辦法,由國防部定之。
第十三條 (停役期間之除外)
: 常備兵服現役期間,依兵役法第二十條第一項停役者,自核定停役日起,不得算入現役期間內。
;
第十四條 (補充兵各項辦法辦理標準)
: 補充兵由國防部依軍事需要,施以軍事訓練;其徵集程式、薪給、主副食、保險、撫卹,準用常備兵標準辦理。
第十五條 (補充兵成績合格證書之發給)
: 補充兵於接受軍事訓練期滿成績合格者,由國防部發給證明書。
第十六條 (補充兵列管運用之依據)
: 依兵役法第十七條規定應服補充兵役者,由國防部依其年次、體位、地區、職業、專長,予以列管、運用。
第十七條 (軍事訓練檢定合格證明書之發給)
: 應徵服補充兵役者,在入營前曾受軍事訓練,或已修得相當於補充兵應有之軍職專長,經國防部所屬權責單位檢定合格者,發給證明書。
第十八條 (常備兵補充兵服役規則)
: 常備兵、補充兵服役規則,由國防部定之。
==第四章 後備軍人==
第十九條 (後備軍人之管理)
: 後備軍人之管理由國防部主管,其他有關機關事項,由各關係機關分別辦理之。
第二十條 (後備軍人之轉役免役)
: 後備軍人依兵役法第二十九條規定,經檢定屬實,應轉役或免役者,由國防部所屬權責單位核定。
第二十一條 (後備軍人管理規則)
: 後備軍人管理規則,由國防部定之。
==第五章 徵集==
第二十二條 (應徵兵額之配賦)
: 應徵兵額由國防部按年度需要,經陳報行政院核定後,配賦予所屬機關及單位或依法成立之武裝團隊。
第二十三條 (歸化我國國籍及僑民之服役辦法)
: 兵役法第三十六條第五款至第七款所定歸化我國國籍者及歸國僑民之服役辦法,由內政部定之。
==第六章 召集==
第二十四條 (動員召集之實施)
: 動員召集之範圍及人數,由國防部按年度計畫,經陳報行政院核定後,依下列規定辦理:
: 一、依照計畫應受動員召集之後備軍人及補充兵,均由國防部所屬權責單位選定編配。
: 二、由直轄市、縣(市)政府協助國防部,督導所屬警察局或鄉(鎮、市、區)公所,分負召集準備及實施之責。
: 經選定編配為緊急動員之後備軍人,戰時或非常事變時,應由當地民防機構,分別指定其空襲避難處所,實施就地避難;非經核准,不得疏散。
: 前項人員居住地遷徙者,應先報經國防部所屬權責單位核准。
: 第一項第一款及第二款之規定,凡臨時召集、教育召集、勤務召集或點閱召集,除另有規定者外,均準用之。
第二十五條 (動員召集開始時日之編成部隊之依據)
: 動員召集開始之時日及編成部隊,由總統依法頒布之動員命令定之。
第二十六條 (臨時召集之實施)
: 臨時召集之範圍、人數、時日,由國防部視軍事需要以命令實施之。
: 臨時召集入營之服役時間,在戰時或非常事變時,與動員召集同;在平時,先後在營服役時間合計以一年十個月為限。
第二十七條 (教育召集或勤務召集之實施)
: 教育召集或勤務召集之範圍、人數、時日,由國防部按年度計畫實施,於退伍後八年內,以四次為限,每次不超過二十日。但國防部得視軍事需要酌增年限、次數及時間。
第二十八條 (點閱召集之實施)
: 點閱召集之範圍、人數、時日,由國防部按年度計畫實施,於退伍後八年內,每年一次,每次以一日為限,必要時,國防部得視需要酌增年限、次數、日數。
第二十九條 (逐次召集人員之範圍)
: 依兵役法第四十條規定得列入逐次召集之後備軍人及補充兵,以合於下列各款規定之一者為限:
: 一、中央或地方機關簡任十一職等及比照簡任十一職等以上人員。
: 二、在會期中之中央或地方民意代表。
: 三、各級法院之法官、檢察署之檢察官。
: 四、公立或已立案之私立小學以上學校校長、院長、系主任或有關國防科學之專任教授。
: 五、直接辦理兵役工作之役政或警察人員。
: 六、國防部所屬之聘僱人員。
: 七、正在辦理救災或救護傷患中之人員。
: 八、由政府選派因公出國之人員。
: 九、擔任戰地重要工作之人員。
: 前項人員應召後,以擔任軍中能適合其原有智慧之任務為原則。
第三十條 (儘後召集人員之範圍)
: 依兵役法第四十條規定得列入儘後召集之後備軍人及補充兵,以合於下列各款規定之一者為限:
: 一、維持治安之必要人員。
: 二、正在專科以上學校就讀之學生。
: 三、推行國家總動員所必需之人員。
: 四、同父兄弟中已有半數以上在營服役者。
第三十一條 (召集之延期入營)
: 後備軍人及補充兵依法應受動員召集、臨時召集、教育召集或勤務召集時,因病或其他重大事故,非本人不能處理而不能如期入營者,得由國防部所屬權責單位核准延期入營,其期限不得逾三日。
第三十二條 (輪次歸休辦法之訂定)
: 兵役法第四十二條所定受動員召集或臨時召集入營之後備軍人及補充兵輪次歸休辦法,由國防部定之。
第三十三條 (召集規則之訂定)
: 召集規則,由行政院定之。
==第七章 免役 禁役 緩徵 緩召==
第三十四條 (免役之核定)
: 依兵役法第四條規定應免役者,以判定在役齡內確不堪服役者為限。後備軍人報由國防部所屬權責單位核准,役齡男子由直轄市、縣(市)政府兵役業務專責機關或單位核准。
第三十五條 (禁役、緩徵、緩召之處理通則)
: 依兵役法第五條禁役、第三十五條第一項第二款緩徵及第四十一條第一項第六款緩召者,應由司(軍)法機關通知本人及其戶籍地直轄市、縣(市)政府,依下列規定處理:
: 一、役齡男子應禁役或緩徵者,由直轄市、縣(市)政府兵役業務專責機關或單位核准。
: 二、後備軍人及補充兵應禁役或緩召者,由直轄市、縣(市)政府兵役業務專責機關或單位,函轉國防部所屬權責單位核准。
第三十六條 (役齡男子在校生緩徵之審定)
: 依兵役法第三十五條第一項第一款緩徵者,應由役齡男子就學之學校於每學期始業時,造具學生名冊,經主管教育行政機關查核後,分別通知其本人及戶籍地直轄市、縣(市)政府兵役業務專責機關或單位核准。
第三十七條 (免役、緩徵、緩召及禁役之通知申請)
: 應受免役、禁役、緩徵或緩召者,除由各機關、學校通知外,並應由本人或其戶長向戶籍地鄉(鎮、市、區)公所申請之。
第三十八條 (緩徵、緩召原因消滅之申報)
: 緩徵、緩召原因消滅時,除由各該機關、學校隨時通知其戶籍地直轄市、縣(市)政府或國防部所屬權責單位外,並應由本人或其戶長於三十日內向戶籍地鄉(鎮、市、區)公所申報之。
第三十九條 (核准後證書之發給)
: 依第三十七條規定經查報通知及申請免役、禁役、或緩召者,經直轄市、縣(市)政府或國防部所屬權責單位核准後,發給證明書。
第四十條 (報請複核)
: 不服免役、禁役、緩徵、緩召之核定者,得於接到證明書或通知書後三十日內申請複核;申請複核期間,不得停止徵集、召集之執行。
第四十一條 (各項實施辦法之訂定)
: 免役、禁役、緩徵、緩召實施辦法,由行政院定之。
==第八章 權利義務==
第四十二條 (退伍復員或解召時之安置或輔導就學)
: 依兵役法第四十四條第一款規定應徵、應召在營服役之學生與職工及原無職業者,於退伍、歸休、復員或解除召集時,其就學事宜由教育部主管,就業事宜由內政部及有關機關主管,按其就學、就業之學校、機關及公私立事業機構等管轄關係,由有關中央主管機關及地方政府,依下列規定會同辦理之:
: 一、應徵、應召時之原屬學校、機關或公私立事業機構仍存在者,即依其原有學級或職位年資復學或復職;如原屬學校、機關或公私立事業機構不存在或原無職業者,應由主管機關另就其他學校、機關或公私立事業機構優先安置或輔導就學或就業。
: 二、就學者應依學校通知之報到期間,就業者應依機關或公私立事業機構通知之報到時間,按時報到,如無故逾期一個月者,視為自行放棄。
: 三、應徵、應召在營服役期滿,其依法延役者,依前二款規定辦理;其依志願留營繼續服役逾三年者,其原屬學校、機關或公私立事業機構之底缺得免保留,於其退伍、歸休、復員或解除召集時,依第一款規定,予以安置或輔導就學或就業。
: 四、軍人在營期間,得利用公餘入進修或補習學校就學;其實施辦法,由國防部會同教育部定之。
第四十三條 (接受召集之公假)
: 受教育召集、勤務召集、點閱召集之學生及職工,應給予公假。
第四十四條 (扶助家屬生活事宜之辦理)
: 兵役法第四十四條第二款規定之扶助事宜,由內政部主管,依下列原則訂定辦法,並由直轄市、縣(市)政府辦理:
: 一、凡家屬之具有工作能力者,應盡力扶助其自行營生。
: 二、未依前款規定扶助,或雖經扶助後仍不足以維持生活,或全家均屬老弱而無工作能力者,應就其生活需要,籌給現金或實物,以維持其生活。
: 三、遇有天災、人禍、生育、死亡等事故無力自救者,應按實際需要,予以現金實物等救濟之。
: 前項所需經費由內政部編列預算補助之。
第四十五條 (不堪再行服役之處理)
: 兵役法第四十四條第三款所定受傷殘廢者,除照軍人撫卹條例所定給卹外,應依下列規定處理:
: 一、尚有工作能力而志願就業者,依第四十二條規定辦理;其原無職業或因傷殘不能擔任原有工作者,經由政府施以必要之就業教育,並於政府機關或公私立事業機構安置適當之工作。
: 二、尚能求學而志願就學者,準用第四十六條第一項第二款規定辦理。
: 三、不能就業或就學而自願回鄉者,資送回鄉。
: 四、已完全失去工作能力或求學能力而又不能回鄉者,由政府設定收養機構安養之。
: 前項第三款資送回鄉事宜,由國防部主管;第一款、第四款安置安養事宜,由內政部主管,並編列預算支應之;第二款就學事宜,由教育部主管;並由有關中央主管機關及直轄市、縣(市)政府會同辦理之。
第四十六條 (遺族教養事宜之辦理)
: 兵役法第四十四條第四款規定之教養事宜,依下列規定辦理:
: 一、死者之子女無力維生時,依第四十四條規定予以扶助至成年為止。
: 二、死者之子女就學時,應視其家庭經濟狀況,予以免費或給予必要之補助費,並予以優先就學便利,至國內公立或已立案之私立大學畢業為止。
: 前項第一款由內政部主管,地方政府負責實施;第二款由教育部主管,依其肄業學校隸屬關係,分別由教育部及直轄市、縣(市)政府負責實施。
第四十七條 (戰死或因公殞命之安葬等事宜之辦理)
: 兵役法第四十四條第五款規定之安葬、紀念、表揚事宜,由內政部、國防部依下列規定辦理:
: 一、死者之遺骸除依法國葬、公葬者外,應由內政部、國防部、直轄市、縣(市)政府籌建公墓或忠靈塔,予以安葬、安厝,並建祠立碑,定時祭祀。
: 二、死者之事蹟除宣付國史館者外,應由國防部、直轄市、縣(市)政府列敘錄志,以垂久遠,戰死者,原肄業之學校得刊立碑亭,以資紀念。
: 前項安葬、紀念、表揚,其實施辦法,由國防部、內政部分別定之。
第四十八條 (役齡男子未履行兵役義務者之申請出境)
: 役齡男子尚未履行兵役義務者之出境應經核准;其申請出境之限制如下:
: 一、在學役男因奉派或推薦出國研究、進修、表演、比賽、訪問、受訓或實習等原因申請出境者,最長不得逾一年。
: 二、未在學役男因奉派或推薦代表國家出國表演、比賽等原因申請出境者,最長不得逾三個月。
: 三、因前二款以外原因經核准出境者,每次不得逾二個月。
: 役齡前出境,於徵兵及齡之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前在國外就學之役齡男子,符合下列各款者,得檢附經驗證之在學證明,申請再出境,其在國內停留期間,每次不得逾二個月:
: 一、在國外就讀當地國教育主管機關立案之正式學歷學校,而修習學士、碩士或博士學位者。
: 二、就學最高年齡,大學至二十四歲,研究所碩士班至二十七歲,博士班至三十歲。但大學學制超過四年者,每增加一年,得延長就學最高年齡一年,其畢業後接續就讀碩士班、博士班者,均得順延就學最高年齡,其博士班就讀最高年齡以三十三歲為限。以上均計算至當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止。
: 經核准赴大陸地區投資之臺商及其員工之子,於役齡前赴大陸地區,並於徵兵及齡之年十二月三十一日起前三年,均與父母在大陸地區共同居住,並就讀當地教育主管機關立案之正式學歷學校,而修習學士、碩士或博士學位者,於屆役齡後之入出境,除應另檢附父或母任職證明及其與父母於大陸地區居住之證明外,準用前項之規定。其應檢附之檔案,須經行政院設立或指定之機構,或委託之民間團體驗證。
: 依前三項規定申請出境,其出境準許與限制事由及延期條件審核程式,由內政部擬訂處理辦法,報請行政院核定之。
: 基於國防軍事需要,行政院得停止辦理一部或全部役男出境。
: 役齡男子申請出境後,屆期無故未歸或逾期返國,致未能接受徵兵處理者,依妨害兵役治罪條例之有關規定處罰。
: 接近役齡男子之出境審查作業,由內政部定之。
第四十九條 (入營宣誓誓詞)
: 依兵役法第四十五條第一款規定宣誓之誓詞如下:
: 餘敬謹宣誓,效忠中華民國,保衛國家人民,恪遵軍中法令,服從長官命令,盡忠職責,嚴守秘密,如違誓言,願受嚴厲之處分。此誓。
第五十條 (軍人家屬優待之立法)
: 軍人及其家屬優待條例另定之。
第五十一條 (現役期間退伍及復員給與之另定)
: 軍人現役期間、退伍及復員之給與,由行政院定之。
==第九章 附則==
第五十二條 (學校軍訓課程之折算役期)
: 兵役法第十六條第二項所定得折算役期之學校軍訓課程,指中華民國八十九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本法修正施行時仍在營及以後徵集服義務役之軍官、士官、常備兵及替代役役男,曾於高階中等(含高職)以上學校修習且成績合格之軍訓課程。
: 前項役期折算方式,由國防部會同教育部依各級學校之授課內容及軍事需要訂定之。但合計不得逾三十日。
: 本法修正施行後,得折算役期之學校軍訓課程,亦不得逾三十日,其實施、管理、作業、考核辦法,由教育部會同國防部、內政部定之。
第五十三條 (轉服替代役之折算役期)
: 依第八條或第十二條規定轉服替代役者,其已受之入伍及軍事訓練或服現役之時間,得折算為應服替代役時間。
: 前項人員,由國防部所屬權責單位辦理解除徵、召集,並由內政部指定報到日時、地點徵集服勤。
第五十四條 (徵集令召集令之送達)
: 徵集令、召集令之送達,不得以公示送達方式為之。
第五十五條 (各項辦法之訂定)
: 為推行兵役及其有關事務,應行獎懲、宣傳、慰勞等辦法,由行政院定之。
第五十六條 (施行日)
: 本法施行日期,由行政院定之。
89年
89年
分類:2000年12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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妨害兵役治罪條例 (民國9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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妨害兵役治罪條例
第一條 (適用範圍)
: 妨害兵役,依本條例治罪;本條例未規定者,適用其他法律之規定。
第二條 (妨害兵役之定義)
: 本條例稱妨害兵役,指妨害下列各款而言:
: 一、動員召集。
: 二、臨時召集。
: 三、常備兵、補充兵現役之徵集。
: 四、預備軍官、預備士官之徵集、召集。
: 五、國民兵之召集。
: 六、教育召集、勤務召集、點閱召集。
: 依本條例科刑時,應審酌妨害兵役情狀及前項所定次序,為科刑輕重之標準。
第三條 (役男避免徵兵處理罪)
: 役齡男子意圖避免徵兵處理,而有下列行為之一者,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
: 一、徵兵及齡男子隱匿不報,或為不實之申報者。
: 二、對於兵籍調查無故不依規定辦理者。
: 三、徵兵檢查無故不到者。
: 四、毀傷身體或以其他方法變更體位者。
: 五、居住處所遷移,無故不申報,致未能接受徵兵處理者。
: 六、未經核准而出境,致未能接受徵兵處理者。
: 七、核准出境後,屆期未歸,經催告仍未返國,致未能接受徵兵處理者。
第四條 (避免現役徵集罪)
: 意圖避免預備軍官、預備士官或常備兵、補充兵現役之徵集,而有下列行為之一者,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
: 一、捏造免役或緩徵原因者。
: 二、毀傷身體或以其他方法變更體位者。
: 三、緩徵原因消滅,無故逾四十五日未自動申報者。
: 四、拒絕接受徵集令者。
: 五、應受徵集,無故逾入營期限五日者。
: 六、使人頂替本人應徵者。
: 七、未經核准而出境者。
: 八、核准出境後,屆期未歸,經催告仍未返國者。
第五條 (避免動員或臨時召集罪)
: 意圖避免動員召集或臨時召集,而有下列行為之一者,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
: 一、捏造免役、除役、轉役、緩召、逐次召集或儘後召集原因者。
: 二、毀傷身體者。
: 三、緩召、逐次召集或儘後召集原因消滅後,無故逾三十日未自動申報者。
: 四、拒絕接受召集令者。
: 五、應受召集,無故逾入營期限二日者。
: 六、使人頂替本人應召者。
第六條 (避免教召、勤召或點召罪)
: 意圖避免教育召集或勤務召集,而有下列行為之一者,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 一、捏造免役、除役、轉役或免除召集原因者。
: 二、毀傷身體者。
: 三、拒絕接受召集令者。
: 四、應受召集,無故逾應召期限二日者。
: 五、使人頂替本人應召者。
: 無故不參加點閱召集,或意圖避免點閱召集,而有前項第一款至第三款及第五款行為之一者,處一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科新臺幣九萬元以下罰金。
: 國民兵為避免應召集輔助軍事勤務犯第一項之罪者,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第七條 (頂替應徵或應召之加重處罰)
: 犯第四條第六款使人頂替本人應徵罪,或第五條第六款、前條第一項第五款、第二項或第三項使人頂替本人應召罪在二次以上者,加重其刑至三分之二。
第八條 (入營前逃亡罪)
: 應受預備軍官、預備士官或常備兵、補充兵現役之徵集、動員召集或臨時召集,於入營前逃亡者,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
第九條 (逾期自動入營或報到之減免)
: 犯第四條第五款、第五條第五款、第六條第一項第四款或前條之罪,應徵、應召於最後期限屆滿之日起二日內,自動入營或報到者,得減輕或免除其刑。
第十條 (後備軍人或國民兵妨害兵役罪)
: 後備軍人意圖避免召集處理有下列行為之一者,處一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科新臺幣九萬元以下罰金:
: 一、離營歸鄉無故不依規定報到,或重複申報戶籍者。
: 二、拒絕依規定調查,或體格檢查不到者。
: 三、居住處所遷移,無故不依規定申報者。
: 國民兵犯前項第三款之罪者,處六月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科新臺幣三萬元以下罰金。
: 後備軍人犯第一項之罪或國民兵犯前項之罪,致使召集令無法送達者,以意圖避免召集論;分別依第五條或第六條科刑。
第十一條 (緊急動員後備軍人之妨害兵役罪)
: 戰時或非常事變時,經選定編配為緊急動員之後備軍人,有下列行為之一者,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 一、未經召集執行機關核准,擅自疏散者。
: 二、居住地遷徙,無故未依規定報經召集執行機關核准者。
: 犯前項之罪,致使動員或臨時召集令無法送達者,以意圖避免召集論,依第五條科刑。
第十二條 (有轉達或通報義務人之妨害兵役罪)
: 依法負有轉達義務,無故拒絕接受徵集或召集令,或不依規定轉達;屬於徵集、動員召集或臨時召集者,處一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科新臺幣九萬元以下罰金;屬於教育、勤務或點閱召集者,處六月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科新臺幣三萬元以下罰金。
第十三條 (煽惑、唆使、庇護、頂替他人應徵應召及妨害役政資料及交付不實證件之處罰)
: 意圖妨害兵役,而有下列行為之一者,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
: 一、煽惑他人避免徵集、召集者。
: 二、唆使他人妨害兵役者。
: 三、庇護、隱匿或便利應受徵集、召集之男子逃避服役者。
: 四、頂替他人或介紹他人頂替應徵或應召者。
: 五、對於役政資料檔案為非法輸出、輸入、幹擾、變更、刪改、滅失或以其他非法方法妨害役政資料檔案之正確者。
: 六、明知為不實證件而交付各主管機關,使不應徵集或召集服役而服役者。
: 犯前項第四款之罪,屬於國民兵召集者,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屬於點閱召集者,處一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科新臺幣九萬元以下罰金。
: 連續犯第一項或前項之罪者,加重其刑至三分之二。
第十四條 (怠於申報罪)
: 應徵、應召者所屬機構,負有辦理緩徵、緩召、逐次召集或儘後召集申報責任之人員,於緩徵、緩召、逐次召集或儘後召集原因消滅後,無故逾三十日,未依規定申報,致影響徵集或召集者,處一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科新臺幣九萬元以下罰金。
第十五條 (妨害公務罪)
: 對於辦理兵役人員,依法執行職務時,當場侮辱或對於其依法執行之職務公然侮辱者,處一年以下有期徒刑。
: 對於辦理兵役人員,依法執行職務時,施強暴脅迫者,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
: 犯前項之罪,因而致人於死者,處無期徒刑或七年以上有期徒刑;致重傷者,處五年以上十二年以下有期徒刑。
第十六條 (結夥持械妨害兵役罪)
: 結夥持械阻撓兵役者,處一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 犯前項之罪,因而致人於死或重傷者,處死刑、無期徒刑或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第十七條 (公然聚眾持械妨害兵役罪)
: 公然聚眾持械反抗兵役推行者,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 犯前項之罪,因而致人於死或重傷者,處死刑、無期徒刑或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 犯前二項之罪首謀者,處死刑或無期徒刑。
第十八條 (辦理兵役人員妨害兵役罪)
: 辦理兵役人員,意圖便利他人逃避服役,而有下列行為之一者,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 一、關於徵兵處理或召集,不依規定辦理者。
: 二、編造有關徵集、召集、編組或管理冊籍,故為遺漏或不確實之記載者。
: 三、對於免役、停役、轉役、除役、緩徵、緩召、免除召集、免受召集、逐次召集或儘後召集等原因,為虛偽之證明者。
: 四、對於役政資料檔案為非法輸出、輸入、幹擾、變更、刪改、滅失或以其他非法方法妨害役政資料檔案之正確者。
第十九條 (詐欺罪)
: 負有辦理徵集、召集、編組或管理職務之兵役人員,詐取應徵、應召、應受編組或管理者本人或其親屬之財物者,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 前項之未遂犯罰之。
第二十條 (瀆職罪)
: 辦理兵役人員,對於職務上之行為,要求期約或收受賄賂或其他不正利益者,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 辦理兵役人員,對於違背職務上之行為,要求期約或收受賄賂或其他不正利益者,處五年以上有期徒刑。
: 犯前項之罪,因而為違背職務之行為者,處無期徒刑或七年以上有期徒刑。
第二十一條 (犯罪所得財物之處理)
: 犯第十九條或前條之罪者,所得財物應予追繳,並依其情節,分別沒收或發還被害人;被害人死亡時,應發還其合法受益人。
: 前項財物之全部或一部無法追繳時,應追徵其價額或以其財產抵償之。
第二十二條 (較重處罰規定之優先適用)
: 犯第十九條或第二十條之罪,其他法律有較重處罰之規定者,從其規定。
第二十三條 (褫奪公權)
: 犯本條例之罪,處六月以上有期徒刑以上之刑者,並宣告褫奪公權。
第二十四條 (審判機關)
: 犯本條例之罪者,除現役軍人由軍法機關審判外,均由司法機關審判。
第二十五條 (施行日)
: 本條例自公佈日施行。
9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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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出國及移民法施行細則 (民國9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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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出國及移民法施行細則
==第一章 總則==
第一條
: 本細則依入出國及移民法 (以下簡稱本法) 第六十九條規定訂定之。
第二條
: 本法所稱入出國,在國家統一前,係指入出臺灣地區。
第三條
: 本法第三條第六款及第七款所稱居住期間,係指連續居住之期間。
: 本法第三條第七款所定在臺灣地區居住期間超過六個月,不包括依本法第八條第一項但書及其他特殊事故延長停留之期間在內。
第四條
: 本法第五條第一項但書所稱居住臺灣地區設有戶籍國民 (以下簡稱有戶籍國民) ,係指現在或原在臺灣地區居住並設立戶籍,且未喪失國籍或未依臺灣地區與大陸地區人民關係條例第二條第四款規定轉換其身分為大陸地區人民之國民。
第五條
: 本法第六條第一項第一款及第九款應禁止出國之事由,分別由司法、軍法機關或該管中央主管機關通知內政部入出國及移民署 (以下簡稱移民署);其他應禁止入出國之事由,由各權責機關通知移民署。
: 移民署對於受禁止出國者,應以書面敘明理由通知當事人,依法送達。
第六條
: 各中央主管機關或權責機關通知移民署禁止入出國之案件,無繼續禁止之必要時,應即通知移民署登出。
第七條
: 移民署對於各中央主管機關或權責機關通知禁止入出國案件,應每年清理一次。但欠稅案件達五年以上,始予清理。
第八條
: 已入國者,得以書面委託他人或移民業務機構代辦申請居留、變更居留、永久居留或定居事項。
: 前項申請案件,由法定代理人辦理者,免檢附書面委託檔案。
第八條之一
: 申請居留、變更居留、永久居留或定居案件,其資料不符或欠缺者,應於移民署書面通知送達之翌日起十五日內補正。但國外申請案件為三個月。
: 未於前項規定期間內補正者,駁回其申請。
第八條之二
: 居留、永久居留或定居之數額,按月平均分配,並依申請審查合格順序編號,依序核配,如有不予許可情形,依次遞補之。當月未用數額得於次月分配,次月數額不得預行分配。
==第二章 臺灣地區無戶籍國民停留、居留及定居==
第九條
: 臺灣地區無戶籍國民 (以下簡稱無戶籍國民) 入國後,依本法第八條申請延長停留期間,應備下列檔案,向移民署申請:
: 一 延期停留申請書。
: 二 入出國許可證件。
: 三 流動人口登記聯單。
: 四 其他相關證明檔案。
第十條
: 本法第九條第一項第三款所稱一定金額,係指新臺幣一千萬元。
第十一條
: 本法第九條第一項第五款所稱具有特殊技術及經驗,係指有下列情形之一者:
: 一 在新興工業、關鍵技術、關鍵零件組及產品有專業技能者。
: 二 在光電、通訊技術、工業自動化、材料應用、高階感測、生物技術、資源開發或能源節約等著有成績,而所學確為臺灣地區所亟需或短期內不易培育者。
: 三 在公路、高速鐵路、捷運系統、電信、飛航、航運、深水建設、氣象或地震等領域有特殊成就,而所學確為臺灣地區所亟需或短期內不易培育者。
: 四 其他經中央目的事業主管機關專案核定者。
第十二條
: 未兼具外國國籍之無戶籍國民,依本法第九條第一項第七款或第十款規定,在臺灣地區從事就業服務法第四十三條第一項各款之工作,而申請居留者,由移民署準用就業服務法有關外國人聘僱許可之規定審核之。
第十三條
: 本法第九條第三項但書所定結婚滿四年者,以其配偶在臺灣地區設有戶籍者為限。
第十四條
: 無戶籍國民申請在臺灣地區居留,應備下列檔案:
: 一 居留申請書。
: 二 僑居地身分證明。
: 三 足資證明具有中華民國國籍之檔案。
: 四 僑居地警察紀錄證明書。
: 五 健康檢查合格證明。
: 六 其他相關證明檔案。
: 申請人為未成年人、僑居地尚無發給或不發給警察紀錄證明書者,前項第四款檔案免附之。
: 居留申請案依本法第九條第三項規定定有配額限制者,第一項第五款檔案,於其居留數額核配時繳附之。
: 第一項第五款、第二十八條第一項第三款及第三十五條第一項第二款健康檢查合格證明或健康檢查證明之檢查專案,依行政院衛生署訂定之健康證明應檢查專案表辦理。
第十五條
: 無戶籍國民申請在臺灣地區居留,應備前條第一項所定檔案,在僑居地向駐外使領館、代表處、辦事處或其他外交部授權機構 (以下簡稱駐外館處) 申請。駐外館處有移民署派駐入國審理人員者,由其審查;未派駐入國審理人員者,由駐外館處指派人員審查後,均由駐外館處核轉移民署辦理。
: 前項無戶籍國民居住於無駐外館處之國家、地區者,得將申請案件送僑務委員會認可之僑團或蒙藏委員會認可之服務中心 (以下簡稱僑團或服務中心) 代為審查後,轉送僑務委員會、蒙藏委員會或兼理當地領務之駐外館處核轉移民署辦理。
: 無戶籍國民已入國停留者,得備前條第一項所定檔案,逕向移民署申請。
第十六條
: 在國內取得國籍者申請居留,應備下列檔案,向移民署申請:
: 一 居留申請書。
: 二 取得國籍證明檔案影本。
第十七條
: 受理前二條申請居留之機關或機構,得於申請當時或擇期與申請人面談,並由面談人製作面談紀錄附於居留申請書內。申請人未滿十四歲者,與其法定代理人或直系血親尊親屬同時面談。
第十八條
: 依第十四條、第十五條第一項或第二項規定程式,申請在臺灣地區居留經許可者,由移民署發給入國許可證及臺灣地區居留證副本,送請駐外館處轉發申請人,或送請僑務委員會、蒙藏委員會轉送僑團或服務中心轉發申請人。
: 前項申請人自入國之翌日起十五日內,應親自持憑臺灣地區居留證副本,向移民署換領臺灣地區居留證。但未滿十四歲者,得由其法定代理人或以掛號郵遞換領臺灣地區居留證。
: 依第十五條第三項或第十六條規定程式,申請在臺灣地區居留經許可者,由移民署逕發給臺灣地區居留證。
第十九條
: 入國許可證及臺灣地區居留證副本之有效期間,自核發之翌日起算為六個月。在有效期間內未入國者,得於有效期間屆滿前,向移民署申請延期,自原證有效期間屆滿之翌日起,依原核準效期延期一次為限。
第二十條
: 臺灣地區居留證為在臺灣地區居留期間之身分證明檔案,其有效期間自入國之翌日起算為三年。但屬常備兵役徵集物件之役男,為一年六個月。
: 依第十五條第三項或第十六條規定程式申請者,其有效期間自臺灣地區居留證核發之翌日起算。
第二十一條
: 無戶籍國民在臺灣地區居留期間變更居留事由者,得以變更之居留事由,備下列檔案,向移民署申請;其隨同申請之配偶及未成年子女,亦同:
: 一 變更居留申請書。
: 二 臺灣地區居留證。
: 三 流動人口登記聯單。
: 四 其他相關證明檔案。
第二十二條
: 無戶籍國民經許可入國,逾期停留未逾十日,其居留申請案依本法第九條第三項規定定有配額限制者,依規定核配時間每次延後一年許可。但有本法第八條第一項各款情形之一者,不在此限。
第二十三條
: 無戶籍國民所持臺灣地區居留證有效期間屆滿前,原申請居留原因仍繼續存在者,得申請延期。但據以依本法第九條第一項第一款規定申請居留之直系血親、配偶、兄弟姊妹或配偶之父母死亡者,其申請延期,以一次為限。
: 前項延期每次為二年。但屬常備兵役徵集物件之役男,為一年。
第二十四條
: 依前條規定申請延期居留者,應備下列檔案,向移民署申請:
: 一 延期居留申請書。
: 二 臺灣地區居留證。
: 三 流動人口登記聯單。
: 四 其他相關證明檔案。
第二十五條
: 無戶籍國民之居留申請案應受配額限制者,其隨同申請之未成年子女或被收養者年齡、配偶身分之認定,以實際核配時為準。
: 前項申請者及隨同申請者,列同一配額。
第二十六條
: 移民署依本法第十一條第二項撤銷或廢止無戶籍國民居留或定居許可時,應通知中央各該主管機關。
第二十七條
: 本法第十條第一項第一款及第二項所稱連續居留或居留滿一定期間如下:
: 一 依本法第九條第一項第一款至第五款及第十條第二項申請者,為連續居留一年,或居留滿二年且每年在臺灣地區居住二百七十日以上,或居留滿五年且每年在臺灣地區居住一百八十三日以上。
: 二 依本法第九條第一項第六款或第七款申請者,為居留滿五年且每年在臺灣地區居住二百七十日以上,或居留滿七年且每年在臺灣地區居住一百八十三日以上。
: 依本法第十六條第二項許可居留後,在國內取得國籍者,在臺灣地區連續居留三年,得申請在臺灣地區定居。
: 申請在臺灣地區定居,應於前二項之居留及居住期間屆滿後二年內申請之;本法施行前之居留及居住期間合併計算。
: 居留期間依親物件死亡,無戶籍國民已符合第一項第一款之居留期間者,仍得申請定居。
第二十八條
: 無戶籍國民申請在臺灣地區定居,應備下列檔案,向移民署申請:
: 一 定居申請書。
: 二 臺灣地區居留證及流動人口登記聯單。
: 三 健康檢查合格證明。
: 四 其他相關證明檔案。
: 依本法第十條第一項第二款至第四款申請者,前項第二款檔案免附之。
: 隨同居留者申請定居,應與申請定居者併同申請,或於其定居後申請。
第二十九條
: 在臺灣地區原有戶籍國民,於國內回復國籍申請定居者,應備下列檔案,向移民署申請:
: 一 定居申請書。
: 二 回復國籍許可證書。
: 三 相關證明檔案。
: 依前項規定程式申請許可者,由移民署發給入國許可證副本,並於其外國護照入國簽證及入國查驗章上加蓋戳記。
第三十條
: 無戶籍國民申請在臺灣地區定居經許可者,發給臺灣地區定居證,由移民署函送申請人預定申報戶籍地之戶政事務所辦理戶籍登記,並副知申請人。
: 前項申請人未在預定申報戶籍地居住時,應向該地戶政事務所申請於臺灣地區定居證上簽註變更住址後,由預定申報戶籍地之戶政事務所函送實際居住地之戶政事務所辦理戶籍登記。
第三十一條
: 依第十六條或本法第十條第一項第四款規定,申請居留或定居經許可者,移民署應於其外國護照之入國簽證及入國查驗章上加蓋戳記。
第三十二條
: 有戶籍國民出國二年以上,其戶籍所在地戶政事務所應依戶籍法第二十條第二項及第四十二條規定辦理戶籍遷出登記。
: 前項有戶籍國民持我國護照或入國許可證副本入國者,應於入國後三十日內向原戶籍所在地戶政事務所辦理遷入登記;未在原戶籍所在地居住者,應持原戶籍所在地遷出登記之戶籍謄本,向現住地戶政事務所辦理遷入登記。
第三十三條
: 有戶籍國民未經許可入國、冒用身分或持用偽造、變造證件入國者,應於檢察機關偵查終結後,備下列檔案,向移民署申請補辦入國手續;其屬未經查驗入國者,於依本法第五十九條處分確定後,亦同:
: 一 入國申請書。
: 二 起訴書、不起訴處分書或相關證明檔案。
: 三 原臺灣地區之國民身分證影本、戶口名簿影本或戶籍謄本。
: 前項有戶籍國民,由移民署發給加註恢復在臺灣地區戶籍之入國許可證副本;原戶籍經辦理遷出登記者,由移民署函送原戶籍地戶政事務所辦理遷入登記。
: 有戶籍國民已依臺灣地區與大陸地區人民關係條例第二條第四款規定轉換其身分為大陸地區人民者,不適用前二項之規定。
第三十四條
: 本法施行前已入國之無戶籍國民,未能依本法第十五條第一項強制其出國者,準用本法第十六條第二項之規定,許可其居留。
: 前項無戶籍國民經許可居留後,在臺灣地區連續居留三年,得申請在臺灣地區定居。
第三十五條
: 本法第十六條第二項無國籍人民或前條第一項無戶籍國民申請居留,應備下列檔案,向移民署申請:
: 一 居留申請書。
: 二 健康檢查證明。
: 三 相關證明檔案。
: 前項無國籍之申請人在臺灣地區出生之子女,得隨同申請居留。
: 前二項申請,準用第十七條面談之規定。
: 第一項第二款之健康檢查證明有不合格之專案者,由移民署通知行政院衛生署。
: 第一項第三款之相關證明檔案,係指下列證件:
: 一 護照。
: 二 入國許可證件。
: 三 起訴書或不起訴處分書。
: 四 出生地證明。
: 五 入國日期證明。
: 六 其他足資證明具有中華民國國籍之檔案。
第三十六條
: 前條第一項申請人係持偽造、變造、冒用他人護照或未經許可入國者,應經檢察官偵查終結,始得申請居留。
第三十七條
: 第三十五條之申請人係無國籍人民者,發給加註無國籍之外僑居留證,有效期限為一年,效期屆滿得申請延期,每次為一年,並得依國籍法之規定,申請取得我國國籍;其係無戶籍國民者,發給臺灣地區居留證,有效期限為三年。
==第三章 外國人入出國、停留、居留及永久居留==
第三十八條
: 本法所稱外國人,包括無國籍人民。
第三十九條
: 外交部及駐外館處受理外國人申請在我國居留簽證之案件,應在本法第二十一條第二項規定之配額核心發;如有疑問,應先送請移民署核復。外交部及駐外館處核發簽證後,應將簽證表副本連同相關檔案送移民署。
第四十條
: 本法第二十三條第一項所稱合法連續居留,係指持用外僑居留證之居住期間;所稱合法連續居住,包括合法停留及居留之時間,合併計算。其申請永久居留,應於本法第二十三條第一項之居留及居住期間屆滿後二年內申請之;本法施行前居留或居住期間,得合併計算。
第四十一條
: 本法第二十三條第一項第二款所稱品行端正,係指最近五年內未犯最輕本刑為有期徒刑之罪或經移民署認定未違揹我國公序良俗者。
第四十二條
: 本法第二十三條第一項第三款所定有相當之財產或藝能,足以自立,其規定如下:
: 一、以我國國民配偶之身分申請永久居留者,應具備下列情形之一:
: (一) 最近一年於國內平均每月收入逾行政院勞工委員會公告基本工資二倍者。
: (二) 最近一年於國內金融機構儲蓄存款,逾行政院勞工委員會公告基本工資二十四倍者。
: (三) 其他經移民署認定者。
: 二、以前款以外情形申請永久居留者,應具備下列情形之一:
: (一) 最近一年於國內平均每月收入逾行政院勞工委員會公告基本工資二倍者。
: (二) 國內之動產及不動產估價總值逾新臺幣五百萬元者。
: (三) 其他經移民署認定者。
: 前項第一款第一目及第二款第一目所定收入,申請人得檢附最近一年度各類所得扣繳暨免扣繳憑單、納稅證明書或其他相關證明檔案證明之。
: 第一項第一款第一目、第二目、第二款第一目、第二目所定金額之計算,包含其在臺灣地區配偶或父母之收入或財產。
第四十三條
: 外國人在我國停留、居留期間,從事原申請簽證事由或入出國登記表所填入國目的以外之觀光、探親、訪友及法令未禁止之一般生活上所需之活動者,不適用本法第三十四條第五款之規定。
第四十四條
: 兼具我國國籍,以國民身分申領入出國許可證件,依本法第三十條第六款及第三十一條第七款規定,應登出其外僑居留證或外僑永久居留證者,於本法第五條第一項但書有戶籍國民入出國不需申請許可之規定施行後,應於申領我國護照後,由移民署辦理登出。
==第四章 驅逐出國==
第四十五條
: 外國人於指定處所暫予收容,未能於十五日內驅逐出國者,得移送外國人收容所收容。
第四十六條
: 依本法第十五條第一項強制無戶籍國民出國,或依本法第三十四條強制驅逐外國人出國之機 (船) 票費,由其自行負擔;確無能力支付者,由移民署編列預算支付。但其他法律另有規定者,從其規定。
第四十七條
: 移民署執行無戶籍國民之強製出國或外國人之強制驅逐出國,應派員戒護至機場、港口,監視其自行出國,並將其證照交由機、船長保管。有抗拒出國或脫逃之虞者,移民署得派員護送至應遣送之國家或地區。
==第五章 運輸業者責任及移民輔導==
第四十八條
: 本法第四十一條第二項所定運輸業者應負擔之相關費用,包括住宿、生活、醫療及主管機關派員照護之費用。
第四十九條
: 主管機關應蒐集、編印包括移入國或地區之地理環境、社會背景、政治、法律、經濟、文教、人力需求及移民資格條件等資訊,提供有意移民者參考。
: 主管機關得委託有關機構、學校或團體辦理移民之規劃、諮詢、講習或提供語文及技能訓練,以利有意移民者適應移入國生活環境及順利就業。
第五十條
: 主管機關應蒐集有關國外戰亂、瘟疫或排斥我國國民之國家或地區之訊息,並適時發布,提供有意移民者參考。
: 移民業務機構代辦國民計劃移入發生戰亂、瘟疫或排斥我國國民之國家或地區者,應事先勸告當事人。
第五十一條
: 本法第四十四條所稱民間團體,係指財團法人、移民團體或依本法核准設立之移民業務機構。
: 民間團體辦理集體移民,應先與移入國進行協商,並由主管機關協調外交部代表政府與移入國政府簽署集體移民協定。
: 主管機關得會同外交部、財政部、經濟部、教育部、僑務委員會、行政院農業委員會、行政院勞工委員會等有關機關,派員前往移入國或地區瞭解集體移民之可行性。
第五十二條
: 主管機關對於歡迎我國移民之國家或地區,基於雙方互惠原則,得以國際經濟合作投資、獎勵海外投資、農業技術合作或其他方式,簽署集體移民合作協定,並協調外交部代表政府與移入國政府簽署集體移民合作協定。
: 集體移民之規劃、遴選、訓練及移入後之輔導、協助、照護等事宜,主管機關得委託有關機構或團體辦理。
第五十三條
: 本法第四十七條第四項所稱移民團體,係指從事移民會務,並依商業團體法或人民團體法規定核准成立之團體。
==第六章 附則==
第五十四條
: 移民署基於調查事實及證據之必要,得以通知書通知關係人陳述意見。
第五十五條
: 移民署基於調查事實及證據之必要,得要求當事人或第三人提供必要之文書、資料或物品。
第五十六條
: 移民署得選定適當之人、機關或機構為鑑定。
第五十七條
: 移民署為瞭解事實真相,得實施勘驗。
第五十八條
: 依本法或本細則規定發給之入出國許可證件汙損或遺失者,應備下列檔案,重新申請換發或補發,原證件作廢:
: 一 入出國許可申請書。
: 二 汙損或遺失證件之具結書。
第五十九條
: 依本法或本細則規定發給之臺灣地區居留證、外僑居留證、外僑永久居留證或移民業務註冊登記證汙損或遺失者,應備下列檔案,申請換發或補發,其效期不得超過原證所餘效期:
: 一 居留或移民業務註冊申請書。
: 二 符合申請資格之證明檔案。
: 三 汙損或遺失證件之具結書。
第六十條
: 依本法第六十四條第一項規定按捺指紋者,應以全部手指按捺之。但手指殘缺無法按捺者,應記明其事由。
: 外國人於申請外僑居留證時已按捺指紋者,於申請外僑永久居留證時,免再按捺。
: 依本法第六十四條第一項未按捺指紋者,於年滿十四歲後,應於辦理延期或換證時按捺指紋。
第六十一條
: 本法施行前,已持臺灣地區居留證或外僑居留證者,應於辦理延期或換證時按捺指紋。
第六十二條
: 本人、利害關係人或其法定代理人,得向移民署申請入出國相關證明檔案。
第六十三條
: 依規定應繳附之檔案為外文者,須附中文譯本,其在國外製作者,應經駐外館處認證或驗證。
: 前項檔案為警察紀錄證明書者,得由核發國之駐華使領館或其授權代表機構驗證。
: 前二項檔案,必要時得送請外交部覆驗。
: 依第十五條第二項規定申請者,得由僑團或服務中心驗證。
第六十四條
: 內政部依本法第二條第二項設移民署前,依下列分工方式執行本法規範之入出國及移民業務:
: 一 入出國查驗:機場由內政部警政署航空警察局辦理;港口由內政部警政署各港務警察所辦理。
: 二 國民入出國管理、無戶籍國民停留、居留、定居管理及其他綜合業務:由內政部警政署入出境管理局辦理。
: 三 外國人入出國、停留、居留、永久居留、收容管理及驅逐出國:由內政部警政署辦理,或由其委託直轄市政府警察局、縣 (市) 警察局辦理。
: 四 移民輔導、移民業務機構及其從業人員管理:由內政部辦理。
第六十五條 (刪除)
第六十六條
: 本細則自發布日施行。
93年
en:Enforcement Rules of Immigration Ac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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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品及錄影節目帶分級辦法 (民國9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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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品及錄影節目帶分級辦法
==第一章 總則==
;第一條
:本辦法依兒童及少年福利法第二十七條第三項規定訂定之。
;第二條
:本辦法用詞定義如下:
:#出版品:指以文字記載或圖畫描述事物之刊物、冊籍及錄製僅具聲音效果之錄音產品。
:#錄影節目帶:指經由電子掃描作用,在電視接收機或類似機具上顯示系統性聲音及影像之錄影帶(片)等產品。但電腦程式產品不屬之。
;第三條
:出版品及錄影節目帶之內容不得違反法律強制或禁止規定。
==第二章 出版品之分級管理==
;第四條
:發行、供應出版品者,應依本章規定,於出版品發行、供應前,自行分級。前項發行、供應出版品者,對出版品之分級有疑義時,得諮詢出版品分級專業團體意見。
;第五條
:出版品之內容有下列情形之一,有害兒童及少年身心健康者,列為限制級,未滿十八歲之人不得閱聽:
:#過當描述賭博、吸毒、販毒、搶劫、竊盜、綁架、殺人或其他犯罪行為者。
:#過當描述自殺過程者。
:#有恐怖、血腥、殘暴、變態等情節且表現方式強烈,一般成年人尚可接受者。
:#以語言、文字、對白、聲音、圖畫、攝影描繪性行為、淫穢情節或裸露人體性器官,尚不致引起一般成年人羞恥或厭惡感者。
;第六條
:限制級出版品應在封面明顯標示「限制級:未滿十八歲之人不得閱聽」字樣。
:前項標示不得小於封面五十分之一。
;第七條
:限制級出版品封面(底)之圖片及文字,不得有第五條各款情形之一。
;第八條
:租售限制級出版品者,應以設定專區、專櫃或加封套方式陳列限制級出版品。
:前項專區、專櫃,應明顯標示「未滿十八歲之人不得租買」字樣。
;第九條
:出版品之內容無第三條或第五條情形者,列為普遍級,一般人皆可閱聽。
;第十條
:本章之規定於新聞紙不適用之。
==第三章 錄影節目帶之分級管理==
;第十一條
:錄影節目帶分下列四級:
:#限制級:未滿十八歲之人不得觀賞。
:#輔導級:未滿十二歲之兒童不得觀賞,十二歲以上未滿十八歲之少年需父母、師長輔導觀賞。
:#保護級:未滿六歲之兒童不得觀賞,六歲以上未滿十二歲之兒童需父母、師長或成年親友陪同觀賞。
:#普遍級:一般人皆可觀賞。
;第十二條
:錄影節目帶之內容有下列情形之一,列為限制級:
:#描述賭博、吸毒、販毒、搶劫、綁架、殺人或其他犯罪行為者。
:#過當描述自殺過程者。
:#有恐怖、血腥、殘暴、變態等情節且表現方式強烈,一般成年人尚可接受者。
:#以動作、影像、語言、文字、對白、聲音表現淫穢情態或強烈性暗示,尚不致引起一般成年人羞恥或厭惡感者。
;第十三條
:錄影節目帶之內容涉及下列情形之一,列為輔導級:
:#涉及性之問題、犯罪、暴力、打鬥、恐怖、玄奇怪異或反映社會畸形現象,對於兒童心理有不良影響者。
:#有褻瀆、粗鄙字眼或對白有不良引喻者。
;第十四條
:錄影節目帶之內容涉及爭議性之問題,有混淆道德秩序觀之虞,需父母、師長或成年親友陪同觀賞者,列為保護級。
;第十五條
:錄影節目帶之內容適合一般人觀賞者,列為普遍級。
;第十六條
:無渲染色情之裸露鏡頭,得視劇情需要列入限制級、輔導級、保護級或普遍級。
;第十七條
:錄影節目帶中預告樣片之級別應與其正片之級別一致。
;第十八條
:限制級錄影節目帶應於錄影帶(片)、封面(底)上明顯標示「本片列為限制級,未滿十八歲之人不得觀賞」字樣。封面(底)之圖片及文字不得有限制級情形出現。
:前項封面(底)標示不得小於五分之一之版面。
;第十九條
:租售限制級錄影節目帶者,應設定專區、專櫃陳列限制級錄影節目帶。
:前項專區、專櫃應明顯標示「未滿十八歲之人不得租買」字樣。
==第四章 附則==
;第二十條
:本辦法有關出版品之分級管理規定自中華民國九十四年七月一日施行;有關錄影節目帶之分級管理規定自中華民國九十三年十二月一日施行。
94年
Category:中華民國特定有施行日期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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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童及少年福利法 (民國9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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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童及少年福利法
==第一章 總則==
第一條 (立法目的及法律適用範圍)
: 為促進兒童及少年身心健全發展,保障其權益,增進其福利,特制定本法。
: 兒童及少年福利依本法之規定,本法未規定者,適用其他法律之規定。
第二條 (兒童及少年之定義)
: 本法所稱兒童及少年,指未滿十八歲之人;所稱兒童,指未滿十二歲之人;所稱少年,指十二歲以上未滿十八歲之人。
第三條 (兒童及少年之保護教養)
: 父母或監護人對兒童及少年應負保護、教養之責任。對於主管機關、目的事業主管機關或兒童及少年福利機構依本法所為之各項措施,應配合及協助。
第四條 (提供兒童及少年所需服務及措施)
: 政府及公私立機構、團體應協助兒童及少年之父母或監護人,維護兒童及少年健康,促進其身心健全發展,對於需要保護、救助、輔導、治療、早期療育、身心障礙重建及其他特殊協助之兒童及少年,應提供所需服務及措施。
第五條 (兒童及少年相關事務之處理)
: 政府及公私立機構、團體處理兒童及少年相關事務時,應以兒童及少年之最佳利益為優先考量;有關其保護及救助,並應優先處理。
: 兒童及少年之權益受到不法侵害時,政府應予適當之協助及保護。
第六條 (主管機關)
: 本法所稱主管機關:在中央為內政部;在直轄市為直轄市政府;在縣(市)為縣(市)政府。
: 前項主管機關在中央應設兒童及少年局;在直轄市及縣(巿)政府應設兒童及少年福利專責單位。
第七條 (中央主管機關職掌)
: 下列事項,由中央主管機關掌理。但涉及各中央目的事業主管機關職掌,依法應由各中央目的事業主管機關掌理者,從其規定:
: 一、全國性兒童及少年福利政策、法規與方案之規劃、釐定及宣導事項。
: 二、對直轄市、縣(市)政府執行兒童及少年福利之監督及協調事項。
: 三、中央兒童及少年福利經費之分配及補助事項。
: 四、兒童及少年福利事業之策劃、獎助及評鑑之規劃事項。
: 五、兒童及少年福利專業人員訓練之規劃事項。
: 六、國際兒童及少年福利業務之聯絡、交流及合作事項。
: 七、兒童及少年保護業務之規劃事項。
: 八、中央或全國性兒童及少年福利機構之設立、監督及輔導事項。
: 九、其他全國性兒童及少年福利之策劃及督導事項。
第八條 (直轄市、縣(市)主管機關職掌)
: 下列事項,由直轄市、縣(市)主管機關掌理。但涉及各地方目的事業主管機關職掌,依法應由各地方目的事業主管機關掌理者,從其規定:
: 一、直轄市、縣(市)兒童及少年福利政策、自治法規與方案之規劃、釐定、宣導及執行事項。
: 二、中央兒童及少年福利政策、法規及方案之執行事項。
: 三、兒童及少年福利專業人員訓練之執行事項。
: 四、兒童及少年保護業務之執行事項。
: 五、直轄市、縣(市)兒童及少年福利機構之設立、監督及輔導事項。
: 六、其他直轄市、縣(市)兒童及少年福利之策劃及督導事項。
第九條 (主管機關及各目的事業主管機關權責)
: 本法所定事項,主管機關及各目的事業主管機關應就其權責範圍,針對兒童及少年之需要,尊重多元文化差異,主動規劃所需福利,對涉及相關機關之兒童及少年福利業務,應全力配合之。
: 主管機關及各目的事業主管機關權責劃分如下:
: 一、主管機關:主管兒童及少年福利法規、政策、福利工作、福利事業、專業人員訓練、兒童及少年保護、親職教育、福利機構設定等相關事宜。
: 二、衛生主管機關:主管婦幼衛生、優生保健、發展遲緩兒童早期醫療、兒童及少年心理保健、醫療、復健及健康保險等相關事宜。
: 三、教育主管機關:主管兒童及少年教育及其經費之補助、特殊教育、幼稚教育、兒童及少年就學、家庭教育、社會教育、兒童課後照顧服務等相關事宜。
: 四、勞工主管機關:主管年滿十五歲少年之職業訓練、就業服務、勞動條件之維護等相關事宜。
: 五、建設、工務、消防主管機關:主管兒童及少年福利機構建築物管理、公共設施、公共安全、建築物環境、消防安全管理、遊樂設施等相關事宜。
: 六、警政主管機關:主管兒童及少年保護個案人身安全之維護、失蹤兒童及少年之協尋等相關事宜。
: 七、交通主管機關:主管兒童及少年交通安全、幼童專用車檢驗等相關事宜。
: 八、新聞主管機關:主管兒童及少年閱聽權益之維護、媒體分級等相關事宜之規劃與辦理。
: 九、戶政主管機關:主管兒童及少年身分資料及戶籍相關事宜。
: 十、財政主管機關:主管兒童及少年福利機構稅捐之減免等相關事宜。
: 十一、其他兒童及少年福利措施由各相關目的事業主管機關依職權辦理。
第十條 (委員會之設定)
: 主管機關為協調、研究、審議、諮詢及推動兒童及少年福利政策,應設諮詢性質之委員會。
: 前項委員會以行政首長為主任委員,學者、專家及民間團體代表之比例不得低於委員人數之二分之一。委員會每年至少應開會四次。
第十一條 (兒童及少年福利專業人員之訓練)
: 政府及公私立機構、團體應培養兒童及少年福利專業人員,並應定期舉辦職前訓練及在職訓練。
第十二條 (經費來源)
: 兒童及少年福利經費之來源如下:
: 一、各級政府年度預算及社會福利基金。
: 二、私人或團體捐贈。
: 三、依本法所處之罰鍰。
: 四、其他相關收入。
==第二章 身分權益==
第十三條 (出生通報)
: 胎兒出生後七日內,接生人應將其出生之相關資料通報戶政及衛生主管機關備查。
: 接生人無法取得完整資料以填報出生通報者,仍應為前項之通報。戶政主管機關應於接獲通報後,依相關規定辦理;必要時,得請求主管機關、警政及其他目的事業主管機關協助。
: 出生通報表由中央衛生主管機關定之。
第十四條 (兒童之收養)
: 法院認可兒童及少年收養事件,應基於兒童及少年之最佳利益,斟酌收養人之人格、經濟能力、家庭狀況及以往照顧或監護其他兒童及少年之紀錄決定之。
: 滿七歲之兒童及少年被收養時,兒童及少年之意願應受尊重。兒童及少年不同意時,非確信認可被收養,乃符合其最佳利益,法院應不予認可。
: 法院認可兒童及少年之收養前,得準收養人與兒童及少年先行共同生活一段期間,供法院決定認可之參考;共同生活期間,對於兒童及少年權利義務之行使或負擔,由收養人為之。
: 法院認可兒童及少年之收養前,應命主管機關或兒童及少年福利機構進行訪視,提出調查報告及建議。收養人或收養事件之利害關係人亦得提出相關資料或證據,供法院斟酌。
: 前項主管機關或兒童及少年福利機構進行前項訪視,應調查出養之必要性,並給予必要之協助。其無出養之必要者,應建議法院不為收養之認可。
: 法院對被遺棄兒童及少年為收養認可前,應命主管機關調查其身分資料。
: 父母對於兒童及少年出養之意見不一致,或一方所在不明時,父母之一方仍可向法院聲請認可。經法院調查認為收養乃符合兒童及少年之最佳利益時,應予認可。
: 法院認可或駁回兒童及少年收養之聲請時,應以書面通知主管機關,主管機關應為必要之訪視或其他處置,並作成報告。
第十五條 (收養關係之效力)
: 收養兒童及少年經法院認可者,收養關係溯及於收養書面契約成立時發生效力;無書面契約者,以向法院聲請時為收養關係成立之時;有試行收養之情形者,收養關係溯及於開始共同生活時發生效力。
: 聲請認可收養後,法院裁定前,兒童及少年死亡者,聲請程式終結。收養人死亡者,法院應命主管機關或其委託機構為調查,並提出報告及建議,法院認收養於兒童及少年有利益時,仍得為認可收養之裁定,其效力依前項之規定。
第十六條 (收養關係之終止)
: 養父母對養子女有下列之行為,養子女、利害關係人或主管機關得向法院聲請宣告終止其收養關係:
: 一、有第三十條各款所定行為之一。
: 二、違反第二十六條第二項或第二十八條第二項規定,情節重大者。
第十七條 (收養資訊中心之設立)
: 中央主管機關應自行或委託兒童及少年福利機構設立收養資訊中心,儲存出養人、收養人及被收養兒童及少年之身分、健康等相關資訊之檔案。
: 收養資訊中心、所屬人員或其他辦理收出養業務之人員,對前項資訊,應妥善維護當事人之隱私並負專業上保密之責,未經當事人同意或依法律規定者,不得對外提供。
: 第一項資訊之範圍、來源、管理及使用辦法,由中央主管機關定之。
第十八條 (收出養服務)
: 父母或監護人因故無法對其兒童及少年盡扶養義務時,於聲請法院認可收養前,得委託有收出養服務之兒童及少年福利機構,代覓適當之收養人。
: 前項機構應於接受委託後,先為出養必要性之訪視調查;評估有其出養必要後,始為寄養、試養或其他適當之安置、輔導與協助。
: 兒童及少年福利機構從事收出養服務專案之許可、管理、撤銷及收出養媒介程式等事項,由中央主管機關定之。
==第三章 福利措施==
第十九條 (直轄市、縣(市)政府應自辦或獎勵民間辦理之福利措施)
: 直轄市、縣(市)政府,應鼓勵、輔導、委託民間或自行辦理下列兒童及少年福利措施:
: 一、建立發展遲緩兒童早期通報系統,並提供早期療育服務。
: 二、辦理兒童托育服務。
: 三、對兒童及少年及其家庭提供諮詢輔導服務。
: 四、對兒童及少年及其父母辦理親職教育。
: 五、對於無力撫育其未滿十二歲之子女或被監護人者,予以家庭生活扶助或醫療補助。
: 六、對於無謀生能力或在學之少年,無扶養義務人或扶養義務人無力維持其生活者,予以生活扶助或醫療補助。
: 七、早產兒、重病兒童及少年與發展遲緩兒童之扶養義務人無力支付醫療費用之補助。
: 八、對於不適宜在家庭內教養或逃家之兒童及少年,提供適當之安置。
: 九、對於無依兒童及少年,予以適當之安置。
: 十、對於未婚懷孕或分娩而遭遇困境之婦嬰,予以適當之安置及協助。
: 十一、提供兒童及少年適當之休閒、娛樂及文化活動。
: 十二、辦理兒童課後照顧服務。
: 十三、其他兒童及少年及其家庭之福利服務。
: 前項第九款無依兒童及少年之通報、協尋、安置方式、要件、追蹤之處理辦法,由中央主管機關定之。
: 第一項第十二款之兒童課後照顧服務,得由直轄市、縣(市)政府指定所屬國民小學辦理,其辦理方式、人員資格等相關事項標準,由教育部會同內政部定之。
第二十條 (三歲以下兒童之醫療照顧措施)
: 政府應規劃實施三歲以下兒童醫療照顧措施,必要時並得補助其費用。
: 前項費用之補助物件、專案、金額及其程式等之辦法,由中央主管機關定之。
第二十一條 (疑似發展遲緩或身心障礙兒童及少年指紋資料之建立)
: 疑似發展遲緩兒童或身心障礙兒童及少年之父母或監護人,得申請警政主管機關建立疑似發展遲緩兒童或身心障礙兒童及少年之指紋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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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條 (疑似發展遲緩或身心障礙兒童及少年之通報)
: 各類兒童及少年福利、教育及醫療機構,發現有疑似發展遲緩兒童或身心障礙兒童及少年,應通報直轄市、縣(市)主管機關。直轄市、縣(市)主管機關應將接獲資料,建立檔案管理,並視其需要提供、轉介適當之服務。
第二十三條 (發展遲緩兒童之早期療育)
: 政府對發展遲緩兒童,應按其需要,給予早期療育、醫療、就學方面之特殊照顧。
: 父母、監護人或其他實際照顧兒童之人,應配合前項政府對發展遲緩兒童所提供之各項特殊照顧。
: 早期療育所需之篩檢、通報、評估、治療、教育等各項服務之銜接及協調機制,由中央主管機關會同衛生、教育主管機關規劃辦理。
第二十四條 (兒童及孕婦應優先照顧)
: 兒童及孕婦應優先獲得照顧。
: 交通及醫療等公、民營事業應提供兒童及孕婦優先照顧措施。
第二十五條 (教育進修機會)
: 少年年滿十五歲有進修或就業意願者,教育、勞工主管機關應視其性向及志願,輔導其進修、接受職業訓練或就業。
: 僱主對年滿十五歲之少年員工應提供教育進修機會,其辦理績效良好者,勞工主管機關應予獎勵。
==第四章 保護措施==
第二十六條 (兒童及少年行為之禁止)
: 兒童及少年不得為下列行為:
: 一、吸菸、飲酒、嚼檳榔。
: 二、施用毒品、非法施用管制藥品或其他有害身心健康之物質。
: 三、觀看、閱覽、收聽或使用足以妨害其身心健康之暴力、色情、猥褻、賭博之出版品、圖畫、錄影帶、錄音帶、影片、光碟、磁片、電子訊號、遊戲軟體、網際網路或其他物品。
: 四、在道路上競駛、競技或以蛇行等危險方式駕車或參與其行為。
: 父母、監護人或其他實際照顧兒童及少年之人,應禁止兒童及少年為前項各款行為。
: 任何人均不得供應第一項之物質、物品予兒童及少年。
第二十七條 (物品之分級)
: 出版品、電腦軟體、電腦網路應予分級;其他有害兒童及少年身心健康之物品經目的事業主管機關認定應予分級者,亦同。
: 前項物品列為限制級者,禁止對兒童及少年為租售、散佈、播送或公然陳列。
: 第一項物品之分級辦法,由目的事業主管機關定之。
第二十八條 (禁止兒童及少年出入危害其身心健康之場所)
: 兒童及少年不得出入酒家、特種咖啡茶室、限制級電子遊戲場及其他涉及賭博、色情、暴力等經主管機關認定足以危害其身心健康之場所。
: 父母、監護人或其他實際照顧兒童及少年之人,應禁止兒童及少年出入前項場所。
: 第一項場所之負責人及從業人員應拒絕兒童及少年進入。
第二十九條 (禁止兒童及少年充當不當場所之侍應工作)
: 父母、監護人或其他實際照顧兒童及少年之人,應禁止兒童及少年充當前條第一項場所之侍應或從事危險、不正當或其他足以危害或影響其身心發展之工作。
: 任何人不得利用、僱用或誘迫兒童及少年從事前項之工作。
第三十條 (對兒童及少年特定行為之禁止)
: 任何人對於兒童及少年不得有下列行為:
: 一、遺棄。
: 二、身心虐待。
: 三、利用兒童及少年從事有害健康等危害性活動或欺騙之行為。
: 四、利用身心障礙或特殊形體兒童及少年供人參觀。
: 五、利用兒童及少年行乞。
: 六、剝奪或妨礙兒童及少年接受國民教育之機會。
: 七、強迫兒童及少年婚嫁。
: 八、拐騙、綁架、買賣、質押兒童及少年,或以兒童及少年為擔保之行為。
: 九、強迫、引誘、容留或媒介兒童及少年為猥褻行為或性交。
: 十、供應兒童及少年刀械、槍、彈藥或其他危險物品。
: 十一、利用兒童及少年拍攝或錄製暴力、猥褻、色情或其他有害兒童及少年身心發展之出版品、圖畫、錄影帶、錄音帶、影片、光碟、磁片、電子訊號、遊戲軟體、網際網路或其他物品。
: 十二、違反媒體分級辦法,對兒童及少年提供或播送有害其身心發展之出版品、圖畫、錄影帶、影片、光碟、電子訊號、網際網路或其他物品。
: 十三、帶領或誘使兒童及少年進入有礙其身心健康之場所。
: 十四、其他對兒童及少年或利用兒童及少年犯罪或為不正當之行為。
第三十一條 (孕婦行為之禁止)
: 孕婦不得吸菸、酗酒、嚼檳榔、施用毒品、非法施用管制藥品或為其他有害胎兒發育之行為。
: 任何人不得強迫、引誘或以其他方式使孕婦為有害胎兒發育之行為。
第三十二條 (不得使兒童獨處之情形)
: 父母、監護人或其他實際照顧兒童之人不得使兒童獨處於易發生危險或傷害之環境;對於六歲以下兒童或需要特別看護之兒童及少年,不得使其獨處或由不適當之人代為照顧。
第三十三條 (相關機構協助、輔導或安置)
: 兒童及少年有下列情事之一,宜由相關機構協助、輔導者,直轄市、縣(市)主管機關得依其父母、監護人或其他實際照顧兒童及少年之人之申請或經其同意,協調適當之機構協助、輔導或安置之:
: 一、違反第二十六條第一項、第二十八條第一項規定或從事第二十九條第一項禁止從事之工作,經其父母、監護人或其他實際照顧兒童及少年之人盡力禁止而無效果。
: 二、有品行不端、暴力等偏差行為,情形嚴重,經其父母、監護人或其他實際照顧兒童及少年之人盡力矯正而無效果。
: 前項機構協助、輔導或安置所必要之生活費、衛生保健費、學雜各費及其他相關費用,由扶養義務人負擔。
第三十四條 (兒童及少年需通報處理情形)
: 醫事人員、社會工作人員、教育人員、保育人員、警察、司法人員及其他執行兒童及少年福利業務人員,知悉兒童及少年有下列情形之一者,應立即向直轄市、縣(市)主管機關通報,至遲不得超過二十四小時:
: 一、施用毒品、非法施用管制藥品或其他有害身心健康之物質。
: 二、充當第二十八條第一項場所之侍應。
: 三、遭受第三十條各款之行為。
: 四、有第三十六條第一項各款之情形。
: 五、遭受其他傷害之情形。
: 其他任何人知悉兒童及少年有前項各款之情形者,得通報直轄市、縣(市)主管機關。
: 直轄市、縣(市)主管機關於知悉或接獲通報前二項案件時,應立即處理,至遲不得超過二十四小時,其承辦人員並應於受理案件後四日內提出調查報告。
: 第一項及第二項通報及處理辦法,由中央主管機關定之。
: 第一項及第二項通報人之身分資料,應予保密。
第三十五條 (兒童及少年罹患性病得協助就醫)
: 兒童及少年罹患性病或有酒癮、藥物濫用情形者,其父母、監護人或其他實際照顧兒童及少年之人應協助就醫,或由直轄市、縣(市)主管機關會同衛生主管機關配合協助就醫;必要時,得請求警察主管機關協助。
: 前項治療所需之費用,由兒童及少年之父母、監護人負擔。但屬全民健康保險給付範圍或依法補助者,不在此限。
第三十六條 (兒童及少年緊急保護、安置之處理)
: 兒童及少年有下列各款情形之一,非立即給予保護、安置或為其他處置,其生命、身體或自由有立即之危險或有危險之虞者,直轄市、縣(市)主管機關應予緊急保護、安置或為其他必要之處置:
: 一、兒童及少年未受適當之養育或照顧。
: 二、兒童及少年有立即接受診治之必要,而未就醫者。
: 三、兒童及少年遭遺棄、身心虐待、買賣、質押,被強迫或引誘從事不正當之行為或工作者。
: 四、兒童及少年遭受其他迫害,非立即安置難以有效保護者。
: 直轄市、縣(市)主管機關為前項緊急保護、安置或為其他必要之處置時,得請求檢察官或當地警察機關協助之。
: 第一項兒童及少年之安置,直轄市、縣(市)主管機關得辦理家庭寄養、交付適當之兒童及少年福利機構或其他安置機構教養之。
第三十七條 (繼續安置)
: 直轄市、縣(市)主管機關依前條規定緊急安置時,應即通報當地地方法院及警察機關,並通知兒童及少年之父母、監護人。但其無父母、監護人或通知顯有困難時,得不通知之。
: 緊急安置不得超過七十二小時,非七十二小時以上之安置不足以保護兒童及少年者,得聲請法院裁定繼續安置。繼續安置以三個月為限;必要時,得聲請法院裁定延長之。
: 繼續安置之聲請,得以電訊傳真或其他科技裝置為之。
第三十八條 (提起抗告)
: 直轄市、縣(市)主管機關、父母、監護人、受安置兒童及少年對於前條第二項裁定有不服者,得於裁定送達後十日內提起抗告。對於抗告法院之裁定不得再抗告。
: 聲請及抗告期間,原安置機關、機構或寄養家庭得繼續安置。
: 安置期間因情事變更或無依原裁定繼續安置之必要者,直轄市、縣(市)主管機關、父母、原監護人、受安置兒童及少年得向法院聲請變更或撤銷之。
: 直轄市、縣(市)主管機關對於安置期間期滿或依前項撤銷安置之兒童及少年,應續予追蹤輔導一年。
第三十九條 (安置期間之權利義務行使)
: 安置期間,直轄市、縣(市)主管機關或受其交付安置之機構或寄養家庭在保護安置兒童及少年之範圍內,行使、負擔父母對於未成年子女之權利義務。
: 法院裁定得繼續安置兒童及少年者,直轄市、縣(市)主管機關或受其交付安置之機構或寄養家庭,應選任其成員一人執行監護事務,並負與親權人相同之注意義務。直轄市、縣(市)主管機關應陳報法院執行監護事務之人,並應按個案進展作成報告備查。
: 安置期間,兒童及少年之父母、原監護人、親友、師長經主管機關許可,得依其指示時間、地點及方式,探視兒童及少年。不遵守指示者,直轄市、縣(市)主管機關得禁止之。
: 主管機關為前項許可時,應尊重兒童及少年之意願。
第四十條 (接受訪談、偵訊或身體檢查之處理)
: 安置期間,非為貫徹保護兒童及少年之目的,不得使其接受訪談、偵訊、訊問或身體檢查。
: 兒童及少年接受訪談、偵訊、訊問或身體檢查,應由社會工作人員陪同,並保護其隱私。
第四十一條 (家庭發生變故兒童及少年之安置或輔助)
: 兒童及少年因家庭發生重大變故,致無法正常生活於其家庭者,其父母、監護人、利害關係人或兒童及少年福利機構,得申請直轄市、縣(市)主管機關安置或輔助。
: 前項安置,直轄市、縣(市)主管機關得辦理家庭寄養、交付適當之兒童及少年福利機構或其他安置機構教養之。
: 直轄市、縣(市)主管機關、受寄養家庭或機構負責人依第一項規定,在安置兒童及少年之範圍內,行使、負擔父母對於未成年子女之權利義務。
: 第一項之家庭情況改善者,被安置之兒童及少年仍得返回其家庭,並由主管機關續予追蹤輔導一年。
: 第二項及第三十六條第三項之家庭寄養,其寄養條件、程式與受寄養家庭之資格、許可、督導、考核及獎勵之辦法,由直轄市、縣(市)主管機關定之。
第四十二條 (兒童及少年安置費用之收取)
: 直轄市、縣(市)主管機關依第三十六條第三項或前條第二項對兒童及少年為安置時,因受寄養家庭或安置機構提供兒童及少年必要服務所需之生活費、衛生保健費、學雜各費及其他與安置有關之費用,得向扶養義務人收取;其收費規定,由直轄市、縣(市)主管機關定之。
第四十三條 (兒童及少年家庭處遇計畫)
: 兒童及少年有第三十條或第三十六條第一項各款情事,或屬目睹家庭暴力之兒童及少年,經直轄市、縣(市)主管機關列為保護個案者,該主管機關應提出兒童及少年家庭處遇計畫;必要時,得委託兒童及少年福利機構或團體辦理。
: 前項處遇計畫得包括家庭功能評估、兒童少年安全與安置評估、親職教育、心理輔導、精神治療、戒癮治療或其他與維護兒童及少年或其他家庭正常功能有關之扶助及福利服務方案。
: 處遇計畫之實施,兒童及少年本人、父母、監護人、實際照顧兒童及少年之人或其他有關之人應予配合。
第四十四條 (個案資料之建立及定期追蹤評估)
: 依本法保護、安置、訪視、調查、評估、輔導、處遇兒童及少年或其家庭,應建立個案資料,並定期追蹤評估。
: 因職務上所知悉之秘密或隱私及所製作或持有之文書,應予保密,非有正當理由,不得洩漏或公開。
第四十五條 (追蹤輔導及福利服務)
: 對於依少年事件處理法所轉介或交付安置輔導之兒童及少年及其家庭,當地主管機關應予以追蹤輔導,並提供必要之福利服務。
: 前項追蹤輔導及福利服務,得委託兒童及少年福利機構為之。
第四十六條 (不得揭露足以識別兒童及少年姓名身分之資訊)
: 宣傳品、出版品、廣播電視、電腦網路或其他媒體不得報導或記載遭受第三十條或第三十六條第一項各款行為兒童及少年之姓名或其他足以識別身分之資訊。兒童及少年有施用毒品、非法施用管制藥品或其他有害身心健康之物質之情事者,亦同。
: 行政機關及司法機關所製作必須公開之文書,不得揭露足以識別前項兒童及少年身分之資訊。
: 除前二項以外之任何人亦不得於媒體、資訊或以其他公示方式揭示有關第一項兒童及少年之姓名及其他足以識別身分之資訊。
第四十七條 (主管機關得進行訪視、調查及處遇)
: 直轄市、縣(市)主管機關就本法規定事項,必要時,得自行或委託兒童及少年福利機構、團體進行訪視、調查及處遇。
: 直轄市、縣(市)主管機關或受其委託之機構或團體進行訪視、調查及處遇時,兒童及少年之父母、監護人、實際照顧兒童及少年之人、師長、僱主、醫事人員及其他有關之人應予配合並提供相關資料;必要時,該主管機關並得請求警政、戶政、財政、教育或其他相關機關或機構協助,被請求之機關或機構應予配合。
第四十八條 (停止親權或監護權、終止收養關係)
: 父母或監護人對兒童及少年疏於保護、照顧情節嚴重,或有第三十條、第三十六條第一項各款行為,或未禁止兒童及少年施用毒品、非法施用管制藥品者,兒童及少年或其最近尊親屬、主管機關、兒童及少年福利機構或其他利害關係人,得聲請法院宣告停止其親權或監護權之全部或一部,或另行選定或改定監護人;對於養父母,並得聲請法院宣告終止其收養關係。
: 法院依前項規定選定或改定監護人時,得指定主管機關、兒童及少年福利機構之負責人或其他適當之人為兒童及少年之監護人,並得指定監護方法、命其父母、原監護人或其他扶養義務人交付子女、支付選定或改定監護人相當之扶養費用及報酬、命為其他必要處分或訂定必要事項。
: 前項裁定,得為執行名義。
第四十九條 (兒童及少年之財產管理)
: 有事實足以認定兒童及少年之財產權益有遭受侵害之虞者,主管機關得請求法院就兒童及少年財產之管理、使用、收益或處分,指定或改定社政主管機關或其他適當之人任監護人或指定監護之方法,並得指定或改定受託人管理財產之全部或一部。
: 前項裁定確定前,主管機關得代為保管兒童及少年之財產。
==第五章 福利機構==
第五十條 (兒童及少年福利機構)
: 兒童及少年福利機構分類如下:
: 一、托育機構。
: 二、早期療育機構。
: 三、安置及教養機構。
: 四、心理輔導或家庭諮詢機構。
: 五、其他兒童及少年福利機構。
: 前項兒童及少年福利機構之規模、面積、設施、人員配置及業務範圍等事項之標準,由中央主管機關定之。
: 第一項兒童及少年福利機構,各級主管機關應鼓勵、委託民間或自行創辦;其所屬公立兒童及少年福利機構之業務,必要時,並得委託民間辦理。
第五十一條 (兒童及少年福利機構之業務)
: 兒童及少年福利機構之業務,應遴用專業人員辦理;其專業人員之類別、資格、訓練及課程等之辦法,由中央主管機關定之。
第五十二條 (申請設立兒童及少年福利機構)
: 私人或團體辦理兒童及少年福利機構,應向當地主管機關申請設立許可;其有對外勸募行為且享受租稅減免者,應於設立許可之日起六個月內辦理財團法人登記。
: 未於前項期間辦理財團法人登記,而有正當理由者,得申請核准延長一次,期間不得超過三個月;屆期不辦理者,原許可失其效力。
: 第一項申請設立之許可要件、申請程式、審核期限、撤銷與廢止許可、督導管理及其他應遵行事項之辦法,由中央主管機關定之。
第五十三條 (兒童及少年福利機構之評鑑)
: 兒童及少年福利機構不得利用其事業為任何不當之宣傳;其接受捐贈者,應公開徵信,並不得利用捐贈為設立目的以外之行為。
: 主管機關應辦理輔導、監督、檢查、評鑑及獎勵兒童及少年福利機構。
: 前項評鑑物件、專案、方式及獎勵方式等辦法,由主管機關定之。
==第六章 罰則==
第五十四條 (罰則)
: 接生人違反第十三條規定者,由衛生主管機關處新臺幣六千元以上三萬元以下罰鍰。
第五十五條 (罰則)
: 父母、監護人或其他實際照顧兒童及少年之人,違反第二十六條第二項規定情節嚴重者,處新臺幣一萬元以上五萬元以下罰鍰。
: 供應菸、酒或檳榔予兒童及少年者,處新臺幣三千元以上一萬五千元以下罰鍰。
: 供應毒品、非法供應管制藥品或其他有害身心健康之物質予兒童及少年者,處新臺幣六萬元以上三十萬元以下罰鍰。
: 供應有關暴力、猥褻或色情之出版品、圖畫、錄影帶、影片、光碟、電子訊號、電腦網路或其他物品予兒童及少年者,處新臺幣六千元以上三萬元以下罰鍰。
第五十六條 (罰則)
: 父母、監護人或其他實際照顧兒童及少年之人,違反第二十八條第二項規定者,處新臺幣一萬元以上五萬元以下罰鍰。
: 違反第二十八條第三項規定者,處新臺幣二萬元以上十萬元以下罰鍰,並公告場所負責人姓名。
第五十七條 (罰則)
: 父母、監護人或其他實際照顧兒童及少年之人,違反第二十九條第一項規定者,處新臺幣二萬元以上十萬元以下罰鍰,並公告其姓名。
: 違反第二十九條第二項規定者,處新臺幣六萬元以上三十萬元以下罰鍰,公告行為人及場所負責人之姓名,並令其限期改善;屆期仍不改善者,除情節嚴重,由主管機關移請目的事業主管機關令其歇業者外,令其停業一個月以上一年以下。
第五十八條 (罰則)
: 違反第三十條規定者,處新臺幣三萬元以上十五萬元以下罰鍰,並公告其姓名。
: 違反第三十條第十二款規定者,處新臺幣十萬元以上五十萬元以下罰鍰,並得勒令停業一個月以上一年以下。
第五十九條 (罰則)
: 違反第三十一條第二項規定者,處新臺幣一萬元以上五萬元以下罰鍰。
第六十條 (罰則)
: 違反第三十二條規定者,處新臺幣三千元以上一萬五千元以下罰鍰。
第六十一條 (罰則)
: 違反第三十四條第一項規定而無正當理由者,處新臺幣六千元以上三萬元以下罰鍰。
第六十二條 (罰則)
: 違反第十七條第二項、第三十四條第五項、第四十四條第二項、第四十六條第三項而無正當理由者,處新臺幣六千元以上三萬元以下罰鍰。
第六十三條 (罰則)
: 違反第四十六條第一項規定者,各目的事業主管機關對其負責人及行為人,得各處新臺幣三萬元以上三十萬元以下罰鍰,並得沒入第四十六條第一項規定之物品。
第六十四條 (罰則)
: 兒童及少年之父母、監護人、實際照顧兒童及少年之人、師長、僱主、醫事人員及其他有關之人違反第四十七條第二項規定而無正當理由者,處新臺幣六千元以上三萬元以下罰鍰,並得按次處罰,至其配合或提供相關資料為止。
第六十五條 (罰則)
: 父母、監護人或其他實際照顧兒童及少年之人有下列情事之一者,直轄市、縣(市)主管機關得令其接受八小時以上五十小時以下之親職教育輔導,並收取必要之費用;其收費規定,由直轄市、縣(市)主管機關定之:
: 一、對於兒童及少年所為第二十六條第一項第二款行為,未依同條第二項規定予以禁止。
: 二、違反第二十八條第二項、第二十九條第一項、第三十條或第三十二條規定,情節嚴重。
: 三、有第三十六條第一項各款情事之一者。
: 經直轄市、縣(市)主管機關令其接受前項親職教育輔導,有正當理由無法如期參加者,得申請延期。
: 拒不接受第一項親職教育輔導或時數不足者,處新臺幣三千元以上一萬五千元以下罰鍰;經再通知仍不接受者,得按次連續處罰,至其參加為止。
第六十六條 (罰則)
: 違反第五十二條第一項規定者,由設立許可主管機關處新臺幣六萬元以上三十萬元以下罰鍰並公告其姓名,並命其限期申辦設立許可,屆期仍不辦理者,得按次處罰。
: 經設立許可主管機關依第五十二條第一項規定令其立即停止對外勸募之行為,而不遵令者,由設立許可主管機關處新臺幣六萬元以上三十萬元以下罰鍰並限期改善;屆期仍不改善者,得按次處罰並公告其名稱,並得令其停辦一日以上一個月以下。
: 兒童及少年福利機構有下列各款情形之一者,設立許可主管機關應通知其限期改善;屆期仍不改善者,得令其停辦一個月以上一年以下:
: 一、虐待或妨害兒童及少年身心健康者。
: 二、違反法令或捐助章程者。
: 三、業務經營方針與設立目的不符者。
: 四、財務收支未取具合法之憑證、捐款未公開徵信或會計紀錄未完備者。
: 五、規避、妨礙或拒絕主管機關或目的事業主管機關輔導、檢查、監督者。
: 六、對各項工作業務報告申報不實者。
: 七、擴充、遷移、停業未依規定辦理者。
: 八、供給不衛生之餐飲,經衛生主管機關查明屬實者。
: 九、提供不安全之設施裝置者。
: 十、發現兒童及少年受虐事實未向直轄市、縣(市)主管機關通報者。
: 十一、依第五十二條第一項須辦理財團法人登記而未登記者,其有對外募捐行為時。
: 十二、有其他重大情事,足以影響兒童及少年身心健康者。
: 依前二項規定令其停辦而拒不遵守者,處新臺幣六萬元以上三十萬元以下罰鍰。經處罰鍰,仍拒不停辦者,設立許可主管機關應廢止其設立許可。
: 兒童及少年福利機構停辦、停業、解散、撤銷許可或經廢止許可時,設立許可主管機關對於該機構收容之兒童及少年應即予適當之安置。兒童及少年福利機構應予配合;不予配合者,強制實施之,並處以新臺幣六萬元以上三十萬元以下罰鍰。
第六十七條 (有犯罪嫌疑者移送法辦)
: 依本法應受處罰者,除依本法處罰外,其有犯罪嫌疑者,應移送司法機關處理。
第六十八條 (強制執行)
: 依本法所處之罰鍰,經限期繳納,屆期仍不繳納者,依法移送強制執行。
==第七章 附則==
第六十九條 (準用本法之規定)
: 十八歲以上未滿二十歲之人,於緊急安置等保護措施,準用本法之規定。
第七十條 (加重刑法)
: 成年人教唆、幫助或利用兒童及少年犯罪或與之共同實施犯罪或故意對其犯罪者,加重其刑至二分之一。但各該罪就被害人係兒童及少年已定有特別處罰規定者,不在此限。
: 對於兒童及少年犯罪者,主管機關得獨立告訴。
第七十一條 (以詐欺或不當方法領取費用者之返還)
: 以詐欺或其他不正當方法領取本法相關補助或獎勵費用者,主管機關應撤銷原處分並以書面限期命其返還,屆期未返還者,依法移送強制執行;其涉及刑事責任者,移送司法機關辦理。
第七十二條 (兒童及少年保護費用之支付)
: 扶養義務人不依本法規定支付相關費用者,如為保護兒童及少年之必要,由主管機關於兒童及少年福利經費中先行支付。
第七十三條 (本法修正公佈施行後,不符規定者之限期改善)
: 本法修正施行前已許可立案之兒童福利機構及少年福利機構,於本法修正公佈施行後,其設立要件與本法及所授權辦法規定不相符合者,應於中央主管機關公告指定之期限內改善;屆期未改善者,依本法規定處理。
第七十四條 (施行細則)
: 本法施行細則,由中央主管機關定之。
第七十五條 (施行日)
: 本法自公佈日施行。
9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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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童及少年福利法施行細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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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童及少年福利法施行細則
;第一條
:本細則依兒童及少年福利法(以下簡稱本法)第七十四條規定訂定之。
;第二條
:本法第十一條所定政府應培養兒童及少年福利專業人員,除由大專校院相關系、科培植外,得委託有關機關、學校選訓。
:本法第十一條所定政府應定期舉行職前訓練及在職訓練,每年至少辦理一次。
;第三條
:本法第十二條第三款所定依本法所處之罰鍰,應全數供作促進兒童及少年福利業務之經費使用。
;第四條
:本法第十三條第一項所定七日內,自胎兒出生之翌日起算,並以網路通報日或發信郵戳日為通報日;非以網路通報或郵寄者,以主管機關收受日為通報日。
;第五條
:本法所稱早期療育,指由社會福利、衛生、教育等專業人員以團隊合作方式,依未滿六歲之發展遲緩兒童及其家庭之個別需求,提供必要之治療、教育、諮詢、轉介、安置與其他服務及照顧。
:經早期療育後仍不能改善者,輔導其依身心障礙者保護法相關規定申請身心障礙鑑定。
;第六條
:本法所稱發展遲緩兒童,指在認知發展、生理發展、語言及溝通發展、心理社會發展或生活自理技能等方面,有疑似異常或可預期有發展異常情形,並經衛生主管機關認可之醫院評估確認,發給證明之兒童。
:經評估為發展遲緩兒童,每年至少應再評估一次。
;第七條
:直轄市、縣(市)政府為及早發現發展遲緩兒童,必要時,得辦理兒童身心發展篩檢;發現有疑似發展遲緩兒童時,應依本法第二十二條規定建立檔案管理,並視其需要提供、轉介適當之服務。
;第八條
:直轄市、縣(市)主管機關依本法第十九條第一項第八款、第三十六條第一項或第四十一條第一項規定安置兒童及少年,應循下列順序為原則:
:一、寄養於合適之親屬家庭。
:二、寄養於已登記合格之寄養家庭。
:三、收容於經核准立案之兒童及少年安置及教養機構。
:四、收容於其他安置機構。
;第九條
:警察機關、學校或直轄市、縣(市)主管機關發現兒童及少年有本法第二十六條第一項第一款或第三款情形,應予以勸導制止,並酌情通知兒童及少年之父母、監護人或實際照顧之人加強管教。
;第十條
:本法第二十八條第一項營業場所之負責人應於場所入口明顯處,張貼禁止未滿十八歲之兒童及少年進入之標誌。對顧客之年齡有懷疑時,應請其出示身分證明;無身分證明或不出示證明者,應拒絕其進入該場所。
;第十一條
:本法第三十二條所定不適當之人,指下列各款情形之一:
:一、無行為能力人。
:二、七歲以上未滿十二歲之兒童。
:三、有法定傳染病者。
:四、身心有嚴重缺陷者。
:五、其他有影響受照顧兒童及少年安全之虞者。
;第十二條
:本法第三十七條第二項所定七十二小時,自依本法第三十六條第一項規定緊急安置兒童及少年之時起,即時起算。但下列時間不予計入:
:一、在途護送時間。
:二、交通障礙時間。
:三、其他不可抗力之事由所生不得已之遲滯時間。
;第十三條
:依本法第三十七條第二項規定聲請法院裁定延長者,每次得聲請延長三個月。
;第十四條
:依本法第三十九條第三項規定申請探視,應以書面為之。直轄市、縣(市)主管機關應就會面過程做成紀錄。
;第十五條
:本法第四十條第二項所定社會工作人員,包括下列人員:
:一、直轄市、縣(市)主管機關編制內或聘僱之社會工作及社會行政人員。
:二、受直轄市、縣(市)主管機關委託之社會福利團體、機構之社會工作人員。
:三、醫療機構之社會工作人員。
:四、執業之社會工作師。
;第十六條
:本法第四十一條第一項所定家庭發生重大變故,致無法正常生活於其家庭者,由居住地主管機關認定之;必要時,得洽商有關機關認定之。
;第十七條
:直轄市、縣(市)主管機關對依本法安置之兒童、少年及其家庭,應進行個案調查、諮詢,並提供家庭服務。
:依本法處理兒童及少年個案時,當地主管機關應通知其居住地及戶籍所在地主管機關提供資料;認為有續予救助、輔導或保護兒童及少年之必要者,得移送兒童及少年戶籍所在地之主管機關處理。
;第十八條
:直轄市、縣(市)主管機關發現接受安置之兒童及少年,與其交付安置之親屬家庭、寄養家庭或機構間發生失調情形者,應協調處理之;其不能適應生活者,應另行安置之。
;第十九條
:依本法第四十四條第一項規定建立之個案資料,應記載下列事項:
:一、兒童及少年及其家庭、關係人概況。
:二、個案問題概述。
:三、個案分析及評估。
:四、個案處遇結果評估。
:五、個案訪視調查及追蹤報告。
;第二十條
:本法第四十六條第一項及第三項所定其他足以識別身分之資訊,包括兒童及少年照片或影像、聲音、住址、親屬姓名或其關係、就讀學校班級等個人基本資料。
;第二十一條
:兒童及少年福利機構之目的事業,應受各該目的事業主管機關之輔導、監督。
;第二十二條
:主管機關依本法第六十六條第三項規定通知兒童及少年福利機構限期改善時,應要求受處分者提出改善計畫書,並由主管機關會同目的事業主管機關評估其改善情形。
;第二十三條
:主管機關應定期對兒童及少年福利需求、兒童及少年福利機構及服務現況調查、統計、分析。
;第二十四條
:本細則自發布日施行。
93年訂定
93年
分類:中華民國內政部命令
en:By-laws of Children and Youth Welfare La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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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片分級處理辦法 (民國9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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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片分級處理辦法
;第一條
:本辦法依電影法第三十條第一項規定訂定之。
;第二條
:經檢查核定準演之電影片分為左列四級:
:一、限制級(簡稱「限」級):未滿十八歲之人不得觀賞。
:二、輔導級(簡稱「輔」級):未滿十二歲之兒童不得觀賞,十二歲以上十八歲未滿之少年需父母或師長注意輔導觀賞。
:三、保護級(簡稱「護」級):未滿六歲之兒童不得觀賞,六歲以上十二歲未滿之兒童須父母、師長或成年親友陪伴輔導觀賞。
:四、普遍級(簡稱「普」級):一般觀眾皆可觀賞。
;第三條
:電影片有左列情形之一,不適合少年及兒童觀賞者,列為「限」級。
:一、描述賭技、吸毒、狎妓、搶劫、綁架、竊盜、走私、幫派或其他犯罪行為情節細密,有誘發擬作用者。
:二、恐怖、血腥、殘暴、變態,情節嚴重者。
:三、以動作、影像、語文、聲音表現淫穢情態者。
;第四條
:電影片有左列情形之一,不適合兒童觀賞者,列為「輔」級。
:一、涉及性之問題,犯罪、暴力、打鬥事件,離奇怪異或反映社會畸型現象、對於兒童心理有不良影響之虞者。
:二、有褻瀆字眼或對白有不良引喻者。
;第五條
:電影片無第三條、第四條所列情形,但涉及性問題、恐怖情節或混淆道德秩序觀,須父母、師長或成年親友陪同予以輔導,以免對兒童心理產生不良影響者,列為「護」級。
;第六條
:「限」級、「輔」級暨「護」級以外而準演之電影片,列為「普」級電影片。
;第七條
:無渲染色情之裸露鏡頭,視劇情需要,得列入「限」級、「輔」級、「護」級或「普」級。
;第八條
:電影片製作或發行業,於申請電影片檢查時,除依電影法第二十五條及其施行細則第二十八條辦理外,並應依電影片之內容填報擬列之等級、原產地所列之等級(無則免列),由中央主管機關檢查核定。
;第九條
:電影片製作業或發行業對於中央主管機關核定之電影片等級有異議時,得以原檢內容申請重行核定,但以一次為限。
;第十條
:〈刪除〉
;第十一條
:本辦法自發布日施行。
91年
en:Regulations Governing the Classification of Motion Pictures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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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法 (民國92年立法93年公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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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法
==第一章 總則==
第一條 (立法目的)
: 為管理與輔導電影事業,促進電影藝術發展,以弘揚中華文化,闡揚國策,發揮社教功能,倡導正當娛樂,特制定本法;本法未規定者,適用其他有關法律之規定。
第二條 (名詞定義)
: 本法用詞定義如左:
: 一、稱電影事業者,指電影片製作業、電影片發行業、電影片映演業及電影工業。
: 二、稱電影片製作業者,指以製作電影片為目的之事業。
: 三、稱電影片發行業者,指以經營電影片買賣或出租為目的之事業。
: 四、稱電影片映演業者,指以發售門票放映電影片為主要業務之事業。
: 五、稱電影工業者,指提供器材、設施與技術以完成電影片之製作為目的之事業。
: 六、稱電影從業人員者,指參加電影片製作之策劃、編、導、演及其他參與製作人員。
: 七、稱電影片者,指已攝錄影像聲音之膠片或影片規格之數位製品可連續放映者。包括國產電影片、本國電影片及外國電影片。
: 前項第七款所稱國產電影片、本國電影片及外國電影片之認定基準,由中央主管機關公告之。
第三條 (電影事業負責人之資格)
: 電影事業之負責人應具有高階中等以上學校畢業之學歷或同等之資格。但本法施行前已登記為負責人者,不在此限。
第四條 (不得為電影事業之負責人)
: 有左列情形之一者,不得為電影事業負責人。
: 一、曾犯內亂、外患罪,經判決確定或通緝有案尚未結案者。
: 二、曾犯詐欺、背信、侵佔罪或違反工商管理法律,受一年以上有期徒刑之宣告,服刑期滿尚未逾二年者。
: 三、曾因電影片製作、發行或映演違法,受有期徒刑以上刑之宣告,服刑期滿尚未逾二年者。
: 四、曾服公務因貪汙瀆職,經判決確定,服刑期滿尚未逾二年者。
: 五、受破產之宣告,尚未復權者。
: 六、無行為能力或限制行為能力者。
第五條 (主管機關)
: 本法所稱之主管機關:在中央為行政院新聞局;在直轄市為直轄市政府;在縣(市)為縣(市)政府。
第五條之一
: (刪除)
==第二章 電影片製作業==
第六條 (申請發給許可證)
: 電影片製作業,應於辦理公司登記前,申請中央主管機關許可,發給許可證。
: 前項電影片製作業申請許可應具條件及應繳表件,由中央主管機關定之。
第七條 (製作劇情片之規定)
: 電影片製作業,除純製作非劇情片者外,應自設立登記之第二年起,每滿一年至少製作完成劇情長片一部。但具有正當理由,報請中央主管機關核准者不在此限。
==第三章 電影片發行業==
第八條 (申請發給許可證)
: 電影片發行業,應於辦理公司登記前,申請中央主管機關許可,發給許可證。
: 前項電影片發行業申請許可應具條件及應繳表件,由中央主管機關定之。
第九條 (發行電影片之規定)
: 電影片發行業,自設立登記之日起,每滿一年應至少發行電影片一部。
==第四章 電影片映演業==
第十條 (申請發給許可證)
: 電影片映演業,應於辦理公司或商業登記前,申請直轄市、縣(市)主管機關許可,發給許可證;映演場所改建者,亦同。
: 電影片映演業將原映演場所增、減或區隔廳數者,應向直轄市、縣(市)主管機關申請換發電影片映演業許可證。
: 前二項電影片映演業申請許可之程式、應具條件及應繳表件,由中央主管機關定之。
第十一條
: (刪除)
第十二條 (映演政令宣導及公共服務之電影片、幻燈片)
: 電影片映演業,應依中央主管機關之規定,映演政令宣導及公共服務之電影片、幻燈片。
第十三條 (映演電影片場次、隔場與清潔時間、廣告片時間之規定)
: 電影片映演業,映演電影片之場次、隔場與清潔時間及映演廣告片時間,均應遵守中央主管機關之規定。
第十四條 (映演場所備置準演執照之規定)
: 電影片映演業,於每一電影片映演時,應將準演執照備置映演場所。但電影片映演業共映一部電影片,應於映演前檢附準演執照向直轄市、縣(市)主管機關申請核發準演執照證明書者,得以準演執照證明書代之。
: 前項電影片準演執照證明書,應由直轄市、縣(市)主管機關影印準演執照,並加蓋戳記及機關印信後發給之。
第十五條 (映演場所揭示電影片長度及放映時間之規定)
: 電影片映演業,於每一電影片映演時,應將電影片長度及放映時間,於映演場所之顯著處所揭示之。
第十六條 (電影片映演業之禁止規定)
: 電影片映演業,不得有左列情形之一:
: 一、映演或插映未領有準演執照之電影片。
: 二、映演或插映業經查禁之電影片。
: 三、映演與檢查核準名稱不符之電影片。
: 四、映演變更情節之電影片。
: 五、聯合壟斷電影片映演市場。
: 六、使用未經審定之廣告或宣傳品。
第十七條 (機關、學校、團體映演電影及電影片持有人試片之規定)
: 機關、學校、團體映演電影片,準用第十四條、前條之規定。但經主管教育行政機關核准映演之教學電影片,不在此限。
: 電影片持有人為試片而映演電影片,準用前條第二款至第四款之規定。
: 機關、學校、團體映演電影片,不得以營利為目的。
==第五章 電影工業==
第十八條 (申請發給許可證及辦理工廠登記)
: 電影工業,應於辦理公司或商業登記前,申請中央主管機關許可;取得許可後,依規定辦理工廠登記。
: 前項電影工業之種類、申請許可應具條件及應繳表件,由中央主管機關定之。
第十九條 (電影工業管理辦法之訂定)
: 電影工業管理辦法,由中央主管機關定之。
==第六章 電影從業人員==
第二十條 (申請發給登記證明)
: 電影從業人員,應依中央主管機關之規定,申請發給登記證明。
: 未領登記證明者,不得參加本國及國產電影片製作之策劃、編、導、演。
第二十一條 (電影從業人員言行之禁止規定)
: 電影從業人員,不得有損害國家或電影事業之言行。
==第七章 電影片之輸出與輸入==
第二十二條 (電影片輸出輸入之規定)
: 電影片之輸出與輸入,應經中央主管機關審查許可。
: 前項許可辦法,由中央主管機關定之。
第二十三條 (外國電影片作營業性映演之規定)
: 輸入之外國電影片在國內作營業性映演時,應改配國語發音或加印中文字幕。
==第八章 電影片檢查==
第二十四條 (教學電影片映演之規定)
: 電影片除經主管教育行政機關核准之教學電影片外,非經中央主管機關檢查核準發給準演執照不得映演。
第二十五條 (電影片申請檢查程式)
: 電影片申請檢查時,應填具申請書,連同左列證件及檢查費,送請中央主管機關核辦:
: 一、本國或國產電影片之版權證明,或外國電影片之發行權證明。
: 二、內容說明。
: 三、國外進口電影片之完稅證件。
: 四、其他法令規定之檔案。
第二十六條 (電影片之禁止規定)
: 電影片不得有左列情形之一:
: 一、損害國家利益或民族尊嚴。
: 二、違背國家政策或政府法令。
: 三、煽惑他人犯罪或違背法令。
: 四、傷害少年或兒童身心健康。
: 五、妨害公共秩序或善良風俗。
: 六、提倡無稽邪說或淆亂視聽。
: 七、汙衊古聖先賢或歪曲史實。
: 違反前項規定之電影片,中央主管機關於檢查時,應責令修改或逕予刪剪或禁演。
第二十七條 (準演執照之發給及期間)
: 電影片經檢查准予映演者,發給準演執照,其有效期間為四年;準演執照遺失時,應填具申請書,向中央主管機關申請補發。
: 電影片每一複製片,應申請添發準演執照一份。
: 電影片之著作財產權或發行權轉讓時,受讓人應檢附準演執照及轉讓契約書,申請中央主管機關換發新照,其效期以原準演執照所載效期為準。
第二十八條 (重行申請檢查之規定)
: 電影片有左列情形之一者,應依第二十五條規定,重行申請檢查:
: 一、準演執照期滿仍須映演者。
: 二、準演執照有效期間內變更情節者。
: 三、原修改、刪剪或禁演原因消失者。
: 四、初次檢查之電影片領有準演執照,在有效期間內公開映演前改換片名者。
第二十九條 (停止映演之規定)
: 領有準演執照之電影片,如因情勢變更而有第二十六條第一項情形之一者,中央主管機關得停止其映演,並將電影片調回複檢,重予核定。
第三十條 (限制級電影片之規定)
: 電影片經檢查無第二十六條第一項各款情形之一,中央主管機關應依內容予以分級,限制觀看之年齡、條件,並於準演執照載明之;其分級處理辦法,由中央主管機關定之。
: 電影片映演業,於每一電影片映演時,應將電影片級別於映演場所顯著處所揭示,並依前項辦法執行之。
: 電影片映演業為執行前項規定,得要求觀眾出示年齡證明。
第三十一條 (電影片廣告宣傳品之審定)
: 電影片之廣告及宣傳品,應於使用前送請中央主管機關審定。
第三十二條 (電影片映演之臨場檢驗之規定)
: 電影片映演時,主管機關得派員攜帶證件臨場查驗,如發現其映演有依本法應予扣押電影片之情事者,由主管機關扣押其電影片。
: 省(市)、縣(市)主管機關依前項規定扣押電影片時,應即將全案送請中央主管機關核辦。
==第九章 獎勵與輔導==
第三十三條 (電影片製作業製作電影片獎勵)
: 電影片製作業製作電影片合於左列情形之一者,應予獎勵:
: 一、弘揚中華文化,配合國家政策,具有貢獻者。
: 二、激發愛國情操,鼓舞民心士氣,具有宏效者。
: 三、闡揚倫理道德,匡正社會風氣,具有深遠意義者。
: 四、開拓國產電影片市場,促進文化交流,有重大貢獻者。
: 五、參加國際影展,爭取國家榮譽,具有特殊表現者。
第三十四條 (電影片發行業獎勵之規定)
: 電影片發行業有左列情形之一者,應予獎勵:
: 一、經常發行弘揚中華文化、激發愛國情操、闡揚倫理道德之電影片者。
: 二、經常發行高水準之電影片,有顯著貢獻者。
: 三、開拓國產電影片市場,促進文化交流,有顯著貢獻者。
第三十五條 (電影片映演業獎勵之規定)
: 電影片映演業有左列情形之一者,應予獎勵:
: 一、配合政府政策,放映政令宣導電影片,表現積極者。
: 二、經常映演弘揚中華文化、激發愛國情操、闡揚倫理道德電影片者。
: 三、安全設施良好,映演場所整潔者。
第三十六條 (電影工業獎勵之規定)
: 電影工業有左列情形之一者,應予獎勵:
: 一、創製電影器材有重大貢獻者。
: 二、改進產製技術有重大貢獻者。
: 三、開拓國際業務著有實績者。
第三十七條 (電影從業人員獎勵之規定)
: 電影從業人員有左列情形之一者,應予獎勵:
: 一、弘揚中華文化、激發愛國情操、闡揚倫理道德,著有功績者。
: 二、爭取國家榮譽或推行社會教育,表現優異足資楷模者。
: 三、創新電影風格,突破攝製技術,具有貢獻者。
第三十八條 (獎勵辦法)
: 前五條之獎勵,除合於其他法律之規定者,依其規定辦理外,由中央主管機關核給獎狀、獎牌、獎座或獎金。
第三十九條 (電影事業之輔導)
: 電影事業為文化事業,中央主管機關為促進其發展,應就左列事項予以輔導:
: 一、參加國際影展。
: 二、參加國內外電影專業研討會。
: 三、徵選印發優良電影劇本及電影故事。
: 四、開拓國產電影片市場。
: 五、組團出國考察。
: 六、舉辦國際性影展。
: 七、輔助辦理電影從業人員訓練及出國進修。
: 八、推動設立電影研究基金。
: 九、為促進電影事業有關事項,比照其他文化事業輔導之。
第三十九條之一 (獎勵營利事業投資製作國產電影片)
: 為獎勵投資製作國產電影片,營利事業自本法修正施行之日起五年內,投資達一定規模之電影片製作業之創立或擴充,其原始認股或應募屬該電影片製作業發行之記名股票,持有期間達三年以上者,得以其取得該股票價款之百分之二十限度內,自當年度起五年內抵減各年度應納營利事業所得稅額。
: 前項投資抵減稅額,其每一年度得抵減總額,以不超過該營利事業當年度應納營利事業所得稅額百分之五十為限。但最後年度抵減金額,不在此限。
: 第一項發行記名股票募集之資金及其支應用途,已依其他法規規定適用投資抵減或免徵營利事業所得稅獎勵者,不得適用本條之獎勵。
: 第一項所稱達一定規模及投資抵減之適用範圍、抵減總額、核定機關、申請期限、程式、抵減率及其他相關事項之辦法,由中央主管機關會商財政部擬訂,報請行政院核定。
第三十九條之二 (因應外國電影片進口之救助措施)
: 因外國電影片之進口,致我國電影事業受到嚴重損害,或有受到嚴重損害之虞時,為維護本國電影文化事業之存續與發展,中央主管機關應就下列事項採取救助措施:
: 一、設定電影事業輔導金。
: 二、成立國片院線,予以輔導,或設定國片映演比率。
: 三、研訂發展電影工業之相關措施。
: 四、協助電影事業建置金融輔導制度。
: 五、其他為維護我國電影事業之存續及發展措施。
: 前項損害及有損害之虞之調查、認定及救助措施辦法,由中央主管機關定之。
第四十條
: (刪除)
第四十一條 (電影事業暨電影從業人員之獎勵及輔導辦法之訂定)
: 電影事業暨電影從業人員之獎勵及輔導辦法,由中央主管機關定之。
==第十章 罰則==
第四十二條 (未申請許可證處罰之規定)
: 未依第六條、第八條、第十條、第十八條規定申請許可,擅自製作、發行、映演電影片,或提供器材、設施與技術者,處一萬元以上六萬元以下罰鍰,扣押其電影片或器材、設施,並勒令歇業。
第四十三條 (違反製作劇情片規定之處罰)
: 電影片製作業違反第七條規定,經中央主管機關書面通知後,六個月內仍未製作電影片者,撤銷其許可。
第四十四條 (違反發行電影片規定之處罰)
: 電影片發行業違反第九條規定者,撤銷其許可。
第四十五條 (電影片映演業違反規定之處罰)
: 電影片映演業有左列情形之一者,處二萬元以上二十萬元以下罰鍰,並得處五日以上十日以下之停業,情節重大者,撤銷其許可:
: 一、違反第十一條、第十四條或第十六條之規定者。
: 二、違反第二十七條第二項或第二十八條第一款之規定者。
: 三、違反第十二條、第十三條、第十五條或第三十條第二項之規定者。
: 前項第一款及第二款情形,並得扣押其電影片或宣傳品。
第四十六條 (機關、學校、團體映演電影及電影片持有人試片違反規定之處罰)
: 違反第十七條規定者,處一萬元以上六萬元以下罰鍰,並扣押其電影片。
第四十七條 (不受理電影片檢查之規定)
: 電影片製作業,約請未領有登記證明之電影從業人員參加電影片製作之策劃、編、導、演者,中央主管機關不受理其電影片之檢查。
第四十八條 (電影從業人員違反言行禁止規定之處罰)
: 電影從業人員違反第二十一條規定者,予以警告或停止其參加本國或國產電影片製作之策劃、編、導、演三個月以上六個月以下,情節重大者,登出其登記證明。
第四十九條 (偽造、變造或冒用準演執照之處罰)
: 偽造、變造或冒用準演執照者,處二萬元以上二十萬元以下罰鍰,扣押其電影片,並得處五日以上十日以下之停業。其刑事責任,依有關法律辦理。
第五十條 (扣押電影片之沒入與發還)
: 依第四十二條、第四十五條第二項、第四十六條或第四十九條扣押之電影片,經查明有第二十六條第一項各款情形之一者予以沒入;無第二十六條第一項各款情形者,於處罰後發還之。
第五十條之一 (定期銷燬之電影片)
: 左列電影片,由中央主管機關定期銷燬:
: 一、依前條規定沒入者。
: 二、應發還之電影片,已逾準演執照有效期間者。
: 三、電影片於檢查時經中央主管機關刪剪之部分,電影片檢查之申請人未依規定申請發還,且已逾準演執照有效期間者。
第五十一條 (違反電影片映演業禁止規定之處罰)
: 電影片映演業或映演人違反第十六條規定,其映演或使用之電影片、廣告或宣傳品係電影片持有人提供者,處電影片持有人二萬元以上二十萬元以下罰鍰。電影片持有人不提供準演執照者亦同。
第五十二條 (處罰之機關)
: 依本法所為之處罰,由中央主管機關為之。但第四十五條第一項第三款所定之處罰,由直轄市、縣(市)主管機關為之。
第五十三條 (罰鍰之繳納)
: 依本法所處罰鍰,經通知逾期不繳納者,得移送法院強制執行。
第五十四條 (歇業停業處分之執行)
: 依本法所為歇業或停業處分,受處分人抗不遵行者,得請該管警察機關協助執行之。
==第十一章 附則==
第五十五條 (補行辦理之規定)
: 本法公佈施行前,已設立之電影事業,與本法之規定不符者,應於中央主管機關所定期限內依本法規定辦理;逾期不辦理者,撤銷其許可或證照。
第五十六條 (繳納費用及費額之訂定)
: 依本法申請核發許可證、登記證明、準演執照或電影片申請檢查,應繳納證照費或檢查費,其費額由中央主管機關定之。
第五十七條 (施行細則之訂定)
: 本法施行細則,由中央主管機關定之。
第五十八條 (施行日)
: 本法自公佈日施行。
92年立法93年公佈
分類:行政院新聞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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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法施行細則 (民國91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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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法施行細則
==第一章 總則==
;第一條
:本細則依電影法 (以下簡稱本法) 第五十七條規定訂定之。
;第二條
:本法稱電影片持有人者,指實際持有電影片之人。稱映演人者,指機關、學校團體映演電影片之主持人。
==第二章 電影片製作業==
;第三條
:電影片製作業申請許可,應依電影片製作業申請許可應具條件及應繳表件 (附表一) 之規定辦理。
;第四條
:本法第七條所稱製作完成劇情長片一部,以送經中央主管機關檢查者為準;其為聯合製作者,以該參與製作公司投資所佔百分比合計滿一部者為準。
;第五條
:(刪除)
;第六條
:外國電影公司組織外景隊前來我國製作電影片,應依左列規定辦理。
:一、檢附外國電影公司證明之影本及電影分場對白劇本,經我駐外使領館或外交部指定機構核轉中央主管機關核准。
:二、外景隊人員入境或器材進口,應經中央主管核准。
==第三章 電影片發行業==
;第七條
:電影片發行業申請許可,應依電影片發行業申請許可應具條件及應繳表件 (附表二) 之規定辦理。
;第八條
:本法第九條所稱發行電影片一部,以自行向電影片製作業取得發行權或自行輸入者為準;其為聯合發行者,以該參與發行公司投資所佔百分比合計滿一部為準。
;第九條
:(刪除)
==第四章 電影片映演業==
;第十條
:申請電影片映演業許可,其程式如左;映演場所改建者亦同:
:一、檢附土地分割槽使用證明書、資本額證明檔案各一份、負責人學歷證件與身分證明檔案正本及影本各一份向直轄市、縣 (市) 主管機關申請籌設許可。
:二、許可籌設後,向地方主管建築機關依建築法令規定申請建造執照或變更使用執照。
:三、映演場所之建築、消防、衛生等事項,經地方各該主管機關審查透過後,依電影片映演業申請許可應具條件及應繳表件 (附表三) 規定,向直轄市、縣 (市) 主管機關申請映演許可。
:前項第一款負責人學歷證件及身分證明檔案,經直轄市、縣 (市) 主管機關核驗後發還。
;第十一條
:電影片映演業將原映演場所增、減或區隔廳數者,應於映演場所之建築、消防、衛生等事項,經地方各該主管機關審查透過後,檢附審查透過檔案及電影片映演業證照檔案,向直轄市、縣 (市) 主管機關申請換發電影片映演業映演許可證。
;第十二條
:直轄市、縣 (市) 主管機關應將所許可設立之電影片映演業之名稱、地點、座數,報請中央主管機關備查。
;第十三條
:電影片映演業共映一部電影片,應於映演前檢附準演執照向直轄市、縣 (市) 主管機關請發準演執照影本。
:前項電影片準演執照影本應由印發機關加蓋載有「本執照影本僅限於○○戲院使用至○年○月○日止」之戳記及機關印信,欠缺者無效。
;第十四條
:(刪除)
;第十五條
:政令宣導及公共服務之電影片、幻燈片,由中央主管機關或地方主管機關依規定會同有關機關統一製作,發交電影片映演業於國歌片後放映,其放映時間,每場以三分鐘為度。
;第十六條
:電影片映演業映演電影片之隔場與清潔時間,不得少於十分鐘;映演廣告片及電影預告樣片時間,合計每場不得超過十二分鐘。
;第十七條
:電影片映演場所之安全、衛生、消防等事項,應由當地各該主管機關依有關規定辦理。
;第十八條
:依本法第十七條第一項規定映演電影片者,不得有營利行為,除機關、學校外,應備函敘明映演之目的、片名、地點、場數、起訖日期及預估觀賞人數等,並檢附電影片準演執照報請直轄市、縣 (市) 主管機關核准。
;第十九條
:(刪除)
;第二十條
:電影片映演業執行本法第三十條之規定,得由其從業人員請觀眾出示年齡證明。
;第二十一條
:電影片映演業如有經營放映電影片業務以外之違法行為,由各該主管機關依法辦理。
==第五章 電影工業==
;第二十二條
:電影工業申請許可,應依電影工業申請許可應具條件及應繳表件 (附表四) 之規定辦理。
:依前項規定取得許可證後,始得依工廠登記之規定辦理工廠登記。
;第二十三條
:電影工業輸入製作電影片使用之軟片、塑膠片及其他各種原料器材,其依規定按電影工業所適用之稅率課徵關稅,應經中央主管機關證明確供攝製電影片,並由其監督使用。
:前項所稱軟片,包括正片、底片、磁帶片、聲帶片及字幕片。
:經中央主管機關證明之軟片、塑膠片及其他各種原料器材,應按月將其用量及用途報中央主管機關備查。
==第六章 電影從業人員==
;第二十四條
:電影從業人員申請登記證明,應依電影從業人員申請登記證明應具資格及應繳表件 (附表五) 之規定辦理。
;第二十五條
:參加本國或國產電影片製作之演出,合於左列規定者,得敘明姓名、性別、年齡、職業,向中央主管機關申請發給臨時登記證明。
:一、臨時性參加電影片製作之演出,而不在電影片及其廣告、宣傳品中列名者。
:二、未滿十六歲者。
:前項第二款之人,如係在校學生,應檢附就讀學校同意書。
;第二十六條
:非中華民國國民參加國產電影片製作之策劃、編、導、演者,準用前二條之規定。
==第七章 電影片檢查==
;第二十七條
:應依本法申領準演執照之電影片,包括各種型式、寬度之電影片、預告樣片、廣告片及其他各種短片。
;第二十八條
:電影片申請檢查時,除依本法第二十五條辦理外,並應檢附左列之證明檔案:
:一、所屬公會最近一個月內出具之會員證明書。
:二、其為本國電影片者,應加附當地電影團體最近一個月內出具之會員證明,或我駐外使領館或外交部指定機構簽署之身分證明。
:本法第二十五條所定申請書格式,由中央主管機關定之。
;第二十九條
:電影片檢查之順序應依申請之先後定之,但勞軍、參加國際影展或其他基於政策需要,必須提前檢查者,不在此限。
:前項勞軍影片由軍事主管機關出具證明,每月以四部為限。
;第三十條
:電影片檢查之順序,經各申請人同意者,得依左列規定,申請對調檢查。
:一、於受檢前二十四小時提出申請;其長度超過三千公尺者,應洽調兩個檢查時段。
:二、每一電影片以對調一次為限。
:經排定修剪、再檢查、繼續檢查或因故延後檢查之電影片,不適用前項之規定。
;第三十一條
:電影片申請檢查,申請人未於中央主管機關排定之期限內送檢者,應重新申請檢查。
;第三十二條
:經檢查核定準演之電影片,中央主管機關應於三日內,依核准之先後,依次發給準演執照。
;第三十三條
:電影片有左列情形之一者,得定期通知補正,逾期不補正者,不受理其電影片之檢查。
:一、劇情不連貫者。
:二、擷取其他劇情片中之一部或全部者。
;第三十四條
:電影片依本法第二十六條第二項規定責令修改、逕予刪剪或禁演,應敘明理由通知申請人。
:申請人對於前項通知有異議者,於通知書達到之次日起五日內,得申敘理由申請複查。
:前項複查,得通知申請人到場說明。
;第三十五條
:電影片之片名,如有不合劇情或其他不當情事,中央主管機關得通知更改。
;第三十六條
:電影片之版權或發行權轉讓時,受讓人應檢附準演執照及轉讓契約書,申請中央主管機關換發新照。
;第三十七條
:遺失電影片準演執照時,得填具申請書,向中央主管機關申請補發。
;第三十八條
:本法第三十一條所稱電影片之廣告及宣傳品,包括報刊廣告、畫板廣告海報廣告、劇照廣告及以其他形式為電影片宣傳之文字或圖片。
:前項電影片之廣告及宣傳品應符合電影片內容,不得含有色情、暴力,並在右上角標示片級標誌,經中央主管機關驗印後使用,其為報刊廣告、畫板廣告或海報廣告者,出品公司或發行公司並應將文字及圖片先行送中央主管機關審定後,始得繪印。
;第三十九條
:電影片映演場所之機房,於電影片放映時間內不得上鎖,其負責人或從業人員於主管機關查驗人員實施查驗時,不得藉故拖延、拒絕。
:電影片映演業違反前項規定,由主管機關依法處理。
;第四十條
:電影片發給準演執照後,運往國外映演時,應將準演執照繳還中央主管機關;本國電影片或外國電影片於中央主管機關檢查時逕予刪剪之部分,得申請發還。
:前項電影片於準演執照有效期間運返國內時,應繳回原刪剪部分,並申請發還準演執照。
;第四十一條
:左列電影片,由中央主管機關予以銷燬:
:一、依本法第五十條前段沒入者。
:二、未依本法第五十條後段發還,已逾準演執照有效期間者。
:三、未依前條第一項規定申請發還之刪剪部分,已逾該電影片準演執照有效期間者。
==第八章 附則==
;第四十二條
:一電影事業兼營其他電影事業時,應具備其他電影事業之設立條件。
;第四十三條
:電影事業名稱、地址、負責人、資本額、所營業務有變更者,應先報請該管主管機關核准後向商業主管機關辦理變更登記。
;第四十四條
:本法施行前設立之電影片製作業、電影片發行業、電影工業,其設立登記與本法及本細則規定不符者,應於中央主管機關所定期限內改善,重行辦理登記,逾期不改善、不重行辦理登記者,撤銷其原許可或證照。
:電影片映演業之設立登記或映演場所與本法及本細則規定不符者,應於中央主管機關所定期限內,重行辦理登記或依中央主管機關規定標準改善,逾期不重行辦理登記或不改善者,撤銷其原許可或證照。
;第四十五條
:本細則自發布日施行。
91年
en:Enforcement Rules of the Motion Picture La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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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生保健法施行細則 (民國8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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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生保健法施行細則
;第一條
: 本細則依優生保健法 (以下簡稱本法) 第十七條規定訂定之。
;第二條
: 本法第六條所稱健康或婚前檢查,其專案如附件一。
;附件一 健康或婚前檢查專案
: 一、個人基本資料
: 本人職業史、配偶職業史、長期使用特殊藥物之經過、吸菸史、飲酒史、家族遺傳疾病史等。
: 二、一般健康檢查
: 身高、體重之測量、視力、色盲之鑑定、內外科一般健診、胸部X光檢查、驗血、驗尿、過去病史、已往之懷孕、分娩史及小孩出生時情況。
: 三、遺傳性疾病檢查
: (一) 家族疾病史問診。
: (二) 染色體、基因、生化檢驗。
: 四、傳染性疾病檢查
: (一) 一般檢查:包括結核病、梅毒、淋病、肝炎、皰疹及其他濾過性病毒等。
: (二) 懷孕者檢查:除一般檢查外,並應檢查德國麻疹。
: 五、精神疾病檢查
: (一) 臨床精神科檢查。
: (二) 心理測驗。
: (三) 腦波檢查。
: (四) 遺傳性精神疾病之檢查,照遺傳性疾病檢查之檢查專案。
;第三條
: 本法第六條第一項所稱必要時,係指有左列情事之一者:
: 一、疑似罹患有礙優生之遺傳性、傳染性疾病或精神疾病者。
: 二、本人之四親等以內血親罹患有礙優生之遺傳性疾病者。
: 三、疑有應施行健康檢查之疾病者。
: 各級公立醫療保健機構及私立醫院診所遇有前項情事之一時,應即報告當地主管機關。
;第四條
: 本法第七條第一款所稱生育調節服務及指導,係指對生育年齡男女提供各種避孕方法、器材、藥品、結紮手術及不孕症之診治。但結紮手術以合於本法第十條規定者為限。
;第五條
: 本法第七條第二款所稱孕前、產前、產期、產後衛生保健服務及指導,係指對懷孕前、懷孕、分娩及產後之婦女,提供檢查、接生、營養及孕期衛生指導。
;第六條
: 本法第七條第三款所稱嬰、幼兒健康服務,係指對未滿一歲之嬰兒及滿一歲至就學前之幼兒,提供健康檢查、預防接種、必要之診斷治療、營養及各項衛生指導。
;第七條
: 本法第六條、第七條規定之檢查、服務、指導及教育,由各級公立醫療保健機構及私立醫院診所辦理之。
;第八條
: 各級公立醫療保健機構及私立醫院診所,應辦理相關業務之門診,並製作個案紀錄,對需要施行健康或婚前檢查者,勸導其接受檢查,發現有疾病者,勸導其接受治療並給予生育調節指導。
: 各級公立醫療保健機構及私立醫院診所,必要時並得辦理家庭訪視及各種教育宣導。
;第九條
: (刪除)
;第十條
: 本法所稱有礙優生之遺傳性、傳染性疾病或精神疾病者,其範圍如左:
: 一、足以影響胎兒正常發育者,如患苯酮尿症或德國麻疹之孕婦等。
: 二、無能力照顧嬰兒者,如患重度智慧不足或精神分裂症之男女等。
: 三、可將異常染色體或基因傳至後代者,如患唐氏症之婦女或亨汀頓氏舞蹈症之男女等。
;第十一條
: 本法所稱懷孕或分娩有招致生命危險或危害身體或精神健康之醫學上理由,其範圍如附件二。
;附件二 有醫學上理由,認定懷孕或分娩有招致生命危險或危害身體或精神健康範圍
: 一、產科方面:如子宮破裂、子宮穿孔、子宮出血、子宮肌瘤切除或前胎剖腹產、妊娠高血壓症、高齡 (三十五歲以上) 、多產等。
: 二、外科、婦科方面:如膀胱與陰道管縫合、腎臟移植、尿道轉向等。
: 三、骨科方面:如嚴重脊柱後側凸 (彎) 、軟骨病等。
: 四、血液科方面:如血栓性異常、血紅素病變、丙球蛋白病變、凝血異常等。
: 五、心臟血管科方面:如心臟衰竭或心肌炎、風濕性心臟病、曾有中風病史、高血壓或腦性高血壓、動脈瘤等。
: 六、胸腔科方面:如肺結核 (使用抗結核藥物) 、嚴重氣喘、支氣管擴張、肺氣腫、復發自發性氣胸、纖維性囊腫等。
: 七、泌尿科方面:如急性及慢性腎絲球炎、腎性高血壓、多發性腎囊腫、腎盂炎、任何引發腎功能不全之腎臟病變、單腎等。
: 八、內分泌科方面:如嚴重糖尿病、嗜鉻細胞瘤、腎上腺、甲狀腺或副甲狀腺之功能過高或不全等。
: 九、腸胃科方面:如懷孕引發之黃疸、肝功能異常、腸系膜血栓、潰瘍性結腸炎、膈 (肌) 疝氣等。
: 一○、免疫科方面:如免疫缺乏疾病、Rh同族免疫、類風濕關節炎、紅斑性狼瘡、結節性多發性動脈炎等。
: 一一、神經科方面:如嚴重中樞神經病變、多發性硬化症、肌肉萎縮症、大發作型癲癇。
: 一二、先天性疾病方面:如唐氏症、基因病變。
: 一三、腫瘤學方面:如白血病、何傑金氏症、乳癌及其他癌症等。
: 一四、慢性病方面:如全身性黴菌感染、第三期梅毒、布氏桿菌病等。
: 一五、精神科方面
: (一) 經醫生鑑定達心神喪失或精神耗弱之功能性、器質性精神疾病或智慧不足者。
: (二) 引起重度智慧不足之遺傳性疾病。
: 一六、耳鼻喉科方面:如耳骨硬化症等。
;第十二條
: 本法第九條第一項第四款所稱足以認定胎兒有畸型發育之虞之醫學上理由,其範圍如附件三。
;附件三 有關醫學上理由,認定胎兒有畸形發育之虞之範圍
: 一、關於母體者
: (一) 化學因素:如孕婦服用沙利竇邁度或誤食多氯聯苯等。
: (二) 物理因素:如因診療需要接受過量之放射線照射等。
: (三) 生物因素:如德國麻疹病毒、小兒麻痺病毒之感染等。
: 二、關於胎兒者
: 由下列產前診斷方法,可確知胎兒為畸形者。
: (一) 羊膜腔穿刺術
: 1 羊水生化檢查,發現開放性神經管缺損、先天代謝異常疾病等。
: 2 羊水細胞培養後,經鑑定,發現有染色體或基因異常者,如唐氏症、黏多醣貯積症等。
: (二) 超音波診斷術
: 如水腦症、無腦症、脊柱裂、 尾骨腫瘤、裂腹畸形等。
: (三) 胎兒內視鏡術
: 發現胎兒外貌畸形,難以矯治者。
: (四) 子宮內胎兒血液取樣檢查術
: 如血紅素病變、血友病、子宮內胎兒感染等。
: (五) 絨毛取樣取術
: 取樣細胞經鑑定有染色體或基因異常者,如唐氏症、重型海洋性貧血、黏多醣貯積症等。
;第十三條
: 本法第九條第一項第五款所稱依法不得結婚者,其範圍依民法第九百八十三條之規定。
;第十四條
: 第十條至第十三條所定情事,由指定得施行人工流產或結紮手術之醫師依規定認定之。
;第十五條
: 人工流產應於妊娠二十四週內施行。但屬於醫療行為者,不在此限。
: 妊娠十二週以內者,應於有施行人工流產醫師之醫院診所施行;逾十二週者,應於有施行人工流產醫師之醫院住院施行。
;第十六條
: 本法所定罰鍰之處分機關為直轄市及縣 (市) 政府。
;第十七條
: 本細則自發布日施行。
89年
分類:中華民國附件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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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溪筆談/續筆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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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筆談
續筆談十一篇
魯肅簡公勁正不狥,愛憎出於天性,素與曹襄悼不協。天聖中,因議茶法,曹力擠肅簡,因得罪去;賴上察其情,寢前命,止從罰俸。獨三司使李諮奪職,謫洪州。及肅簡病,有人密報肅簡,但雲「今日有佳事。」魯聞之,顧婿張之曰:「此必曹利用去也。」試往偵之,果襄悼謫隨州。肅簡曰:「得上殿乎?」張曰:「已差人押出門矣。」魯大驚曰:「諸公誤也,利用何罪至此?進退大臣,豈宜如此之遽?利用在樞密院,盡忠於朝廷。但素不學問,倔強不識好惡耳,此外無大過也。」嗟惋久之,遽覺氣塞。急召醫視之,曰:「此必有大不如意事動其氣,脈已絕,不可復治。」是夕,肅簡薨。李諮在洪州,聞肅簡薨,有詩曰:「空令抱恨歸黃壤,不見崇山謫去時。」蓋未知肅簡臨終之言也。
太祖皇帝常問趙普曰:「天下何物最大?」普熟思未答間,再問如前,普對曰:「道理最大。」上屢稱善。
杜甫詩有「家家養烏鬼,頓頓食黃魚」之句,近世註杜甫詩,引《夔州圖經》稱:「峽中人謂鸕鶿為烏鬼。」蜀人臨水居者,皆養鸕鶿,繫繩其頸,使之捕魚,得魚則倒提出之,至今如此。又嘗有近侍奉使過夔、陝,見居人相率十百為曹,設牲酒於田間,眾操兵仗,群噪而祭,謂之養鬼。養讀去聲。言烏蠻戰殤,多與人為厲,每歳以此禳之;又疑此所謂養烏鬼者。
寇忠湣拜相白麻,楊大年之詞,其間四句曰:「能斷大事,不拘小節。有幹將之器,不露鋒芒;懷照物之明,而能包納。」寇得之甚喜,曰:「正得我胸中事。」例外別贈白金百兩。
陶淵明《雜詩》:「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往時校定《文選》,改作「悠然望南山」,似未允當。若作「望南山」,則上下句意全不相屬,遂非佳作。
狄侍郎棐之子遵度,有清節美才。年二十餘,忽夢為詩,其兩句曰:「夜臥北斗寒掛枕,木落霜拱雁連天」。雖佳句,有丘墓間意,不數月卒。高郵士人朱適,餘舅氏之婿也。納婦之夕,夢為詩兩句曰:「燒殘紅燭客未起,歌斷一聲塵繞梁。」不逾月而卒。皆不祥之夢,然詩句清麗,皆為人所傳。
成都府知錄,雖京官,例皆庭參。蘇明允常言:張忠定知成都府日,有一生,忘其姓名,為京寺丞知錄事參軍,有司責其庭趨,生堅不可。忠定怒曰:「唯致仕即可免。」生遂投牒乞致仕,自袖牒立庭中。仍獻一詩辭忠定,其間兩句曰:「秋光都似宦情薄,山色不如歸意濃。」忠定大稱賞,自降階執生手曰:「部內有詩人如此而不知,詠罪人也。」遂與之升階置酒,歡語終日,還其牒,禮為上客。
王元之知黃州日,有兩虎入郡城夜鬥,一虎死,食其半。又群雞夜鳴,司天佔之曰:「長吏災」。時元之已病,未幾移刺蘄州,到任謝上表兩聯曰:「宣室鬼神之問,絕望生還;茂陵封禪之書,付之身後。」上聞之愕然,顧近侍曰:「禹偁安否?何以為此語?」不逾月,元之果卒,年四十八。遺表曰:「豈知遊岱之魂,遂協生桑之夢。」
元祐六年,高麗使人入貢,上元節於闕前賜酒,皆賦《觀燈》詩,時有佳句。進奉副使魏繼延句有「千仞彩山擎日起,一聲天樂漏雲來。」主薄樸景綽句有「勝事年年傳習久,盛觀今屬遠方賓。」
歐陽文忠有《奉使回寄劉原甫》詩云:「老我倦鞍馬,誰能事吟嘲?」王荊公《贈弟和甫》詩云:「老我銜主恩,結草以為期。」言「老我」則語有情,上下句皆有惜老之意。若作「我老」,與「老我」雖同,而語無情,詩意遂頹惰。此文章佳語,獨可心喻。
韓退之詩句有「斷送一生唯有酒」,又曰「破除萬事無過酒。」王荊公戲改此兩句為一字題四句曰:「酒,酒,破除萬事無過,斷送一生唯有。」不損一字,而意韻如自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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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房宮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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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房宮賦
六王畢,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
覆壓三百餘裡,隔離天日。
驪山北構而西折,直走-{鹹}-陽。
二川溶溶,流入宮牆。五步一樓,十步一閣。
廊腰縵迴,簷牙高啄。各抱地勢,鈎心鬬角。
盤盤焉,囷囷焉,蜂房水渦,矗不知其幾千萬落。
長橋臥波,未雲何龍?複道行空,不霽何虹?
高低冥迷,不知西東。歌臺暖響,春光融融。
舞殿冷袖,風雨淒淒。
一日之內,一宮之間,而氣候不齊。
—
妃嬪媵嬙,王子皇孫,辭樓下殿,輦來於秦。
朝歌夜絃,為秦宮人。明星熒熒,開粧鏡也。
緑雲擾擾,梳曉鬟也。渭流漲膩,棄脂水也。
煙斜霧橫,焚椒蘭也。雷霆乍驚,宮車過也。
轆轆遠聽,杳不知其所之也。
一肌一容,盡態極妍。縵立遠視,而望幸焉,
有不得見者,三十六年。
—
燕趙之收藏,韓魏之經營,齊楚之精英,幾世幾年,
剽掠其人,倚疊如山。一旦不能有,輸來其間。
鼎鐺玉石,金塊珠礫,棄擲邐迤。秦人視之,亦不甚惜。
嗟乎!一人之心,千萬人之心也。
秦愛紛奢,人亦念其家。
奈何取之盡錙銖,用之如泥沙!
使負棟之柱,多於南畝之農夫;
架樑之椽,多於機上之工女;
釘頭磷磷,多於在庾之粟粒;
瓦縫參差,多於周身之帛縷;
直欄橫檻,多於九土之城郭;
管絃嘔啞,多於市人之言語:
使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
獨夫之心,日益驕固。
戍卒叫,函谷舉。楚人一炬,可憐焦土。
—
嗚呼!滅六國者,六國也,非秦也。
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
嗟夫!使六國各愛其人,則足以拒秦。
使秦復愛六國之人,
則遞三世可至萬世而為君,誰得而族滅也。
秦人不暇自哀,而後人哀之。
後人哀之,而不鑑之,亦使後人而復哀後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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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蛇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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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蛇者說
永州之野產異蛇,黑質而白章,觸草木盡死。以齧人,無禦之者。然得而-{臘}-之以為餌,可以已大風、攣踠、瘺、癘,去死肌,殺三蟲。其始,太醫以王命聚之,歲賦其二,募有能捕之者,當其租入,永之人爭奔走焉。
有蔣氏者,專其利三世矣。問之,則曰:「吾祖死於是,吾父死於是,今吾嗣為之十二年,幾死者數矣。」言之,貌若甚戚者。餘傑按:通「予」,下同。悲之,且曰:「若毒之乎?餘將告於蒞是者,更若役,復若賦,則何如?」
蔣氏大戚,汪然出涕曰:「君將哀而生之乎?則吾斯役之不幸,未若復吾賦不幸之甚也。嚮吾不為斯役,則久已病矣。自吾氏三世居是鄉,積於今六十歲矣,而鄉鄰之生日蹙。殫其地之出,竭其廬之入,號呼而轉徙,饑渴而頓踣,觸風雨,犯寒暑,呼噓毒癘,往往而死者相藉也。曩與吾祖居者,今其室十無一焉;與吾父居者,今其室十無二三焉;與吾居十二年者,今其室十無四五焉,非死即徙爾。而吾以捕蛇獨存。悍吏之吾鄉,叫囂乎東西,隳突乎南北,譁然而駭者,雖雞狗不得寧焉。吾恂恂而起,視其缶,而吾蛇尚存,則弛然而臥。謹食之,時而獻焉。退而甘食其土之有,以盡吾齒。蓋一歲之犯死者二焉,其餘則熙熙而樂,豈若吾鄉鄰之旦旦有是哉!今雖死乎此,比吾鄉鄰之則已後矣,又安敢毒耶?」
餘聞而愈悲。孔子曰:「苛政猛於虎也。」吾嘗疑乎是,今以蔣氏觀之,猶信。嗚呼!孰知賦斂之毒,有甚是蛇者乎!故為之說,以俟夫觀人風者得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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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001號法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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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人民共和國海關法
海關緝私條例
第11/2001號法律澳門特別行政區海關
200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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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人民共和國澳門特別行政區基本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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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
中華人民共和國澳門特別行政區基本法
== 序言 ==
澳門,包括澳門半島、氹仔島和路環島,自古以來就是中國的領土,十六世紀中葉以後被葡萄牙逐步佔領。一九八七年四月十三日,中葡兩國政府簽署了關於澳門問題的聯合宣告,確認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於一九九九年十二月二十日恢復對澳門行使主權,從而實現了長期以來中國人民收回澳門的共同願望。
為了維護國家的統一和領土完整,有利於澳門的社會穩定和經濟發展,考慮到澳門的歷史和現實情況,國家決定,在對澳門恢復行使主權時,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第三十一條的規定,設立澳門特別行政區,並按照「一個國家,兩種制度」的方針,不在澳門實行社會主義的制度和政策。國家對澳門的基本方針政策,已由中國政府在中葡聯合宣告中予以闡明。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特制定中華人民共和國澳門特別行政區基本法,規定澳門特別行政區實行的制度,以保障國家對澳門的基本方針政策的實施。
== 第一章 總則 ==
; 第一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是中華人民共和國不可分離的部分。
; 第二條
中華人民共和國全國人民代表大會授權澳門特別行政區依照本法的規定實行高度自治,享有行政管理權、立法權、獨立的司法權和終審權。
; 第三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的行政機關和立法機關由澳門特別行政區永久性居民依照本法有關規定組成。
; 第四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依法保障澳門特別行政區居民和其他人的權利和自由。
; 第五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不實行社會主義的制度和政策,保持原有的資本主義制度和生活方式,五十年不變。
; 第六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以法律保護私有財產權。
; 第七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境內的土地和自然資源,除在澳門特別行政區成立前已依法確認的私有土地外,屬於國家所有,由澳門特別行政區政府負責管理、使用、開發、出租或批給個人、法人使用或開發,其收入全部歸澳門特別行政區政府支配。
; 第八條
澳門原有的法律、法令、行政法規和其他規範性檔案,除同本法相抵觸或經澳門特別行政區的立法機關或其他有關機關依照法定程式作出修改者外,予以保留。
; 第九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的行政機關、立法機關和司法機關,除使用中文外,還可使用葡文,葡文也是正式語文。
; 第十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除懸掛和使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旗和國徽外,還可懸掛和使用澳門特別行政區區旗和區徽。
澳門特別行政區的區旗是繪有五星、蓮花、大橋、海水圖案的綠色旗幟。
澳門特別行政區的區徽,中間是五星、蓮花、大橋、海水,周圍寫有「中華人民共和國澳門特別行政區」和葡文「澳門」。
; 第十一條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第三十一條,澳門特別行政區的制度和政策,包括社會、經濟制度,有關保障居民的基本權利和自由的制度,行政管理、立法和司法方面的制度,以及有關政策,均以本法的規定為依據。
澳門特別行政區的任何法律、法令、行政法規和其他規範性檔案均不得同本法相抵觸。
== 第二章 中央和澳門特別行政區的關係 ==
; 第十二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一個享有高度自治權的地方行政區域,直轄於中央人民政府。
; 第十三條
中央人民政府負責管理與澳門特別行政區有關的外交事務。
中華人民共和國外交部在澳門設立機構處理外交事務。
中央人民政府授權澳門特別行政區依照本法自行處理有關的對外事務。
; 第十四條
中央人民政府負責管理澳門特別行政區的防務。
澳門特別行政區政府負責維持澳門特別行政區的社會治安。
; 第十五條
中央人民政府依照本法有關規定任免澳門特別行政區行政長官、政府主要官員和檢察長。
; 第十六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享有行政管理權,依照本法有關規定自行處理澳門特別行政區的行政事務。
; 第十七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享有立法權。
澳門特別行政區的立法機關制定的法律須報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備案。備案不影響該法律的生效。
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在徵詢其所屬的澳門特別行政區基本法委員會的意見後,如認為澳門特別行政區立法機關制定的任何法律不符合本法關於中央管理的事務及中央和澳門特別行政區關係的條款,可將有關法律發回,但不作修改。經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發回的法律立即失效。該法律的失效,除澳門特別行政區的法律另有規定外,無溯及力。
; 第十八條
在澳門特別行政區實行的法律為本法以及本法第八條規定的澳門原有法律和澳門特別行政區立法機關制定的法律。
全國性法律除列於本法附件三者外,不在澳門特別行政區實施。凡列於本法附件三的法律,由澳門特別行政區在當地公佈或立法實施。
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在徵詢其所屬的澳門特別行政區基本法委員會和澳門特別行政區政府的意見後,可對列於本法附件三的法律作出增減。列入附件三的法律應限於有關國防、外交和其他依照本法規定不屬於澳門特別行政區自治範圍的法律。
在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決定宣佈戰爭狀態或因澳門特別行政區內發生澳門特別行政區政府不能控制的危及國家統一或安全的動亂而決定澳門特別行政區進入緊急狀態時,中央人民政府可釋出命令將有關全國性法律在澳門特別行政區實施。
; 第十九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享有獨立的司法權和終審權。
澳門特別行政區法院除繼續保持澳門原有法律制度和原則對法院審判權所作的限制外,對澳門特別行政區所有的案件均有審判權。
澳門特別行政區法院對國防、外交等國家行為無管轄權。澳門特別行政區法院在審理案件中遇有涉及國防、外交等國家行為的事實問題,應取得行政長官就該等問題發出的證明檔案,上述檔案對法院有約束力。行政長官在發出證明檔案前,須取得中央人民政府的證明書。
; 第二十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可享有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或中央人民政府授予的其他權力。
; 第二十一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居民中的中國公民依法參與國家事務的管理。
根據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確定的代表名額和代表產生辦法,由澳門特別行政區居民中的中國公民在澳門選出澳門特別行政區的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代表,參加最高國家權力機關的工作。
; 第二十二條
中央人民政府所屬各部門、各省、自治區、直轄市均不得幹預澳門特別行政區依照本法自行管理的事務。
中央各部門、各省、自治區、直轄市如需在澳門特別行政區設立機構,須徵得澳門特別行政區政府同意並經中央人民政府批准。
中央各部門、各省、自治區、直轄市在澳門特別行政區設立的一切機構及其人員均須遵守澳門特別行政區的法律。
各省、自治區、直轄市的人進入澳門特別行政區須辦理批准手續,其中進入澳門特別行政區定居的人數由中央人民政府主管部門徵求澳門特別行政區政府的意見後確定。
澳門特別行政區可在北京設立辦事機構。
; 第二十三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應自行立法禁止任何叛國、分裂國家、煽動叛亂、顛覆中央人民政府及竊取國家機密的行為,禁止外國的政治性組織或團體在澳門特別行政區進行政治活動,禁止澳門特別行政區的政治性組織或團體與外國的政治性組織或團體建立聯絡。
== 第三章 居民的基本權利和義務 ==
; 第二十四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居民,簡稱澳門居民,包括永久性居民和非永久性居民。
澳門特別行政區永久性居民為:
(一)在澳門特別行政區成立以前或以後在澳門出生的中國公民及其在澳門以外所生的中國籍子女;
(二)在澳門特別行政區成立以前或以後在澳門通常居住連續七年以上的中國公民及在其成為永久性居民後在澳門以外所生的中國籍子女;
(三)在澳門特別行政區成立以前或以後在澳門出生並以澳門為永久居住地的葡萄牙人;
(四)在澳門特別行政區成立以前或以後在澳門通常居住連續七年以上並以澳門為永久居住地的葡萄牙人;
(五)在澳門特別行政區成立以前或以後在澳門通常居住連續七年以上並以澳門為永久居住地的其他人;
(六)第(五)項所列永久性居民在澳門特別行政區成立以前或以後在澳門出生的未滿十八週歲的子女。
以上居民在澳門特別行政區享有居留權並有資格領取澳門特別行政區永久性居民身份證。
澳門特別行政區非永久性居民為:有資格依照澳門特別行政區法律領取澳門居民身份證,但沒有居留權的人。
; 第二十五條
澳門居民在法律面前一律平等,不因國籍、血統、種族、性別、語言、宗教、政治或思想信仰、文化程度、經濟狀況或社會條件而受到歧視。
; 第二十六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永久性居民依法享有選舉權和被選舉權。
; 第二十七條
澳門居民享有言論、新聞、出版的自由,結社、集會、遊行、示威的自由,組織和參加工會、罷工的權利和自由。
; 第二十八條
澳門居民的人身自由不受侵犯。
澳門居民不受任意或非法的逮捕、拘留、監禁。對任意或非法的拘留、監禁,居民有權向法院申請頒發人身保護令。
禁止非法搜查居民的身體、剝奪或者限制居民的人身自由。
禁止對居民施行酷刑或予以非人道的對待。
; 第二十九條
澳門居民除其行為依照當時法律明文規定為犯罪和應受懲處外,不受刑罰處罰。
澳門居民在被指控犯罪時,享有盡早接受法院審判的權利,在法院判罪之前均假定無罪。
; 第三十條
澳門居民的人格尊嚴不受侵犯。禁止用任何方法對居民進行侮辱、誹謗和誣告陷害。
澳門居民享有個人的名譽權、私人生活和家庭生活的隱私權。
; 第三十一條
澳門居民的住宅和其他房屋不受侵犯。禁止任意或非法搜查、侵入居民的住宅和其他房屋。
; 第三十二條
澳門居民的通訊自由和通訊秘密受法律保護。除因公共安全和追查刑事犯罪的需要,由有關機關依照法律規定對通訊進行檢查外,任何部門或個人不得以任何理由侵犯居民的通訊自由和通訊秘密。
; 第三十三條
澳門居民有在澳門特別行政區境內遷徙的自由,有移居其他國家和地區的自由。澳門居民有旅行和出入境的自由,有依照法律取得各種旅行證件的權利。有效旅行證件持有人,除非受到法律制止,可自由離開澳門特別行政區,無需特別批准。
; 第三十四條
澳門居民有信仰的自由。
澳門居民有宗教信仰的自由,有公開傳教和舉行、參加宗教活動的自由。
; 第三十五條
澳門居民有選擇職業和工作的自由。
; 第三十六條
澳門居民有權訴諸法律,向法院提起訴訟,得到律師的幫助以保護自己的合法權益,以及獲得司法補救。
澳門居民有權對行政部門和行政人員的行為向法院提起訴訟。
; 第三十七條
澳門居民有從事教育、學術研究、文學藝術創作和其他文化活動的自由。
; 第三十八條
澳門居民的婚姻自由、成立家庭和自願生育的權利受法律保護。
婦女的合法權益受澳門特別行政區的保護。
未成年人、老年人和殘疾人受澳門特別行政區的關懷和保護。
; 第三十九條
澳門居民有依法享受社會福利的權利。勞工的福利待遇和退休保障受法律保護。
; 第四十條
《公民權利和政治權利國際公約》、《經濟、社會與文化權利的國際公約》和國際勞工公約適用於澳門的有關規定繼續有效,透過澳門特別行政區的法律予以實施。
澳門居民享有的權利和自由,除依法規定外不得限制,此種限制不得與本條第一款規定抵觸。
; 第四十一條
澳門居民享有澳門特別行政區法律保障的其他權利和自由。
; 第四十二條
在澳門的葡萄牙後裔居民的利益依法受澳門特別行政區的保護,他們的習俗和文化傳統應受尊重。
; 第四十三條
在澳門特別行政區境內的澳門居民以外的其他人,依法享有本章規定的澳門居民的權利和自由。
; 第四十四條
澳門居民和在澳門的其他人有遵守澳門特別行政區實行的法律的義務。
== 第四章 政治體制 ==
=== 第一節 行政長官 ===
; 第四十五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行政長官是澳門特別行政區的首長,代表澳門特別行政區。
澳門特別行政區行政長官依照本法規定對中央人民政府和澳門特別行政區負責。
; 第四十六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行政長官由年滿四十週歲,在澳門通常居住連續滿二十年的澳門特別行政區永久性居民中的中國公民擔任。
; 第四十七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行政長官在當地透過選舉或協商產生,由中央人民政府任命。
行政長官的產生辦法由附件一《澳門特別行政區行政長官的產生辦法》規定。
; 第四十八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行政長官任期五年,可連任一次。
; 第四十九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行政長官在任職期內不得具有外國居留權,不得從事私人贏利活動。行政長官就任時應向澳門特別行政區終審法院院長申報財產,記錄在案。
; 第五十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行政長官行使下列職權:
(一)領導澳門特別行政區政府;
(二)負責執行本法和依照本法適用於澳門特別行政區的其他法律;
(三)簽署立法會透過的法案,公佈法律;簽署立法會透過的財政預算案,將財政預算、決算報中央人民政府備案;
(四)決定政府政策,釋出行政命令;
(五)制定行政法規並頒佈執行;
(六)提名並報請中央人民政府任命下列主要官員:各司司長、廉政專員、審計長、警察部門主要負責人和海關主要負責人;建議中央人民政府免除上述官員職務;
(七)委任部分立法會議員;
(八)任免行政會委員;
(九)依照法定程式任免各級法院院長和法官,任免檢察官;
(十)依照法定程式提名並報請中央人民政府任命檢察長,建議中央人民政府免除檢察長的職務;
(十一)依照法定程式任免公職人員;
(十二)執行中央人民政府就本法規定的有關事務發出的指令;
(十三)代表澳門特別行政區政府處理中央授權的對外事務和其他事務;
(十四)批准向立法會提出有關財政收入或支出的動議;
(十五)根據國家和澳門特別行政區的安全或重大公共利益的需要,決定政府官員或其他負責政府公務的人員是否向立法會或其所屬的委員會作證和提供證據;
(十六)依法頒授澳門特別行政區獎章和榮譽稱號;
(十七)依法赦免或減輕刑事罪犯的刑罰;
(十八)處理請願、申訴事項。
; 第五十一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行政長官如認為立法會透過的法案不符合澳門特別行政區的整體利益,可在九十日內提出書面理由並將法案發回立法會重議。立法會如以不少於全體議員三分之二多數再次透過原案,行政長官必須在三十日內簽署公佈或依照本法第五十二條的規定處理。
; 第五十二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行政長官遇有下列情況之一時,可解散立法會:
(一)行政長官拒絕簽署立法會再次透過的法案;
(二)立法會拒絕透過政府提出的財政預算案或行政長官認為關係到澳門特別行政區整體利益的法案,經協商仍不能取得一致意見。
行政長官在解散立法會前,須徵詢行政會的意見,解散時應向公眾說明理由。
行政長官在其一任任期內只能解散立法會一次。
; 第五十三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行政長官在立法會未透過政府提出的財政預算案時,可按上一財政年度的開支標準批准臨時短期撥款。
; 第五十四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行政長官如有下列情況之一者必須辭職:
(一)因嚴重疾病或其他原因無力履行職務;
(二)因兩次拒絕簽署立法會透過的法案而解散立法會,重選的立法會仍以全體議員三分之二多數透過所爭議的原案,而行政長官在三十日內拒絕簽署;
(三)因立法會拒絕透過財政預算案或關係到澳門特別行政區整體利益的法案而解散立法會,重選的立法會仍拒絕透過所爭議的原案。
; 第五十五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行政長官短期不能履行職務時,由各司司長按各司的排列順序臨時代理其職務。各司的排列順序由法律規定。
行政長官出缺時,應在一百二十日內依照本法第四十七條的規定產生新的行政長官。行政長官出缺期間的職務代理,依照本條第一款規定辦理,並報中央人民政府批准。代理行政長官應遵守本法第四十九條的規定。
; 第五十六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行政會是協助行政長官決策的機構。
; 第五十七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行政會的委員由行政長官從政府主要官員、立法會議員和社會人士中委任,其任免由行政長官決定。行政會委員的任期不超過委任他的行政長官的任期,但在新的行政長官就任前,原行政會委員暫時留任。
澳門特別行政區行政會委員由澳門特別行政區永久性居民中的中國公民擔任。
行政會委員的人數為七至十一人。行政長官認為必要時可邀請有關人士列席行政會會議。
; 第五十八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行政會由行政長官主持。行政會的會議每月至少舉行一次。行政長官在作出重要決策、向立法會提交法案、制定行政法規和解散立法會前,須徵詢行政會的意見,但人事任免、紀律制裁和緊急情況下採取的措施除外。
行政長官如不採納行政會多數委員的意見,應將具體理由記錄在案。
; 第五十九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設立廉政公署,獨立工作。廉政專員對行政長官負責。
; 第六十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設立審計署,獨立工作。審計長對行政長官負責。
=== 第二節 行政機關 ===
; 第六十一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政府是澳門特別行政區的行政機關。
; 第六十二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政府的首長是澳門特別行政區行政長官。澳門特別行政區政府設司、局、廳﹑處。
; 第六十三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政府的主要官員由在澳門通常居住連續滿十五年的澳門特別行政區永久性居民中的中國公民擔任。
澳門特別行政區主要官員就任時應向澳門特別行政區終審法院院長申報財產,記錄在案。
; 第六十四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政府行使下列職權:
(一)制定並執行政策;
(二)管理各項行政事務;
(三)辦理本法規定的中央人民政府授權的對外事務;
(四)編制並提出財政預算、決算;
(五)提出法案、議案,草擬行政法規;
(六)委派官員列席立法會會議聽取意見或代表政府發言。
; 第六十五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政府必須遵守法律,對澳門特別行政區立法會負責:執行立法會透過並已生效的法律;定期向立法會作施政報告;答覆立法會議員的質詢。
; 第六十六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行政機關可根據需要設立諮詢組織。
=== 第三節 立法機關 ===
; 第六十七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立法會是澳門特別行政區的立法機關。
; 第六十八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立法會議員由澳門特別行政區永久性居民擔任。
立法會多數議員由選舉產生。
立法會的產生辦法由附件二《澳門特別行政區立法會的產生辦法》規定。
立法會議員就任時應依法申報經濟狀況。
; 第六十九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立法會除第一屆另有規定外,每屆任期四年。
; 第七十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立法會如經行政長官依照本法規定解散,須於九十日內依照本法第六十八條的規定重新產生。
; 第七十一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立法會行使下列職權:
(一)依照本法規定和法定程式制定、修改、暫停實施和廢除法律;
(二)審核、透過政府提出的財政預算案;審議政府提出的預算執行情況報告;
(三)根據政府提案決定稅收,批准由政府承擔的債務;
(四)聽取行政長官的施政報告並進行辯論;
(五)就公共利益問題進行辯論;
(六)接受澳門居民申訴並作出處理﹔
(七)如立法會全體議員三分之一聯合動議,指控行政長官有嚴重違法或瀆職行為而不辭職,經立法會透過決議,可委託終審法院院長負責組成獨立的調查委員會進行調查。調查委員會如認為有足夠證據構成上述指控,立法會以全體議員三分之二多數透過,可提出彈劾案,報請中央人民政府決定;
(八)在行使上述各項職權時,如有需要,可傳召和要求有關人士作證和提供證據。
; 第七十二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立法會設主席、副主席各一人。主席、副主席由立法會議員互選產生。
澳門特別行政區立法會主席、副主席由在澳門通常居住連續滿十五年的澳門特別行政區永久性居民中的中國公民擔任。
; 第七十三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立法會主席缺席時由副主席代理。
澳門特別行政區立法會主席或副主席出缺時,另行選舉。
; 第七十四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立法會主席行使下列職權﹕
(一)主持會議;
(二)決定議程,應行政長官的要求將政府提出的議案優先列入議程;
(三)決定開會日期;
(四)在休會期間可召開特別會議;
(五)召開緊急會議或應行政長官的要求召開緊急會議;
(六)立法會議事規則所規定的其他職權。
; 第七十五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立法會議員依照本法規定和法定程式提出議案。凡不涉及公共收支、政治體制或政府運作的議案,可由立法會議員個別或聯名提出。凡涉及政府政策的議案,在提出前必須得到行政長官的書面同意。
; 第七十六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立法會議員有權依照法定程式對政府的工作提出質詢。
; 第七十七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立法會舉行會議的法定人數為不少於全體議員的二分之一。除本法另有規定外,立法會的法案、議案由全體議員過半數透過。
立法會議事規則由立法會自行制定,但不得與本法相抵觸。
; 第七十八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立法會透過的法案,須經行政長官簽署、公佈,方能生效。
; 第七十九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立法會議員在立法會會議上的發言和表決,不受法律追究。
; 第八十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立法會議員非經立法會許可不受逮捕,但現行犯不在此限。
; 第八十一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立法會議員如有下列情況之一,經立法會決定,即喪失其立法會議員的資格:
(一)因嚴重疾病或其他原因無力履行職務;
(二)擔任法律規定不得兼任的職務;
(三)未得到立法會主席同意,連續五次或間斷十五次缺席會議而無合理解釋;
(四)違反立法會議員誓言;
(五)在澳門特別行政區區內或區外犯有刑事罪行,被判處監禁三十日以上。
=== 第四節 司法機關 ===
; 第八十二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法院行使審判權。
; 第八十三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法院獨立進行審判,祇服從法律,不受任何干涉。
; 第八十四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設立初級法院、中級法院和終審法院。
澳門特別行政區終審權屬於澳門特別行政區終審法院。
澳門特別行政區法院的組織、職權和運作由法律規定。
; 第八十五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初級法院可根據需要設立若干專門法庭。
原刑事起訴法庭的制度繼續保留。
; 第八十六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設立行政法院。行政法院是管轄行政訴訟和稅務訴訟的法院。不服行政法院裁決者,可向中級法院上訴。
; 第八十七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各級法院的法官,根據當地法官、律師和知名人士組成的獨立委員會的推薦,由行政長官任命。法官的選用以其專業資格為標準,符合標準的外籍法官也可聘用。
法官祇有在無力履行其職責或行為與其所任職務不相稱的情況下,行政長官才可根據終審法院院長任命的不少於三名當地法官組成的審議庭的建議,予以免職。
終審法院法官的免職由行政長官根據澳門特別行政區立法會議員組成的審議委員會的建議決定。
終審法院法官的任命和免職須報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備案。
; 第八十八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各級法院的院長由行政長官從法官中選任。
終審法院院長由澳門特別行政區永久性居民中的中國公民擔任。
終審法院院長的任命和免職須報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備案。
; 第八十九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法官依法進行審判,不聽從任何命令或指示,但本法第十九條第三款規定的情況除外。
法官履行審判職責的行為不受法律追究。
法官在任職期間,不得兼任其他公職或任何私人職務,也不得在政治性團體中擔任任何職務。
; 第九十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檢察院獨立行使法律賦予的檢察職能,不受任何干涉。
澳門特別行政區檢察長由澳門特別行政區永久性居民中的中國公民擔任,由行政長官提名,報中央人民政府任命。
檢察官經檢察長提名,由行政長官任命。
檢察院的組織、職權和運作由法律規定。
; 第九十一條
原在澳門實行的司法輔助人員的任免制度予以保留。
; 第九十二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政府可參照原在澳門實行的辦法,作出有關當地和外來的律師在澳門特別行政區執業的規定。
; 第九十三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可與全國其他地區的司法機關透過協商依法進行司法方面的聯絡和相互提供協助。
; 第九十四條
在中央人民政府協助和授權下,澳門特別行政區可與外國就司法互助關係作出適當安排。
=== 第五節 市政機構 ===
; 第九十五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可設立非政權性的市政機構。市政機構受政府委託為居民提供文化、康樂、環境衛生等方面的服務,並就有關上述事務向澳門特別行政區政府提供諮詢意見。
; 第九十六條
市政機構的職權和組成由法律規定。
=== 第六節 公務人員 ===
; 第九十七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的公務人員必須是澳門特別行政區永久性居民。本法第九十八條和九十九條規定的公務人員,以及澳門特別行政區聘用的某些專業技術人員和初級公務人員除外。
; 第九十八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成立時,原在澳門任職的公務人員,包括警務人員和司法輔助人員,均可留用,繼續工作,其薪金、津貼、福利待遇不低於原來的標準,原來享有的年資予以保留。
依照澳門原有法律享有退休金和贍養費待遇的留用公務人員,在澳門特別行政區成立後退休的,不論其所屬國籍或居住地點,澳門特別行政區向他們或其家屬支付不低於原來標準的應得的退休金和贍養費。
; 第九十九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可任用原澳門公務人員中的或持有澳門特別行政區永久性居民身份證的葡籍和其他外籍人士擔任各級公務人員,但本法另有規定者除外。
澳門特別行政區有關部門還可聘請葡籍和其他外籍人士擔任顧問和專業技術職務。
上述人員祇能以個人身份受聘,並對澳門特別行政區負責。
; 第一百條
公務人員應根據其本人的資格、經驗和才能予以任用和提昇。澳門原有關於公務人員的錄用、紀律、提昇和正常晉級制度基本不變,但得根據澳門社會的發展加以改進。
=== 第七節 宣誓效忠 ===
; 第一百零一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行政長官、主要官員、行政會委員、立法會議員、法官和檢察官,必須擁護中華人民共和國澳門特別行政區基本法﹐盡忠職守,廉潔奉公,效忠中華人民共和國澳門特別行政區,並依法宣誓。
; 第一百零二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行政長官、主要官員、立法會主席、終審法院院長、檢察長在就職時,除按本法第一百零一條的規定宣誓外,還必須宣誓效忠中華人民共和國。
== 第五章 經濟 ==
; 第一百零三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依法保護私人和法人財產的取得、使用、處置和繼承的權利,以及依法徵用私人和法人財產時被徵用財產的所有人得到補償的權利。
徵用財產的補償應相當於該財產當時的實際價值,可自由兌換,不得無故遲延支付。
企業所有權和外來投資均受法律保護。
; 第一百零四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保持財政獨立。
澳門特別行政區財政收入全部由澳門特別行政區自行支配,不上繳中央人民政府。
中央人民政府不在澳門特別行政區徵稅。
; 第一百零五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的財政預算以量入為出為原則,力求收支平衡,避免赤字,並與本地生產總值的增長率相適應。
; 第一百零六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實行獨立的稅收制度。
澳門特別行政區參照原在澳門實行的低稅政策,自行立法規定稅種、稅率、稅收寬免和其他稅務事項。專營稅制由法律另作規定。
; 第一百零七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的貨幣金融制度由法律規定。
澳門特別行政區政府自行制定貨幣金融政策,保障金融市場和各種金融機構的經營自由,並依法進行管理和監督。
; 第一百零八條
澳門元為澳門特別行政區的法定貨幣,繼續流通。
澳門貨幣發行權屬於澳門特別行政區政府。澳門貨幣的發行須有百分之百的準備金。澳門貨幣的發行制度和準備金制度,由法律規定。
澳門特別行政區政府可授權指定銀行行使或繼續行使發行澳門貨幣的代理職能。
; 第一百零九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不實行外匯管制政策。澳門元自由兌換。
澳門特別行政區的外匯儲備由澳門特別行政區政府依法管理和支配。
澳門特別行政區政府保障資金的流動和進出自由。
; 第一百一十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保持自由港地位,除法律另有規定外,不徵收關稅。
; 第一百一十一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實行自由貿易政策,保障貨物、無形財產和資本的流動自由。
; 第一百一十二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為單獨的關稅地區。
澳門特別行政區可以「中國澳門」的名義參加《關稅和貿易總協定》、關於國際紡織品貿易安排等有關國際組織和國際貿易協定,包括優惠貿易安排。
澳門特別行政區取得的和以前取得仍繼續有效的出口配額、關稅優惠和其他類似安排,全由澳門特別行政區享有。
; 第一百一十三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根據當時的產地規則,可對產品簽發產地來源證。
; 第一百一十四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依法保護工商企業的自由經營,自行制定工商業的發展政策。
澳門特別行政區改善經濟環境和提供法律保障,以促進工商業的發展,鼓勵投資和技術進步,並開發新產業和新市場。
; 第一百一十五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根據經濟發展的情況,自行制定勞工政策,完善勞工法律。
澳門特別行政區設立由政府、僱主團體、僱員團體的代表組成的諮詢性的協調組織。
; 第一百一十六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保持和完善原在澳門實行的航運經營和管理體制,自行制定航運政策。
澳門特別行政區經中央人民政府授權可進行船舶登記,並依照澳門特別行政區的法律以「中國澳門」的名義頒發有關證件。
除外國軍用船隻進入澳門特別行政區須經中央人民政府特別許可外,其他船舶可依照澳門特別行政區的法律進出其港口。
澳門特別行政區的私營的航運及與航運有關的企業和碼頭可繼續自由經營。
; 第一百一十七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政府經中央人民政府具體授權可自行制定民用航空的各項管理制度。
; 第一百一十八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根據本地整體利益自行制定旅遊娛樂業的政策。
; 第一百一十九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政府依法實行環境保護。
; 第一百二十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依法承認和保護澳門特別行政區成立前已批出或決定的年期超過一九九九年十二月十九日的合法土地契約和與土地契約有關的一切權利。
澳門特別行政區成立後新批或續批土地,按照澳門特別行政區有關的土地法律及政策處理。
== 第六章 文化和社會事務 ==
; 第一百二十一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政府自行制定教育政策,包括教育體制和管理、教學語言、經費分配、考試制度、承認學歷和學位等政策,推動教育的發展。
澳門特別行政區政府依法推行義務教育。
社會團體和私人可依法舉辦各種教育事業。
; 第一百二十二條
澳門原有各類學校均可繼續開辦。澳門特別行政區各類學校均有辦學的自主性,依法享有教學自由和學術自由。
各類學校可以繼續從澳門特別行政區以外招聘教職員和選用教材。學生享有選擇院校和在澳門特別行政區以外求學的自由。
; 第一百二十三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政府自行制定促進醫療衛生服務和發展中西醫藥的政策。社會團體和私人可依法提供各種醫療衛生服務。
; 第一百二十四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政府自行制定科學技術政策,依法保護科學技術的研究成果、專利和發明創造。
澳門特別行政區政府自行確定適用於澳門的各類科學技術標準和規格。
; 第一百二十五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政府自行制定文化政策,包括文學藝術、廣播、電影、電視等政策。
澳門特別行政區政府依法保護作者的文學藝術及其他的創作成果和合法權益。
澳門特別行政區政府依法保護名勝、古蹟和其他歷史文物,並保護文物所有者的合法權益。
; 第一百二十六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政府自行制定新聞、出版政策。
; 第一百二十七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政府自行制定體育政策。民間體育團體可依法繼續存在和發展。
; 第一百二十八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政府根據宗教信仰自由的原則,不幹預宗教組織的內部事務,不幹預宗教組織和教徒同澳門以外地區的宗教組織和教徒保持及發展關係,不限制與澳門特別行政區法律沒有抵觸的宗教活動。
宗教組織可依法開辦宗教院校和其他學校、醫院和福利機構以及提供其他社會服務。宗教組織開辦的學校可以繼續提供宗教教育,包括開設宗教課程。
宗教組織依法享有財產的取得、使用、處置、繼承以及接受捐獻的權利。宗教組織在財產方面的原有權益依法受到保護。
; 第一百二十九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政府自行確定專業制度,根據公平合理的原則,制定有關評審和頒授各種專業和執業資格的辦法。
在澳門特別行政區成立以前已經取得專業資格和執業資格者,根據澳門特別行政區的有關規定可保留原有的資格。
澳門特別行政區政府根據有關規定承認在澳門特別行政區成立以前已被承認的專業和專業團體,並可根據社會發展需要,經諮詢有關方面的意見,承認新的專業和專業團體。
; 第一百三十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政府在原有社會福利制度的基礎上,根據經濟條件和社會需要自行制定有關社會福利的發展和改進的政策。
; 第一百三十一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的社會服務團體,在不抵觸法律的情況下,可以自行決定其服務方式。
; 第一百三十二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政府根據需要和可能逐步改善原在澳門實行的對教育、科學、技術、文化、體育、康樂、醫療衛生、社會福利、社會工作等方面的民間組織的資助政策。
; 第一百三十三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的教育、科學、技術、文化、新聞、出版、體育、康樂、專業、醫療衛生、勞工、婦女、青年、歸僑、社會福利、社會工作等方面的民間團體和宗教組織同全國其他地區相應的團體和組織的關係,以互不隸屬、互不干涉、互相尊重的原則為基礎。
; 第一百三十四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的教育、科學、技術、文化、新聞、出版、體育、康樂、專業、醫療衛生、勞工、婦女、青年、歸僑、社會福利、社會工作等方面的民間團體和宗教組織可同世界各國、各地區及國際的有關團體和組織保持和發展關係﹐各該團體和組織可根據需要冠用「中國澳門」的名義,參與有關活動。
== 第七章 對外事務 ==
; 第一百三十五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政府的代表,可作為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代表團的成員,參加由中央人民政府進行的同澳門特別行政區直接有關的外交談判。
; 第一百三十六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可在經濟、貿易、金融、航運、通訊、旅遊、文化、科技、體育等適當領域以「中國澳門」的名義,單獨地同世界各國、各地區及有關國際組織保持和發展關係,簽訂和履行有關協議。
; 第一百三十七條
對以國家為單位參加的、同澳門特別行政區有關的、適當領域的國際組織和國際會議,澳門特別行政區政府可派遣代表作為中華人民共和國代表團的成員或以中央人民政府和上述有關國際組織或國際會議允許的身份參加,並以「中國澳門」的名義發表意見。
澳門特別行政區可以「中國澳門」的名義參加不以國家為單位參加的國際組織和國際會議。
對中華人民共和國已參加而澳門也以某種形式參加的國際組織,中央人民政府將根據情況和澳門特別行政區的需要採取措施,使澳門特別行政區以適當形式繼續保持在這些組織中的地位。
對中華人民共和國尚未參加而澳門已以某種形式參加的國際組織,中央人民政府將根據情況和需要使澳門特別行政區以適當形式繼續參加這些組織。
; 第一百三十八條
中華人民共和國締結的國際協議,中央人民政府可根據情況和澳門特別行政區的需要,在徵詢澳門特別行政區政府的意見後,決定是否適用於澳門特別行政區。
中華人民共和國尚未參加但已適用於澳門的國際協議仍可繼續適用。中央人民政府根據情況和需要授權或協助澳門特別行政區政府作出適當安排,使其他與其有關的國際協議適用於澳門特別行政區。
; 第一百三十九條
中央人民政府授權澳門特別行政區政府依照法律給持有澳門特別行政區永久性居民身份證的中國公民簽發中華人民共和國澳門特別行政區護照,給在澳門特別行政區的其他合法居留者簽發中華人民共和國澳門特別行政區的其他旅行證件。上述護照和旅行證件,前往各國和各地區有效,並載明持有人有返回澳門特別行政區的權利。
對世界各國或各地區的人入境、逗留和離境,澳門特別行政區政府可實行出入境管制。
; 第一百四十條
中央人民政府協助或授權澳門特別行政區政府同有關國家和地區談判和簽訂互免簽證協議。
; 第一百四十一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可根據需要在外國設立官方或半官方的經濟和貿易機構,報中央人民政府備案。
; 第一百四十二條
外國在澳門特別行政區設立領事機構或其他官方、半官方機構,須經中央人民政府批准。
已同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正式外交關係的國家在澳門設立的領事機構和其他官方機構,可予保留。
尚未同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正式外交關係的國家在澳門設立的領事機構和其他官方機構,可根據情況予以保留或改為半官方機構。
尚未為中華人民共和國承認的國家,祇能在澳門特別行政區設立民間機構。
== 第八章 本法的解釋和修改 ==
; 第一百四十三條
本法的解釋權屬於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
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授權澳門特別行政區法院在審理案件時對本法關於澳門特別行政區自治範圍內的條款自行解釋。
澳門特別行政區法院在審理案件時對本法的其他條款也可解釋。但如澳門特別行政區法院在審理案件時需要對本法關於中央人民政府管理的事務或中央和澳門特別行政區關係的條款進行解釋,而該條款的解釋又影響到案件的判決,在對該案件作出不可上訴的終局判決前,應由澳門特別行政區終審法院提請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對有關條款作出解釋。如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作出解釋,澳門特別行政區法院在引用該條款時,應以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的解釋為準。但在此以前作出的判決不受影響。
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在對本法進行解釋前,徵詢其所屬的澳門特別行政區基本法委員會的意見。
; 第一百四十四條
本法的修改權屬於全國人民代表大會。
本法的修改提案權屬於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國務院和澳門特別行政區。澳門特別行政區的修改議案,須經澳門特別行政區的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代表三分之二多數、澳門特別行政區立法會全體議員三分之二多數和澳門特別行政區行政長官同意後,交由澳門特別行政區出席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的代表團向全國人民代表大會提出。
本法的修改議案在列入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的議程前、先由澳門特別行政區基本法委員會研究並提出意見。
本法的任何修改,均不得同中華人民共和國對澳門既定的基本方針政策相抵觸。
== 第九章 附則 ==
; 第一百四十五條
澳門特別行政區成立時,澳門原有法律除由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宣佈為同本法抵觸者外,採用為澳門特別行政區法律,如以後發現有的法律與本法抵觸,可依照本法規定和法定程式修改或停止生效。
根據澳門原有法律取得效力的檔案、證件、契約及其所包含的權利和義務,在不抵觸本法的前提下繼續有效,受澳門特別行政區的承認和保護。
原澳門政府所簽訂的有效期超過一九九九年十二月十九日的契約,除中央人民政府授權的機構已公開宣佈為不符合中葡聯合宣告關於過渡時期安排的規定,須經澳門特別行政區政府重新審查者外,繼續有效。
== 附件一:澳門特別行政區行政長官的產生辦法 ==
一、行政長官由一個具有廣泛代表性的選舉委員會依照本法選出,由中央人民政府任命。
二、選舉委員會委員共300人,由下列各界人士組成:
工商、金融界 100人
文化、教育、專業等界 80人
勞工、社會服務、宗教等界 80人
立法會議員的代表、市政機構成員的代表、澳門地區全國人大代表、澳門地區全國政協委員的代表 40人
選舉委員會每屆任期五年。
三、各個界別的劃分,以及每個界別中何種組織可以產生選舉委員會委員的名額,由澳門特別行政區根據民主、開放的原則制定選舉法加以規定。
各界別法定團體根據選舉法規定的分配名額和選舉辦法自行選出選舉委員會委員。
選舉委員會委員以個人身份投票。
四、不少於50名的選舉委員會委員可聯合提名行政長官候選人。每名委員祇可提出一名候選人。
五、選舉委員會根據提名的名單,經一人一票無記名投票選出行政長官候任人。具體選舉辦法由選舉法規定。
六、第一任行政長官按照《全國人民代表大會關於澳門特別行政區第一屆政府、立法會和司法機關產生辦法的決定》產生。
七、二〇〇九年及以後行政長官的產生辦法如需修改,須經立法會全體議員三分之二多數透過,行政長官同意,並報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批准。
中華人民共和國澳門特別行政區基本法附件一澳門特別行政區行政長官的產生辦法修正案
(2012年6月30日第十一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第二十七次會議批准)
== 附件二:澳門特別行政區立法會的產生辦法 ==
一、澳門特別行政區第一屆立法會按照《全國人民代表大會關於澳門特別行政區第一屆政府、立法會和司法機關產生辦法的決定》產生。
第二屆立法會由27人組成,其中:
直接選舉的議員 10人
間接選舉的議員 10人
委任的議員 7人
第三屆及以後各屆立法會由29人組成,其中:
直接選舉的議員 12人
間接選舉的議員 10人
委任的議員 7人
二、議員的具體選舉辦法,由澳門特別行政區政府提出並經立法會透過的選舉法加以規定。
三、二〇〇九年及以後澳門特別行政區立法會的產生辦法如需修改,須經立法會全體議員三分之二多數透過,行政長官同意,並報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備案。
中華人民共和國澳門特別行政區基本法附件二澳門特別行政區立法會的產生辦法修正案
(2012年6月30日第十一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第二十七次會議予以備案)
== 附件三:在澳門特別行政區實施的全國性法律 ==
下列全國性法律,自一九九九年十二月二十日起由澳門特別行政區在當地公佈或立法實施。
一、《關於中華人民共和國國都、紀年、國歌、國旗的決議》
二、《關於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慶日的決議》
三、《中華人民共和國國籍法》
四、《中華人民共和國外交特權與豁免條例》
五、《中華人民共和國領事特權與豁免條例》
六、《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旗法》
七、《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徽法》
八、《中華人民共和國領海及毗連區法》
九、《中華人民共和國專屬經濟區和大陸架法》
十、《中華人民共和國澳門特別行政區駐軍法》
十一、《中華人民共和國外國中央銀行財產司法強制措施豁免法》
十二、《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歌法》
== 澳門特別行政區區旗、區徽圖案 ==
澳門特別行政區區旗圖案 澳門特別行政區區徽圖案
第5/1999號行政長官公告
1993年
AOMEN
Category:澳門法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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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中華人民共和國國都、紀年、國歌、國旗的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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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中華人民共和國國都、紀年、國歌、國旗的決議
1949年
Category:在香港特別行政區實施的全國性法律
Category:在澳門特別行政區實施的全國性法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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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人民共和國立法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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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99號法律
中央法規標準法
中華人民共和國立法法
LIFA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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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慶日的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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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慶日的決議
==《關於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慶日的決議》==
===(1949年12月2日中央人民政府委員會第四次會議透過)===
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一屆全國委員會在一九四九年十月九日的第一次會議中,透過《請政府明定十月一日為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慶日,以代替十月十日的舊國慶日》的建議案,送請中央人民政府採擇施行。
中央人民政府委員會認為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一屆全國委員會的這個建議是符合歷史實際和代表人民意志的,決定加以採納。
中央人民政府委員會茲宣告:自一九五零年起,即以每年的十月一日,即中華人民共和國宣告成立的偉大的日子,為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國慶日。
1949年
Category:在香港特別行政區實施的全國性法律
Category:在澳門特別行政區實施的全國性法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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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關於領海的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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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關於領海的宣告
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宣佈:
(一)中華人民共和國的領海寬度為十二海里(浬)。這項規定適用於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一切領土,包括中國大陸及其沿海島嶼,和同大陸及其沿海島嶼隔有公海的臺灣及其周圍各島、澎湖列島、東沙群島、西沙群島、中沙群島、南沙群島以及其他屬於中國的島嶼。
(二)中國大陸及其沿海島嶼的領海以連線大陸岸上和沿海岸外緣島嶼上各基點之間的各直線為基線,從基線向外延伸十二海里(浬)的水域是中國的領海。在基線以內的水域,包括渤海灣、瓊州海峽在內,都是中國的內海。在基線以內的島嶼,包括東引島、高登島、馬祖列島、白犬列島、鳥丘島、大小金門島、大擔島、二擔島、東碇島在內,都是中國的內海島嶼。
(三)一切外國飛機和軍用船舶,未經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的許可,不得進入中國的領海和領海上空。
任何外國船舶在中國領海航行,必須遵守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的有關法令。
(四)以上(二)(三)兩項規定的原則同樣適用於臺灣及其周圍各島、澎湖列島、東沙群島、西沙群島、中沙群島、南沙群島以及其他屬於中國的島嶼。
臺灣和澎湖地區現在仍然被美國武力侵佔,這是侵犯中華人民共和國領土完整和主權的非法行為。臺灣和澎湖等地尚待收復,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有權採取一切適當的方法,在適當的時候,收復這些地區,這是中國的內政,不容外國干涉。
1958年9月4日於北京
Category:在香港特別行政區實施的全國性法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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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人民共和國和俄羅斯聯邦關於中俄國界東段的補充協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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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人民共和國和俄羅斯聯邦關於中俄國界東段的補充協定
中華人民共和國和俄羅斯聯邦(以下簡稱“締約雙方”),根據經中華人民共和國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和俄羅斯聯邦最高蘇維埃批准的一九九一年五月十六日《中華人民共和國和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聯盟關於中蘇國界東段的協定》,為了明確和確定已達成一致的中俄國界東段第7至第8界點及第10至第11界點兩地段的國界線走向,達成協議如下:
== 第一條 ==
中俄國界線從一九九一年五月十六日《中華人民共和國和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聯盟關於中蘇國界東段的協定》第二條所述的第7至第8界點的走向如下:
*從第7界點起,國界線溯海拉爾河(原蘇聯地圖為普羅爾瓦河)水流中心線或主流中心線大體向南偏東南行,至海拉爾河(原蘇聯地圖為普羅爾瓦河)水流中心線或主流中心線與無名河流(原蘇聯地圖為阿爾貢河)水流中心線或主流中心線的相交處,然後順無名河流(原蘇聯地圖為阿爾貢河)水流中心線或主流中心線大體向北偏東北行,至第7/1界點。該界點在無名河流(原蘇聯地圖為阿爾貢河)水流中心線或主流中心線上,直角座標X約為5 490 500、Y約為20 564 000。
*從第7/1界點起,國界線以直線向北行,穿過阿巴該圖洲渚(原蘇聯地圖為博利紹伊島)至第7/2界點。該界點在額爾古納河(原蘇聯地圖為普羅爾瓦河)水流中心線或主流中心線上,直角座標X約為5 496 160、Y約為20 564 380。
*從第7/2界點起,國界線順額爾古納河(原蘇聯地圖為普羅爾瓦河)水流中心線或主流中心線大體向東偏東北行,至第8界點。
中俄國界線從一九九一年五月十六日《中華人民共和國和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聯盟關於中蘇國界東段的協定》第二條所述的第10至第11界點的走向如下:
*從第10界點起,國界線順黑龍江(原蘇聯地圖為阿穆爾河)主航道中心線大體向東行,至第10/1界點。該界點在黑龍江(原蘇聯地圖為阿穆爾河)主航道中心線與從第10/2界點所作岸線垂線的相交處。
*從第10/1界點起,國界線沿上述垂線向南行,至第10/2界點。該界點在黑瞎子島(原蘇聯地圖為博利紹伊烏蘇里斯基島)上,直角座標X約為5 358 650、Y為23 482 570。
*從第10/2界點起,國界線在黑瞎子島(原蘇聯地圖為博利紹伊烏蘇里斯基島)上以直線向南偏東南行,至第10/3界點。該界點直角座標X約為5 358 300、Y約為23 482 740。
*從第10/3界點起,國界線在黑瞎子島(原蘇聯地圖為博利紹伊烏蘇里斯基島)上以直線向南偏西南行,至第10/4界點。該界點直角座標X約為5 349 820、Y約為23 479 010。
*從第10/4界點起,國界線在黑瞎子島(原蘇聯地圖為博利紹伊烏蘇里斯基島)上以直線向東南行,至第10/5界點。該界點直角座標X約為5 349 790、Y約為23 479 040。
*從第10/5界點起,國界線在黑瞎子島(原蘇聯地圖為博利紹伊烏蘇里斯基島)上以直線向東南行,至第10/6界點。該界點直角座標X約為5 349 650、Y約為23 479 140。
*從第10/6界點起,國界線以直線向南行,至第11界點。
上述中俄國界線,用紅線標繪在比例尺為十萬分之一的中國地圖和原蘇聯地圖上。在國界線敘述中所用直角座標值均系從這些地圖上量取的。
上述用紅線標繪中俄國界線的地圖附在本補充協定之後,並作為其不可分割的部分。
== 第二條 ==
為了實地確定本補充協定第一條所述中俄國界線,締約雙方決定根據對等的原則成立聯合勘界委員會並責成該委員會實施勘界工作——確定界河主航道中心線、河流中心線或主流中心線的確切位置,根據本補充協定第三條確定國界河流中島嶼的歸屬,豎立界標,起草勘界檔案,繪製詳細的勘界地圖,以及解決與完成上述任務有關的各項具體問題。
== 第三條 ==
締約雙方同意,本補充協定第一條所述中俄國界線,通航河流沿主航道中心線行,非通航河流沿河流中心線或主流中心線行。主航道和作為國界線的主航道中心線、河流中心線或主流中心線的確切位置和據此劃分河流的島嶼歸屬,待中俄勘界時具體確定。
確定主航道的主要根據是航道水深,並結合航道寬度和曲度半徑加以綜合考慮。主航道中心線是標示主航道的兩條相應的等深線之間的水面中心線。
確定主流的主要根據是中水位時的河流流量。
== 第四條 ==
締約雙方同意,實地勘定的中俄國界線同樣應沿垂直方向劃分上空和底土。
==第五條 ==
在邊境地帶實地可能發生的任何自然變化不影響實地勘定的本補充協定第一條所述地段的中俄國界線位置和島嶼歸屬,除非締約雙方達成其他協議。
在界河中界線勘定以後,界河中新出現的島嶼,按勘定的界線劃分,如果新出現的島嶼騎在勘定的邊界線上,由締約雙方在公平合理的基礎上協商,確定其歸屬。
== 第六條 ==
本補充協定作為一九九一年五月十六日《中華人民共和國和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聯盟關於中蘇國界東段的協定》的補充。
== 第七條 ==
本補充協定須經批准,並自互換批准書之日起生效。批准書應儘快在莫斯科交換。
本補充協定於二〇〇四年十月十四訂於北京,一式兩份,每份都用中文和俄文寫成,兩種文字同等作準。
中華人民共和國代表
李肇星
(簽字)
俄羅斯聯邦代表
拉夫羅夫
(簽字)
Category:中華人民共和國條約
Category:俄羅斯條約
Category:中華人民共和國—俄羅斯聯邦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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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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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帖
中秋不復不得相
還為即甚省如
何然勝人何慶
等大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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爨寶子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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爨寶子碑
晉故振威將軍建寧太守爨府君之墓
君諱寶子,字寶子,建寧同樂人也。君少稟環偉之質,長挺高邈之操,通曠清恪,發自天然,冰潔簡靜,道兼行葦。淳粹之徳,戎晉歸仁,九皋唱於名-{嚮}-,束帛集於閨庭抽簪俟駕,朝野詠歌。州主簿、治中、別駕、舉秀才、本郡太守,寧撫氓庶,物物得所。春秋二十三,寢疾喪官,莫不嗟痛,人百其躬,情慟發中,相-{與}-銘誄,休揚令終,永顯勿翦。其-{辭}-曰:
山嶽吐精,海誕陼光,穆穆君侯,震-{嚮}-𤨿𤨿。弱冠稱仁,詠歌朝鄉。在陰嘉和,處淵流芳。宮宇數仞,循得其牆。馨隨風烈,耀-{與}-雲揚。鴻漸羽儀,龍騰鳳翔。矯翮凌霄,將賓乎王。鳴鸞紫闥,濯纓滄浪。庶民子來,摯維同-{嚮}-。周遵絆馬,曷能赦放。位才之緒,遂居本邦。志鄴方熙,道隆黃裳。當保南嶽,不騫不崩。享年不永,一匱始倡。如何不弔,殲我忠良。回抱聖姿,影命不長。自非金石,榮枯有常。幽潛玄穹,-{攜}-手顔張。至人無想,江湖相忘。於穆不已,肅雍顯相。永維平素,感慟愾慷。林宗沒矣,令名遐彰。爰銘斯誄,庶存甘棠。嗚呼哀哉!
大亨四年歲在乙已四月上恂立
主簿楊磐錄事孟慎西曺陳勃都督文𥘇都督董徹省事陳奴省事楊賢書佐李仂書佐劉児幹吏任叔幹吏毛𥘇小吏楊利威儀王□
Category:雲南碑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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榻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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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文
昔高帝區區欲尊事義帝而不獲者,以項羽為害也。今之曹操,猶昔項羽,將軍何由得為桓文乎?肅竊料之,漢室不可復興,曹操不可卒除。為將軍計,惟有鼎足江東,以觀天下之釁。規模如此,亦自無嫌。何者?北方誠多務也。因其多務,剿除黃祖,進伐劉表,竟長江所極,據而有之,然後建號帝王以圖天下,此高帝之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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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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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賦
試望平原,蔓草縈骨,拱木斂魂。人生到此,天道寧論!
於是僕本恨人,心驚不已。直念古者,伏恨而死。至如秦帝按劍,諸侯西馳。削平天下,同文共規。華山為城,紫淵為池。雄圖既溢,武力未畢。方架黿鼉以為梁,巡海右以送日。一旦魂斷,宮車晚出。若乃趙王既虜,遷於房陵。別豔姬與美女,喪金輿及玉乘。薄暮心動,昧旦神興。置酒欲飲,悲來填膺。千秋萬歲,為怨難勝。
至如李君降北,名辱身冤,拔劍擊柱,弔影慚魂。情往上郡,心留鴈門。裂帛繫書,誓還漢恩。朝露溘至,握手何言?若夫明妃去時,仰天太息。紫臺稍遠,關山無極。搖風忽起,白日西匿。隴鴈少飛,代雲寡色。望君王兮何期,終蕪絕兮異域。
至乃敬通見抵,罷歸田裡。閉關卻掃,塞門不仕。左對孺人,顧弄稚子。脫略公卿,跌宕文史。齎志沒地,長懷無已。及夫中散下獄,神氣激揚。濁醪夕引,素琴晨張。秋日蕭索,浮雲無光。鬱青霞之奇意,入脩夜之不暘。
或有孤臣危涕,孽子墜心。遷客海上,流戍隴陰。此人但聞悲風汩起,血下霑衿。亦復含酸茹歎,銷落湮沈。若迺騎疊跡,車屯軌,黃塵帀地,歌吹四起。無不煙斷火絕,閉骨泉裡。
已矣哉!春草暮兮秋風驚,秋風罷兮春草生。綺羅畢兮池館盡,琴瑟滅兮丘壟平。自古皆有死,莫不飲恨而吞聲。
Category: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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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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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賦
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況秦吳兮絕國,復燕宋兮千里。或春苔兮始生,乍秋風兮蹔起。是以行子腸斷,百感悽惻。風蕭蕭而異響,雲漫漫而奇色。舟凝滯於水濱,車逶遲於山側。櫂容與而詎前,馬寒鳴而不息。掩金觴而誰御,橫玉柱而霑軾。居人愁臥,怳若有亡。日下壁而沈彩,月上軒而飛光。見紅蘭之受露,望青楸之離霜。巡曾楹而空揜,撫錦幕而虛涼。知離夢之躑躅,意別魂之飛揚。
故別雖一緒,事乃萬族。至若龍馬銀鞍,朱軒繡軸。帳飲東都,送客金谷。琴羽張兮簫鼓陳,燕趙歌兮傷美人。珠與玉兮豔暮秋,羅與綺兮嬌上春。驚駟馬之仰秣,聳淵魚之赤鱗。造分手而銜涕,感寂漠而傷神。
乃有劍客慚恩,少年報士。韓國趙廁,吳宮燕市。割慈忍愛,離邦去裡。瀝泣共訣,抆血相視。驅徵馬而不顧,見行塵之時起。方銜感於一劍,非買價於泉-{裡}-。金石震而色變,骨肉悲而心死。
或乃邊郡未和,負羽從軍。遼水無極,鴈山參雲。閨中風暖,陌上草薰。日出天而耀景,露下地而騰文。鏡朱塵之照爛,襲青氣之煙熅。攀桃李兮不忍別,送愛子兮霑羅裙。
至如一赴絕國,詎相見期?視喬木兮故里,決北梁兮永辭。左右兮魂動,親賓兮淚滋。可班荊兮贈恨,唯罇酒兮敘悲。值秋鴈兮飛日,當白露兮下時。怨復怨兮遠山曲,去復去兮長河湄。
又若君居淄右,妾家河陽,同瓊珮之晨照,共金爐之夕香。君結綬兮千里,惜瑤草之徒芳。慚幽閨之琴瑟,晦高臺之流黃。春宮閟此青苔色,秋帳含茲明月光。夏簟清兮晝不暮,冬釭凝兮夜何長!織錦曲兮泣已盡,迴文詩兮影獨傷。
儻有華陰上士,服食還山。術既妙而猶學,道已寂而未傳。守丹竃而不顧,鍊金鼎而方堅。駕鶴上漢,驂鸞騰天。蹔遊萬裡,少別千年。惟世間兮重別,謝主人兮依然。
下有芍藥之詩,佳人之歌。桑中衛女,上宮陳娥。春草碧色,春水淥波。送君南浦,傷如之何!至乃秋露如珠,秋月如珪。明月白露,光陰往來。與子之別,思心徘徊。
是以別方不定,別理千名。有別必怨,有怨必盈。使人意奪神駭,心折骨驚。雖淵雲之墨妙,嚴樂之筆精。金閨之諸彥,蘭臺之群英。賦有凌雲之稱,辯有雕龍之聲。誰能摹暫離之狀,寫永訣之情者乎?
Category: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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獄中上建平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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獄中上建平王書
昔者賤臣叩心,飛霜擊於燕地;庶女告天,振風襲於齊臺。下官每讀其書,未嘗不廢卷流涕。何者?士有一定之論,女有不易之行,信而見疑,貞而為戮,是以壯夫義士,伏死而不顧者此也。下官聞仁不可恃,善不可依,謂徒虛語,乃今知之。伏願大王暫停左右,少加憐察。
下官本蓬戶桑樞之人,布衣韋帶之士,退不飾詩書以驚愚,進不買名聲於天下。日者,謬得升降承明之闕,出入金華之殿,何常不局影凝嚴,側身扃禁者乎!竊慕大王之義,復為門下之賓,備鳴盜淺術之餘,豫三五賤伎之末。大王惠以恩光,顧以顏色,實佩荊卿黃金之賜,竊感豫讓國士之分矣。常欲結纓伏劍,少謝萬一,剖心摩踵,以報所天。不圖小人固陋,坐貽謗霧,跡墜昭憲,身恨幽圄,履影弔心,酸鼻痛骨!
下官聞虧名為辱,虧形次之,是以每一念來,忽若有遺。加以涉旬月,迫季秋,天光沈陰,左右無色。身非木石,與獄吏為伍。此少卿所以仰天槌心,泣盡而繼之以血也。
下官雖乏鄉曲之譽,然嘗聞君子之行矣。其上則隱於簾肆之間,臥於巖石之下;次則結綬金馬之庭,高議雲臺之上;退則虜南越之君,係單於之頸。俱啟丹冊,並圖青史。寧當爭分寸之末,競錐刀之利哉?
下官聞積毀銷金,積讒磨骨,遠則直生取疑於盜金,近則伯魚被名於不義。彼之二子,猶或如是,況在下官,焉能自免?昔上將之恥,絳侯幽獄,名臣之羞,史遷下室,至如下官,當何言哉!夫魯連之智,辭祿而不返;接輿之賢,行歌而忘歸。子陵閉關於東越,仲蔚杜門於西秦。亦良可知也。若使下官事非其虛,罪得其實,亦當鉗口吞舌,伏匕首以殞身,何以見齊魯奇節之人,燕趙悲歌之士乎?
方今聖曆欽明,天下樂業,青雲浮雒,榮光塞河,西洎臨洮狄道,北距飛狐陽原,莫不浸仁沐義,照景飲醴而已。而下官抱痛圓門,含憤獄戶,一物之微,有足悲者。仰惟大王,少垂明白,則梧丘之魂,不愧於沈首,鵠亭之鬼,無恨於灰骨。不任肝膽之切,敬因執事以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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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徽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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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999號法律
中華民國國徽國旗法
中央人民政府公佈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徽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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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旗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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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999號法律
中華民國國徽國旗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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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旗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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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志/卷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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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蕃 ==
王蕃字永元,廬江人也。博覽多聞,兼通術藝。始為尚書郎,去官。孫休即位,與賀邵、薛瑩、虞汜俱為散騎中常侍,皆加駙馬都尉。時論清之。遣使至蜀,蜀人稱焉,還為夏口監軍。
孫皓初。復入為常侍,與萬彧同官。彧與皓有舊,俗士挾侵,謂蕃自輕。又中書丞陳聲,皓之嬖臣,數譖毀蕃。蕃體氣高亮,不能承顏順指;時或迕意,積以見責。
甘露二年,丁忠使晉還,皓大會群臣,蕃沉醉頓伏。皓疑而不悅,舉蕃出外。頃之請還,酒亦不解。蕃性有威嚴,行止自若,皓大怒,呵左右於殿下斬之。衛將軍滕牧、徵西將軍留平請,不能得。《江表傳》曰:皓用巫史之言,謂建業宮不利,乃西巡武昌,仍有遷都之意,恐群臣不從,乃大請會,賜將吏。問蕃“射不主皮,為力不同科,其義云何”?蕃思惟未答,即於殿上斬蕃。出登來山,使親近將(跳)蕃首,作虎跳狼爭咋齧之,頭皆碎壞,欲以示威,使眾不敢犯也。此與本傳不同。吳錄曰:皓每於會,因酒酣,輒令侍臣嘲謔公卿,以為笑樂。萬彧既為左丞相,蕃嘲彧曰:“魚潛於淵,出水煦沫。何則?物有本性,不可橫處非分也。彧出自谿谷,羊質虎皮,虛受光赫之寵,跨越三九之位,犬馬猶能識養,將何以報厚施乎!”彧曰:“唐虞之朝無謬舉之才,造父之門無駑蹇之質,蕃上誣明選,下訕楨幹,何傷於日月,適多見其不知量耳。”臣松之按本傳雲丁忠使晉還,皓為大會,於會中殺蕃,檢忠從北還在此年之春,彧時尚未為丞相,至秋乃為相耳。吳錄所言為乖互不同。
丞相陸凱上疏曰:「常侍王蕃黃中通理,知天知物,處朝忠蹇,斯社稷之重鎮,大吳之龍逢也。昔事景皇,納言左右,景皇欽嘉,歎為異倫。而陛下忿其苦辭,惡其直對,梟之殿堂,屍骸暴棄,邦內傷心,有識悲悼。」其痛蕃如此。蕃死時年三十九,皓徙蕃家屬廣州。二弟著、延皆作佳器,郭馬起事,不為馬用,見害。
== 樓玄 ==
樓玄字承先,沛郡蘄人也。孫休時為監農御史。孫皓即位,與王蕃、郭逴、萬彧俱為散騎中常侍,出為會稽太守,入為大司農。舊禁中主者自用親近人作之,彧陳親密近職宜用好人,皓因敕有司,求忠清之士,以應其選,遂用玄為宮下鎮禁中候,主殿中事,玄從九卿持刀侍衛,正身率眾,奉法而行,應對切直,數迕皓意,漸見責怒。後人誣白玄與賀邵相逢,駐共耳語大笑,謗訕政事,遂被詔詰責,送付廣州。
東觀令華核上疏曰:
臣竊以治國之體,其猶治家。主田野者,皆宜良信。又宜得一人總其條目,為作維綱,眾事乃理。《論語》曰:『無為而治者其舜也與!恭己正南面而己。』言所任得其人,放優遊而自逸也。今海內未定,天下多事,事無大小,皆當關聞,動經御坐,勞損聖慮。陛下既垂意博古,綜極藝文,加勤心好道,隨節致氣,宜得閑靜以展神思,呼翕清淳,與天同極。臣夙夜思惟,諸吏之中,任幹之事,足委丈者,無勝於樓玄。玄清忠奉公,冠冕當世,眾服其操,無與爭先。失清者則心平而意直,忠者惟正道而履之,如玄之性,終始可保,乞陛下赦玄前愆,使得自新,擢之宰司,責其後效。使為官擇人,隨才授任,則舜之恭己,近亦可得。
皓話玄名聲,復徙玄及子據,付交阯將張奕,使以戰自效,陰別敕奕令殺之。據到交阯,病死。玄一身隨亦討賊,持刀步涉,見亦輒拜,亦未忍殺。會亦暴卒,玄殯斂亦,於器中見敕書,還便自殺。江表傳曰:皓遣將張奕追賜玄鴆,奕以玄賢者,不忍即宣詔致藥,玄陰知之,謂奕曰:「當早告玄,玄何惜邪?」即服藥死。臣松之以玄之清高,必不以安危易操,無緣驟拜張奕,以虧其節。且禍機既發,豈百拜所免?江表傳所言,於理為長。
== 賀邵 ==
賀邵字興伯,會稽山陰人也,《吳書》曰:邵,賀齊之孫,景之子。孫休即位,從中郎為散騎中常侍,出為吳郡太守。孫皓時,入為左典軍,遷中書令,領太子太傅。
皓兇暴驕矜,政事日弊。邵上疏諫曰:
古之聖王,所以潛處重闈之內而知萬裡之情,垂拱衽席之上,明照八極之際者,任賢之功也。陛下以至德淑姿,統承皇業,宜率身履道,恭奉神器,旌賢表善,以康庶政。自頃年以來,朝列紛錯,真偽相貿,上下空任,文武曠位,外無山嶽之鎮,內無拾遺之臣。佞諛之徒拊冀天飛,幹弄朝威,盜竊榮利,而忠良排墜,信臣被害。是以正士摧方,而庸臣苟媚,先意承旨,各希時趣。人執反理之評,士吐詭道之論,遂使清流變濁,忠臣結舌。陛下處九天之上,隱百重之室,言出風靡,令行景從,親洽寵媚之臣,日聞順意之辭,將謂此輩實賢,而天下已平也。臣心所不安,敢不以聞。
臣聞興國之君樂聞其過,荒亂之主樂聞其譽。聞其過者過日消而福臻,聞其譽者譽日損而禍至。是以古之人君,捐讓以進賢,虛己以求過,譬天位於乘犇,以虎尾為警戒。至於陛下,嚴刑法以禁直辭,黜善士以逆諫臣,眩耀毀譽之實,沉淪近習之言。昔高宗思佐,夢寐得賢,而陛下求之如忘,忽之如遺。故常侍王蕃忠恪在公,才任輔弼,以醉酒之間加之大戮。近鴻臚葛奚,先帝舊臣,偶有逆迕,昏醉之言耳,三爵之後,禮所不諱,陛下猥發雷霆,謂之輕慢,飲之醇酒,中毒隕命。自是之後,海內悼心,朝臣失圖,仕者以退為幸,居者以出為福,誠非所以保光洪緒,臣隆道化也。
又何定本趨走小人,僕隸之下,身無錙銖之行,能無鷹犬之用,而陛下愛其佞媚,假其威柄,使定恃寵放恣,自擅威福,口正國議,手弄天機,上虧日月之明,下塞君子之路。夫小人求人,必進奸利,定間妄興事役,發江邊戍兵以驅麋鹿,結置山陵,芟夷林莽,殫其九野之獸,聚於重圍之內,上無益時之分,下有損耗之費。而兵士疲於運送,人力竭於驅逐,老弱饑凍,大小怨歎。臣竊觀天變,自比年以來陰陽錯謬,四時逆節,日食地震;中夏隕霜,參之典籍,皆陰氣陵陽,小人弄勢之所致也。臣嘗覽書傳,驗諸行事,災祥之應,所為寒慄。昔高宗修己以消鼎雉之異,宋景崇德以退熒惑之變。願陛下上懼皇天譴告之誚,下追二君攘災之道,遠覽前代任賢之功,近寤今日謬授之失,清澄朝位,旌敘俊乂,放退佞邪,抑奪奸勢。如是之輩,一匆復用,廣延淹滯,容受直辭,祗承乾指,敬奉先業,則大化光敷,天人望塞也。
《傳》曰:‘國之興也,視民如赤子。其亡也,以民為草芥。’陛下昔韜神光,潛德東夏,以聖哲茂姿,龍飛應天,四海延頸,八方拭目,以成康之化必隆於旦夕也。自登位以來,法禁轉苛,賦調益繁。中宮內豎,分佈州郡,橫興事役,競造奸利。百姓罹杼軸之困,黎民罷無已之求,老幼饑寒,家戶萊色,而所在長吏,迫畏罪負,嚴法峻刑,苦民求辦。是以人力不堪,家戶離散,呼嗟之聲,感傷和氣。又江邊戍兵,遠當以拓土廣境,近當以守界備難,宜特優育,以待有事,而徵發賦調,煙至雲集,衣不全裋褐,食不瞻朝夕,出當鋒鏑之難,入抱無聊之戚。是以父子相棄,叛者成行。願陛下寬賦除煩,振恤窮乏,省諸不急,蕩禁約法,則海內樂業,大化普洽。夫民者國之本,食者民之命也,今國無一年之儲。家無經月之畜,而後宮之中坐食者萬有餘人。內有離曠之怨,外有損耗之費。使庫廩空於無用,士民饑於糟糠。
又北敵注目,伺國盛衰,陛下不恃己之威德;而怙敵之不來,忽四海之困窮,而輕虜之不為難,誠非長策廟勝之要也。昔大皇帝勤身苦體,創基南夏,割據江山,拓士萬裡,雖承天贊,實由人力也。餘慶遺祚,至於陛下,陛下宜勉崇德器,以光前烈。愛民養士,保全先軌,何可忽顯祖之功勤,輕難得之大業。忘天下之不振,替興衰之巨變哉?臣聞否泰無常,吉兇由人,長江限不可久恃,苟我不守,一葦可航也。昔秦建皇帝之號,據殽函之阻,德化不修,法政苛酷,毒流生民,忠臣杜口,是以一夫大呼,社稷傾覆。近劉氏據三關之險,守重山之固,可謂金城石室,萬世之業,任授失賢,一朝喪沒,君臣系頸,共為羈僕。此當世之明鑒,目前之炯戒也。願陛下遠考前事,近覽世變,豐基強本,割情從道,則成康之治興,而聖祖之祚隆矣。
書奏,皓深恨之。邵奉公貞正,親近所憚。乃共譖邵與樓玄謗毀國事,俱被詰責。玄見送南州,邵原復職。後邵中惡風,口不能言,去職數月,皓疑其託疾,收付酒藏,掠考千所,邵卒無一語,竟見殺害,家屬徙臨海。並下詔誅玄子孫,是歲天冊元年也,邵年四十九。邵子循,字彥先。虞預《晉書》曰:循丁家禍,流放海濱,吳平,還鄉里。節操高厲,童齔不群,言行舉動,必以禮讓。好學博聞,尤善三禮。舉秀子,除陽羨、武康令。顧榮、陸機、陸雲表薦循曰:“伏見吳興武康令賀循德量邃茂,才鑑清遠,服膺道素,風操凝峻,歷踐三城,刑政肅穆,守職下縣,編名凡萃,出自新邦,朝無知己,恪居遐外,志不自營,年時倏忽,而邈無階緒,實州黨愚智所為悵然。臣等並以凡才,累授飾進,被服恩澤,忝豫朝末,知良士後時,而守局無言,懼有蔽賢之咎,是以不勝愚管,謹冒死表聞。”久之,召為太子舍人。石冰破揚州,循亦合眾,事平,杜門不出。陳敏作亂,以循為丹楊內史,循稱疾固辭,敏不敢逼。於時江東豪右無不受敏爵位,惟循與同郡硃誕不掛賊網。後除吳國內史,不就。元皇帝為鎮東將軍,請循為軍司馬,帝為晉王,以循為中書令,固讓不受,轉太常,領太子太傅。時朝廷初建,動有疑議,宗廟制度皆循所定,朝野諮詢,為一時儒宗。年六十,太興二年卒。追贈司空,諡曰穆。循諸所著論,並傳於世。子隰,臨海太守。
== 韋曜 ==
韋曜字弘嗣,吳郡雲陽人也。曜本名昭,史為晉諱,改之。少好學,能屬文,從丞相掾除西安令,還為尚書郎,遷太子中庶子。時蔡穎亦在東宮,性好博奕。太子和以為無益,命曜論之。其辭曰:
蓋聞君子恥當年而功不立,疾設世而名不稱,故曰‘學如不及,猶恐失之’。是以古之志士,悼年齒之流邁而懼名稱之不立也,故逸精厲操,晨興夜寐,不遑寧息,經之以歲月,累之以日力,若寧越之勤,董生之篤,漸漬德義之淵,棲遲道藝之域。且以西伯之聖,姬公之才,猶有日昃待旦之勞,故能隆興周道,垂名億載,況在臣庶,而可以已乎?歷觀古今功名之士,皆有累積殊異之跡,勞身苦體,契闊勤思,平居不墮其業,窮困不易其素,是以卜式立志於耕牧,而黃霸受道於囹圄,終有榮顯之福,以成不朽之名。故山甫勤於夙夜,而吳漢不離公門,豈有遊惰哉?
今世之人多不務經術,好玩博奕,廢事棄業,忘寢與食,窮日盡明,繼以脂燭。當其臨局交爭,雌雄未決,專精銳意,心勞體倦,人事曠而不修,賓旅闕而不接,雖有太牢之饌,《韶》、《夏》之樂,不暇存也。至或賭及衣物,徙棋易行,廉恥之意弛,而忿戾之色發,然其所志不出一枰之上,所務不過方罫之間,勝敵無封爵之賞,獲地無兼土之實,技非六藝,用非經國。立身者不階其術,徵選者不由其道。求之於戰陳,則非孫、吳之倫也。考之於道藝,則非孔氏之門也;以變詐為務,則非忠信之士也;以劫殺為名,則非仁者之意也;而空妨日廢業,終無補益。是何異設木而擊之,置石而投之哉!且君子之居室也勤身以致養,其在朝也竭命以納忠,臨事且猶旰食,而何博奕之足耽?夫然,故孝友之行立,貞純之名彰也。
方今大吳受命,海內未平,聖朝乾乾,務在得人,勇略之士則受熊虎之任,儒雅之徒則處龍鳳之署,百行兼苞,文武並騖,博選良才,旌簡髦俊。設程式之科,垂金爵之賞,誠千載之嘉會,百世之良遇也,當世之士,宜勉思至道,愛功惜力,以佐明時,使名書史籍,勳在盟府,乃君子之上務,當今之先急也。
夫一木之枰孰與方國之封?枯棋三百孰與萬人之將?兗龍之服,金石之樂,足以兼棋局而貿博弈矣。假令世士移博奕之力而用之於詩書,是有顏、閔之志也。用之於智計,是有良、平之思也。用之於資貨,是有猗頓之富也;用之於射御,是有將帥之備也。如此則功名立而鄙賤遠矣。
和廢後,為黃門侍郎。孫亮即位,諸葛恪輔政,表曜為太史令,撰《吳書》,華核、薛瑩等皆與參同,孫休踐阼,為中書郎、博士祭酒。命曜依劉向故事,校定眾書。又欲延曜侍講,而左將軍張布近習寵幸,事行多玷,憚曜侍講儒士,又性精確,懼以古今警戒休意,固爭不可。休深恨布,語在《休傳》。然曜竟止不入。
孫皓即位,封高陵亭侯,遷中書僕射,職省,為侍中,常領左國史。時所在承指數言瑞應。皓以問曜,曜答曰:“此人家筐篋中物耳。”又皓欲為父和作紀,曜執以和不登帝位,宜名為傳。如是者非一,漸見責怒。曜益憂懼,自陳衰老,求去侍、史二官,乞欲成所造書,以從業別有所付,皓終不聽。時有疾病,醫藥監護,持之愈急。皓每饗宴,無不竟日,坐席無能否率以七升為限,雖不悉入口,皆澆灌取盡。曜素飲酒不過二升,初見禮異時,常為裁減,或密賜茶荈以當酒,至於寵衰,更見逼強,輒以為罪。又於酒後使侍臣難折公卿,以嘲弄侵克發摘私短以為歡。時有衍過,或誤犯皓諱,輒見收縛,至於誅戮。曜以為外相毀傷,內長尤恨,使不濟濟,非佳事也,故但示難問經義言論而已。皓以為不承用詔命,意不忠盡,遂積前後嫌忿,收曜付獄,是歲鳳凰二年也。
曜因獄吏上辭曰:
囚荷恩見哀,無與為比,曾無芒氂有以上報,孤辱恩寵,自陷極罪。念當灰滅。長棄黃泉,愚情慺慺,竊有所懷,貪令上聞。囚昔見世間有古歷注,其所記載既多虛無,在書籍者亦復錯謬。囚尋按傳記,考合異同,採摭耳目所及。以作《洞紀》,紀自庖犧,至於秦、漢,凡為三卷,當起黃武以來,別作一卷,事尚未成。又見劉熙所作《釋名》,信多佳者,然物類眾多,難得詳究。故時有得失,而爵位之事,又有非是。愚以官爵,今之所急,不宜乘誤。囚自忘至微,又作《官職訓》及《辯釋名》各一卷,欲表上之。新寫始畢,會以無狀,幽囚特命,泯沒之日,恨不上聞。謹以先死列狀,乞上言秘府,於外料取,呈內以聞。迫懼淺蔽,不合天聽,抱怖雀息,乞垂哀省。
曜冀以此求免,而皓更怪其書之垢故,又以詰曜。曜對曰:“囚撰此書,實欲表上,懼有誤謬,數數省讀,不覺點汙。被問寒戰,形氣吶吃,謹追辭叩頭五百下,兩手自搏。”而華核連上疏救曜曰:
曜運值千載,特蒙哀識,以其儒學,得與史官,貂蟬內侍,承答天問,聖朝仁篤,慎終追遠,迎神之際,垂涕敕曜。曜愚惑不達。不能敷宣陛下大舜之美,而拘擊史官,使聖趣不敘,至行不彰,實曜愚蔽當死之罪,然臣慺慺,見曜自少勤學,雖老不倦,探綜墳典,溫故知新,及意所經識古今行事,外吏之中少過曜者。昔李陵為漢將,軍敗不還而降匈奴,司馬遷不加疾惡,為陵遊說,漢武帝以遷有良史之才,欲使畢成所撰,忍不加誅,書卒成立,垂之無窮。今曜在吳,亦漢之史遷也。伏見前後符瑞彰著。神指天應,繼出累見,一統之期,庶不復久。
事乎之後,當觀時設制,三王不相因禮,五帝不相沿樂,質文殊塗,損益異體,宜得輩依準古義,有所改立。漢氏承秦,則有叔孫通定一代之儀,曜之才學亦漢通之次也。又《吳書》雖已有頭角,敘贊未述。昔班固作《漢書》,文辭典雅,後劉珍,劉毅等作《漢記》,遠不及固,敘傳尤劣。今年《吳書》當垂千載,編次諸吏,後之才士論次善惡,非得良才如曜者,實不可使闕不朽之書。如臣頑蔽,誠非其人。
曜年已七十,餘數無幾,乞赦其一等之罪,為終身徒,使成書業,水足傳未,垂之百世。謹通進表,叩頭百下。
皓不許,遂誅曜,徙百家零陵。子隆,亦有文學也。
== 華-{核}- ==
華核字永先,吳郡武進人也。始為上虞尉、曲農都尉,以文學入為秘府郎,遷中書丞。蜀為魏所並,核詣宮門發表曰:“間聞賊眾蟻聚向西境,西境艱險,謂當無虞。定聞陸抗表至,成都不守,臣主播越,社稷傾覆。昔衛為翟所滅而桓公存之,今道里長遠,不可救振,失委附之土,棄貢獻之國,臣以草芥,竊懷不寧。陛下聖仁,恩澤遠撫,卒聞如此,必垂哀悼。臣不勝忡悵之情,謹拜表以聞。”
孫皓即位,封除陵亭候。寶鼎二年,皓更營新宮,制度弘廣,飾以珠玉,所費甚多。是時盛夏興工,農守並廢,核上疏諫曰:
臣聞漢文之世,九州晏然,秦民喜去慘毒之苛政,歸劉氏之寬仁,省役約法,與之更始,分王子弟以藩漢室,當此之時,皆以為泰山之安,無窮之基之也。至於賈誼,獨以為可痛哭及流涕者三,可為長歎息者六,乃曰當今之勢何異抱火積薪之下而寢其上,火末及然而謂之安。其後變亂,皆如其言。臣雖下愚,不識大倫,竊以囊時之事,揆今之勢。
誼曰復數年間,諸王方剛,漢之傅相稱疾罷歸,欲以此為治,雖堯、舜不能安。今大敵據九州之地,有大半之眾,習攻戰之餘術,乘戎刀之舊勢,欲與中國爭相吞之計,其猶楚漢勢不兩立,非徒漢之諸王淮南,濟北而已。誼之所欲痛哭,比今為緩,抱火臥薪之喻,於今而急。大皇帝覽前代之如彼,察今勢之如此,故廣開農桑之業,積不訾之儲,恤民重役,務養戰士,是以大小感恩,各思竭命。斯運未至,早棄萬國,自是之後,強臣專政,上詭天時,下違從議,忘安存之本,邀一時之利,數興軍旅,傾竭府藏,兵勞民困,無時獲安。今之存者乃創夷之遺眾,哀苦之餘及耳。遂使軍盜空匱,倉廩不實,布帛之賜,寒暑不周,重以失業,家戶不贍。而北積穀養民,專心向東,無復他警。蜀為西藩,土地險固,加承先主統御之術,謂其守禦足以長久,不圖一朝奄至傾覆!唇亡齒寒,古人所懼。交州諸郡,國之南土,交阯、九真二郡已沒,日南孤危,存亡難保,合浦以北,民皆搖動。因連避役,多有離叛,而備戍減少,威鎮轉輕,常恐呼吸復有變故。昔海虜窺窬東縣,多得離民,地習海行,狃於往年,鈔盜無日,今胸背有嫌,首尾多難,乃國朝之厄會也。誠宜住建立之役,先備豫之計,勉墾殖之業,為饑乏之救。惟恐農時將過,東作向晚,有事之日,整嚴未辦。若捨此急,盡力功作,卒有風塵不虞之變。當委版築之役,應烽燧之急,驅怨苦之眾,赴自刃之難,此乃大敵所因為資也。如但固守,曠日持久,則軍糧必乏,不待接刃,而戰士已困矣。
昔太戊之時,桑谷生庭,懼而修德,怪消殷興。熒惑守心,宋以為災,景公下從瞽史之言,而熒惑退捨,景公延年。夫修德於身而感異類,言發於口通神明。臣以愚蔽,誤忝近署,不能冀宣仁澤以感靈祗,仰慚俯愧,無所投處。退伏思惟,榮惑桑谷之異,天示二主,至如他餘錙介之妖;近是門庭小神所為,驗之天地,無有他變,而徵樣符瑞前後屢臻,明珠既覿,白雀繼見,萬億之祚,實靈所挺。以九域為宅,天下為家,不與編戶之民轉徙同也。又今之宮室,先帝所營。卜土立基,非為不祥。又楊市土地與宮連線,若大功畢竟,輿駕遷住,門行之神,皆當轉移,猶恐長,久未必勝舊。屢遷不少,留則有嫌,此乃愚臣所以夙夜為憂灼也。臣省《月令》,季夏之月,不可以興土功,不可以會諸侯,不可以起兵動眾,舉大事必有大殃。今雖諸侯不會,諸侯之軍與會無異。六月戊己,土行正王,既不可犯,加又農月,時不可失。昔魯隱公夏城中丘,《春秋》書之,垂為後戒。今築宮為長世之洪基,而犯天地之大禁,襲《春秋》之所書,廢敬授之上務,臣以愚管,竊所未安。
又恐所召離民,或有不至,討之則廢役興事,不討則日月滋慢。若悉並到,大眾聚會,希無疾病。且人心安則念善,苦則怨叛。江南精兵,北土所難,欲以十卒當東一人。天下未定,深可憂惜之。如此宮成,死叛五千,則北軍之眾更增五萬,著到萬人,則倍益十萬,病者有死亡之損,叛者傳不善之語,此乃大敵所以歡喜也。今當角力中原,以定強弱,正於際會。彼益我損,加以勞困,此乃雄夫智士所以深憂。
臣聞先王治國無三年之儲,曰國非其國,安寧之世戒備如此。況敵強大而忽農忘畜。今雖頗種殖,間者大水沉沒,其餘存者當須耘獲。而長吏怖期,上方諸郡,身涉山林,盡力伐材,廢農棄務;士民妻孥羸小,墾殖又薄;若有水旱則永無所獲。州郡見米,當待有事,冗食之眾,仰官供濟。若上下空乏,運漕不供,而北敵犯疆,使周、召更生,良、平復出,不能為陛下計明矣。臣聞君明者臣忠,主聖者臣直,是以悽悽,昧犯天威,乞垂哀省。
書奏,皓不納。後遷東觀令,領右國吏,核上疏辭讓。皓答曰:“得表,以東觀儒林之府,當講校文藝,處定疑難,漢時皆名學碩儒乃任其職,乞更選英賢。聞之,以卿研精墳典,博覽多聞,可謂悅禮樂敦詩書者也。當飛翰騁藻,光贊時事,以越揚、班、張、蔡之疇,怪乃謙光,厚自菲薄,宜勉備所職,以邁先賢,勿復紛紛。”
時倉廩無儲,世俗滋侈,核上疏曰:
今冠虜充斥,征伐未已,居無積年之儲,出無敵之畜,此乃有國者所宣深憂也。夫財谷所生,皆出於民,趨時務農,國之上急。而都下諸官,所掌別異,各自下調,不計民力,輒與近期。長吏畏罪,晝夜催民,委捨佃事,遑赴會日,定送到都,或蘊積不用,而徒使百姓消力失時。到秋收月,督其限入,奪其播殖之時,而責定送其今年之稅,如有逋懸,則籍沒財物,故家戶貧困,衣食不足。宜暫息眾役,專心農桑。古人稱一夫不耕,或受其饑。一女不織,或受其寒。是以先王治國,惟農是務。軍興以來,已向百栽,農人廢南畝之務,女工停機杼之業。推此揆之,則蔬食而長饑,薄衣而履冰者,固不少矣。臣聞主之所求於民者二,民之所望於主者三。二謂求其為己勞也,求其為己死也。三謂譏者能食之,勞者能息之,有功者能賞之。民以致其二事而主失其三望者,則怨心生而功不建,今帑藏不實,民勞役猥,主之二求已備,民之三望未報。且饑者不待美饌而後飽,寒者不俟狐貉而後溫,為味者口之奇,文繡者身之飾也。今事多而役繁,民貧而俗奢,百工作無用之器,婦人為綺靡之飾,不勤麻枲,並鄉黼黻,轉相倣傚,恥獨無有。兵民之家,猶復遂俗,內無儋石之儲,而出有綾綺之服,至於富賈商販之家,重以金銀,奢恣尤甚。天下未平,百姓不贍,宜一生民之原,豐谷帛之業。而棄功於浮華之巧,妨日於侈靡之事,上無尊卑等級之差,下有耗財物力之損。今吏士之家,少無子女,多者三四,少者一二,通令戶有一女,十萬家則十萬人,人織績一歲一束,則十萬束矣。使四疆之內同心戮力,數年之間,布帛必積。恣民五色,惟所服用,但禁綺繡無益之飾。且美貌者不待華採以祟好,艷姿者不待文綺以致愛,五采之飾,足以麗矣。若極粉黛,窮盛服,未必無醜婦。廢華採,去文繡,未必無美人也。若實如論,有之無益廢之無損者,何愛而不斬禁以充府藏之急乎?此救乏之上務,富國之本業也,使管、晏復生,無以易此。漢之文、景,承平繼統,天下已定,四方無虞,猶以雕文之妨農事,錦繡之害女紅,開富國之利,杜饑寒之本。況今六臺分乖;豺狼充路;兵不離疆;甲不解帶。而可以不廣生財之原,充府藏之積哉?
皓以核年老,敕令草表,核不敢。又敕作草文,停立待之。核為文曰:
諮核小臣,草芥凡庸。遭眷值聖,受恩特隆。越從朽壤,蟬蛻朝中。熙光紫闥;青璅是憑。毖挹清露,沐浴凱風。效無絲氂,負闕山祟。滋潤含垢,恩貸累重。穢質被榮,局命得融。欲報罔極,委之皇穹。聖恩雨注,哀棄其尤。猥命草對,潤被下愚。不敢達敕,懼速罪誅。冒承詔命,魂逝形留。
核前後陳便宜,及貢薦良能,解釋罪過,書百餘上,皆有補益,文多不悉載。天冊元年以微譴免,數歲卒。曜、核所論事章疏,鹹傳於世也。
== 【評】 ==
評曰:薛瑩稱‘王蕃器量綽異,弘博多通。樓玄清白節操,才理條暢;賀邵厲志高潔,機理清要。韋曜篤學好古,博見群籍,有記述之才。’胡沖以為‘玄、邵、蕃一時清妙,略無優劣,必不得已,玄宜在先,邵當次之。華-{核}-文賦之才,有過於曜,而典誥不及也。’予觀-{核}-數獻良規,期於自盡,庶幾忠臣矣。然此數子,處無妄之世而有名位,強死其理,得免為幸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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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志/卷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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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葛恪==
諸葛恪字元遜,瑾長子也。少知名。《江表傳》曰:恪少有才名,發藻岐嶷,辯論應機,莫與為對。權見而奇之,謂瑾曰:「藍田生玉,真不虛也。」《吳錄》曰:恪長七尺六寸,少鬚眉,折頞廣額,大口高聲。弱冠拜騎都尉,與顧譚、張休等侍太子登講論道藝,並為賓友。從中庶子轉為左輔都尉。恪父瑾面長似驢。孫權大會群臣,使人牽一驢入,長檢其面,題曰諸葛子瑜。恪跪曰:「乞請竺益兩字。」因聽與筆。恪績其下曰:「之驢」。舉座歡笑,乃以驢賜恪。他日復見,權問恪曰:「卿父與叔父孰賢?」對曰:「臣父為優。」權問其故。對曰:「臣父知所事,叔父不知,以是為優。」權又大噱。命恪行酒,至張昭前,昭先有酒色,不肯飲。曰:「此非養老之禮也。」權曰:「卿其能令張公辭屈,乃當飲之耳。」恪難昭曰:「昔師尚父九十,秉旄仗鉞,猶未告老也。今軍旅之事,將軍在後,酒食之事,將軍在先,何謂不養老也?」昭卒無辭,遂為盡爵。後蜀好,群臣並會,權謂使曰:「此諸葛恪雅使至騎乘,還告丞相,為致好馬。」恪因下謝,權曰:「馬未至面謝何也?」恪對曰:「夫蜀者陛下之外廄,今有恩詔,馬必至也,安敢不謝?」恪之才捷,皆此類也。恪別傳曰:權嘗饗蜀使費禕,先逆敕群臣:「使至,伏食勿起。」禕至,權為輟食,而群下不起。禕啁之曰:「鳳皇來翔,騏驎吐哺,驢騾無知,伏食如故。」恪答曰:「爰植梧桐,以待鳳皇,有何燕雀,自稱來翔?何不彈射,使還故鄉!」禕停食餅,索筆作麥賦,恪亦請筆作磨賦,鹹稱善焉。權嘗問恪:「頃何以自娛,而更肥澤?」恪對曰:「臣聞富潤屋,德潤身,臣非敢自娛,脩己而已。」又問:「卿何如滕胤?」恪答曰:「登階躡履,臣不如胤;回籌轉策,胤不如臣。」恪嘗獻權馬,先𨪕其耳。範慎時在坐,嘲恪曰:「馬雖大畜,稟氣於天,今殘其耳,豈不傷仁?」恪答曰:「母之於女,恩愛至矣,穿耳附珠,何傷於仁?」太子嘗嘲恪:「諸葛元遜可食馬矢。」恪曰:「原太子食雞卵。」權曰:「人令卿食馬矢,卿使人食雞卵何也?」恪曰:「所出同耳。」權大笑。《江表傳》曰:曾有白頭鳥集殿前,權曰:「此何鳥也?」恪曰:「白頭翁也。」張昭自以坐中最老,疑恪以鳥戲之,因曰:「恪欺陛下,未嘗聞鳥名白頭翁者,試使恪復求白頭母。」恪曰:「鳥名鸚母,未必有對,試使輔吳復求鸚父。」昭不能答,坐中皆歡笑。權甚異之,欲試以事,令守節度。節度掌軍糧谷,文書繁猥,非其好也。《江表傳》曰:權為吳王,初置節度官,使典掌軍糧,非漢制也。初用侍中偏將軍徐詳,詳死,將用恪。諸葛亮聞恪代詳,書與陸遜曰:「家兄年老,而恪性疏,今使典主糧穀,糧穀軍之要最,僕雖在遠,竊用不安。足下特為啟至尊轉之。」遜以白權,即轉恪領兵。
恪以丹楊山險,民多果勁,雖前發兵,徒得外縣平民而已。其餘深遠,莫能禽盡,屢自求乞為官出之。三年可得甲士四萬。眾議鹹以「丹楊地勢險阻,與吳郡、會稽、新都、鄱陽四郡鄰接,周旋數千里,山谷萬重,其幽邃民人,未嘗人城邑,對長吏,皆仗兵野逸,白首於林莽。逋亡宿惡,鹹共逃竄。山出銅鐵,自鑄甲兵。俗好武習戰,高尚氣力,其升山赴險,抵突叢棘。若魚之走淵,猿狖之騰木也。時觀間隙,出為寇盜,每致兵征伐,尋其窟藏。其戰則蜂至,敗則鳥竄,自前世以來,不能羈也」。皆以為難。恪父瑾聞之,亦以事終不逮,歎曰:「恪不大興吾家,將大赤吾族也。」恪盛陳其必捷。權拜恪撫越將軍,領丹楊太守,授棨戟武騎三百。拜畢,命恪備威儀,作鼓吹,導引歸家,時年三十二。恪到府,乃移書四部屬城長空。令各保其疆界,明立部伍,其從化平民,悉令屯居。乃分內諸將,羅兵幽阻,但繕藩籬,不與交鋒,候其穀稼將熟,輒縱兵芟刈,使無遺種。舊谷既盡,新田不收,平民屯居,略無所入,於是山民饑窮,漸出降首。恪乃復敕下曰:「山民去惡從化,皆當撫慰,徙出外縣,不得嫌疑,有所執拘。」臼陽長胡伉得降民周遺,遺舊惡民,困迫暫出,內圖叛逆,伉縛送言府。恪以伉違教,遂斬以徇,以狀表上。民聞伉坐執人被戮,知官惟欲出之而已,於是老幼相攜而出,歲期,人數皆如本規。恪自領萬人,餘分給諸將。
權嘉其功,遣尚書僕射薛綜勞軍。綜先移恪等曰:
山越恃阻,不賓歷世,緩則首鼠,急則狼顧。皇帝赫然,命將西征,神策內授,武師外震。兵不染鍔,甲不沾汗。元惡既梟,種黨歸義,蕩滌山藪,獻戎十萬。野無遺寇,邑罔殘姦。既掃兇慝,又充軍用。藜筱稂莠,化為善草。魑魅魍魎,更成虎土。雖實國家威靈之所加,亦信無帥臨履之所致也。雖《詩》美執訊,《易》嘉折首,週之方、召,漢之衛、霍,豈足以談?功軼古人,勳超前世。主上歡然,遙用歎息。感《四牡》之遺典,思飲至之舊章。故遣中臺近官,迎致稿賜,以旌茂功,以慰劬勞。
拜恪威北將軍,封都鄉侯。恪乞率眾佃廬江皖口,因輕兵襲舒,掩得其民而還。復遠遣斥候,觀相徑要,欲圖壽春,權以為不可。
赤烏中,魏司馬宣王謀欲攻恪。權方發兵應之,望氣者以為不利,於是徒恪屯於柴桑。與丞相陸遜書曰:
楊敬叔傳述清論,以為方今人物凋盡,守德業者不能復幾,宜相左右。更為輔車,上熙國事,下相珍惜。又疾世俗好相謗毀,使已成之器,中有損累。將進之徒,意不歡笑,聞此喟然,誠獨擊節。愚以為君子不求備於一人,自孔氏門徒大數三幹,其見者七十二人。至於子張、子路、子貢等七十之徒,亞聖之德,然猶各有所短,師闢由喭,賜不受命,豈況下此而無所闕?且仲尼不以數予之不備而引以為友,不以人所短棄其所長也。加以當今取士,宜寬於往古,何者?時務從橫,而善人單少,國家職司,常苦不充。苟令性不邪惡,志在陳力,便可獎就,騁其所任。若於小小宜適,私行不足,皆宜闊略,不足縷責。且士誠不可纖論苛克,苛克則彼賢聖猶將不全,況其出入者邪?故曰以道望人則難,以人望人則易,賢愚可知。自漢末以來,中國土大夫如許子將輩,所以更相謗訕,或至為禍,原其本起。非為大仇,惟坐克己不能盡如禮,而責人專以正義。夫己不如禮,則人不服。責人以正義,則人不堪。內不服其行,外不堪其責,則不得不相怨。相怨一生,則小人得容其間。得容其間,則三至之言,浸潤之譖,紛錯交至。雖使至明至親者處之,猶難以自定。況已為隙,且未能明者乎?是故張、陳至於血刃,蕭、朱不終其好,本由於此而已。夫不捨小過,纖微相責,久乃至於家戶為怨,一國無復全行之士也。
恪知遜以此嫌己,故遂廣其理而贊其旨也。會遜卒,恪遷大將軍,假節,駐武昌,代遜領荊州事。
久之,權不豫,而太子少,乃徵恪以大將軍領太子太傅,中書令孫弘領少傅。權疾困,召恪、弘及太常滕胤、將軍呂據、侍中孫峻,屬以後事。《吳書》曰:權寢疾,議所付託。時朝臣鹹皆注意於恪,而孫峻表恪器任輔政,可付大事。權嫌恪剛很自用,峻以當今朝臣皆莫及,遂固保之,乃徵恪。後引恪等見臥內,受詔床下,權詔曰:「吾疾困矣,恐不復相見,諸事一以相委。」恪歔欷流涕曰:「臣等皆受厚恩,當以死奉詔,原陛下安精神,損思慮,無以外事為念。」權詔有司諸事一統於恪,惟殺生大事然後以聞。為治第館,設陪衛。群官百司拜揖之儀,各有品敘。諸法令有不便者,條列以聞,權輒聽之。中外翕然,人懷歡欣。
翌日,權薨。弘素與恪不平,懼為恪所治,秘權死問,欲矯詔除恪。峻以告恪,恪請弘諮事,於坐中誅之,乃發喪制服。與弟公安督融書曰:
今月十六日乙未,大行皇帝委棄萬國,群下大小,莫不傷悼。至吾父子兄弟,井受殊恩,非徒凡庸之隸,是以悲慟,肝心圮裂。皇太子以丁酉踐酋號,哀喜交並,不知所措。吾身受顧命,輔相幼主,竊自揆度;才非博陸而受姬公負圖之託,懼忝丞相輔漢之效;恐損先帝委付之明,是以憂慚惶惶,所慮萬端。且民惡其上,動見瞻觀,何時易哉?今以頑鈍之姿,處保傅之位,艱多智寡,任重謀淺,誰為唇齒?近漢之世,燕、蓋交遘,有上官之變,以身值此,何敢怡豫邪?又弟所在,與賊犬牙相錯,當於今時整頓軍具,率厲將士,警備過常,念出萬死,無顧一生,以報朝廷,無忝爾先。又諸將備守各有境界,猶恐賊虜聞諱,恣睢寇竊。邊邑諸曹,已別下約敕,所部督將,不得妄委所戍,逕來奔赴。雖懷愴但不忍之心,公義奪私,伯禽服戎,若苟違戾,非徒小故。以親正疏,古人明戒也。
恪更拜太傅。於是罷視聽,息校官,原逋責,除關稅,事崇恩澤,眾莫不悅。恪每出入,百姓延頸思見其狀。
初,權黃龍元年遷都建業。二年築東興堤遏湖水。後徵淮南,敗,以內船,由是廢不復修。恪以建興元年十月會眾於東興,更作大堤,左右結山俠築兩城,各留千人,使全端、留略守之,引軍而還。魏以吳軍入其疆土,恥於受侮,命大將胡遵、諸葛誕等率眾七萬,欲攻圍兩塢,圖壞堤遏。恪興軍四萬,晨夜赴救。遵等敕其諸軍作浮橋度,陳於堤上,分兵攻兩城。城在高峻,不可卒拔。恪遣將軍留贊、呂據、唐諮、丁奉為前部。時天寒雪,魏諸將會飲,見贊等兵少,而解置鎧甲,不持矛戟。但兜鍪刀楯,夥身緣遏,大笑之,不即嚴兵。兵得上,便鼓譟亂斫。魏軍驚擾散走,爭渡浮橋,橋壞絕,自投於水,更相蹈藉。樂安太守桓嘉等同時並沒,死者數萬。故叛將韓綜為魏前軍督,亦斬之。獲車乘牛馬驢騾各數千,資器山積,振旅而歸。進封恪陽都侯,加荊揚州牧,督中外諸軍事,賜金一百斤,馬二百匹,繒佈各萬匹。
恪遂有輕敵之心,以十二月戰克,明年春,復欲出軍。《漢晉春秋》曰:恪使司馬李衡往蜀說姜維,令同舉,曰:「古人有言,聖人不能為時,時至亦不可失也。今敵政在私門,外內猜隔,兵挫於外,而民怨於內,自曹操以來,彼之亡形未有如今者也。若大舉伐之,使吳攻其東,漢入其西,彼救西則東虛,重東則西輕,以練實之軍,乘虛輕之敵,破之必矣。」維從之。諸大臣以為數出罷勞,同辭諫恪,恪不聽。中散大夫蔣延或以固爭,扶出。恪乃著論諭眾意曰:
夫天無二日,土無二王,王者不務兼併天下而欲垂祚後世,古今未之有也。昔戰國之時,諸候自恃兵強地廣,互有救援,謂此足以傳世,人莫能危。恣情從懷,憚於勞苦,使秦漸得自大,遂以並之,此既然矣。近者劉景昇在荊州,有眾十萬,財谷如山。不及曹操尚微,與之力競,坐觀其強大,吞滅諸袁,北方都定之後,操率三十萬眾來向荊州,當時雖有吞智者,不能復為畫計,於是景升兒子,交臂請降,遂為囚虜。凡敵國欲相吞,即仇讎欲相除也,有仇而長之,禍不在己,則在後人,不可不為遠慮也。昔伍子胥曰:『越十年生聚,十年教訓,二十年之外,吳其為沼乎!』夫差自恃強大,聞此邈然,是以誅子胥而無備越之心,至於臨敗悔之,豈有及乎?越小於吳,尚為吳禍,況其強大者邪?昔秦但得關西耳,尚以併吞六國,今賊皆得秦趙、韓、魏、燕齊九州之地,地悉戎馬之鄉,士林之藪。今以魏比古之秦,土地數倍;以吳與蜀比古穴國,不能半之。然所以能敵之,但以操時兵眾於今適盡,而後生者未悉長大,正是賊衰少未盛之時。加司馬懿先誅王淩,續自隕斃,其子幼弱,而專彼大任,雖有智計之士,未得施用。當今伐之,是其厄會。聖人急於趨時,誠謂今日。若順眾人之情,懷偷安之計,以為長江之險可以傳世;不論魏之終始,而以今日遂輕其後。此吾所以長歎息者也。自本以來,務在產育,今者賊民歲月繁滋,但以尚小,未可得用耳。若復十數年後,其眾必倍於今,而國家勁兵之地,皆已空盡,唯有此見眾可以定事。若不早用之,端坐使老,復十數年,略當損半,而見子弟數不足言。若賊眾一倍,而我兵損半,雖復使伊、管圖之,未可如何。今不達遠慮者,必以此言為迂。夫禍難未至而豫憂慮,此固眾人之所迂也。及於難至,然後頓顙,雖有智者,又不能圖。此乃古今所病,非獨一時。昔吳始以伍員為迂,故難至而不可救。劉景升不能慮十年之後,故無以治其子孫。今恪無具臣之才,而受大吳蕭、霍之任,智與眾同思不經遠,若不及今日為國斥境,俯仰年老,而仇敵更強。欲刎頸謝責,寧有補邪?今聞眾人或以百姓尚貧,欲務閒息,此不右其慮其大危而其小勤者也。昔漢祖幸已自有三秦之地,何不閉關守險以自娛樂,空出攻楚,身被創痍,介冑生蟣蝨,將士厭困苦,豈甘鋒刃而忘安寧哉?慮於長久不得兩存者耳!每覽荊邯說公孫述以進取之圖,近風家叔父表陳與賊爭競之計,未嘗不喟然歎息也。夙夜反側,所慮如此,故聊疏愚言,以達二三君子之末。若一朝隕歿志畫不立,貴令來世知我所憂,可思於後。
眾皆以恪此論欲必為之辭,然莫敢復難。
丹楊太守聶友素與恪善。書諫恪曰:「大行皇帝本有遏東關之計,計未施行。今公輔贊大業,成先帝之志。寇遠自送,將士憑賴威德,出身用命,一旦有非常之功,豈非宗廟神靈社稷之福邪!宜且案兵養銳,觀釁而動。今乘此勢欲復大出,天時未可。而苟任盛意,私心以為不安。」恪題論後,為書答友曰:「足下雖有自然之理,然未見大數。熟省此論,可以開悟矣。」於是違眾出軍,大發州郡二十萬眾,百姓騷動,始失人心。
恪意欲曜威淮南,驅略民人。而諸將或難之曰:「今引軍深入,疆場之民,必相率遠遁,恐兵勞而功少,不如止圍新城。新城困,救必至,至而圖之,乃可大獲。」恪從其計,回軍還圍新城。攻守連月,城不拔。士卒疲勞,因暑飲水,洩下、流腫,病者大半,死傷塗地。諸營吏日白病者多,恪以為作,欲斬之,自是莫敢言。恪內惟失計,而恥城不下,忿形於色。將軍朱異有所是非,恪怒,立奪其兵。都尉蔡林數陳軍計,恪不能用,策馬奔魏。魏知戰士罷病,乃進救兵。恪引軍而去。士卒傷病,流曳道路,或頓僕坑壑,或見略獲,存記忿痛,大小呼嗟。而恪宴然自若。出住江渚一月,圖起田於潯陽,詔召相銜,徐乃旋師。由此眾庶失望,而怨黷興矣。
秋八月軍還,陳兵導從,歸入府館。即召中書令孫嘿,厲聲謂曰:「卿等何敢妄數作詔?」嘿惶懼辭出,因病還家。恪徵行之後,曹所奏署令長職司,一罷更選,愈治威嚴,多所罪責,當進見者無不竦息。又改易宿衛,用其親近。復敕兵嚴,欲向責、徐。
孫峻因民之多怨,眾之所嫌,構恪欲為變,與亮謀,置酒請恪。恪將見之夜,精爽擾動,通夕不寐。明將盥漱,聞水腥臭,侍者授衣,衣服亦臭。恪怪其故,易衣易水,其臭如初,意惆悵不悅。嚴畢趨出,太銜引其衣,恪曰:「犬不欲我行乎?」還坐,頃刻乃復起,犬又銜其衣,恪令從者逐犬,遂升車。
初,恪將徵淮南,有孝子著縗衣入其閣中,從者白之,令外詰問,孝子曰:「不自覺入。」時中外守備,亦悉不見,眾皆異之。出行之後,所坐廳事屋棟中折。自新城出住東興,有白虹見其船,還拜蔣陵,白虹復繞其車。及將見,駐車宮門,峻已伏兵於帷中,恐恪不時入,事洩,自出見恪曰:「使君若尊體不安,自可須後,峻當具白主上。」欲以嘗知恪。恪答曰:「當自力入。」散騎常侍張約、朱恩等密書與恪曰:「今日張設非常,疑有他故。」恪省書而去。未出路門,逢太常滕胤,恪曰:「卒腹痛,不任人。」胤不知峻陰計,謂恪曰:「君自行旋未見,今上酒請君,君已至門,宜當力進。」恪躊躇而還,劍履上殿。謝亮,還坐。設酒,恪疑未飲,峻因曰:「使君病未善平,當有常服藥酒,自可取之。」恪意乃安,別飲所齎酒。《吳曆》曰:張約、朱恩密疏告恪,恪以示滕胤,胤勸恪還,恪曰:「峻小子何能為邪!但恐因酒食中人耳。」乃以藥酒入。孫盛評曰:恪與胤親厚,約等疏,非常大事,勢應示胤,共謀安危。然恪性強梁,加素侮峻,自不信,故入,豈胤微勸,便為之冒禍乎?吳曆為長。酒數行,亮還內,峻起如廁,解長衣,著短服,出曰:「有詔收諸葛恪!」《吳錄》曰:峻提刀稱詔收恪,亮起立曰:「非我所為!非我所為!」乳母引亮還內。《吳曆》雲:峻先引亮入,然後出稱詔。與本傳同。臣松之以為峻欲稱詔,宜如本傳及《吳曆》,不得如《吳錄》所言。恪驚起,拔劍未得,而峻刀交下。張約從旁斫峻,裁傷左手,峻應手斫約斷右臂。武衛之士皆趨上殿,峻雲:「所取者恪也,今已死。」悉令復刃,乃除地更飲。《搜神記》曰:恪入,已被殺,其妻在室,語使婢曰:「汝何故血臭?」婢曰:「不也。」有頃愈劇,又問婢曰:「汝眼目視瞻,何以不常?」婢蹶然起躍,頭至於棟,攘臂切齒而言曰:「諸葛公乃為孫峻所殺!」於是大小知恪死矣,而吏兵尋至。《志林》曰:初權病篤,召恪輔政。臨去,大司馬呂岱戒之曰:「世方多難,子每事必十思。」恪答曰:「昔季文子三思而後行,夫子曰『再思可矣』,今君令恪十思,明恪之劣也。」岱無以答,當時鹹謂之失言。虞喜曰:夫託以天下至重也,以人臣行主威至難也,兼二至而管萬機,能勝之者鮮矣。自非採納群謀,詢於芻蕘,虛己受人,恆若不足,則功名不成,勳績莫著。況呂侯國之先耆,智度經遠,而甫以十思戒之,而便以示劣見拒,此元遜之疏,乃機神不俱者也。若因十思之義,廣諮當世之務,聞善速於雷動,從諫急於風移,豈得隕首殿堂,死兇豎之刃?世人奇其英辯,造次可觀,而哂呂侯無對為陋,不思安危終始之慮,是樂春藻之繁華,而忘秋實之甘口也。昔魏人伐蜀,蜀人御之,精嚴垂發,六軍雲擾,士馬擐甲,羽檄交馳,費禕時為元帥,荷國任重,而與來敏圍棋,意無厭倦。敏臨別謂禕:「君必能辦賊者也。」言其明略內定,貌無憂色,況長寧以為君子臨事而懼,好謀而成者。且蜀為蕞爾之國,而方向大敵,所規所圖,唯守與戰,何可矜己有餘,晏然無戚?斯乃性之寬簡,不防細微,卒為降人郭脩所害,豈非兆見於彼而禍成於此哉?往聞長寧之甄文偉,今睹元遜之逆呂侯,二事體同,故並而載之,可以鏡誡於後,永為世鑑。
先是,童謠曰:「諸葛恪,蘆葦單衣蔑鉤落,於何相求成子閣。」成子閣者,反語石子岡也。建業面有長陵,名曰石子岡,葬者依焉。鉤落者,校飾革帶,世謂之鉤絡帶。恪果以葦席裹其身而篾束其腰,投之於此岡。《吳錄》曰:恪時年五十一。恪長子綽,騎都尉,以交關魯王事,權遣付恪,令更教誨,恪鴆殺之。中子辣,長水校尉。少子建,步兵校尉。聞恪誅,車載其母而走。峻遣騎督承追斬竦於白都。建得渡江,欲北走魏,行數千里,為追兵所逮。恪外甥都鄉侯張震及常侍朱恩等,皆夷三族。
初,竦數諫恪,恪不從,常憂懼禍。及亡,臨淮臧均表乞收葬恪曰:
臣聞震雷電激,不崇一朝,大風沖發,殺有極日。然猶繼以雲雨,因以潤物,是則天地之威,不可經日浹辰,帝王之怒,不宜訖情盡意,臣以狂愚,不知忌諱,敢冒破滅之罪,以邀風雨之會。伏念故太傅諸葛恪得承祖考風流之烈,伯叔諸父遭漢祚盡,九州鼎立,分託三方,並履忠勤,熙隆世業。爰及於恪,生長王國,陶育聖化,致名英偉,服事累紀,禍心未萌,先帝委以伊、週之任,屬以萬機之事。恪索性剛履,矜己陵人,不能敬守神器,穆靜幫內,興功暴師,未期三出,虛耗士民,空竭府藏,專擅國憲,廢易由意,假刑劫眾,大小屏息。侍中武衛將軍都鄉候俱受先帝囑寄之詔,見其奸虐,日月滋甚,將恐蕩搖宇宙,傾危社稷,奮其威怒,精貫昊天,計慮先於神明,智勇百於荊、聶,躬持白刃,梟恪殿堂,勳超朱,功越東牟。國之元害,一朝大除,馳首徇示,六軍喜踴,日月增光,風塵不動,斯實宗廟之神靈,天人之同驗也。今恪父子三首,懸市積日,觀者數萬,詈聲成風。國之大刑,無所不震,長老孩幼,無不畢見。人情之於品物,樂極則哀生,見恪貴盛,世莫與貳,身處臺輔,中間歷年,今之誅夷,無異禽獸,觀訖情反,能不憯然!且已死之人,與土壤同域,鑿掘斫刺,無所復加。願聖朝稽則乾坤,怒不極旬,使其鄉邑若故吏民收以士伍之服,惠以三寸之棺。昔項籍受殯葬之施,韓信獲收斂之恩,斯則漢高發神明之譽也。惟陛下敦三皇之仁,垂哀矜之心,使國澤加於辜戮之骸,復受不已之恩,於以揚聲遐方,沮勸天下,豈不弘哉!昔欒布矯命彭越,臣竊恨之,不先請主上,而專名以肆情,其得不誅,實為幸耳。今臣不敢章宣愚情以露天恩,謹伏手書,冒昧陳聞,乞聖朝哀察。
於是亮、峻聽恪故吏斂葬,遂求之於石子岡。《江表傳》曰:朝臣有乞為恪立碑以銘其勳績者,博士盛衝以為不應。孫休曰:「盛夏出軍,士卒傷損,無尺寸之功,不可謂能;受託孤之任,死於豎子之手,不可謂智。衝議為是。」遂寢。
===聶友===
始恪退軍還,聶友知其將敗。書與滕胤曰:「當人強盛,河山可拔,一朝羸縮,人情萬端,言之悲歎。」恪誅後,孫峻忌友,欲以為鬱林太守。友發病憂死。友字文悌,豫章人也。《吳錄》曰:友有唇吻,少為縣吏。虞翻徙交州,縣令使友送之,翻與語而奇焉,為書與豫章太守謝斐,令以為功曹。郡時見有功曹,斐見之,問曰:「縣吏聶友,可堪何職?」對曰:「此人縣間小吏耳,猶可堪曹佐。」斐曰:「論者以為宜作功曹,君其避之。」乃用為功曹。使至都,諸葛恪友之。時論謂顧子嘿、子直,其間無所復容,恪欲以友居其間,由是知名。後為將,討儋耳,還拜丹楊太守,年三十三卒。
==滕胤==
滕胤字承嗣,北海劇人也。伯父耽,父冑,與劉繇州裡通家。以世擾亂,渡江依繇。孫權為車騎將軍,拜耽右司馬,以寬厚稱,早卒,無嗣。冑善屬文,權待以賓禮,軍國書疏,常令損益潤色之,亦不幸短命。權為吳王,迫錄舊恩,封胤都亭侯。少有節操,美容儀。《吳書》曰:胤年十二,而孤單煢立,能治身厲行。為人白晳,威儀可觀。每正朔朝賀脩勤,在位大臣見者,無不歎賞。弱冠尚公主。年三十,起家為丹楊太守,徙吳郡、會稽,所在見稱。《吳書》曰:胤上表陳及時宜,及民間優劣,多所匡弼。權以胤故,增重公主之賜,屢加存問。胤每聽辭訟,斷罪法,察言觀色,務盡情理。人有窮冤悲苦之言,對之流涕。太元元年,權寢疾,詣都,留為太常;與諾葛恪等俱受遺詔輔政。孫亮即位,加衛將軍。
恪將悉眾伐魏。胤諫恪曰:「君以喪代之際,受伊、霍之託,入安本朝,出摧強敵,名聲振於海內,天下莫不震動,萬姓之心,冀得蒙君而息。今猥以勞役之後,興師出征,民疲力屈,遠主有備。若攻城不克,野略無獲,是喪前勞而招後責也。不如案甲息師,觀隙而動。且兵者大事,事以眾濟,眾苟不悅,君獨安之?」恪曰:「諸雲不可者,皆不見計算,懷居苟安者也,而子復以為然,吾何望焉?夫以曹勞闇劣,而政在私門,彼之臣民,固有離心。今吾因國家之資,借戰勝之威,則何往而不克哉!」以胤為都下督,掌統留事。胤白日接賓客,夜省文書,或通曉不寐。《吳書》曰:胤寵任彌高,接士愈勤,表奏書疏,皆自經意,不以委下。
==孫峻==
孫峻字子遠,孫堅弟靜之曾孫也。靜生-{暠}-,-{暠}-生恭,為散騎侍郎。恭生峻。少便弓馬,精果膽決。孫權末,徙武衛都尉,為侍中。權臨薨,受遺輔政,領武衛將軍,故典宿衛,封都鄉侯。既誅諸葛恪,遷丞相大將軍,督中外諸軍事、假節,進封富春侯。滕胤以恪子竦妻父辭位。峻曰:「鯀、禹罪不相及,滕侯何為?」峻、胤雖內不霑洽,而外相包容,進胤爵高密侯,共事如前。《吳錄》曰:群臣上奏,共推峻為太尉,議胤為司徒。時有媚峻者,以為大統宜在公族,若滕胤為亞公,聲名素重,眾心所附,不可貳也。乃表以峻為丞相,又不置御史大夫,士人皆失望矣。峻素無重名,驕矜險害,多所刑殺,百姓囂然。又姦亂宮人,與公主魯班私通。五鳳元年,吳侯英謀殺峻,英事洩死。
====留贊====
二年,魏毋丘儉、文欽以眾叛,與魏人戰於樂嘉,峻帥驃騎將軍呂據、左將軍留贊襲壽春,會欽敗降,軍還。《吳書》曰:留贊字正明,會稽長山人。少為郡吏,與黃巾賊帥吳桓戰,手斬得桓。贊一足被創,遂屈不伸。然性烈,好讀兵書及三史,每覽古良將戰攻之勢,輒對書獨嘆,因呼諸近親謂曰:「今天下擾亂,英豪並起,歷觀前世,富貴非有常人,而我屈躄在閭巷之間,存亡無以異。今欲割引吾足,幸不死而足申,幾復見用,死則已矣。」親戚皆難之。有間,贊乃以刀自割其筋,血流滂沱,氣絕良久。家人驚怖,亦以既爾,遂引申其足。足申創愈,以得蹉步。凌統聞之,請與相見,甚奇之,乃表薦贊,遂被試用。累有戰功,稍遷屯騎校尉。時事得失,每常規諫,好直言不阿旨,權以此憚之。諸葛恪徵東興,讚為前部,合戰先陷陳,大敗魏師,遷左將軍。孫峻徵淮南,授贊節,拜左護軍。未至壽春,道路病發,峻令贊將車重先還。魏將蔣班以步騎四千追贊。贊病困,不能整陳,知必敗,乃解曲蓋印綬付弟子以歸,曰:「吾自為將,破敵搴旗,未嘗負敗。今病困兵羸,眾寡不敵,汝速去矣,俱死無益於國,適所以快敵耳。」弟子不肯受,拔刀欲斫之,乃去。初,讚為將,臨敵必先被發叫天,因抗音而歌,左右應之,畢乃進戰,戰無不克。及敗,歎曰:「吾戰有常術,今病困若此,固命也!」遂被害,時年七十三,眾庶痛惜焉。二子略、平,並為大將。是歲,蜀使來聘,將軍孫儀、孫邵綝恂等欲因會殺峻。事洩,儀等自殺,死者數十入,並及公主魯育。
峻欲城廣陵,朝臣知其不可城,而畏之莫敢言。唯滕胤諫止,不從,而功竟不就。其明年,文欽說峻徵魏,峻使欽與呂據、車騎劉纂、鎮南朱異、前將軍唐諮自江都人淮、泗,以圖青、徐。峻與胤至石頭,因餞之,領從者百許人入據營。據禦軍齊整,峻惡之,稱心痛去。遂夢為諸葛恪所擊,恐懼發病死,時年三十八,以後事付綝。
==孫綝==
孫綝字子通,與峻同祖。綝父綽為安民都尉。綝始為偏將軍,及峻死,為待中武衛將軍,領中外諸軍事,代知朝政。呂據聞之大恐,與諸督將連名,共表薦滕胤為丞相,綝以胤為大司馬,代呂岱駐武昌。據引兵還,使人報胤,欲共廢綝。綝聞之,遣從兄慮將兵逆據於江都,使中使敕文欽、劉纂、唐諮等合眾擊據,遣侍中左將軍華融、中書丞丁晏告胤取據,並喻胤宜速去意,胤自以禍及,因留融、晏,勒兵自衛,召典軍揚崇、將軍孫諮,告以綝為亂,迫融等使有書難綝。綝不聽,表言胤反,許將軍劉丞以封爵,使率兵騎急攻圍胤。胤又劫融等使詐詔發兵。融等不從,胤皆殺之。文士傳曰:華融字德蕤,廣陵江都人。祖父避亂,居山陰蕊山下。時皇象亦寓居山陰,吳郡張溫來就像學,欲得所舍。或告溫曰:「蕊山下有華德蕤者,雖年少,美有令志,可舍也。」溫遂止融家,朝夕談講。俄而溫為選部尚書,乃擢融為太子庶子,遂知名顯達。融子諝,黃門郎,與融並見害。次子譚,以才辯稱,晉秘書監。胤顏色不變,談笑若常。或勸胤引兵至蒼龍門,「將士見公出,必皆委綝就公」。時夜已半,胤恃與據期。又難舉兵向富,乃約令部曲,說呂侯以在近道,故皆為胤盡死,無離散者。時大風,比曉,據不至。綝兵大會,遂殺及將士數十人,夷胤三族。臣松之以為孫綝雖兇虐,與滕胤宿無嫌隙,胤若且順綝意,出鎮武昌,豈徒免當時之禍,仍將永保元吉,而犯機觸害,自取夷滅,悲夫!
綝遷大將軍,假節,封永寧侯,負貴倨傲,多行無禮。初,峻從弟慮與諸葛恪之謀,峻厚之,至右將軍、無難督,授節蓋,平九官事。綝遇慮薄於峻時,慮怒,與將軍王惇謀殺綝。綝殺惇。慮服藥死。
魏大將軍諸葛誕舉壽春叛,保城請降。吳遣文欽、唐諮、全端、全懌等三萬人救之。魏鎮南將軍王基圍入誕。欽等突圍城。魏悉中外軍二十餘萬增誕之圍。朱異帥三萬人屯安豐城,為文欽勢。魏兗州刺史州泰據異於陽淵,異敗退,為泰所追,死傷二幹人。林於是大發率出屯鑊裡,復遣異率將軍丁奉、黎斐等五萬人攻魏,留輜重於都陸。異屯黎漿,遣將軍任度、張震等慕勇敢六千人,於屯西六里為浮橋夜渡,築偃月壘。為魏監軍石苞及州泰所破,軍卻退就高。異復作車箱圍趣五木城。苞、泰攻異,異敗歸,而魏太山太守胡烈以奇兵五千詭道襲都陸,盡焚異資糧。綝授兵三萬人使異死戰,異不從,綝斬之於鑊裡,而遣弟恩救。會誕敗引還。綝既不能拔出誕,而喪敗士眾,自戮名將,莫不怨之。
綝以孫亮始親政事,多所難問,甚懼。還建業,稱疾不朝。築室幹朱雀橋南,使弟威遠將軍據入蒼龍宿衛,弟武衛將軍恩、偏將軍幹、長水校尉闓分屯諸營,欲以專朝自固。亮內嫌綝,乃推魯育見殺本末,責怒虎林督朱熊、熊弟外部督朱損不匡正孫峻,乃令丁奉殺熊於虎林,殺損於建業。綝入諫不從,亮遂與公主魯班、太常全尚、將軍劉承議誅綝。亮妃,綝從姊女也,以其謀告綝。綝率眾夜襲全尚,遣弟恩殺劉承於蒼龍門外,遂圍宮。江表傳曰:亮召全尚息黃門侍郎紀密謀,曰:「孫綝專勢,輕小於孤。孤見敕之,使速上岸,為唐諮等作援,而留湖中,不上岸一步。又委罪硃異,擅殺功臣,不先表聞。築第橋南,不復朝見。此為自在,無復所畏,不可久忍。今規取之,卿父作中軍都督,使密嚴整士馬,孤當自出臨橋,帥宿衛虎騎、左右無難一時圍之。作版詔敕綝所領皆解散,不得舉手,正爾自得之。卿去,但當使密耳。卿宣詔語卿父,勿令卿母知之,女人既不曉大事,且綝同堂姊,邂逅洩漏,誤孤非小也。」紀承詔,以告尚,尚無遠慮,以語紀母。母使人密語綝。綝夜發嚴兵廢亮,比明,兵已圍宮。亮大怒,上馬,帶鞬執弓欲出,曰:「孤大皇帝之適子,在位已五年,誰敢不從者?」侍中近臣及乳母共牽攀止之,乃不得出,嘆吒二日不食,罵其妻曰:「爾父憒憒,敗我大事!」又呼紀,紀曰:「臣父奉詔不謹,負上,無面目復見。」因自殺。孫盛曰:亮傳稱亮少聰慧,勢當先與紀謀,不先令妻知也。江表傳說漏洩有由,於事為詳矣。使光祿勳盂宗告廟廢亮,召群司儀曰:「少帝荒病昏亂,不可以處大位,承宗廟,以告先帝廢之。諸君若有不同者,下異議。」皆震怖。曰:「唯將軍令。」綝遣中書郎李祟奪亮璽綬,以亮罪狀班告遠近。尚書桓彝不肯署名,綝怒殺之。《漢晉春秋》曰:彝,魏尚書令階之弟。《吳錄》曰:晉武帝問薛瑩吳之名臣,瑩對稱彝有忠貞之節。
典軍施正勸綝徵立琅邪王休,綝從之。遣宗正楷奉書於休曰:
綝以薄才,見授大任,不能輔導陛下。頃月以來,多所造立。親近劉承,悅於美色;發吏民婦女,料其好者,留於宮內,取兵弟十八已下三千餘人,習之苑中,連日續夜,大小呼嗟,敗壞藏中矛戈五千餘枚,以作戲具。朱據先帝舊臣,子男熊、損皆承父之基,以忠議自立,昔殺小主。自是大主所創,帝不復精其本未,便殺熊、損,諫不見用。諸下莫不側息。帝於宮中作小船三百餘艘,成以金銀,師工晝夜不息。太常全尚,累世受恩,不能督諸宗親,而全端等委城就魏。尚位過重,曾無一言以諫陛下,而與敵往來,使傳國訊息,懼必傾危社稷。推案舊典,運集大王,輒以今月二十七日擒尚斬承。以帝為會稽王,遣楷牽迎。百寮喁喁。立任道側。
綝遣將軍孫耽送亮之國,徙尚於零陵,遷公主於豫章。綝意彌溢,侮慢民神,遂燒大橋頭伍子胥廟,又壞浮屠祠,斬道人。休既即位,稱草莽臣。詣闕上書曰:「臣伏自省,才非幹國,因緣肺腑,位極人臣,傷錦敗駕,罪負彰露,尋愆惟闕,夙夜憂懼。臣聞天命棐諶,必就有德,是以幽、厲失度,閡宣中興,陛下聖德,纂承大統,宜得良輔;以協雍熙,雖堯之盛,猶求稷契之佐;以協明聖之德。古人有言:『陳力就列,不能者止。』臣雖自展竭,無益庶政,謹上印綬節鉞,退還田裡,以避賢路。」休引見慰喻。又下詔曰:「朕以不德,守藩於外,值茲際會,群公卿士,暨於朕躬,以奉宗廟。朕用撫然,若涉淵冰。大將軍忠計內發,扶危定傾,安康社稷,功勳赫然。昔漢孝宣踐阼,霍光尊顯,褒德賞功,古今之通義也。其以大將軍為丞相、荊州牧,食五縣。」恩為禦史大夫、衛將軍,據右將軍。皆縣侯。幹雜號將軍、亭侯。闓亦封亭侯。綝一門五侯,皆典禁兵,權傾人主,自吳國朝臣未嘗有也。
綝奉牛酒詣休,休不受,齎詣左將軍張布。酒酣,出怨言曰:「徹廢少主時,多勸吾自為之者。吾以陛下賢明,故迎之。帝非我不立,今上禮見拒,是與凡臣無異,當復改圖耳。」布以言聞休,休銜之。鞏其有變,數加賞賜,又復加恩侍中,與綝分省文書。或有告綝懷怨侮上欲圖反者,休執以付綝,綝殺之。由是愈懼,因孟宗求出屯武昌,休許焉,盡敕所督中營精兵萬餘人,皆令裝載,所取武庫兵器,鹹令給與。《吳曆》曰:綝求中書兩郎,典知荊州諸軍事,主者奏中書不應外出,休特聽之,其所請求,一皆給與。將軍魏邈說休曰「綝居外必有變」,武衛士施朔又告「綝欲反有徵」休密問張布,布與丁奉謀於會殺綝。
永安元年十二月丁卯,建業中謠言明會有變。綝聞之,不悅。夜大風發木揚沙,綝益恐。戊辰臘會,綝稱疾。休強起之,使者十餘輩。綝不得已,將人,眾止焉。綝曰:「國家屢有命,不可辭。可豫整兵,令府內起火,因是可得速還。」遂入,尋而火起,綝求出,休曰:「外兵自多,不足煩丞相也。」綝起離席,奉、布目左右縛之。綝叩首曰:「願徙交州。」休曰:「卿何以不徙滕胤、呂據?」綝復曰:「願沒為官奴。」休曰:「何不以胤、據為奴乎!」遂斬之。以綝首令其眾曰:「諸與綝同謀皆赦。」放仗者五千人。闓乘船欲北降,追殺之。夷三族。發孫峻棺,取其印綬,綝其木而埋之,以殺魯育等故也。
綝死時年二十八。休耽與峻、綝同族,特除其屬籍,稱之曰故峻、故綝-{雲}-。休又下詔曰:「諸葛恪、滕胤、呂據蓋以無罪為峻、綝兄弟所見殘害,可為痛心,促皆改葬,各為祭奠。其罹恪等事見遠徙者,一切召還。」
==濮陽興==
濮陽興字子元,陳留人也。父逸,漢末避亂江東,官至長沙太守。逸事見《陸瑁傳》。興少有士名,孫權時除上虞令,稍遷至尚書左曹,以五官中郎將使蜀,還為會稽太守。時琅邪王休居會稽,興深與相結。及休即位,徵興為太常衛將軍、平軍國事,封外黃侯。
永安三年,都尉嚴密建丹楊湖田,作浦裡塘。詔百官會議,鹹以為用功多而田不保成,唯興以為可成。遂會諸兵民就作,功傭之費不可勝數,士卒死亡,或自賊殺,百姓大怨之。興遷為丞相,與休寵臣左將軍張共布相表裡,邦內失望。七年七月,休薨。左典軍萬彧素與烏程侯孫皓善,乃勸興、布,於是興、布廢休適子而迎立皓。皓既踐阼,加興侍中,領青州牧。俄彧譖興、布追悔前事。十一月朔入朝,皓因收興、布,徙廣州,道追殺之,夷三族。
==【評】==
評曰:諸葛恪才氣幹略,邦人所稱,然驕且吝,周公無觀,況在於恪?矜己陵人,能無敗乎!若躬行所與陸遜及弟融之書,則悔吝不至,何尤禍之有哉?滕胤厲修士操,遵蹈規矩,而孫峻之時猶保其貴,必危之理也。峻、綝兇豎盈溢,固無足論者。濮陽興身居宰輔,慮不經國,協張布之邪,納萬彧之說,誅夷其宣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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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志/卷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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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範 ==
吳範字文則,會稽上虞人也。以治曆數知風氣聞於郡中。舉有道,詣京都,世亂不行。會孫權起於東南,範委身服事,每有災祥,輒推數言狀。其術多效,遂以顯名。
初,權在吳,欲討黃祖。範曰:「今茲少利,不如明年。明年戊子,荊州劉表亦身死國亡。」權遂徵祖,卒不能克。明年,軍出,行及尋陽,範見風氣,因詣船賀,催兵急行,至即破祖,祖得夜亡。權恐失之,範曰:「未遠,必生禽祖。」至五更中,果得之。劉表竟死,荊州分割。
及壬辰歲,範又白言:「歲在甲午,劉備當得益州。」後呂岱從蜀還,遇之白帝,說備部眾離落,死亡且半,事必不克。權以難範,範曰:「臣所言者天道也,而岱所見者人事耳。」備卒得蜀。
權與呂蒙謀襲關羽,議之近臣,多曰不可。權以問範,範曰:「得之。」後羽在麥城,使使請降。權問範曰:「竟當降否?」範曰:「彼有走氣,言降詐耳。」權使潘璋邀其徑路,覘候者還,白羽已去。範曰:「雖去不免。」問其期,曰:「明日日中。」權立表下漏以待之。及中不至,權問其故,範曰:「時尚未正中也。」頃之,有風動帷,範拊手曰:「羽至矣。」須臾,外稱萬歲,傳言得羽。
後權與魏為好,範曰:「以風氣言之,彼以貌來,其實有謀,宜為之備。」劉備盛兵西陵,範曰:「後當和親。」終皆如言。其佔驗明審如此。
權以範為騎都尉,領太史令,數從訪問,欲知其決。範秘惜其術,不以至要語權。權由是恨之。《吳錄》曰:範獨心計,所以見重者術,術亡則身棄矣,故終不言。
初,權為將軍時,範嘗白言江南有王氣,亥子之間有大福慶。權曰:「若終如言,以君為侯。」及立為吳王,範時侍宴,曰:「昔在吳中,嘗言此事,大王識之邪?」權曰:「有之。」因呼左右,以侯綬帶範。範知權欲以厭當前言,輒手推不受。及後論功行封,以範為都亭侯,詔臨當出,權恚其愛道於己也,削除其名。
範為人剛直,頗好自稱,然與親故交接有終始。素與魏滕同邑相善。滕嘗有罪,權責怒甚嚴,敢有諫者死,範謂滕曰:「與汝偕死。」滕曰:「死而無益,何用死為?」範曰:「安能慮此坐觀汝邪?」乃髡頭自縛詣門下,使鈴下以聞。鈴下不敢,曰:「必死,不敢白。」範曰:「汝有子邪?」曰:「有。」曰:「使汝為吳範死,子以屬我。」鈴下曰:「諾。」乃排閤入。言未卒,權大怒,欲便投以戟。逡巡走出,範因突入,叩頭流血,言與涕並。良久,權意釋,乃免滕。滕見範謝曰:「父母能生長我,不能免我於死。丈夫相知,如汝足矣,何用多為!」《會稽典錄》曰:滕字周林,祖父河內太守朗,字少英,列在八俊。滕性剛直,行不苟合,雖遭困偪,終不迴撓。初亦迕策,幾殆,賴太妃救得免,語見《妃嬪傳》。歷歷山、潘陽、山陰三縣令,鄱陽太守。
黃武五年,範病卒。長子先死,少子尚幼,於是業絕。權追思之,募三州有能舉知術數如吳範、趙達者,封千戶侯,卒無所得。《吳錄》曰:範先知其死日,謂權曰:「陛下某日當喪軍師。」權曰:「吾無軍師,焉得喪之?」範曰:「陛下出軍臨敵,須臣言而後行,臣乃陛下之軍師也。」至其日果卒。臣松之案,範死時,權未稱帝,此雲陛下,非也。
== 劉惇 ==
劉惇字子仁,平原人也。遭亂避地,客遊廬陵,事孫輔。以明天官達佔數顯於南土。每有水旱寇賊,皆先時處期,無不中者。輔異焉,以為軍師,軍中鹹敬事之,號曰神明。
建安中,孫權在豫章,時有星變,以問惇,惇曰:「災在丹楊。」權曰:「何如?」曰:「客勝主人,到某日當得問。」是時邊鴻作亂,卒如惇言。
惇於諸術皆善,尤明太乙,皆能推演其事,窮盡要妙,著書百餘篇,名儒刁玄稱以為奇。惇亦寶愛其術,不以告人,故世莫得而明也。
== 趙達 ==
趙達,河南人也。少從漢侍中單甫受學,用思精密。謂東南有王者氣,可以避難,故脫身渡江。治九宮一算之術,究其微旨,是以能應機立成。對問若神,至計飛蝗,射隱伏,無不中效。或難達曰:「飛者固不可校,誰知其然,此殆妄耳。」達使其人取小豆數鬥,播之席上,立處其數,驗覆果信。嘗過知故,知故為之具食。食畢,謂曰:「倉卒乏酒,又無嘉餚,無以敘意,如何?」達因取盤中隻箸,再三從橫之,乃言:「卿東壁下有美酒一斛,又有鹿肉三斤,何以辭無?」時坐有他賓,內得主人情。主人慚曰:「以卿善射有無,欲相試耳,竟效如此。」遂出酒酣飲。又有書簡上作千萬數,著空倉中封之,令達算之。達處如數,雲:「但有名無實。」其精微若是。
達寶惜其術,自闞澤、殷禮皆名儒善士,親屈節就學,達秘而不告,太史丞公孫滕少師事達,勤苦累年,達許敎之者有年數矣,臨當喻語而輒復止。滕他日齎酒具,候顏色,拜跪而請。達曰:「吾先人得此術,欲圖為帝王師,至仕來三世,不過太史郎,誠不欲復傳之。且此術微妙,頭乘尾除,一算之法,父子不相語。然以子篤好不倦,今真以相授矣。」飲酒數行,達起取素書兩眷,大如手指,達曰:「當寫讀此,則自解也。吾久廢,不復省之。今欲思論一過,數日當以相與。」滕如期往,至乃陽求索書,驚言失之,雲:「女婿昨來,必是渠所竊。」遂從此絕。
初,孫權行師征伐,每令達有所推步,皆如其言。權問其法,達終不語,由此見薄,祿位不至。《吳書》曰:初,權即尊號,令達算作天子之後,當復幾年?達曰:「高祖建元十二年,陛下倍之。」權大喜,左右稱萬歲。果如達言。
達常笑謂諸星氣風術者曰:「當迴算帷幕,不出戶牖以知天道,而反晝夜暴露以望氣祥,不亦難乎!」閒居無為,引算自校,乃歎曰:「吾算訖盡某年月日,其終矣。」達妻數見達效,聞而哭泣。達欲弭妻意,乃更步算,言:「曏者謬誤耳,尚未也。」後如期死。權聞達有書,求之不得,乃錄問其女,及發棺無所得,法術絕焉。《吳錄》曰:皇象字休明,廣陵江都人。幼工書。時有張子並、陳梁甫能書。甫恨逋,並恨峻,象斟酌其間,甚得其妙,中國善書者不能及也。嚴武字子卿,衞尉畯再從子也,圍棊莫與為輩。宋壽佔夢,十不失一。曹不興善畫,權使畫屏風,誤落筆點素,因就以作蠅。既進御,權以為生蠅,舉手彈之。孤城鄭嫗能相人,及範、惇、達八人,世皆稱妙,謂之八絕雲。《晉陽秋》曰:吳有葛衡字思真,明達天官,能為機巧,作渾天,使地居於中,以機動之,天轉而地止,以上應晷度。
== 【評】 ==
評曰:三子各於其術精矣,其用思妙矣,然君子等役心神,宜於大者遠者,是以有識之士,舍彼而取此也。孫盛曰:夫玄覽未然,逆鑒來事,雖裨灶、梓慎其猶病諸,況術之下此者乎?吳史書達知東南當有王氣,故輕舉濟江。魏承漢緒,受命中畿,達不能豫覩兆萌,而流竄吳越。又不知吝術之鄙,見薄於時,安在其能逆覩天道而審帝王之符瑞哉?昔聖王觀天地之文,以畫八卦之象,故亹亹成於蓍策,變化形乎六爻,是以三易雖殊,卦繇理一,安有迴轉一籌,可以鈎深測隱,意對逆佔,而能遂知來物者乎?流俗好異,妄設神奇,不幸之中,仲尼所棄,是以君子志其大者,無所取諸。臣松之以為盛雲「君子志其大者,無所取諸」,故評家之旨,非新聲也。其餘所譏,則皆為非理。自中原酷亂,至於建安,數十年間,生民殆盡,比至小康,皆百死之餘耳。江左雖有兵革,不能如中國之甚也,焉知達不算其安危,知禍有多少,利在東南,以全其身乎?而責不知魏氏將興,流播吳越,在京房之籌,猶不能自免刑戮,況達但以秘術見薄,在悔吝之間乎!古之道術,蓋非一方,探賾之功,豈惟六爻,苟得其要,則可以易而知之矣,迴轉一籌,胡足怪哉?達之推算,窮其要妙以知幽測隱,何愧於古!而以裨、梓限之,謂達為妄,非篤論也。《抱樸子》曰:時有葛仙公者,每飲酒醉,常入人家門前陂水中臥,竟日乃出。曾從吳主別,到洌州,還遇大風,百官船多沒,仙公船亦沉淪,吳主甚悵恨。明日使人鈎求公船,而登高以望焉。久之,見公步從水上來,衣履不沾,而有酒色。既見而言曰:「臣昨侍從而伍子胥見請,暫過設酒,忽忽不得,即委之。」又有姚光者,有火術。吳主身臨試之,積荻數千束,使光坐其上,又以數千束荻裹之,因猛風而燔之。荻了盡,謂光當以化為燼,而光端坐灰中,振衣而起,把一卷書。吳主取其書視之,不能解也。又曰:吳景帝有疾,求覡視者,得一人。景帝欲試之,乃殺鵝而埋於苑中,架小屋,施床幾,以婦人屐履服物著其上,乃使覡視之。告曰:「若能說此冢中鬼婦人形狀者,當加賞而即信矣。」竟日盡夕無言,帝推問之急,乃曰:「實不見有鬼,但見一頭白鵝立墓上,所以不即白之,疑是鬼神變化作此相,當候其真形而定。無復移易,不知何故,不敢不以實上聞。」景帝乃厚賜之。然則鵝死亦有鬼也。葛洪《神仙傳》曰:仙人介象,字元則,會稽人,有諸方術。吳主聞之,徵象到武昌,甚敬貴之,稱為介君,為起宅,以御帳給之,賜遺前後累千金,從象學蔽形之術。試還後宮,及出殿門,莫有見者。又使象作變化,種瓜菜百果,皆立生可食。吳主共論鱠魚何者最美,象曰:「鯔魚為上。」吳主曰:「論近道魚耳,此出海中,安可得邪?」象曰:「可得耳。」乃令人於殿庭中作方埳,汲水滿之,幷求鈎。象起餌之,垂綸於埳中。須臾,果得鯔魚。吳主驚喜,問象曰:「可食不?」象曰:「故為陛下取以作生鱠,安敢取不可食之物!」乃使廚下切之。吳主曰:「聞蜀使來,得蜀薑作韲甚好,恨爾時無此。」象曰:「蜀薑豈不易得,願差所使者,幷付直。」吳主指左右一人,以錢五十付之。象書一符,以著青竹杖中,使行人閉目騎杖,杖止,便買薑訖,復閉目。此人承其言騎杖,須臾止,已至成都,不知是何處,問人,人言是蜀市中,乃買薑。於時吳使張溫先在蜀,既於市中相識,甚驚,便作書寄其家。此人買薑畢,捉書負薑,騎杖閉目,須臾已還到吳,廚下切鱠適了。臣松之以為葛洪所記,近為惑眾,其書文頗行世,故撮取數事,載之篇末也。神仙之術,詎可測量,臣之臆斷,以為惑眾,所謂夏蟲不知冷冰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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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志/卷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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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儀 ==
是儀字子羽,北海營陵人也。本姓氏,初為縣吏,後仕郡。郡相孔融嘲儀,言"氏"字"民"無上,可改為"是",乃遂改焉。徐眾評曰:古之建姓,或以所生,或以官號,或以祖名,皆有義體,以明氏族。故曰胙之以土而命之氏,此先王之典也,所以明本重始,彰示功德,子孫不忘也。今離文析字,橫生忌諱,使儀易姓,忘本誣祖,不亦謬哉!教人易姓,從人改族,融既失之,儀又不得也。後依劉繇,避亂江東。繇軍改,儀徙會稽。孫權承攝大業,優文徵儀。到見親任,專典機密,拜騎都尉。呂蒙圖襲關羽,權以問儀,儀善其計,勸權聽之。從討羽,拜忠義校尉。儀陳謝,權令曰:"孤雖非趙簡子,卿安得不自屈為周捨邪?"既定荊州,都武昌,拜裨將軍,後封都亭侯,守侍中。欲復授兵,儀自以非材,固辭不受。黃武中,遣儀之皖就將軍劉邵,欲誘致曹休。休到,大破之,遷偏將軍,入闕省尚書事,外總平諸官,兼領辭訟,又令都諸公於書學。
大駕東遷,太子登留鎮武昌,使儀輔太子。太子敬之,事先諮詢,然後施行。進封都鄉侯。後從太子還建業,復拜侍中、中執法,平諸官事、領辭訟如舊。典校郎呂壹誣白故江夏太守刁嘉謗仙國政,權怒,收嘉繫獄,悉驗問。時同坐人皆怖畏壹,並言聞之,儀獨雲無聞。於是見窮詰累日,詔旨轉厲,群臣為之屏息。儀對曰:"今刀鋸已在臣頸,臣何敢為嘉隱諱,自取夷滅,為不忠之鬼!顧以聞知當有本末。"據實答問,辭不傾移。權遂捨之,嘉亦得免。徐眾評曰:是儀以羈旅異方,客仕吳朝,值讒邪殄行,當嚴毅之威,命縣漏刻,禍急危機,不雷同以害人,不苟免以傷義,可謂忠勇公正之士,雖祁奚之免叔向,慶忌之濟硃雲,何以尚之?忠不諂君,勇不懾聳,公不存私,正不黨邪,資此四德,加之以文敏,崇之以謙約,履之以和順,保傅二宮,存身愛名,不亦宜乎!蜀相諸葛亮卒,權垂心西州,遣儀使蜀申固盟好。奉使稱意,後拜尚書僕射。南、魯二宮初立,儀以本職領魯王傅。儀嫌二宮相近切,乃上疏曰:"臣竊以魯王天挺懿德,兼資文武,當今之宜,宜鎮四方,為國藩輔。宣揚德美,廣耀威靈,乃國家之良規,海內所瞻望。但臣言辭鄙野,不能究盡其意。愚以二宮宜有降殺,正上下之序,明教化之本。"書三四上。為傅盡忠,動輒規諫;事上勤,與人恭。
不治產業,不受施惠,為屋舍財足自容。鄰家有起大宅者,權出望見,問起大室者誰。左右對曰:"似是儀家也。"權曰:"儀儉,必非也。"問果他家。其見知信如此。服不精細,食不重膳,拯贍貧困,家無儲畜。權聞之,幸儀捨,求視蔬飯,親嘗之,對之歎息,即增俸賜,益田宅。儀累辭讓,以恩為戚。
時時有所進達,未嘗盲人之短。權常責儀以不言事,無是所非,儀對曰:"聖主在上,臣下守職,懼於不稱,實不敢以愚管之畜,上幹天聽。"事國數十年,未嘗有過。呂壹歷白將相大臣,或一人以罪聞者數四,獨無以白儀。權歎曰:"使人盡如是儀,當安用科法為?"
及寢疾,遺令素棺,斂以時服,務從省約,年八十一卒。
== 胡綜 ==
胡綜字偉則。汝南固始人也。少孤,母將避難江東。孫策領會稽太守,綜年十四,為門下循行,留吳與孫權共讀書。策薨,權為討虜將軍,以綜為金曹從事,從討黃祖,拜鄂長。權為將軍,都京,召綜還,為書部。與是儀、徐詳俱典軍國密事。劉備下白帝,權以見兵少,使綜料諸縣,得六千人,立解煩兩部,詳領左部、綜領右部督。吳將晉宗叛歸魏,魏以宗為蘄春太守,去江數百里,數為寇害。權使綜與賀齊輕行掩襲,生虜得宗。加建武中郎將。魏拜權為吳王,封綜、儀、詳皆為亭侯。
黃武八年夏,黃龍見舉口,於是權稱尊號,因瑞改元。又作黃龍大牙,常在中軍,諸軍進退,視其所向,命綜作賊曰:
乾坤肇立,三才是生。狼弧垂象,實惟兵精;聖人觀法,是效是營,始作器械,爰求厥成。黃、農創代,拓定皇基,上順天心,下息民災。高辛誅共,舜徵有苗,啟有甘師,湯有鳴條。周之牧野,漢之垓下,靡不由兵,克定厥緒。明明大吳,實天生德,神武是經,惟皇之極。乃自在昔,黃、虞是祖,越歷五代,繼世在下。應期受命,發跡南土,將恢大繇,革我區夏。乃律天時,制為神軍,取象太一,五將三門;疾則如電,遲則如雲,進止有度,約而不煩。四靈既布,黃龍處中,周制日月,實曰太常,桀然特立,六軍所望。仙人在上,鑒觀四方,神實使之,為國休祥。軍欲轉向,黃龍先移,金鼓不鳴,寂然變施,暗謨若神,可謂秘奇。在昔周室,赤烏銜書,今也大吳,黃龍吐符。合契河洛,動與道俱,天贊人和,歛曰惟休。
蜀聞權踐阼,遣使重申前好。綜為盟文,文義甚美,語在《權傳》。
權下都建業,詳、綜並為侍中,進封鄉侯,兼左、右領軍。時魏降人或雲魏都督河北振威將軍吳質頗見猜疑,綜乃偽質為作降文三條:
其一曰:“天綱弛絕,四海分崩,群生憔悴,士人播越,兵寇所加,邑無居民,風塵煙火,往往而處。自三代以來,大亂之極,未有若今時者也。臣質志薄,處時無方,繫於土壤,不能翻飛,遂為曹氏執事戎役。遠處河朔,天衢隔絕,雖望風慕義,思託大命,愧無因緣,得展其志。每往來者,竊聽風化,伏知陛下齊德乾坤,同明日月,神武之姿,受之自然。敷演皇極,流化萬裡,自江以南,戶受覆燾。英雄俊傑,上達之士,莫不心歌腹詠,樂在歸附者也。今年六月末,奉聞吉日,龍興踐阼,恢弘大繇,整理天綱,將使遺民,睹見定主。營武王伐殷,殷氏倒戈;高祖誅項,四面楚歌。方之今日,未足以喻。臣質不勝吳天至願,謹遣所親同郡黃定恭行奉表,及託降叛,間關求達,其欲所陳,載列於左。”
其二曰:“昔伊尹去夏人商,陳平委楚歸漢,書功竹帛,遺名陵後世,世主不謂之背誕者,以為知天命也。臣昔為曹氏所見交接,外託群臣,內如骨肉,恩義綢繆,有合無離,遂受偏方之任,總河北之軍。當此之時,志望高大,永與曹氏同死懼生。惟恐功之不建,事之不成耳。及曹氏之亡,後嗣繼位,幼沖統政,讒言彌興。同儕者以勢相害,異趣者得間其言,而臣受性簡略,素不下人,視彼數子,意實迫之,此亦臣之過也。遂為邪議所見構會,招至猜疑,誣臣欲叛。雖識真者保明其心,世亂讒勝,餘嫌猶在,常懼一旦橫受無辜,憂心孔疚,如覆冰炭。昔樂毅為燕昭王立功於齊,惠王即位,疑奪其任,遂去燕之趙,休烈不虧。彼豈欲二三其德,蓋畏功名不建,而懼禍之將及也。昔遣魏郡周光以賈販為名,託叛南詣,宣達密計。時以倉卒,未敢便有章表,使光口傳而已。以為天下大歸可見,天意所在,非吳復誰?此方之民,思為臣妾,延頸舉踵,惟恐兵來之遲耳。若使聖恩少加信納,當以河北承望王師,疑心赤實,天日是鑒。而光去經年,不聞咳唾,未審此意竟得達不?瞻望長歎,日月以幾,魯望高子,何足以喻!又臣今日見待稍薄,蒼蠅之聲,綿綿不絕,必受此禍,遲速事耳。臣私度陛下未垂明慰者,必以臣質貫穿仁義之道,不行若此之事,謂光所傳,多虛少實,或謂比中有他訊息,不知臣質構讒見疑,恐受大害也。且臣質著有罪之日,自當奔赴鼎鑊,束身待罪,此蓋人臣之宜也。今日無罪,橫見譖毀,將有商鞅、白起之禍。尋惟事勢,去亦直也。死而弗義,不去何為!樂毅之出,吳起之走,君子傷其不遇,未有非之者也。願陛下推古況今,不疑怪於臣質也。又念人臣獲罪,當如伍員奉己自效,不當繞幸因事為利。然今與古,厥勢不同,南北悠遠。江湖隔絕,自不舉事,何得濟免!是以忘志士之節,而思立功之義也之也。且臣質又以曹氏之嗣,非天命所在,政弱刑亂,柄奪於臣,諸將專威於外,各自為政,莫或同心,士卒衰耗,帑藏空虛,綱紀毀廢,上下並昏,想前後數得降叛,具聞此問,兼弱攻昧,宜應天時,此實陛下進取之秋。是以區區敢獻其計。今若內兵淮、泗,據有下邳,荊、揚二州,聞聲響應,臣從河北席眷而南,形勢一連,根牙永固。關西之兵繫於所衛,青、徐二州不敢徹守,許,洛餘兵眾不滿萬,誰能來東與陛下爭者?此城千載一會之期,可不深思而熟計乎!及臣所在,既自多馬,加以羌、胡常以三四月中美草時,驅馬來出,隱度今者,可得三千餘匹。陛下出軍,當投此時,多將騎士來就馬耳。此皆先定所一二知。凡兩軍不能相究虛實,今此間實羸,易可克定,陛下舉動,應者必多。上定洪業,使普天一統,下令臣質建非常之功,此乃天也。若不見納,此亦天也。願陛下思之,不復多陳。”
其三曰:“昔遠子捨袁就曹,規畫計較,應見納受,遂破袁軍,以定曹業。向使曹氏不信子遠,懷疑猶豫,不決於心,則今天下袁氏有也。願陛下思之。間聞界上將閻浮、趙楫欲歸大化,唱和不速,以取破亡。今臣款款,遠授其命,若復懷疑,不時舉動,令臣孤絕,受此厚禍,即恐天下雄夫烈士欲立功者,不敢復託命陛下矣,願陛下思之。皇天后土,實聞其言。”
此文既流行,而質已人為侍中矣。
二年,青州人隱蕃歸吳。上書曰:“臣聞紂為無道,微子先出。高祖寬明,陳平先入。臣年二十二,委棄封域,歸命有道,賴蒙天靈,得自全致。臣至北有日,而主者同之降人,未見精別,使臣徽言妙旨,不得上達。於邑三歎,曷惟其已。謹詣闕拜章,乞蒙引見。”權即召入。蕃謝答問,及陳時務,甚有辭觀。綜時侍坐,權問何如。綜對曰:"蕃上書,大語有似東方朔,巧捷詭辯有似彌衡。而才皆不及。"權又問可堪何官?綜對曰:"未可以治民,且試以都輦小職。"權以蕃盛論刑獄,用為廷尉監。左將軍朱據、廷尉郝普稱蕃有王佐之才,普尤與之親善,常怨歎其屈。後蕃謀叛,事覺伏誅,吳錄曰:蕃有口才,魏明帝使詐叛如吳,令求作廷尉職,重案大臣以離間之。既為廷尉監,眾人以據、普與蕃親善,常車馬雲集,賓客盈堂。及至事覺,蕃亡走,捕得,考問黨與,蕃無所言。吳主使將入,謂曰:“何乃以肌肉為人受毒乎?”蕃曰:“孫君,丈夫圖事,豈有無伴!烈士死,不足相牽耳。”遂閉口而死。吳歷曰:權問普:“卿前盛稱蕃,又為之怨望朝廷,使蕃反叛,皆卿之由。”普見責自殺。據禁止,歷時乃解。拜綜偏將軍,兼左執法,領辭訟。遼東之事,輔吳將軍張昭以諫權言辭切至,權亦大怒,其和協彼此,使之無隙,綜有力焉。性嗜酒,酒後歡呼極意,或推引杯觴,搏擊左右。權愛其才,弗之責也。
凡自權統事,諸文誥策命,鄰國書符,略皆綜之所造也。初以內外多事,特立科,長吏遭喪,皆不得去,而數有犯者。權患之,使朝臣下議。綜議以為宜定科文,示以大辟,行之一人,其後必絕。遂用綜言,由是奔喪乃斷,
赤烏六年卒,子沖嗣。沖平和有文幹,天紀中為中書令。吳錄曰:衝後仕晉尚書郎、吳郡太守。
== 徐詳 ==
徐詳者字子明,吳郡烏程人也,先綜死。
== 作者評論 ==
評曰:是儀、徐詳、胡綜,皆孫權之時幹興事業者也。儀清恪貞素,詳數通使命,綜文采才用,各見信任,譬之廣夏,其榱椽之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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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中覽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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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中覽古
越王勾踐破吳歸,義士還鄉盡錦衣。
宮女如花滿春殿,只今惟有鷓鴣飛。
Category:唐詩
Category:懷古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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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國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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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國春秋
十六國春秋
===明輯本目錄===
*-{卷一}- 前趙錄
*-{卷二}- 後趙錄
*-{卷三}- 前燕錄
*-{卷四}- 前秦錄
*-{卷五}- 後秦錄
*-{卷六}- 蜀錄
*-{卷七}- 前涼錄
*-{卷八}- 西涼錄
*-{卷九}- 北涼錄
*-{卷十}- 後涼錄
*-{卷}-十一 後燕錄
*-{卷}-十二 南涼錄
*-{卷}-十三 南燕錄
*-{卷}-十四 西秦錄
*-{卷}-十五 北燕錄
*-{卷}-十六 夏錄
category:載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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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國春秋/卷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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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淵 ==
劉淵字元海,新興匈奴人。其先夏后氏之苗裔,曰淳維,世居北狄。千有餘歲至冒頓,襲破東胡,西走月氏,服丁零,內侵燕代,控弦四十萬。漢祖患之,使劉敬奉公主以妻冒頓,約為兄弟,故子孫遂冒姓為劉氏。建武初,入居西河美稷。後漢中平中,單於羌渠使子於扶羅將兵助漢討平黃巾,會羌渠為國人所殺,於扶羅以其眾留漢,自立為單於。屬董卓之亂,寇掠太原、河東,屯於河內。於扶羅死,弟呼廚泉立,以於扶羅子豹為左賢王,即元海之父也。魏武分其眾為五部,以左賢王豹為左部帥,其餘部師皆以劉氏為之。太康中,改置都尉,雖分屬五部,皆家於晉陽汾澗之濱。豹妻呼延氏,魏嘉平中祈子於龍門,有一白魚,頂有二角,軒鬐躍鱗,而至祭所,久之乃去。巫覡皆異之,曰:「此嘉祥也。」其夜夢所見魚變為人,左手把一物,大如雞子,光景非常,授呼延氏,曰:「此是日精,服之生貴子。」寤以告豹。豹曰:「吉徵也。」自是十五月而生淵。淵生左手有文曰:「淵海。」遂以為名。幼而好學,不捨晝夜。嘗謂同門生朱紀、範隆等曰:「吾每觀書傳,常鄙隨、陸之無武,絳、灌之無文。一物之不知,固君子恥之也。二生遇高皇,不能建封侯之業;兩公屬太宗,不能開庠序之美。惜哉!」於是文學、武事並皆妙絕。猿臂善射,膂力過人,身八尺四寸,鬚長三尺餘,當心有赤毫毛三根,長三尺六寸。太原王渾虛襟友之,命子濟拜焉。鹹熙中,為侍子在洛陽,晉文帝深待之,時東萊王彌等皆凴結。渾又屢言之武帝,帝召見與言,大悅之。後謂王濟曰:「劉元海容貌風儀,機談鑒智,雖金日磾無以加也。」會父豹卒,帝以淵代為左部帥,轉寧朔將軍,監五部軍事。
大安中,惠帝失政,諸王迭相殘廢,州郡奸豪所在蜂起。從祖北部都尉左賢王劉宣等議曰:「今司馬氏骨肉相殘,興復在此時矣。左賢王淵,姿器絕人,幹宇超世。天若不恢崇單於,終不虛生此人也。」於是共推劉淵為大單於。劉淵曰:「當為崇罔峻阜,何能為培婁。夫帝王豈有常哉大禹生於西戎,文王生於東夷,顧惟德所授耳。今見眾十餘萬,皆一當晉十,鼓行摧亂晉,猶拉枯耳。上可成漢高之業,下不失為魏武,何呼邪韓足道哉!」宣等稱善。
元熙元年,遷於左國城,晉人東附者數萬。宣等上尊號,淵曰:「今晉氏猶在,四方未定,可仰遵高祖法,且稱漢王,權停皇帝之號。待宇宙混一,當更議之。」十月,為壇南郊,即漢王位,改晉永興元年為元熙元年,大赦天下。追尊劉禪為孝懷皇帝,立高祖以下三祖五宗之神主而祭之。置百官,以劉宣為丞相,拜授各有差。四部之東萊王彌起兵青徐,遣使來降,拜鎮東大將軍、青州刺史、東萊郡公。四月,汲桑叛,自稱趙王,選置州郡。十一月,石勒及胡部等帥眾來降。永鳳元年七月,鳳凰集於蒲子。丞相劉宣等六十四人上尊號。十月,僭即皇帝位於南郊,大赦改元,以衛軍和為大將軍,撫軍聰為車騎大將軍,建武曜為龍驤大將軍。河瑞元年,遷都平陽,汾水得玉璽,大赦改元。二年,以大司馬梁王和為皇太子。八月,淵寢疾,以劉洋為太尉,延平為太宰,司徒聰為大司馬大單於,並錄尚書事。置單於臺於平陽西。薨於光極殿。太子和即位。聰自西明門攻斬和於西室。九月,葬淵於永光陵,諡曰:光文皇帝,廟號高祖。
== 劉聰 ==
劉聰字玄明,一名載,淵第四子。母張夫人孕,夢日入懷,寤而告淵。淵曰:「吉徵也。」自是十五月而生聰,夜有日光之異。左耳有一白毫,長二尺餘。幼而聰悟,究通經史,兼綜百家之言,孫吳兵法,靡不誦之。猿臂善射,彎弓三百斤,膂力驍捷,冠絕一時。
永嘉四年,僭即帝位於光極前殿,大赦,改元光興元年。以衛尉呼延晏為使持節、前鋒大都督,配禁兵二萬七千,自宜陽入洛川。命東萊王彌,劉曜及鎮軍石勒進軍會之。晏比及河南,十二敗晉帥,長驅圍洛陽,陷之。縱兵大掠,幽晉帝於端門,害太子及百官已下三萬餘人於洛水北,築為京觀。遷帝及太后侍中庾瑉等於平陽。大赦,改元嘉平元年。二月,內晉帝,進號儀同三司會稽郡公。聰引帝入宴,謂曰:「卿為豫章王時,朕曾與王武子相造,武子示朕於卿,卿言:『聞其名久矣。』以卿所作樂府歌文示朕,謂朕曰:『聞君善為辭賦,試為看之。』朕時與武子俱為《盛德頌》,卿稱善久之。又引朕射於皇堂,朕得十二籌,卿與武子俱得九籌。卿贈朕柘弓、銀硯,頗憶否?」帝曰:「臣安敢忘之,但恨爾日不早識龍顏耳。」聰曰:「卿家骨肉相殘,何其甚也。」帝曰:「此殆非人事,皇天之意也。大漢將應乾受曆,故為陛下自相驅除耳。且臣家若能奉武皇之業,九族敦睦,陛下何由得之?」三年,春正月,宴於光極前殿,逼晉帝行酒,庾珉、王雋等起而大哭,聰惡之。二月丁未,懷帝崩於平陽,於是誅珉等。三月,立貴嬪劉氏為皇后。四月,愍帝即位於長安,車騎曜等攻長安。河東地震,雨血於平陽。建元元年正月,黑霧四塞,著人如墨,五日而止。辛酉夜時,日落地,三日相承,出於西方。東行平陽地震,崇明觀陷為池,水赤如血,赤氣至天。有赤龍奮迅而去。流星起於牽牛,入紫微,龍行逶迤,其光照地,落於平陽北十里,視之則肉,臭聞於平陽。長三十步,廣二十七步,肉旁常有哭聲,晝夜不止。聰甚惡之。癸未,劉氏產一蛇一虎,各害人而走,尋之不得,頃之見在隕肉之旁。己丑,劉氏卒,乃失此肉,哭聲亦止。十一月,以晉王粲為相國、大單於,總百揆。十二月,宣光陵石人皆行數步,宮中鬼哭。
麟嘉元年,武庫陷,入地一丈五尺。聰自去冬至是遂不復受朝賀,軍國之事,一決於粲。立市於後庭,與宮人宴戲,或三日不醒。秋七月,河東大蝗,唯不食粟豆。司隸靳準率部民收而埋之,哭聲聞於十餘裡,後乃鑽土飛出,復食黍豆。大司馬曜攻陷長安外城。九月,犬與豕交於宮門。有豕著進賢冠,升聰御座,犬冠武冠帶綬,與豕並昇,俄而鬬死殿上,宿衛莫有見其入者。長安饑甚,死過半,麴允為粥以供帝膳。帝泣曰:「今窘厄如此,外無救援,勢不自知。」乃使侍中宋敞奉箋降曜,敞隨使者至,帝肉袒牽羊,輿櫬銜壁,出降東門。曜受璧焚櫬,遷愍帝及司徒梁汾、驃騎麴允等諸臣百餘人至於平陽。聰臨光極殿,帝稽顙,與麴允伏地大哭,扶不能起。聰大怒,允自殺。以帝為光祿大夫、懷安侯。以大司馬曜假黃鉞、大都督陝西諸軍事、太宰、秦王。二年正月,東平王約卒。十一月,聰校獵上林,以晉帝行車騎大將軍,戎服執戟前導,行三驅之禮。觀者皆指帝曰:「此故長安天子。」聚而觀之,故老亦有悲泣者。十二月,大饗於光極前殿,聰欲觀晉臣之意,使帝行酒,洗爵更衣,使帝執蓋,多有涕泣,或有失聲者。尚書郎辛賓起而抱帝大哭,引出斬之。戊戌,愍帝崩於平陽。
三年,聰所居螽斯則百堂災,焚其子會稽王衷已下二十有一人。聰聞哀塞氣絕。自此鬼哭宮中,至於九月,夜聲不絕。四月,尚書令王鑒、崔懿之等極諫,聰大怒,收鑒等殺之。秋七月,鬼哭於光極殿,聰晝見東平王約,甚惡之。徵秦王曜為丞相,錄尚書事,固辭,仍以丞相領雍州牧。靳準為大司空,領司隸校尉。癸亥,薨於建始殿。甲子,粲即位,大赦,改元漢昌。葬宣光陵,諡曰武皇,廟號烈宗。八月,以丞相曜為相國、大都督。司空靳準為大將軍,領尚書。粲荒耽酒色,遊宴後庭,軍國之事,一決於準。準遂勒兵入宮,執粲,數而殺之,追諡靈帝,劉氏無所存,男子盡刑於市,發掘二陵,焚燒宗廟,鬼大哭,聲聞百里。準自號漢大王,置百官,遣使稱藩於晉。相國曜自長安赴難。永嘉元年十二月,大將軍東平王約卒,一指猶暖,遂不殯殮,至甲戌,乃蘇。言見淵於不周山,經五日,遂復從昆侖山三日,而復反於不周,見諸王公卿將相死者悉在,大有人民,宮室壯麗,號曰蒙珠離國。淵謂約曰:「東北遮須夷國,無主,久待汝父為之。汝父後三年當來,來後國中大亂相殺害,吾家死亡略盡,但可永明輩十數人在耳,汝但還,後年當來,見汝不遲!」不久,約拜辭而歸,道過一國,曰猗尼渠餘國,引約入宮,與皮囊一枚,曰:「為吾遺漢皇帝。」約辭而歸,謂約曰:「劉郎後年來,必見過,當以女相妻。」約歸置皮囊於機下,俄而蘇,謂左右曰:「機上取囊來。」左右取得,開,有一方白玉,題文曰:「猗尼渠餘國天王敬信遮須夷國天王,歲在攝提,當相見。」”馳使奏呈,聰曰:「若當如此,吾不懼死也。」及聰以戊寅歲薨,與此玉並葬焉。
== 劉曜 ==
劉曜字永明,淵之族子,少孤,見養於淵。幼而聰慧,性拓落高亮,與眾不群。鐵厚一寸,射而洞之。身長九尺三寸,手垂過膝,生而眉白,目有赤光,須不過百餘根,皆長三尺。光初元年十月,太保呼延宴等自平陽來奔,上尊號於曜,僭即皇帝位。十二月,靳準左右軍騎喬太、王騰等殺準,奉六璽來降。二年,夏四月,徒都長安。立子熙為皇太子。六月,繕宗廟、社稷、南北郊於長安。令曰:「蓋王者之興,必帝始祖。我皇家之先,出自夏後,居於北夷,世跨燕朔,光文以漢有天下、歲久,恩德結於庶民,故立漢祖宗之廟,以懷民望。昭武因循,遂未悛革。今欲除宗廟,改國號,復以大單於為太祖,其議以聞。」於是,太保呼延宴等議曰:「今宜承晉母子傳號,以光文字封盧奴,中山之屬城。陛下勳功茂於平洛,終於中山,中山分野屬大樑,趙也。宜革稱大趙,遵以水行。」曜從之,於是以冒頓配天,淵配上帝。
三年五月,西明門內大樹風吹折,經一宿,樹拔變為人形,頭髮一尺,鬚眉三寸,皆黃白色,有斂手之狀,亦有兩腳著履之形。唯無目鼻,每夜有聲,十日而生柯條,遂為大樹,枝葉甚茂。四年,將於霸陵西南營壽陵,侍中喬豫、和苞上疏諫曰:「臣等伏聞敕旨將營建壽陵,周圍四里,下深二十五丈,以銅為棺槨,黃金飾之。臣聞堯葬穀林,市不改肆。顓頊葬高陽,下不及泉。聖王之於終事如是。秦始皇下錮三泉,周輪七里,身亡之後,毀不旋踵,暗王之於終也如此。從喪亂以來,漢帝諸陵,鹹見踐辱,唯霸陵獨全。此雖太宗之達至然,抑亦釋之之功。興亡奢儉,炯然於前,唯陛下覽之。」曜大悅。終南山崩,所得白玉方尺,有字曰:「皇亡皇亡,敗趙昌。」以為己瑞,群臣鹹賀。中書監劉均曰:「山崩石壞,國傾民亂。『皇亡皇亡敗趙昌』者,此言皇室將為趙所敗,趙因之而昌。大趙都於秦雍,而勒跨全趙。趙昌之應,當在石勒,不在我也。」曜憮然改容。
五年,曜後羊氏卒。故晉惠後也,洛陽之陷納之。六年正月,天裂,廣一丈餘,長五十丈。十一年七月,石虎率眾四萬人寇擾河東,進蒲阪,曜選中外精銳自潼關北濟,虎懼,引師而還。曜追而敗之,枕屍一百餘裡,虎奔朝歌,遂攻石生於金墉,分遣諸將攻討,及於河內。十二月,勒自帥眾拒之,陣於洛西,曜性少而酗酒,末年尤甚,將戰,飲數鬥,常乘赤馬無故蹋頓,乃乘小馬北出,復飲鬥餘,至西陽門,揮陣就平。勒將石堪因而乘之,帥遂大潰,曜昏醉奔退,而馬陷石渠,墜於冰上,為堪所執。勒將還襄國,喻曜使與太子毗書,令速降。曜但敕毗與諸臣匡維社稷,勿以吾易意。建平末,為勒所殺。十二年正月,太子毗、大司馬南陽王胤等議,欲西保秦州,遂相率奔上邽。石虎乘勝追戰,枕屍千里,上邽潰,虎執毗及王公己下三千餘人皆殺之。
自劉淵建號西河,至是二十有六載。全文以中華書局、一九八五年一月版《十六國春秋輯補》與《四庫全書》之《別本十六國春秋》浙江大學影印本為本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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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國春秋/卷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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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特 ==
李特,字玄休,巴西宕渠人。其先廩君之苗裔,秦併天下,以為黔中郡,薄賦斂之,口歲出錢四十。巴人謂賦為賨,因謂之賨人焉。及高祖為漢王,始募賨人,平定三秦,既而不願出關,求還鄉裡。高祖以其功,復同豐沛,更名其地為巴郡。土有鹽鐵丹漆之利,民用敦阜,俗性剽勇,善歌舞。高祖愛其舞,詔樂府習之,今巴渝舞是也。其後繁昌,分為數十姓。及魏武剋漢中,特祖父虎將五百家歸魏,魏武嘉之,遷略陽(一雲洛陽),拜虎等為將軍。徙內者亦萬餘家,散居隴右諸郡及三輔、弘農,所在號巴氐。虎子慕為東羌獵將,慕生有五子,輔、特、庠、流、驤。特身長八尺,雄武善騎射,沉毅有大度。元康中,氐齊萬年反,關西擾亂,天水、略陽、扶風、始平諸郡皆被兵,頻歲大饑,流移就穀,相與入漢川者數萬家。特至劍閣,顧盼嶮阻,曰:「劉禪有如此之地而面縛於人,豈非庸才耶!」同移者閻武等鹹歎異之。初、流民既至漢中,上書求寄食巴蜀,朝廷從之。由是散在梁、益,不可禁止。
永康元年,詔徵益州刺史趙廞為大長秋,以成都內史耿滕代廞。廞遂謀叛,潛有劉氏割據之志。滕率眾入內,廞遣眾迎之,戰於西門,滕敗走,廞獲殺之。廞自稱大將軍、益州牧。特弟李庠與兄弟及妹夫李含、任回等以四千騎歸廞,廞以庠為滅寇將軍,使斷北道。庠素東羌之良將,曉兵法,部陣肅然。廞惡其齊整,殺之。復以特為督將,特兄弟既怨廞,引兵歸綿竹。廞恐朝廷疑己,遣長史費遠等督萬餘人斷北道,次綿竹之石亭,密收合得七千餘人,夜襲遠軍,遠軍大潰,因放火燒之,死者十八九。進攻成都,廞聞兵至,驚怕不知所為。李廞等夜斬關走,文武盡散。廞獨與妻子乘小船走至廣都,為其下人朱竺所殺。先是,梁州刺史羅尚聞廞叛,上表稱廞非雄才,又蜀人不願為亂,事終無成,願欲徵之。惠帝遣尚為平西將軍、益州剌史,率七千餘人入蜀。特等聞尚來,甚懼,使其弟驤於道奉迎,並貢寶物,尚甚悅。
冬十月,六郡流人推特行鎮北將軍,承製封拜。其弟流行鎮東將軍,弟驤驍騎將軍,少子雄為前將軍,以相統領,進兵攻尚於成都,頻為特所敗,乃阻長圍,緣水作營,自都安至犍為七百里,與特相拒。大安二年,部下推特為大將軍,大赦,改元為建初元年。益州從事任回說尚曰:「特既凶逆,侵暴百姓,今又分散人眾,在諸村堡,驕怠無備,是天亡之時也。可告諸村,密刻期日,內外擊之,破之必矣。」尚從之,遣大眾奄襲特營。尚出逆戰,到官桑,特軍敗績,死之。雄稱成都王,追諡景王,及稱尊號,追尊曰景皇帝。廟號始祖。
== 李流 ==
李流字玄通,特第四子也。少好學,便弓馬,東羌校尉何攀稱流有賁、育之勇,舉為東羌校尉,平趙廞於成都。晉朝論功,拜奮威將軍,封武陽侯。建初元年,特既見殺,流自大將軍、益州牧。九月,流疾篤,謂諸將曰:「驍騎高明仁愛,識量多奇,固足以濟大事,然前軍英武,殆天所相,可共受事於前軍,以為成都王也。」遂薨,年五十六。諸將共立雄為主,雄稱尊,追諡流秦文王,子龍嗣。
== 李雄 ==
李雄字仲雋,特第三子,母羅氏,夢雙虹自門昇天,一虹中斷,既而生蕩。後羅氏汲水,忽然如寐,夢大蛇,繞其身,遂有孕,十四月而生雄。常言二子若有先亡,在者必大貴。蕩以李流世卒。雄長八尺三寸,美容貌,相工相之曰:「此君將貴,其相有四目如重雲,鼻如龜龍,口方如器,耳如相望,法為大貴,位過三公不疑。」雄少有烈氣,有識者皆器重之。特稱益州牧,以雄鎮梓潼,又拜前將軍。流薨,雄稱大將軍、益州牧,治郫城。以西山範長生巖居穴處,求道養志之士,雄欲迎為君而臣之。長生固辭曰:「推步大元,五行大會甲子,祚鐘於李,非吾節也。」
建興元年十月,雄即成都王位於南郊,大赦改元,約法七章。以叔父驤為太傅,兄虎威為太保。晏平元年三月,範長生乘素輿詣成都,雄迎於大門,執版延坐。長生請雄對坐,即拜丞相,尊曰範賢。生長勸雄稱尊號。
夏六月,僭即帝位,大赦改元,國號大成。追尊父特為景帝,母羅氏為太皇后。十月,加丞相範長生為天地大師之號,封西山侯。玉衡五年正月,立妻任氏為皇后。八年四月,範長生卒,以其子侍中賁為丞相。長生善天文,有術數,民奉之如神。十四年,立兄子班為太子。二十四年五月,雄寢疾。六月丁卯薨,年六十一。諡武皇帝,廟號太宗。十月,葬安都陵,太子班襲位。
== 李期 ==
李期字世運,雄第四了。聰慧好學,弱冠能屬文。雄薨,班即位,雄子車騎將軍越自江陽奔喪,以期與班非雄所生而嗣位,心不平,十月因夜哭臨,越殺班於殯宮。班字世文,雄兄蕩第四子,雄妻任氏無子,養班為子。越既殺班,於是矯太后令,罪狀,諡厲太子。立期為主。甲子,期僭即皇帝位,玉恆元年正月,大赦改元,立妻閻氏為後。四月,大將軍漢王壽率步騎一萬自涪向成都,期不虞至,預不裝置,至即剋城,屯兵宮門,殺相國建寧王越、尚書令景騫、尚書田襄等,廢期為邛都縣公,幽之別宮。期自殺,年二十五,諡曰幽公。
== 李壽 ==
李壽字武考,特季弟驤之少子。少尚禮容,敏而好學。雄奇其才器,以為足荷重任,封為建寧王。雄薨,期立,改封漢王,領梁州剌史,治涪城。壽見期兄弟十餘人並有強兵,懼不自全,陰謀據成都稱藩於晉,乃誓文武,得數千人,襲成都,剋之。縱兵擄掠,數日乃定。僭即皇帝位於南郊,大郝,改鹹康四年為漢興元年。追尊父驤為獻皇帝。三年六月,壽下書曰:「吳會遺燼,久逋天誅,今將大興百萬,躬行罰。」九月,大閱軍士七萬餘人,舟師溯江而上,過成都,鼓譟盈江,壽登城觀之。群臣曰:“國小眾寡,吳會險遠,圖之未易。”叩頭泣諫,乃止。兵人鹹稱萬歲。十月,講禮於太學,舉明經者,封好學候。四年,以太子勢領大將軍,錄尚書事。六年,分寧州乾右、永昌、雲南、朱提,越雋、河陽六郡為漢州。四月,壽寢疾,常見李期為崇。八月薨,年四十,諡昭文皇帝,廟號中宗,葬安昌陵。
== 李勢 ==
李勢字子仁,壽之長子。身長七尺九寸,腰帶十四圍,善於俯仰,時人異之。壽既薨,僭即帝位,大赦改元。太和元年正月,尊母閻氏為皇太后,妻季氏為皇后。嘉寧二年,晉徵西將軍荊州剌史桓溫來伐,勢大發軍禦之。鎮東李位都逆往降。溫達成都之十里陌,勢眾自潰。三月,溫至城下,縱火燒其大城諸門。勢眾惶懼,無復固志,勢乃夜開東門,走九百里,至晉壽,然後送降文於溫。勢尋輿梓面縛軍門,溫解縛焚櫬,送勢及叔父福(《載記》雲:及弟福。)等十餘人於建康。晉封為歸義侯。昇平五年,卒。
常璩字道將,蜀成都人,少好學,著《華陽國志》十篇,序開闢以來,迄於李勢,皆有條理雲。宕渠,古賨國,今有賨城。秦始皇時有長人,長五丈,見宕渠。秦史胡母敬曰:「五百年,其地必有異人為大人者。」及雄之稱尊號,祖先出自宕渠,有識者皆以為應之。譙周雲:「我死後三十年,當有異人入蜀。」又著讖雲:「廣漢城北有大賊曰流特攻難得,歲在玄宮自相尅。」又惠帝之世,蜀童謠曰:「江橋頭,闕下市,成都北門十八子。」至是而應焉。
李特以晉永寧元年歲在辛酉起兵,至勢嘉寧二年晉永和三年歲在壬戍而降晉,合四十七年。全文以中華書局、一九八五年一月版《十六國春秋輯補》與《四庫全書》之《別本十六國春秋》浙江大學影印本為本校。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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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志/卷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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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濬 ==
潘濬字承明,武陵漢壽人也。弱冠從宋仲子受學。吳書曰:濬為人聰察,對問有機理,山陽王粲見而貴異之。由是知名,為郡功曹。年未三十,荊州牧劉表闢為部江夏從事。時沙羨長贓穢不脩,濬按殺之,一郡震竦。後為湘鄉令,治甚有名。劉備領荊州,以濬為治中從事。備入蜀,留典州事。
孫權殺關羽,並荊土,拜濬輔軍中郎將,授以兵。江表傳曰:權克荊州,將吏悉皆歸附,而濬獨稱疾不見。權遣人以床就家輿致之,濬伏面著床蓆不起,涕泣交橫,哀咽不能自勝。權慰勞與語,呼其字曰:「承明,昔觀丁父,鄀俘也,武王以為軍帥;彭仲爽,申俘也,文王以為令尹。此二人,卿荊國之先賢也,初雖見囚,後皆擢用,為楚名臣。卿獨不然,未肯降意,將以孤異古人之量邪?」使親近以手巾拭其面,濬起下地拜謝。即以為治中,荊州諸軍事一以諮之。武陵部從事樊伷誘導諸夷,圖以武陵屬劉備,外白差督督萬人往討之。權不聽,特召問濬,濬答:「以五千兵往,足可以擒伷。」權曰:「卿何以輕之?」濬曰:「伷是南陽舊姓,頗能弄唇吻,而實無辯論之才。臣所以知之者,伷昔嘗為州人設饌,比至日中,食不可得,而十餘自起,此亦侏儒觀一節之驗也。」權大笑而納其言,即遣濬將五千往,果斬平之。遷奮威將軍,封常遷亭侯。吳書曰:芮玄卒,濬並領玄兵,屯夏口。玄字文表,丹楊人。父祉,字宣嗣,從孫堅征伐有功,堅薦祉為九江太守,後轉吳郡,所在有聲。玄兄良,字文鸞,隨孫策平定江東,策以為會稽東部都尉,卒,玄領良兵,拜奮武中郎將,以功封溧陽侯。權為子登揀擇淑媛,群臣鹹稱玄父祉兄良並以德義文武顯名三世,故遂娉玄女為妃焉。黃武五年卒,權甚愍惜之。權稱尊號,拜為少府。進封劉陽侯,江表傳曰:權數射雉,濬諫權,權曰:「相與別後,時時蹔出耳,不復如往日之時也。」濬曰:「天下未定,萬機務多,射雉非急,弦絕括破,皆能為害,乞特為臣故息置之。」濬出,見雉翳故在,乃手自撤壞之。權由是自絕,不復射雉。遷太常。五谿蠻夷叛亂盤結,權假濬節,督諸軍討之。信賞必行,法不可幹,斬首獲生,蓋以萬數,自是群蠻衰弱,一方寧靜。吳書曰:驃騎將軍步騭屯漚口,求召募諸郡以增兵。權以問濬,濬曰:「豪將在民間,耗亂為害,加騭有名勢,在所所媚,不可聽也。」權從之。中郎將豫章徐宗,有名士也,嚐到京師,與孔融交結,然儒生誕節,部曲寬縱,不奉節度,為眾作殿,濬遂斬之。其奉法不憚私議,皆此類也。歸義隱蕃,以口辯為豪傑所善,濬子翥亦與周旋,饋餉之。濬聞大怒,疏責翥曰:「吾受國厚恩,志報以命,爾輩在都,當念恭順,親賢慕善,何故與降虜交,以糧餉之?在遠聞此,心震面熱,惆悵累旬。疏到,急就往使受杖一百,促責所餉。」當時人鹹怪濬,而蕃果圖叛誅夷,眾乃歸服。江表傳曰:時濬姨兄零陵蔣琬為蜀大將軍,或有間濬於武陵太守衛旌者,雲濬遣密使與琬相聞,欲有自託之計。旌以啟權,權曰:「承明不為此也。」即封旌表以示於濬,而召旌還,免官。
先是,濬與陸遜俱駐武昌,共掌留事,還復故。時校事呂壹操弄威柄,奏按丞相顧雍、左將軍朱據等,皆見禁止。黃門侍郎謝厷語次問壹:「顧公事何如?」壹答:「不能佳。」厷又問:「若此公免退,誰當代之?」壹未答厷,厷曰:「得無潘太常得之乎?」壹良久曰:「君語近之也。」厷謂曰:「潘太常常切齒於君,但道遠無因耳。今日代顧公,恐明日便擊君矣。」壹大懼,遂解散雍事。濬求朝,詣建業,欲盡辭極諫。至,聞太子登已數言之而不見從。濬乃大請百寮,欲因會手刃殺壹,以身當之,為國除患。壹密聞知,稱疾不行。濬每進見,無不陳壹之姦險也。由此壹寵漸衰,後遂誅戮。權引咎責躬,因誚讓大臣,語在《權傳》。
赤烏二年,濬卒,子翥嗣。濬女配建昌侯孫慮。吳書曰:翥字文龍,拜騎都尉,後代領兵,早卒。翥弟秘,權以姊陳氏女妻之,調湘鄉令。《襄陽記》曰:襄陽習溫為荊州大公平。大公平,今之州都。秘過辭於溫,問曰:「先君昔曰君侯當為州里議主,今果如其言,不審州里誰當復相代者?」溫曰:「無過於君也。」後秘為尚書僕射,代溫為公平,甚得州里之譽。
== 陸凱 ==
陸凱字敬風,吳郡吳人,丞相遜族子也。黃武初為永興、諸暨長,所在有治跡,拜建武都尉,領兵。雖統軍眾,手不釋書。好《太玄》,論演其意,以筮輒驗。赤烏中,除儋耳太守,討朱崖,斬獲有功,遷為建武校尉。五鳳二年,討山賊陳毖於零陵。斬毖克捷,拜巴丘督、偏將軍,封都鄉侯,轉為武昌右部督。與諸將共赴壽春;還,累遷蕩魏、綏遠將軍。孫休即位,拜徵北將軍,假節領豫州牧。孫皓立,遷鎮西大將軍,都督巴丘,領荊州牧,進封嘉興侯。孫皓與晉平,使者丁忠自北還,說皓弋陽可襲,凱諫止,語在《皓傳》。寶鼎元年,遷左丞相。
皚性不好人視己,郡臣侍見,精莫敢進。凱說皓曰:“夫君臣無不相識之道,若率有不虞,不知所赴。”皓聽凱自視。
皓時徒都武昌,揚土百姓溯流供給,以為患苦,又政事多謬,黎無窮匱。凱上疏曰:
臣聞有道之君,以樂樂民。無道之君,以樂樂身。樂民者,其樂彌長。樂身者,不久而亡。夫民者,國之根也,誠宜重其食,愛其命。民安則君安,民樂則君樂。自頃年以來。君威傷於桀、紂,君明暗於奸雄,君惠閉於群孽。無災而民命盡,無為而國財空,辜無罪,賞無功,使君有謬誤之愆,天為作妖。而諸公卿媚上以求愛,因民以求饒,導君於不義,敗政於淫俗,臣竊為痛心。今鄰國交好。四邊無事,當務息役養士,實其廩庫,以待天時。而更傾動天心,騷擾萬姓,使民不安,大小呼嗟,此非保國養民之術也。
臣聞吉凶在天,猶影之在形,響之在聲也,形動則影動,形止則影止。此分數乃有所繫,非在口之所進退也。昔秦所以亡天下者,但坐賞輕而罰重,政刑錯亂,民力盡於奢侈,目眩於美色,志濁於財寶。邪臣在位,賢哲隱藏,百姓業業,天下苦之。是以遂有覆巢破卵之憂。漢所以強者,躬行誠信,聽諫納賢,惠及負薪,躬請巖穴,廣採博察,以成其謀。此往事之明證也。
近者漢之衰末,三家鼎立,曹失綱紀,晉有其政。又益州危險。兵多精強,閉門固守,可保萬世,而劉氏以奪乖錯,賞罰失所,君恣意於奢侈,民力竭於不急,是以為晉所伐,君臣見虜,此目前之明驗也。
臣暗於大理,文不及義,智慧淺劣,無復冀望,竊為陛下惜天下耳。臣謹奏耳目所聞見,百姓所為煩苛,刑政所為錯亂,願陛下息大功,損百役,務寬蕩,忽苛政。又武昌土地,實危險而瘠確,非王都安國養民之處,船泊則沉漂,陵居則峻危,旦童謠曰:‘寧飲建業水,不食武昌魚,寧還建業死,不止武昌居。’臣聞翼星為變,熒惑作妖,童謠之言,生於天心,乃以安居而比死,足明天意,如民所若也。
臣聞國無三年之儲,渭之非國,而今無一年之畜,此臣下責也。而諸公卿位處人上,祿延子孫,曾無致命之節,匡救之術,苟進小利於君,以求容媚,荼毒百姓,不為君計也。自從孫弘造義兵以來,耕種既廢,所在無復輸入,而分一家父子異役,廩食日張,畜積日耗。民有離散之怨,國有露根之漸,而莫之恤也。民力因窮,鬻賣兒子,調賦相仍,日以疲極,所在長吏,不加隱括,加有監官,既不愛民,務行威勢,所在騷擾,更為煩苛,民苦二端,財力再耗,此為無益而有損也。願陛下一息此輩。矜哀孤弱,以鎮撫百姓之心。此猶色鱉得免毒螫之淵,烏獸得離羅網之綱,四方之民襁負而至。如此,民可得保,先王之國存焉。
臣聞五音令人耳不聰,五色令人目不明,此無益於政,有損於事者也。自昔先帝時,後宮列女,及諸織絡,數不滿百,米有畜積,貨財有餘。先帝崩後,幼、景在位,更改奢侈,不蹈先跡。伏聞織絡及諸徒坐,乃有千數,計其所長,不足為國財。然坐食宮廩,歲歲相承,此為無益。願陛下料出賦嫁,給與無妻者。如此,上應天心,下合地意,天下幸甚。
臣聞殷湯取士於商賈,齊桓取士於車轅,周武取士於負新,大漢取士於奴僕。明王聖主取士以賢,不拘卑賤。故其功德洋溢,名流竹素,非求顏色而取好服、捷口、容悅者也。臣伏見當今內寵之臣,位非其人,任非其量,不能輔國匡時,群黨相扶,害忠隱賢。願陛下簡文將之臣。各勤其官,州牧督將,藩鎮方外,公卿尚書,務修仁化,上助陛下,下拯黎民,各盡其忠,拾貴萬一。則康哉之歌作,刑錯之理清。願陛下留神思臣愚言。
時殿上列將何定佞巧便辟,貴幸任事。凱面責定曰:“卿見前後事主不忠,傾亂國政,寧有得以壽終者邪!何以專為佞邪,穢塵天聽?宜自改厲。不然,方見卿有不測之禍矣。”定大恨凱,思中傷之,凱終不以為意,乃心公家,義形於色,表疏皆指事不飾,忠懇內發。
建衡元年,疾病。皓遣中書令董朝問所欲言,凱陳:“何定不可任用,宣授外任,不宜委以國事。奚熙小吏,建起浦裡田,欲復嚴密故跡,亦不可聽。姚信、樓玄、賀劭、張悌、郭逴、薛瑩、滕脩及族弟喜,抗,或清白忠勤,或姿才卓茂,皆社稷之楨幹,國家之良輔。願陛下重留神思,訪以時務,各盡其忠,拾遺萬一。”遂卒,時年七十二。
子禕。初為黃門侍郎,出領部曲,拜偏將軍。凱亡後,入為太子中庶子。右國史華-{核}-表薦禕曰:"禕體質方剛,器幹強固,董率之才,魯肅不過。及被召當下,逕還赴都,道由武昌,曾不回顧,器械軍資,一無所取,在戎果毅,臨財有節。夫夏口,賊之沖要,直選名將以鎮戍之,臣竊思惟,莫善於禕。"
初,皓常銜凱數犯顏忤旨,加何定譖構非-,既以重臣,難繩以法,又陸抗時為大將在疆場,故以計容忍。抗卒後,竟徙凱家於建安。或曰寶鼎元年十二月,凱與大司馬丁奉、御史大夫丁固謀,因皓謁廟,欲廢皓立孫休子。時左將軍留平領兵先驅,故密語平,平拒而不許,誓以不洩,是以所圖不果。太史郎陳苗奏皓久陰不雨,風氣回逆,將有陰謀,皓深警懼雲。《吳錄》曰:舊拜廟,選兼大將軍領三千兵為衛,凱欲因此兵以圖之,令選曹白用丁奉。皓偶不欲,曰:「更選。」凱令執據,雖蹔兼,然宜得其人。皓曰:「用留平。」凱令其子禕謀語平。平素與丁奉有隙,禕未及得宣凱旨,平語禕曰:「聞野豬入丁奉營,此兇徵也。」有喜色。禕乃不敢言,還,因具啟凱,故輟止。
予連從荊、揚來者得凱所諫皓二十事,博問吳人,多雲不聞凱有此表。又按其文殊甚切直,恐非皓之所能容忍也。或以為凱藏之篋笥,未敢宣行,病困,皓遣董朝省問欲言,因以付之。虛實難明,故不著於篇,然愛其指擿皓事,足為後戒,故抄列於《凱傳》左雲。
皓遣親近趙欽口詔報凱前表曰:“孤動必遵先帝,有何不平?君所諫非也。又建業宮不利,故避之,而西宮室宇摧朽,須謀移都,何以不可徙乎?”凱上疏曰:
臣竊見陛下執政以來,陰陽不調,五星失晷,職司不忠,奸黨相扶,是陛下不遵先帝之所致。《江表傳》載凱此表曰:「臣拜受明詔,心與氣結。陛下何心之難悟,意不聰之甚也!」夫王者之興,受之於天,修之由德,豈在宮乎?而陛下不諮之公輔,便盛意驅馳,六軍流離悲懼,逆犯天地,天地以災,童歌其謠。縱令陛下一身得安,百姓愁勞,何以用治?此不遵先帝一也; 臣聞有國以賢為本,夏殺龍逢,殷獲伊摯。斯前世之明效,今日之師表也。中常侍王蕃黃中通理,處朝忠謇,斯社稷之重鎮,大吳之龍逢也,而陛下忿其苦辭,惡其直對,梟之殿堂,屍骸暴棄。邦內傷心,有識悲悼,鹹以吳國夫差復存,先帝親賢,陛下反之,是陛下不遵先帝二也; 臣聞宰相國之柱也,不可不強,是故漢有蕭、曹之佐,先帝有顧、步之相。而萬彧瑣才凡庸之質,昔從家隸,超步紫闥,於彧已豐,於器已溢,而陛下愛其細介,不訪大趣,榮以尊輔,越尚舊臣。賢良憤惋,智士赫吒,是不遵先帝三也; 先帝愛民過於嬰孩,民無妻者以妾妻之,見單衣者以帛給之,枯骨不收而取埋之。而陛下反之,是不遵先帝四也; 昔桀、紂滅由妖婦,幽、厲亂在嬖妾,先帝鑒之,以為身戒。故左右不置淫邪之色,後房無曠積之女。今中宮萬數,不備嬪嬙,外多鰥夫,女吟於中。風雨逆度,正由此起,是不遵先帝五也; 先帝憂勞萬機,猶懼有失。陛下臨阼以來,遊戲後宮,眩惑婦女,乃令庶事多曠,下吏容奸,是不遵先帝六也; 先帝篤尚樸素,服不純麗,宮無高臺,物不雕飾,故國富民充,奸盜不作。而陛下徵調州郡,竭民財力,士被玄黃,宮有朱紫,是不遵先帝七也; 先帝外仗顧、陸、朱、張,內近胡綜、薛綜是以庶績雍熙。邦內情肅。今者外非其任,內非其人,陳聲、曹輔,斗筲小吏,先帝之所棄,而陛下幸之,是不遵先帝八也。
先帝每宴見群臣,抑損醇(酉農),臣下終日無失慢之尤,百寮庶尹,並展所陳。而陛下拘以視瞻之敬,懼以不盡之酒。夫酒以成札,過則敗德,此無異商辛長夜之飲也,是不遵先帝九也; 昔漢之桓、靈,親近宦豎。大失民心。今高通、詹廉、羊度,黃門小人,而陛下賞以重爵,權以戰兵。若江渚有難,烽燧互起,則度等之武不能禦侮明也,是不遵先帝十也; 今宮女曠積,而黃門復走州郡,條牒民女,有錢則捨,無錢則取,怨呼道路,母子死訣,是不遵先帝十一也; 先帝在時,亦養諸王太子,若取乳母,其夫復役,賜與錢財,給其資糧,時遣歸來,視其弱息。今則不然,夫婦生離,夫故作役,兒從後死,家為空戶,是不遵先帝十二也; 先帝歎曰:‘國以民為本,民以食為天,衣其次也,三者,孤存之於心。’今則不然,農桑並廢,是不遵先帝十三也;
先帝簡士,不拘卑賤,任之鄉閭,效之於事,舉者不虛,受者不妄。今則不然,浮華者登,朋黨者進,是不遵先帝十四也; 先帝戰士,不給他役,使春惟知農,秋惟收稻,江渚有事,責其死效。今之戰士,供給眾役,廩賜不贍,是不遵先帝十五也; 夫賞以勸功,罰以禁邪,賞罰不中,則士民散失。今江邊將士,死不見哀,勞不見賞,是不遵先帝十六也; 今在所監司,民為煩猥,兼有內使,擾亂其中,一民十吏,何以堪命?昔景帝時,交阯反亂,實由茲起,是為遵景帝之闕,不遵先帝十七也; 夫校事,吏民之仇也。先帝末年,雖有呂壹、錢欽,尋皆誅夷,以謝百姓。今復張立校曹,縱吏言事,是不遵先帝十八也; 先帝時,居宮者鹹久於其位,然後考績黜陟。今州縣職司,或蒞政無幾,便徵召遷轉,迎新送舊,紛壇道路,傷財害民,於是為甚,是不遵先帝十九也; 先帝每察竟解之奏,常留心推按,是以獄無冤囚,死者吞聲。今則違之,是不遵先帝二十也。
若臣言可錄,藏之盟府。如其虛妄,治臣之罪。願陛下留意。
《江表傳》曰:皓所行彌暴,凱知其將亡,上表曰:
臣聞惡不可積,過不可長;積惡長過,喪亂之源也。是以古人懼不聞非,故設進善之旌,立敢諫之鼓。武公九十,思聞警戒,詩美其德,士悅其行。臣察陛下無思警戒之義,而有積惡之漸,臣深憂之,此禍兆見矣。故略陳其要,寫盡愚懷。陛下宜克己復禮,述脩前德,不可捐棄臣言,而放奢意。意奢情至,吏日欺民;民離則上不信下,下當疑上,骨肉相剋,公子相奔。臣雖愚,闇於天命,以心審之,敗不過二十稔也。臣常忿亡國之人夏桀、殷紂,亦不可使後人復忿陛下也。臣受國恩,奉朝三世,復以餘年,值遇陛下,不能循俗,與眾沈浮。若比干、伍員,以忠見戮,以正見疑,自謂畢足,無所餘恨,灰身泉壤,無負先帝,原陛下九思,社稷存焉。
初,皓始起宮,凱上表諫,不聽,凱重表曰:
臣聞宮功當起,夙夜反側,是以頻煩上事,往往留中,不見省報,於邑嘆息,企想應罷。昨食時,被詔曰:『君所諫,誠是大趣,然未合鄙意,如何?此宮殿不利,宜當避之,乃可以妨勞役,長坐不利宮乎?父之不安,子亦何倚?』臣拜紙詔,伏讀一週,不覺氣結於胸,而涕泣雨集也。臣年已六十九,榮祿已重,於臣過望,復何所冀?所以勤勤數進苦言者,臣伏念大皇帝創基立業,勞苦勤至,白髮生於鬢膚,黃耇被於甲冑。天下始靜,晏駕早崩,自含息之類,能言之倫,無不歔欷,如喪考妣。幼主嗣統,柄在臣下,軍有連徵之費,民有彫殘之損。賊臣干政,公家空竭。今強敵當塗,西州傾覆,孤罷之民,宜當畜養,廣力肆業,以備有虞。且始徙都,屬有軍徵,戰士流離,州郡騷擾,而大功復起,徵召四方,斯非保國致治之漸也。臣聞為人主者,攘災以德,除咎以義。故湯遭大旱,身禱桑林,熒惑守心,宋景退殿,是以旱魃銷亡,妖星移舍。今宮室之不利,但當克己復禮,篤湯、宋之至道,愍黎庶之困苦,何憂宮之不安,災之不銷乎?陛下不務脩德,而務築宮室,若德之不脩,行之不貴,雖殷辛之瑤臺,秦皇之阿房,何止而不喪身覆國,宗廟作墟乎?夫興土功,高臺榭,既致水旱,民又多疾,其不疑也?為父長安,使子無倚,此乃子離於父,臣離於陛下之象也。臣子一離,雖念克骨,茅茨不翦,復何益焉?是以大皇帝居於南宮,自謂過於阿房。故先朝大臣,以為宮室宜厚,備衛非常,大皇帝曰:『逆虜遊魂,當愛育百姓,何聊趣於不急?』然臣下懇惻,由不獲已,故裁調近郡,苟副眾心,比當就功,猶豫三年。當此之時,寇鈔懾威,不犯我境,師徒奔北,且西阻岷、漢,南州無事,尚猶衝讓,未肯築宮,況陛下危惻之世,又乏大皇帝之德,可不慮哉?原陛下留意,臣不虛言。
===弟 胤===
胤字敬宗,凱弟也。始為御史、尚書選曹郎,太子和聞其名,待以殊禮。會全寄、楊竺等阿附魯王霸,與和分爭,陰相譖構,胤坐收下獄,楚毒備至,終無他辭。《吳錄》曰:太子自懼黜廢,而魯王覬覦益甚。權時見楊竺,闢左右而論霸之才,竺深述霸有文武英姿,宜為嫡嗣,於是權乃許立焉。有給使伏於床下,具聞之,以告太子。胤當至武昌,往辭太子。太子不見,而微服至其車上,與共密議,欲令陸遜表諫。既而遜有表極諫,權疑竺洩之,竺辭不服。權使竺出尋其由,竺白頃惟胤西行,必其所道。又遣問遜何由知之,遜言胤所述。召胤考問,胤為太子隱曰:「楊竺向臣道之。」遂共為獄。竺不勝痛毒,服是所道。初權疑竺洩之,及服,以為果然,乃斬竺。後為衡陽督軍都尉。赤烏十一年,交阯九真夷賊攻沒城邑,交部騷動。以胤為交州刺史、安南校尉。胤入南界,喻以恩信,務祟招納,高涼渠帥黃吳等支黨三千餘家皆出降。引軍而南,重宣至誠,遺以財幣。賊帥百餘人,民五萬餘家,深幽不羈,莫不稽顙,交域清泰。就加安南將軍。復討蒼梧建陵賊,破之,前後出兵八千餘人,以充軍用。
永安元年,徵為西陵督,封都亭侯,後轉左虎林。中書丞華-{核}-表薦胤曰:
胤天姿聰朗,才通行潔,昔歷選曹,遺跡可紀。還在交州,奉宣朝恩,流民歸附,海隅肅清。蒼梧、南海,歲有舊風瘴氣之害,風則折木,飛沙轉石,氣則霧鬱,飛鳥不經。自胤至州,風氣絕息,商旅平行,民無疾疫,田稼豐稔。州治臨海,海流秋鹹,胤又畜水,民得甘食。惠風橫被,化感人神,遂憑天威,招合遺散。至被詔書當出,民感其恩,以忘戀土,負老攜幼,甘心景從,眾無攜貳,不煩兵衛。自諸將合眾,皆脅之以威,未有如胤結以恩信者也。銜命在州,十有餘年,賓帶殊俗,寶玩所生,而內無粉黛附珠之妾,家無文甲犀象之珍,方之今臣,實難多得。宜在輦轂,股肱王室,以贊唐虞康哉之頌。江邊任輕,不盡其才,虎林選督,堪之者眾。若召還都,寵以上司則天工畢修,庶績鹹熙矣。
胤率,子式嗣。為柴桑督、揚武將軍。天策元年,與從兄禕俱徙建安。天紀二年,召還建業,復將軍、候。
== 【評】 ==
評曰:潘浚公清害斷,陸凱忠壯質直,皆節概梗梗,有大丈夫格業。胤身潔事濟,著稱南土,可謂良牧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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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志/卷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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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齊 ==
賀齊字公苗,會稽山陰人也。虞預《晉書》曰:賀氏本姓慶氏。齊伯父純,儒學有重名,漢安帝時為侍中、江夏太守,去官,與江夏黃瓊、〔廣漢〕楊厚俱公車徵。避安帝父孝德皇(帝)諱,改為賀氏。齊父輔,永寧長。少為郡吏,守剡長。縣吏斯從輕俠為奸,齊欲治之。主簿諫曰:“從,縣大族,山越所附,今日治之,明日寇至。”齊聞大怒,便立斬眾。從族黨遂相糾合,眾千餘人,舉兵攻縣。齊率吏民,開城門突擊,大破之,威震山越。後太末、豐浦民反,轉守太末長,誅惡養善,期用盡平。建安元年,孫策臨郡,察齊孝廉。時王朗奔東冶,侯官長商升為朗起兵。策遣永寧長韓晏領南部都尉,將兵討升,以齊為永寧長。晏為升所敗,齊又代晏領都尉事。升畏齊威名,遣使乞盟。齊因告喻,為陳禍福,升遂送上印綬,出捨求降。賊帥張雅、詹強等不願升降,反共殺升,雅稱無上將軍,強稱會稽太守。賊盛兵少,未足以討,齊住軍息兵。雅與女婿何雄爭勢兩乖,齊令越人因事交構。遂至疑隙,阻兵相圖。齊乃進討,一戰大破雅,強黨震懼,率眾出降。
侯官既平。而建安、漢興、南平復亂,齊進兵建安,立都尉府,是歲八年也。郡發屬縣五千兵,各使本縣長將之,皆受齊節度。賊洪明、洪進、苑御、吳免、華當等五人,率各萬戶,連屯漢興,吳五六千戶別屯大潭。鄒臨六千戶別屯蓋竹,大潭同出餘汗。音幹。軍討漢興,經餘汗。齊以為賊眾兵少,深入無繼,恐為所斷,令松陽長丁蕃留備餘汗。蕃本與齊鄰城,恥見部伍,辭不肯留。齊乃斬蕃,於是軍中震慄。無不用命。遂分兵留備,進討明等,連大破之。臨陳斬明,其免、當、進、御皆降。轉擊蓋竹,軍向大潭,三將又降。凡討治斬首六千級,名帥盡擒。復立縣邑,料出兵萬人,拜為平東校尉。十年,轉討上饒,分以為建平縣。
十三年,遷威武中郎將,討丹陽黟、歙。時武強、葉鄉、東陽、豐浦四鄉先降,齊表言以葉鄉為始新縣。而歙賊帥金奇萬戶屯安勒山,毛甘萬戶屯烏聊山,黟帥陳僕,祖山等二萬戶屯林歷山。林歷山四面壁立,高數十丈,逕路危狹,不容刀楯,賊臨高下石,不可得攻。軍住經日,將吏患之。齊身出周行,觀視形便,陰募輕捷士,為作鐵弋,密於隱險賊所不備處,以戈拓斬山為緣道,夜令潛上,乃多縣布以援下人,得上百數人,四面流佈,俱鳴鼓角,齊勒兵待之。賊夜聞鼓聲四合,謂大軍悉已得上,驚懼惑亂,不知所為,守路備險者,皆走還依眾。大軍因是得上,大破僕等,其餘皆降,凡斬首七千。《抱朴子》曰:昔吳遣賀將軍討山賊,賊中有善禁者,每當交戰,官軍刀劍不得拔,弓弩射矢皆還自向,輒致不利。賀將軍長情有思,乃曰:“吾聞金有刃者可禁,蟲有毒者可禁,其無刃之物,無毒之蟲,則不可禁。彼必是能禁吾兵者也,必不能禁無刃物矣。”乃多作勁木白棓,選有力精卒五千人為先登,盡捉棓。彼山賊恃其有善禁者,了不嚴備。於是官軍以白棓擊之,彼禁者果不復行,所擊殺者萬計。齊復表分歙為新定;黎陽、休陽。並黟、歙凡六縣。權遂割為新都郡,齊為太守,立府於始新,加偏將軍。
十六年,吳郡餘杭民郎稚合宗起賊,復數千人,齊出討之。即復破稚,表言分餘杭為臨水縣。被命詣所在,及當還郡,權出祖道,作樂舞象。《吳書》曰:權謂齊曰:“今定天下,都中國,使殊俗貢珍,狡獸卒舞,非君誰與?”齊曰:“殿下以神武應期,廓開王業,臣幸遭際會,得驅馳風塵之下,佐助末行,效鷹犬之用,臣之原也。若殊俗貢珍,狡獸率舞,宜在聖德,非臣所能。”賜齊軿車駿馬,罷坐住駕,使齊就車。齊辭不敢,權使左右扶齊上車,令導吏卒兵騎,如在郡儀。權望之笑曰:"人當努力,非積行累勤,此不可得。"去百餘步乃旋。
十八年,豫章東部民彭材、李玉、王海等起為賊亂,眾萬餘人。齊討平之,誅其首惡,餘皆降服。揀其精健為兵,次為縣戶。遷奮武將軍。
二十年,從權徵合肥。時城中出戰,徐盛被創失矛,齊引兵拒擊,得盛所失。《江表傳》曰:權徵合肥還,為張遼所掩襲於津北,幾至危殆。齊時率三千兵在津南迎權。權既入大船,會諸將飲宴,齊下席涕泣而言曰:“至尊人主,常當持重。今日之事,幾至禍敗,群下震怖,若無天地,原以此為終身誡。”權自前收其淚曰:“大慚!謹以克心,非但書諸紳也。”
二十一年,鄱陽民尤突受曹公印綬,化民為賊,陵陽、始安、涇縣皆與突相應。齊與陸遜討破突,斬首數千,餘黨震服,丹楊三縣皆降,料得精兵八千人。拜安東將軍,封山陰侯,出鎮江上,督扶州以上至皖。
黃武初,魏使曹休來伐。齊以道遠後至,因住新市為拒。會洞口諸軍遭風流溺,所亡中分,將士失色,賴齊未濟,偏軍獨全,諸將倚以為勢。
齊性奢綺,尤好軍事,兵甲器械極為精好,所乘船雕刻丹鏤,青蓋絳襜,幹櫓戈矛,葩爪文畫,弓弩矢箭,鹹取上材,蒙衝鬥艦之屬,望之若山。休等憚之,遂引軍還。遷後將軍,假節領徐州牧。
初,晉宗為戲口將,以眾叛如魏,還為蘄春太守,圖襲安樂,取其保質。權以為恥忿,因軍初罷,六月盛夏、出其不意,詔齊督麋芳、鮮于丹等襲蘄春,遂生虜宗。後四年卒,子達及弟景皆有令名,為佳將。《會稽典錄》曰:景為滅賊校尉,御眾嚴而有恩,兵器精飾,為當時冠絕,早卒。達頗任氣,多所犯迕,故雖有徵戰之勞,而爵位不至,然輕財貴義,膽烈過人。子質,位至虎牙將軍。景子邵,別有傳。
== 全琮 ==
全琮字子璜,吳郡錢唐人也。父柔,漢靈帝時舉孝廉。補尚書郎右丞,董卓之亂,棄官歸。州闢別駕從事,詔書就拜會稽東部都尉。孫策到吳,柔舉兵先附,策表柔為丹楊都尉。孫權為車騎將軍,以柔為長史,徙桂陽太守。柔嘗使琮齎米數千斛到吳,有所市易。琮至,皆散用,空船而還。柔大怒,琮頓首曰:“愚以所市非急,而士大夫方有倒縣之患,故便振贍,不及啟報。”柔更以奇之。徐眾評曰:禮,子事父無私財,又不敢私施,所以避尊上也。棄命專財而以邀名,未盡父子之禮。臣松之以為子路問“聞斯行諸?”子曰“有父兄在”。琮輒散父財,誠非子道,然士類縣命,憂在朝夕,權其輕重,以先人急,斯亦馮暖市義、汲黯振救之類,全謂邀名,或負其心。是時中州士人避亂而南,依琮居者以百數,琮傾家給濟,與共有無,遂顯名遠近。後權以為奮威校尉,授兵數千人,使討山越。因開募召,得精兵萬餘人,出屯牛渚,稍遷偏將軍。
建安二十四年,劉備將關羽圍樊、襄陽,琮上疏陳羽可討之計,權時已與呂蒙陰議襲之,恐事洩,故寢琮表不答。及禽羽,權置酒公安。顧謂琮曰:“君前陳此,孤雖不相答,今日之捷,抑亦君之功也。”於是封陽華亭侯。
黃武元年,魏以舟軍大出洞口,權使呂範督諸將拒之,軍營相望。敵數以輕船抄擊,琮常帶甲仗兵,伺候不休。頃之,敵數千人出江中,琮擊破之,梟其將軍尹盧。遷琮綏南將軍,進封錢唐侯。四年,假節領九江太守。七年,權到皖,使琮與輔國將軍陸遜擊曹休,破之於石亭。是時丹楊、吳、會山民復為寇賊,攻沒屬縣,權分三郡險地為東安郡,琮領太守。吳錄曰:琮時治富春。至,明賞罰。招誘降附,數年中,得萬餘人。權召琮還牛渚,罷東安郡。江表傳曰:琮還,經過錢唐,脩祭墳墓,麾幢節蓋,曜於舊裡,請會邑人平生知舊、宗族六親,施散惠與,千有餘萬,本土以為榮。黃龍元年,遷衛將軍、左護軍、徐州牧,吳書曰:初,琮為將甚勇決,當敵臨難,奮不顧身。及作督帥,養威持重,每御軍,常任計策,不營小利。江表傳曰:權使子登出徵,已出軍,次於安樂,群臣莫敢諫。琮密表曰:“古來太子未嘗偏徵也,故從曰撫軍,守曰監國。今太子東出,非古制也,臣竊憂疑。”權即從之,命登旋軍,議者鹹以為琮有大臣之節也。尚公主。
嘉禾二年,督步騎五萬徵六安,六安民皆散走,諸將欲分兵捕之。琮曰:“夫乘危僥倖,舉不百全者,非國家大體也。今分兵捕民,得失相半,豈可謂全哉?縱有所獲,猶不足以弱敵而副國望也。如或邂逅,虧損非小,與其獲罪,琮寧以身受之。不敢徼功以負國也。”
赤烏九年,遷右大司馬、左軍師。為人恭順,善於承顏納規,言辭未嘗切迕。初,權將圍珠崖及夷州,皆先問琮。琮曰:“以聖朝之威,何向而不克?然殊方異域,隔絕障海,水土氣毒,自古有之,兵入民出,必生疾病,轉相汙染,往者懼不能反,所獲何可多致?猥虧江岸之兵,以冀萬一之利,愚臣猶所不安。”權不聽。軍行經歲,士眾疾疫死者十有八九,權深悔之。後言次及之,琮對曰:"當是時,群臣有不諫者,臣以為不忠。"
琮既親重,宗族子弟並蒙寵貴,賜累千金,然猶謙虛接士,貌無驕色。十二年卒,子懌嗣。後襲業領兵,救諸葛誕於壽春,出城先降,魏以為平東將軍,封臨湘侯。懌兄子禕、儀、靜等亦降魏,皆歷郡守列侯。吳書曰:琮長子緒,幼知名,奉朝請,出授兵,稍遷揚武將軍、牛渚督。孫亮即位,遷鎮北將軍。東關之役,緒與丁奉建議引兵先出,以破魏軍,封一子亭侯,年四十四卒。次子寄,坐阿黨魯王霸賜死。小子吳,孫權外孫,封都鄉侯。
== 呂岱 ==
呂岱字定公,廣陵海陵人也,為郡縣吏,避亂南渡。孫權統事,岱詣幕府,出守吳丞。權親斷諸縣倉庫及囚繫,長丞皆見,岱處法應問,甚稱權意,召署錄事,出補餘姚長,召募精健,得千餘人。會稽東冶五縣賊呂合、秦狼等為亂,權以岱為督軍校尉,與將軍蔣欽等將兵討之,遂擒合、狼,五縣平定,拜昭信中郎將。吳書曰:建安十六年,岱督郎將尹異等,以兵二千人西誘漢中賊帥張魯到漢興寋城,魯嫌疑斷道,事計不立,權遂召岱還。
建安二十年,督孫茂等十將從取長沙三郡。又安成、攸、永新、茶陵四縣吏共入陰山城,合眾拒岱,岱攻圍,即降,三郡克定。權留岱鎮長沙。安成長吳碭及中郎將袁龍等首尾關羽,復為反亂。碭據攸縣,龍在醴陵。權遣橫江將軍魯肅攻攸,碭得突走。岱攻醴陵,遂禽斬龍。遷廬陵太守。
延康元年,代步騭為交州刺史。到州,高涼賊帥錢博乞降,岱因承製,以博為高涼西部都尉。又鬱林夷賊攻圍郡縣,岱討破之。是時桂陽、湞陽賊王金合眾於南海界上,首亂為害,權又詔岱討之,生縛金,傳送詣都,斬首獲生凡萬餘人。遷安南將軍,假節,封都鄉侯。
交阯太守士燮卒,權以燮子徽為安遠將軍,領九真太守,以校尉陳時代燮。岱表分海南三郡為交州,以將軍戴良為刺史,海東四郡為廣州,岱自為刺史。遣良與時南入,而徽不承命,舉兵戍海口以拒良等。岱於是上疏請討徽罪,督兵三千人晨夜浮海。或謂岱曰:"徽藉累世之恩,為一州所附,未易輕也。"岱曰:"今徽雖懷逆計,未虞吾之卒至,若我潛軍輕舉,掩其無備,破之必也。稽留不速,使得生心,嬰城固守,七郡百蠻,雲合響應,雖有智者,誰能圖之?"遂行,過合浦,與良俱進。徽聞岱至,果大震怖,不知所出,即率兄弟六人肉袒迎岱。岱皆斬送其首,徽大將甘醴,桓治等率吏民攻岱,岱奮擊大破之,進封番禺侯。於是除廣州,復為交州如故。岱既定交州,復進討九真,斬獲以萬數。又遣從事南宣國化,暨徼外扶南、林邑、堂明諸王,各遣使奉貢。權嘉其功,進拜鎮南將軍。
黃龍三年,以南土清定,召岱還屯長沙漚口。王隱《交廣記》曰:吳後復置廣州,以南陽滕脩為刺史。或語脩蝦鬚長一丈,脩不信,其人後故至東海,取蝦鬚長四丈四尺,封以示脩,脩乃服之。會武陵蠻夷蠢動,岱與太常潘浚共討定之。嘉禾三年,權令岱領潘璋士眾,屯陸口,後徙蒲圻。四年,廬陵賊李桓、路合、會稽東冶賊隨春、南海賊羅厲等一時並起。權復詔岱督劉纂、唐諮等分部討擊,春即時首降,岱拜春偏將軍,使領其眾,遂為列將,桓、厲等皆見斬獲,傳首詣都。
權詔岱曰:“厲負險作亂,自致梟首;桓兇狡反覆,已降復叛。前後討伐,歷年不禽,非君規略,誰能梟之?忠武之節,於是益者。元惡既除,大小震懾,其餘細類,掃地族矣。自今巳去,國家永無南顧之虞,三郡晏然,無怵惕之驚。又得惡民以供賦役,重用歎息。賞不逾月,國之常典,制度所宜,君其裁之。”
潘濬卒,岱代浚領荊州文書,與陸遜井在武昌,故督蒲圻。頃之,廖式作亂。攻圍城邑,零陵、蒼梧、鬱林諸郡騷擾,岱自表輒行,星夜兼路。權遣使追拜岱交州牧,及遣諸將唐諮等駱驛相繼,攻討一年破之,斬式及遣諸所偽署臨賀太守費楊等,並其支黨,郡縣悉平,復還武昌。
時年已八十,然體素精勤,躬親王事。奮威將軍張承與岱書曰:
昔旦奭翼同,《二南》作歌,今則足下與陸子也。忠勤相先,勞謙相讓,功以權成,化與道合,君子歎其德,小人悅其美。加以文書鞅掌,賓客終日,罷不捨事,勞不言倦。又知上馬輒自超乘,不由跨躡,如此足下過廉頗也。何其事事決也。《周易》有之,禮言恭,德言盛,足下何有盡此美耶!
及陸遜卒,諸葛恪代遜,權乃分武昌為兩部,岱督右部,自武昌上至蒲圻。遷上大將軍,拜子凱副軍校尉,監兵蒲圻,孫亮即位,拜大司馬。岱清身奉公,所在可述。初在交州,歷年不餉家,妻子饑乏。權聞之歎息,以讓群臣曰:“呂岱出身萬裡,為國勤事,家門內困,而孤不早知。股肱耳目,其責安在?”於是加賜錢米布絹,歲有常限。
始,岱親近吳郡徐原,慷慨有才志,岱知其可成,賜巾褠,與共言論,後遂薦拔,官至侍御史。原性忠壯,好直言,岱時有得失,原輒諫諍,又公論之,人或以告岱,岱歎曰:"是我所以貴德淵者也。"及原死,岱哭之甚哀。曰:“德淵,呂岱之益友,今不幸,岱復於何聞過?”談者美之。
太平元年,年九十六卒,子凱嗣。遣令殯以素棺,疏巾布褠,葬送之制,務從儉約,凱皆奉行之。
== 周魴 ==
周魴字子魚,吳郡陽羨人也。少好學,舉孝廉,為寧國長,轉在懷安。錢唐大帥彭式等蟻聚為寇,以魴為錢唐侯相,旬月之間,斬式首及其支黨,遷丹楊西部都尉。黃武中。鄱陽大帥彭綺作亂,攻沒屬城,乃以魴為鄱陽太守,與胡綜戮力攻討,遂生禽綺,送詣武昌,加昭義校尉。被命密求山中舊族名帥為北敵所聞知者,令譎挑魏大司馬揚州牧曹休。魴答,恐民帥小丑不足仗任,事或漏洩,不能致休,乞遣親人賫箋七條以誘休。
其一曰:"魴以千載饒幸,得備州民,遠隔江川,敬恪未顯,瞻望雲景,天實為之。精誠微薄,名位不昭,雖懷焦渴,曷緣見明?狐死首丘,人情戀本,而逼所制,奉覿禮違。每獨矯首西顧,未嘗不寤寐勞歎,展轉反側也。今因隙穴之際,得陳宿昔之志,非神啟之,豈能致此!不勝翹企,萬裡託命。謹遣親人董岑、邵南等託叛奉箋。時事變故,列於別紙,惟明公君侯垂日月之光,照遠民之趣,永令歸命者有所戴賴。"
其二曰:"魴遠在邊隅,江汜分絕;恩澤教化,未蒙撫及,而於山谷之間,遙陳所懷,懼以大義,未見信納。夫物有感激,計因變生,古今同揆;魴仕東典郡,始願已獲,銘心立報,永矣無貳。豈圖頃者中被橫譴,禍在漏刻,危於投卵,進有離合去就之宜,退有誣罔枉死之咎,雖志行輕微,存沒一節,顧非其所,能不悵然!敢緣古人,因知所歸,拳拳輸情,陳露肝膈。乞降春天之潤,哀拯其急,不復猜疑,絕其委命。事之宣洩。受罪不測,一則傷慈損計,二則杜絕向化者心,惟明使君遠覽前世,矜而愍之,留神所質,速賜秘報。魴當候望舉動,俟須響應。"
其三曰:"魴所代故太守廣陵王靖,往者亦以郡民為變,以見譴責,靖勤自陳釋,而終不解,因立密計,欲北歸命,不幸事露,誅及嬰孩。魴既目見靖事,且觀東主一所非薄,嫿不復厚,雖或暫捨,終見翦除。今又令魴領郡者,是欲責後效,必殺魴之趣也。雖尚視息,憂惕焦灼,未知軀命,竟在何時。人居世間,猶白駒過隙,而常抱危怖,其可言乎!惟當陳愚,重自披盡,懼以卑賤,未能採納。願明使君少垂詳察,忖度其言。今此郡民,雖外名降首,而故在山草,看伺空隙,欲復為亂。為亂之日,魴命訖矣。東主頃者潛部分諸將,圖欲北進。呂範、孫韶等入淮,全琮、朱桓趨合肥,諸葛瑾、步騭、朱然到襄陽。陸議、潘璋等討梅敷。東主中營自掩石陽,別遣從孫奐治安陸城,修立邸閣,輦貲運糧,以為軍儲,又命諸葛亮進指關西,江邊諸將無復在者,才留三千所兵守武昌耳。若明使君以萬兵從皖南首江渚,魴便從此率厲吏民,以為內應。此方諸郡,前後舉事,垂成而敗者,由無外援使其然耳;若北軍臨境,傳檄屬城,思詠之民,誰不企踵?願明使君上觀天時,下察人事,中參蓍龜,則足昭往言之不虛也。"
其四曰:"所遣董岑、邵南少長家門。親之信之,有如兒子。是以特令賫箋,託叛為辭,目語心計,不宣唇齒,骨肉至親,無有知者。又已敕之,到州當言往降,欲北叛來者得傳之也。魴建此計,任之於天,若其濟也,則有生全之福。邂逅洩漏,則受夷滅之禍。常中夜仰天,告誓星辰。精成之微,豈能上感,然事急孤窮,惟天是訴耳。遣使之日,載生載死,形存氣亡,魄爽恍惚。私恐使君未深保明,岑、南二人可留其一,以為後信。一賫教還,教還故當言悔叛還首。東主有常科,悔叛還者,皆自原罪。如是彼此俱塞,永無端原。縣命西望,涕筆俱下。"
其五曰:"鄱陽之民,實多愚勁,帥之赴役。未即應人,倡之為變,聞聲響抃。今雖降首,盤節未解,山棲草藏,亂心猶存。而今東主圖興大眾,舉國悉出。江邊空曠,屯塢虛損,惟有諸刺奸耳。若因是際而騷動此民,一旦可得更會,然要恃外援,表裡機互,不爾以往,無所成也。今使君若從皖道進住江上,魴當從南對岸歷口為應。若未徑到江岸,可住百里上。令此間民知北軍在彼,即自善也。此間民非苦饑寒而甘兵寇,苦於徵討,樂得北屬,但窮困舉事,不時見應,尋受其禍耳。如使石陽及青、徐諸軍首尾相銜,牽綴往兵,使不得速退者,則善之善也。魴生在江、淮,長於時事,見其便利,百舉百捷,時不再來,敢布腹心。"
其六曰:"東主致恨前者不拔石陽,今此後舉,大合新兵,並使潘濬發夷民,人數甚多,聞豫設科條,當以新羸兵置前,好兵在後,攻城之日。雲欲以羸兵填塹,使即時破,雖未能然,是事大趣也。私恐石陽城小,不能久留往兵,明使君速垂救濟,試宜疾密。王靖之變,其鑒不遠。今魴歸命,非復在天,正在明使君耳。若見救以往,則功可必成,如見救不時,則與靖等同禍。前彭綺時,聞旗麾在逢龍,此郡民大小歡喜,並思立效,若留一月日間,事當大成,恨去電速,東得增眾專力討綺,綺始敗耳。願使君深察此言。"
其七曰:"今舉大事,自非爵號無以勸之,乞請將軍、侯印各五十紐,郎將印百紐,校尉、都尉印各二百紐,得以假授諸魁帥,獎厲其志,並乞請幢麾數十,以為表幟,使山兵吏民,目瞻見之,知去就之分己決,承引所救畫定。又彼此降叛,日月有人,闊狹之間,輒得聞知。今之大事,事宜神密,若省魴箋,乞加隱秘。伏知智度有常,防慮必深,魴懷憂震灼,啟事蒸仍,乞未罪怪。"
魴因別為密表曰:
方北有逋寇,固阻河洛,久稽王誅,自擅朔土,臣曾不能吐奇舉善。上以光贊洪化,下以輸展萬一,憂心如搗,假寐忘寢。聖朝天覆,含臣無效,猥發優命。敕臣以前誘致賊休,恨不如計,令於郡界求山谷魁帥為北賊所聞知者。令與北通。臣伏思惟,喜怖交集。竊恐此人不可卒得,假使得之,懼不可信,不如令臣譎休,於計為便。此臣得以經年之冀願。逢值千載之一會,輒自督竭,竭盡頑蔽,撰立箋草以誑誘休者,如別紙。臣知無古人單復之術,加卒奉大略,伀矇狼狽,懼以輕愚,忝負特施。豫懷憂灼。臣聞唐堯先天而天弗違,博詢芻蕘,以成盛勳。朝廷神謨,欲必致休於步度之中,靈贊聖規,休必自送,使六軍囊括,虜無孑遺,威風電邁,天下幸甚。謹拜表以聞,並呈箋草,懼於淺局,追用悚息。被報施行。
休果信魴,帥步騎十萬,輜重滿道,逕來入皖。魴亦合眾,隨陸遜橫截休,休幅裂瓦解,斬獲萬計。
魴初建密計時,頻有郎官奉詔詰問諸事,魴乃詣部郡門下,因下發謝,故休聞之,不復疑慮。事捷軍旋,權大會諸將歡宴,酒酣。謂魴曰:“君下發載義,成孤大事,君之功名,當書之竹帛。”加裨將軍,賜爵關內侯。徐眾評曰:夫人臣立功效節,雖非一塗,然各有分也。為將執桴鼓,則有必死之義,志守則有不假器之義,死必得所,義在不苟。魴為郡守,職在治民,非君所命,自佔誘敵,髡剔髮膚,以徇功名,雖事濟受爵,非君子所美。賊帥董嗣負阻劫鈔,豫章、臨川並受其害。臣松之案:孫亮太平二年始立臨川郡,是時未有臨川。吾粲、唐諮嘗以三千兵攻守,連月不能拔。魴表乞罷兵,得以便宜從事。魴遣間諜,授以方策,誘狙殺嗣。嗣弟怖懼,詣武昌降於陸遜,乞出平地,自改為善,由是數郡無復憂惕。
魴在郡十三年卒,賞善罰惡。威恩並行。子處,亦有文武材幹,天紀中為東觀今、無難督。虞預《晉書》曰:處入晉,為御史中丞,多所彈糾,不避強御。齊萬年反,以處為建威將軍,西征,眾寡不敵,處臨陳慷慨,奮不顧身,遂死於戰場,追贈平西將軍。處子玘、札,皆有才力,中興之初,並見寵任。其諸子侄悉處列位,為揚土豪右,而札兇淫放恣,為百姓所苦。泰寧中,王敦誅之,滅其族。
== 鍾離牧 ==
鍾離牧字子幹,會稽山陰人,漢魯相意七世孫也。會稽典錄曰:牧父緒,樓船都尉,兄駰,上計吏,少與同郡謝贊、吳郡顧譚齊名。牧童齔時號為遲訥,駰常謂人曰:“牧必勝我,不可輕也。”時人皆以為不然。少爰居永興,躬自墾田,種稻二十餘畝。臨熟,縣民有識認之。牧曰:“本以田荒,故墾之耳。”遂以稻與縣人。縣長聞之,召民繋獄,欲繩以法,牧為之請。長曰:“君慕承宮,自行義事,《續漢書》曰:宮字少子,琅邪人,嘗在蒙陰山中耕種禾黍,臨熟,人就認之,宮便推與而去,由是發名,位至左中郎將、侍中。僕為民主,當以法率下,何得寢公憲而從君邪?”牧曰:“此是郡界,緣君意顧,故來蹔住。今以少稻而殺此民,何心復留?”遂出裝,還山陰,長自往止之,為釋繋民。民慚懼,率妻子舂所取稻得六十斛米,送還牧,牧閉門不受。民輸置道旁,莫有取者。牧由此發名。徐眾評曰:牧蹈長者之規。問者曰:“如牧所行,犯而不校,又從而救之,直而不有,又還而不受,可不謂之仁讓乎哉?”答曰:“異乎吾所聞。原憲之問於孔子曰:‘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為仁乎?’孔子曰:‘可以為難矣,仁則吾不知也。’‘惡不仁者,其為仁矣。’今小民不展四體,而認人之稻,不仁甚矣,而牧推而與之,又救其罪,斯為讓非其義,所救非人,非所謂惡不仁者。苟不惡不仁,安得為仁哉!蒼梧澆娶妻而美,讓於其兄;尾生篤信,水至不去而死;直躬好直,證父攘羊;申鳴奉法,盡忠於君而執其父。忠信直讓,此四行者,聖賢之所貴也。然不貴蒼梧之讓,非讓道也;不取尾生之信,非信所也;不許直躬之直,非直體也;不嘉申鳴之忠,非忠意也。今牧犯而不校,還而不取,可以為難矣,未得為仁讓也。夫聖人以德報德,以直報怨,而牧欲以德報怨,非也。必不得已,二者何從?吾從孔子也。”
赤烏五年,從郎中補太子輔義都尉,遷南海太守。會稽典錄曰:高涼賊率仍弩等破略百姓,殘害吏民,牧越界撲討,旬日降服。又揭陽縣賊率曾夏等眾數千人,歷十餘年,以侯爵雜繒千匹,下書購募,絕不可得。牧遣使慰譬,登皆首服,自改為良民。始興太守羊衜與太常滕胤書曰:“鍾離子幹吾昔知之不熟,定見其在南海,威恩部伍,智勇分明,加操行清純,有古人之風。”其見貴如此。在郡四年,以疾去職。還為丞相長史,轉司直,遷中書令。會建安、鄱陽、新都三郡山民作亂,出牧為監軍使者,討平之。賊帥黃亂、常俱籌出其部伍,以充兵役。封秦亭侯,拜越騎校尉。
永安六年,蜀併於魏,武陵五谿夷與蜀接界。時論懼叛亂,乃以牧為平魏將軍,領武陵太守,往之郡。魏遣漢葭縣長郭純試守武陵太守,率涪陵民入蜀遷陵界,屯於赤沙,誘致諸夷邑君,或起應純,又進攻酉陽縣,郡中震懼。牧問朝吏曰:「西蜀傾覆,邊境見侵,何以禦之?」皆對曰:「今二縣山險,諸夷阻兵,不可以軍驚擾,驚擾則諸夷盤結。宜以漸安,可遣恩信吏宣教慰勞。」牧曰:「不然。外境內侵,誑誘人民,當及其根柢未深而撲取之,此救火貴速之勢也。」敕外趣嚴,掾史沮儀者便行軍法。撫夷將軍高尚說牧曰:「昔潘太常督兵五萬,然後以討五谿夷耳。是時劉氏連和,諸夷率化,今既無往日之援,而郭純已據遷陵,而明府以三千兵深入,尚未見其利也。」牧曰:「非常之事,何得循舊?」即率所領,晨夜進道,緣山險行,垂二千里,從塞上,斬惡民懷異心者魁帥百餘人及其支黨凡於餘級,純等散,五谿平。遷公安督、揚武將軍,封都鄉侯,徙濡須督。會稽典錄曰:牧之在濡須,深以進取可圖,而不敢陳其策,與侍中東觀令硃育宴,慨然嘆息。育謂牧恨於策爵未副,因謂牧曰:「朝廷諸君,以際會坐取高官,亭侯功無與比,不肯在人下,見顧者猶以於邑,況於侯也!」牧笑而答曰:「卿之所言,未獲我心也。馬援有言,人當功多而賞薄。吾功不足錄,而見寵已過當,豈以為恨?國家不深相知,而見害朝人,是以默默不敢有所陳。若其不然,當建進取之計,以報所受之恩,不徒自守而已,憤嘆以此也。」育復曰:「國家已自知侯,以侯之才,無為不成。愚謂自可陳所懷。」牧曰:「武安君謂秦王雲:『非成業難,得賢難;非得賢難,用之難;非用之難,任之難。』武安君欲為秦王併兼六國,恐授事而不見任,故先陳此言。秦王既許而不能,卒隕將成之業,賜劍杜郵。今國家知吾,不如秦王之知武安,而害吾者有過範睢。大皇帝時,陸丞相討鄱陽,以二千人授吾,潘太常討武陵,吾又有三千人,而朝廷下議,棄吾於彼,使江渚諸督,不復發兵相繼。蒙國威靈自濟,今日何為常。向使吾不料時度宜,苟有所陳,至見委以事,不足兵勢,終有敗績之患,何無不成之有?」復以前將軍假節,領武陵太守。
卒官。家無餘財,士民思之。子褘嗣,代領兵。會稽典錄曰:牧次子盛,亦履恭讓,為尚書郎。弟徇領兵為將,拜偏將軍,戍西陵,與監軍使者唐盛論地形勢,謂宜城、信陵為建平援,若不先城,敵將先入。盛以施績、留平,智略名將,屢經於彼,無雲當城之者,不然徇計。後半年,晉果遣將脩信陵城。晉軍平吳,徇領水軍督,臨陳戰死。
== 【評】 ==
評曰:山越好為叛亂,難安易動,是以孫權不遑外御,卑詞魏氏。凡此諸臣,皆克寧內難,綏靜邦域者也。呂岱清恪在公;周魴譎略多奇;鐘離牧蹈長者之規;全琮有當世之才,貴重於時,然不檢姦子,獲譏毀名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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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志/卷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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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登==
孫登字子高,權長子也。魏黃初二年,以權為吳王,拜登東中郎將,封萬戶侯,登辭疾不受。是歲,立登為太子,選置師傅,銓簡秀士,以為賔友,於是諸葛恪、張休、顧譚、陳表等以選入,侍講詩書,出從騎射。權欲登讀《漢書》,習知近代之事,以張昭有師法,重煩勞之,乃令休從昭受讀,還以授登。登待接寮屬,略用布衣之禮,與恪、休、譚等或同輿而載,或共帳而寐。太傅張溫言於權曰:「夫中庶子官最親密,切問近對,宜用儁德。」於是乃用表等為中庶子。後又以庶子禮拘,復令整巾侍坐。黃龍元年,權稱尊號,登為皇太子,以恪為左輔,休右弼,譚為輔正,表為翼正都尉,是為四友,而謝景、範慎、刁玄、羊衜等皆為賔客,衜音道。於是東宮號為多士。《吳錄》曰:慎字孝敬,廣陵人,竭忠知己之君,纏綿三益之友,時人榮之。著論二十篇,名曰《矯非》。後為侍中,出補武昌左部督,治軍整頓。孫皓移都,甚憚之,詔曰:「慎勳德俱茂,朕所敬憑,宜登上公,以副眾望。」以為太尉。慎自恨久為將,遂託老耄。軍士戀之,舉營為之隕涕。鳳凰三年卒,子耀嗣。玄,丹楊人。衜,南陽人。 《吳書》曰:衜初為中庶子,年二十。時廷尉監隱蕃交結豪傑,自衞將軍全琮等皆傾心敬待,惟衜及宣詔郎豫章楊迪拒絕不與通,時人鹹怪之。而蕃後叛逆,眾乃服之。 《江表傳》曰:登使侍中胡綜作賔友目曰:「英才卓越,超踰倫匹,則諸葛恪。精識時機,達幽究微,則顧譚。凝辨宏達,言能釋結,則謝景。究學甄微,遊夏同科,則範慎。」衜乃私駁綜曰:「元遜才而疏,子嘿精而狠,叔發辯而浮,孝敬深而狹。」所言皆有指趣。而衜卒以此言見咎,不為恪等所親。後四人皆敗,吳人謂衜之言有徵。位至桂陽太守,卒。
權遷都建業,徵上大將軍陸遜輔登鎮武昌,領宮府留事。登或射獵,當由徑道,常遠避良田,不踐苗稼,至所頓息,又擇空閑之地,其不欲煩民如此。嘗乘馬出,有彈丸過,左右求之。有一人操彈佩丸,鹹以為是,辭對不服,從者欲捶之,登不聽,使求過丸,比之非類,乃見釋。又失盛水金馬盂,覺得其主,左右所為,不忍致罰,呼責數之,長遣歸家,勑親近勿言。後弟慮卒,權為之降損,登晝夜兼行,到賴鄉,自聞,即時召見。見權悲泣,因諫曰:「慮寢疾不起,此乃命也。方今朔土未一,四海喁喁,天戴陛下,而以下流之念,減損大官殽饌,過於禮制,臣竊憂惶。」權納其言,為之加膳。住十餘日,欲遣西還,深自陳乞,以乆離定省,子道有闕,又陳陸遜忠勤,無所顧憂,權遂留焉。嘉禾三年,權徵新城,使登居守,總知留事。時年穀不豐,頗有盜賊,乃表定科令,所以防禦,甚得止姦之要。
初,登所生庶賤,徐夫人少有母養之恩,後徐氏以妬廢處吳,而步夫人最寵。步氏有賜,登不敢辭,拜受而已。徐氏使至,所賜衣服,必沐浴服之。登將拜太子,辭曰:「本立而道生,欲立太子,宜先立-{後}-。」權曰:「卿母安在?」對曰:「在吳。」權嘿然。《吳書》曰:弟和有寵於權,登親敬,待之如兄,常有欲讓之心。
立凡二十一年,年三十三卒。臨終,上疏曰:「臣以無狀,嬰抱篤疾,自省微劣,懼卒隕斃。臣不自惜,念當委離供養,埋胔-{後}-土,長不復奉望宮省,朝覲日月,生無益於國,死貽陛下重慼,以此為哽結耳。臣聞死生有命,長短自天,周晉、顏回有上智之才,而尚夭折,況臣愚陋,年過其壽,生為國嗣,沒享榮祚,於臣已多,亦何悲恨哉!方今大事未定,逋寇未討,萬國喁喁,係命陛下,危者望安,亂者仰治。願陛下棄忘臣身,割下流之恩,脩黃老之術,篤養神光,加羞珍膳,廣開神明之慮,以定無窮之業,則率土幸賴,臣死無恨也。皇子和仁孝聦哲,德行清茂,宜早建置,以繫民望。諸葛恪才略博達,器任佐時。張休、顧譚、謝景,皆通敏有識斷,入宜委腹心,出可為爪牙。範慎、華融矯矯壯節,有國士之風。羊衜辯捷,有專對之材。刁玄優弘,志履道真。裴欽博記,翰採足用。蔣脩、虞翻,志節分明。凡此諸臣,或宜廊廟,或任將帥,皆練時事,明習法令,守信固義,有不可奪之志。此皆陛下日月所照,選置臣宮,得與從事,備知情素,敢以陳聞。臣重惟當今方外多虞,師旅未休,當厲六軍,以圖進取。軍以人為眾,眾以財為寶,竊聞郡縣頗有荒殘,民物凋弊,姦亂萌生,是以法令繁滋,刑辟重切。臣聞為政聽民,律令與時推移,誠宜與將相大臣詳擇時宜,博採眾議,寬刑輕賦,均息力役,以順民望。陸遜忠勤於時,出身憂國,謇謇在公,有匪躬之節。諸葛瑾、步隲、朱然、全琮、朱據、呂岱、吾粲、闞澤、嚴畯、張承、孫怡忠於為國,通達治體。可令陳上便宜,蠲除苛煩,愛養士馬,撫循百姓。五年之外,十年之內,遠者歸復,近者盡力,兵不血刃,而大事可定也。臣聞『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故子囊臨終,遺言戒時,君子以為忠,豈況臣登,其能已乎?願陛下留意聽採,臣雖死之日,猶生之年也。」旣絕而後書聞,權益以摧感,言則隕涕。是歲,赤烏四年也。謝景時為豫章太守,不勝哀情,棄官奔赴,拜表自劾。權曰:「君與太子從事,異於他吏。」使中使慰勞,聽復本職,發遣還郡。謚登曰宣太子。《吳書》曰:初葬句容,置園邑,奉守如法,後三年改葬蔣陵。
子璠、希,皆早卒,次子英,封吳侯。五鳳元年,英以大將軍孫峻擅權,謀誅峻,事覺自殺,國除。《吳歷》曰:孫和以無罪見殺,眾庶皆懷憤歎,前司馬桓慮因此招合將吏,欲共殺峻立英,事覺,皆見殺,英實不知。
謝景者字叔發,南陽宛人。在郡有治跡,吏民稱之,以為前有顧劭,其次即景。數年卒官。
==孫慮==
孫慮字子智,登弟也。少敏惠有才藝,權器愛之。黃武七年,封建昌侯。後二年,丞相雍等奏慮性聦體達,所尚日新,比方近漢,宜進爵稱王,權未許。乆之,尚書僕射存上疏曰:「帝王之興,莫不襃崇至親,以光群-{後}-,故魯衞於周,寵冠諸侯,高帝五王,封列於漢,所以藩屏本朝,為國鎮衞。建昌侯慮稟性聦敏,才兼文武,於古典制,宜正名號。陛下謙光,未肯如舊,群寮大小,鹹用於邑。方今姦寇恣睢,金鼓未弭,腹心爪牙,惟親與賢。輒與丞相雍等議,鹹以慮宜為鎮軍大將軍,授任偏方,以光大業。」權乃許之,於是假節開府,治半州。《吳書》載權詔曰:「期運擾亂,兇邪肆虐,威罰有序,干戈不戢。以慮氣志休懿,武略夙昭,必能為國佐定大業,故授以上將之位,至以殊特之榮,寵以兵馬之勢,委以偏方之任。外慾威振敵虜,厭難萬裡,內欲鎮撫遠近,慰卹將士,誠慮建功立事竭命之秋也。慮其內脩文德,外經武訓,持盈若沖,則滿而不溢。敬慎乃心,無忝所受。」慮以皇子之尊,富於春秋,遠近嫌其不能留意。及至臨事,遵奉法度,敬納師友,過於眾望。年二十,嘉禾元年卒。無子,國除。
==孫和==
孫和字子孝,慮弟也。少以母王有寵見愛,年十四,為置宮衞,使中書令闞澤教以書藝。好學下士,甚見稱述。赤烏五年,立為太子,時年十九。闞澤為太傅,薛綜為少傅,而蔡穎、張純、封俌、嚴維等皆從容侍從。《吳書》曰:和少岐嶷有智意,故權尤愛幸,常在左右,衣服禮秩雕玩珍異之賜,諸子莫得比焉。好文學,善騎射,承師涉學,精識聦敏,尊敬師傅,愛好人物。穎等每朝見進賀,和常降意,歡以待之。講校經義,綜察是非,及訪諮朝臣,考績行能,以知優劣,各有條貫。後諸葛壹偽叛以誘魏將諸葛誕,權潛軍待之。和以權暴露外次,又戰者凶事,常憂勞憯怛,不復會同飲食,數上諫,戒令持重,務在全勝,權還,然後敢安。張純字元基,敦之子。《吳錄》曰:純少厲操行,學博才秀,切問捷對,容止可觀。拜郎中,補廣德令,治有異績,擢為太子輔義都尉。
是時有司頗以條書問事,和以為姦妄之人,將因事錯意,以生禍心,不可長也,表宜絕之。又都督劉寶白庶子丁晏,晏亦白寶,和謂晏曰:「文武在事,當能幾人,因隙構簿,圖相危害,豈有福哉?」遂兩釋之,使之從厚。常言當世士人宜講脩術學,校習射御,以周世務,而但交遊博弈以妨事業,非進取之謂。後群寮侍宴,言及博弈,以為妨事費日而無益於用,勞精損思而終無所成,非所以進德脩業,積累功緒者也。且志士愛日惜力,君子慕其大者,高山景行,恥非其次。夫以天地長乆,而人居其間,有白駒過隙之喻,年齒一暮,榮華不再。凡所患者,在於人情所不能絕,誠能絕無益之慾以奉德義之塗,棄不急之務以脩功業之基,其於名行,豈不善哉?夫人情猶不能無嬉娛,嬉娛之好,亦在於飲宴琴書射御之間,何必博弈,然後為歡。乃命侍坐者八人,各著論以矯之。於是中庶子韋曜退而論奏,和以示賔客。時蔡穎好弈,直事在署者頗斆焉,故以此諷之。
是後王夫人與全公主有隙。權嘗寢疾,和祠祭於廟,和妃叔父張休居近廟,邀和過所居。全公主使人覘視,因言太子不在廟中,專就妃家計議;又言王夫人見上寢疾,有喜色。權由是發怒,夫人憂死,而和寵稍損,懼於廢黜。魯王霸覬覦滋甚,陸遜、吾粲、顧譚等數陳適庶之義,理不可奪,全寄、楊笁為魯王霸支黨,譖愬日興。粲遂下獄誅,譚徙交州。權沈吟者歷年,殷基《通語》曰:初權旣立和為太子,而封霸為魯王,初拜猶同宮室,禮秩未分。群公之議,以為太子、國王上下有序,禮秩宜異,於是分宮別僚,而隙端開矣。自侍御賔客造為二端,仇黨疑貳,滋延大臣。丞相陸遜、大將軍諸葛恪、太常顧譚、驃騎將軍朱據、會稽太守滕胤、大都督施績、尚書丁密等奉禮而行,宗事太子,驃騎將軍步隲、鎮南將軍呂岱、大司馬全琮、左將軍呂據、中書令孫弘等附魯王,中外官僚將軍大臣舉國中分。權患之,謂侍中孫峻曰:「子弟不睦,臣下分部,將有袁氏之敗,為天下笑。一人立者,安得不亂?」於是有改嗣之規矣。 臣松之以為袁紹、劉表謂尚、琮為賢,本有傳後之意,異於孫權旣以立和而復寵霸,坐生亂階,自構家禍,方之袁、劉,昏悖甚矣。步隲以德度著稱,為吳良臣,而阿附於霸,事同楊笁,何哉?和旣正位,適庶分定,就使才德不殊,猶將義不黨庶,況霸實無聞,而和為令嗣乎?夫邪僻之人,豈其舉體無善,但一為不善,眾美皆亡耳。隲若果有此事,則其餘不足觀矣!呂岱、全琮之徒,蓋所不足論耳。後遂幽閉和。於是驃騎將軍朱據、尚書僕射屈晃率諸將吏泥頭自縛,連日詣闕請和。權登白爵觀見,甚惡之,勑據、晃等無事忩忩。權欲廢和立亮,無難督陳正、五營督陳象上書,稱引晉獻公殺申生,立奚齊,晉國擾亂,又據、晃固諫不止。權大怒,族誅正、象,據、晃牽入殿,杖一百,《吳歷》曰:晃入,口諫曰:「太子仁明,顯聞四海。今三方鼎跱,實不宜搖動太子,以生眾心。願陛下少垂聖慮,老臣雖死,猶生之年。」叩頭流血,辭氣不撓。權不納晃言,斥還田裡。孫皓即位,詔曰:「故僕射屈晃,志匡社稷,忠諫亡身。封晃子緒為東陽亭侯,弟幹、恭為立義都尉。」緒後亦至尚書僕射。晃,汝南人,見胡沖荅問。 《吳書》曰:張純亦盡言極諫,權幽之,遂棄市。竟徙和於故鄣,群司坐諫誅放者十數。眾鹹冤之。《吳書》曰:權寢疾,意頗感寤,欲徵和還立之,全公主及孫峻、孫弘等固爭之,乃止。
太元二年正月,封和為南陽王,遣之長沙。《吳書》曰:和之長沙,行過蕪湖,有鵲巢於帆檣,故官寮聞之皆憂慘,以為檣末傾危,非乆安之象。或言鵲巢之詩有「積行累功以致爵位」之言,今王至德茂行,復受國土,儻神靈以此告寤人意乎?四月,權薨,諸葛恪秉政。恪即和妃張之舅也。妃使黃門陳遷之建業上疏中宮,並致問於恪。臨去,恪謂遷曰:「為我達妃,期當使勝他人。」此言頗洩。又恪有徙都意,使治武昌宮,民間或言欲迎和。及恪被誅,孫峻因此奪和璽綬,徙新都,又遣使者賜死。和與妃張辭別,張曰:「吉凶當相隨,終不獨生活也。」亦自殺,舉邦傷焉。
孫休立,封和子皓為烏程侯,自新都之本國。休薨,皓即阼,其年追謚父和曰文皇帝,改葬明陵,置園邑二百家,令、丞奉守。後年正月,又分吳郡、丹楊九縣為吳興郡,治烏程,置太守,四時奉祠。有司奏言,宜立廟京邑。寶鼎二年七月,使守大匠薛珝營立寢堂,號曰清廟。十二月,遣守丞相孟仁、太常姚信等備官寮中軍步騎二千人,以靈輿法駕,東迎神於明陵。皓引見仁,親拜送於庭。《吳書》曰:比仁還,中使手詔,日夜相繼,奉問神靈起居動止。巫覡言見和被服,顏色如平生日,皓悲喜涕淚,悉召公卿尚書詣闕門下受賜。靈輿當至,使丞相陸凱奉三牲祭於近郊,皓於金城外露宿。明日,望拜於東門之外。其翌日,拜廟薦祭,歔欷悲感。比七日三祭,倡技晝夜娛樂。有司奏言「祭不欲數,數則黷,宜以禮斷情」,然後止。《吳歷》曰:和四子:皓、德、謙、俊。孫休即位,封德錢唐侯,謙永安侯,俊拜騎都尉。皓在武昌,吳興施但因民之不堪命,聚萬餘人,劫謙,將至秣陵,欲立之。未至三十里住,擇吉日,但遣使以謙命詔丁固、諸葛靚。靚即斬其使。但遂前到九里,固、靚出擊,大破之。但兵裸身無鎧甲,臨陣皆披散。謙獨坐車中,遂生獲之。固不敢殺,以狀告皓,皓酖之,母子皆死。俊,張承外孫,聦明辨惠,為遠近所稱,皓又殺之。
==孫霸==
孫霸字子威,和弟也。和為太子。霸為魯王,寵愛崇特,與和無殊。頃之,和、霸不穆之聲聞於權耳,權禁斷往來,假以精學。督軍使者羊衜上疏曰:「臣聞古之有天下者,皆先顯別適庶,封建子弟,所以尊重祖宗,為國藩表也。二宮拜授,海內稱宜,斯乃大吳興隆之基。頃聞二宮並絕賔客,遠近悚然,大小失望。竊從下風,聽採眾論,鹹謂二宮智達英茂,自正名建號,於今三年,德行內著,美稱外昭,西北二隅,乆所服聞。謂陛下當副順遐邇所以歸德,勤命二宮賔延四遠,使異國聞聲,思為臣妾。今旣未垂意於此,而發明詔,省奪備衞,抑絕賔客,使四方禮敬,不復得通,雖實陛下敦尚古義,欲令二宮專志於學,不復顧慮觀聽小宜,期於溫故博物而已,然非臣下傾企喁喁之至願也。或謂二宮不遵典式,此臣所以寢息不寧。就如所嫌,猶宜補察,密加斟酌,不使遠近得容異言。臣懼積疑成謗,乆將宣流,而西北二隅,去國不遠,異同之語,易以聞達。聞達之日,聲論當興,將謂二宮有不順之愆,不審陛下何以解之?若無以解異國,則亦無以釋境內。境內守疑,異國興謗,非所以育巍巍,鎮社稷也。願陛下早發優詔,使二宮周旋禮命如初,則天清地晏,萬國幸甚矣。」
時全寄、吳安、孫奇、楊笁等陰共附霸,圖危太子。譖毀旣行,太子以敗,霸亦賜死。流笁屍於江,兄穆以數諫戒笁,得免大辟,猶徙南州。霸賜死後,又誅寄、安、奇等,鹹以黨霸搆和故也。
霸二子,基、壹。五鳳中,封基為吳侯,壹宛陵侯。基侍孫亮在內,太平二年,盜乘御馬,收付獄。亮問侍中刁玄曰:「盜乘御馬罪云何?」玄對曰:「科應死。然魯王早終,惟陛下哀原之。」亮曰:「法者,天下所共,何得阿以親親故邪?當思惟可以釋此者,柰何以情相迫乎?」玄曰:「舊赦有大小,或天下,亦有千里、五百里赦,隨意所及。」亮曰:「解人不當爾邪!」乃赦宮中,基以得免。孫皓即位,追和、霸舊隙,削基、壹爵土,與祖母謝姬俱徙會稽烏傷縣。
==孫奮==
孫奮字子揚,霸弟也,母曰仲姬。太元二年,立為齊王,居武昌。權薨,太傅諸葛恪不欲諸王處江濵兵馬之地,徙奮於豫章。奮怒,不從命,又數越法度。恪上牋諫曰:「帝王之尊,與天同位,是以家天下,臣父兄,四海之內,皆為臣妾。仇讎有善,不得不舉,親戚有惡,不得不誅,所以承天理物,先國後身,蓋聖人立制,百代不易之道也。昔漢初興,多王子弟至於太彊,輒為不軌,上則幾危社稷,下則骨肉相殘,其後懲戒,以為大諱。自光武以來,諸王有制,惟得自娛於宮內,不得臨民,幹與政事,其與交通,皆有重禁,遂以全安,各保福祚。此則前世得失之驗也。近袁紹、劉表各有國土,土地非狹,人眾非弱,以適庶不分,遂滅其宗祀。此乃天下愚智,所共嗟痛。大行皇帝覽古戒今,防芽遏萌,慮於千載。是以寢疾之日,分遣諸王,各早就國,詔策殷勤,科禁嚴峻,其所戒勑,無所不至,誠欲上安宗廟,下全諸王,使百世相承,無兇國害家之悔也。大王宜上惟太伯順父之志,中念河間獻王、東海王彊恭敬之節,下當裁抑驕恣荒亂以為警戒。而聞頃至武昌以來,多違詔勑,不拘制度,擅發諸將兵治護宮室。又左右常從有罪過者,當以表聞,公付有司,而擅私殺,事不明白。大司馬呂岱親受先帝詔勑,輔導大王,旣不承用其言,令懷憂怖。華錡先帝近臣,忠良正直,其所陳道,當納用之,而聞怒錡,有收縛之語。又中書楊融,親受詔勑,所當恭肅,雲『正自不聽禁,當如我何』?聞此之日,大小驚怪,莫不寒心。裡語曰:『明鏡所以照形,古事所以知今。』大王宜深以魯王為戒,改易其行,戰戰兢兢,盡敬朝廷,如此則無求不得。若棄忘先帝法教,懷輕慢之心,臣下寧負大王,不敢負先帝遺詔,寧為大王所怨疾,豈敢忘尊主之威,而令詔勑不行於藩臣邪?此古今正義,大王所照知也。夫福來有由,禍來有漸,漸生不憂,將不可悔。向使魯王早納忠直之言,懷驚懼之慮,享祚無窮,豈有滅亡之禍哉?夫良藥苦口,惟疾者能甘之。忠言逆耳,惟達者能受之。今者恪等慺慺欲為大王除危殆於萌芽,廣福慶之基原,是以不自知言至,願蒙三思。」
奮得牋懼,遂移南昌,遊獵彌甚,官屬不堪命。及恪誅,奮下住蕪湖,欲至建業觀變。傅相謝慈等諫奮,奮殺之。慈字孝宗,彭城人,見《禮論》,撰《喪服圖及變除》行於世。坐廢為庶人,徙章安縣。太平三年,封為章安侯。《江表傳》載亮詔曰:「齊王奮前坐殺吏,廢為庶人,連有赦令,獨不見原,縱未宜復王,何以不侯?又諸孫兄弟作將,列在江渚,孤有兄獨爾云何?」有司奏可,就拜為侯。
建衡二年,孫皓左夫人王氏卒。皓哀念過甚,朝夕哭臨,數月不出,由是民間或謂皓死,訛言奮與上虞侯奉當有立者。奮母仲姬墓在豫章,豫章太守張俊疑其或然,掃除墳塋。皓聞之,車裂俊,夷三族,誅奮及其五子,國除。
==【評】==
評曰:孫登居心所存,足為茂美之德。慮、和並有好善之姿,規自砥礪,或短命早終,或不得其死,哀哉!霸以庶幹適,奮不遵軌度,固取危亡之道也。然奮之誅夷,橫遇飛禍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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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志/卷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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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遜 ==
陸遜字伯言,吳郡吳人也。本名議,世江東大族。陸氏世頌曰:遜祖紆,字叔盤,敏淑有思學,守城門校尉。父駿,字季才,淳懿信厚,為邦族所懷,官至九江都尉。遜少孤,隨從祖廬江太守康在官。袁術與康有隙,將攻康,康遣遜及親戚還吳。遜年長於康子績數歲,為之綱紀門戶。
孫權為將軍,遜年二十一。始仕幕府,歷東西曹令史,出為海昌屯田都尉,並領縣事。陸氏祠堂像贊曰:海昌,今鹽官縣也。縣連年亢旱,遜開倉谷以振貧民,勸督農桑,百姓蒙賴。時吳、會稽、丹楊多有伏匿,遜陳便宜,乞與幕焉。會稽山賊大帥潘臨,舊為所在毒害,歷年不禽。遜以手下召兵,討治深險,所向皆服,部曲已有二千餘人。鄱陽賊帥尤突作亂,復往討之,拜定威校尉,軍屯利浦。
權以兄策女配遜,數訪世務。遜建議曰:「方今英雄棋跱,豺狼規望,克敵寧亂。非眾不濟,而山寇舊惡,依阻深地。夫腹心未平,難以圖遠,可大部伍,取其精銳。」權納其策,以為帳下右部督。會丹楊賊帥費棧受曹公印綬,扇動山越,為作內應,權遣遜討棧。棧支黨多而往兵少,遜乃益施牙幢,分佈鼓角,夜潛山谷間,鼓譟而前,應時破散。遂部伍東三郡,強者為兵,羸者補戶,得精卒數萬人,宿惡蕩除,所過肅清,還屯蕪湖。
會稽太守淳於式表遜枉取民人,愁擾所在。遜後詣都,言次,稱式佳吏。權曰:「式白君而君薦之,何也?」遜對曰:「式意欲養民,是以白遜。若遜復毀式以亂聖聽,不可長也。」權曰:「此誠長者之事,顧人不能為耳。」呂蒙稱疾詣建業,遜往見之。謂曰:「關羽接境,如何遠下,後不當可憂也?」蒙曰:「誠如來言,然我病篤。」遜曰:「羽矜其驍氣,陵轢於人。始有大功,意驕志逸,但務北進,未嫌於我,有相聞病,必益無備。今出其不意,自可禽制。下見至尊,宜好為計。」蒙曰:「羽素勇猛,既難為敵,且已據荊州,恩信大行,兼始有功,膽勢益盛,未易圖也。」蒙至都,權問:「誰可代卿者?」蒙對曰:「陸遜意思深長,才堪負重,觀其規慮,終可大任。而未有遠名,非羽所忌,無復是過。若用之,當令外自韜隱,內察形便,然後可克。」權乃召遜,拜偏將軍右部督代蒙。遜至陸口,書與羽曰:「前承觀釁而動,以律行師,小舉大克,一何巍巍!敵國敗績,利在同盟,聞慶拊節,想遂席捲,共獎王綱。近以不敏,受任來西,延慕光塵,思廩良規。」又曰:
于禁等見獲,遐邇欣歎,以為將軍之勳足以長世,雖昔晉文城濮之師,淮陰拔趙之略,蔑以尚茲。聞徐晃等少騎駐旌,窺望麾葆。操猾虜也,忿不思難,恐潛增眾,以逞其心。雖雲師老,猶有驍悍。且戰捷之後,常苦輕敵,古人杖術,軍勝彌警,願將軍廣為方計,以全獨克。僕書生疏遲,忝所不堪。喜鄰威德,樂自傾盡。雖未合策,猶可懷也。倘明注仰,有以察之。
羽覽遜書,有謙下自託之意,意大安,無復所嫌。遜具啟形狀,陳其可禽之要。權乃潛軍而上,使遜與呂蒙為前部,至即克公安、南郡。遜徑進,領宜都太守,拜撫邊將軍,封華亭侯。備宜都太守樊友委郡走,諸城長吏及蠻夷君長皆降。遜請金銀銅印,以假授初附。是歲建安二十四年十一月也。
遜遣將軍李異、謝旌等將三千人,攻蜀將詹晏、陳鳳。異將水軍,旌將步兵,斷色險要,即破晏等,生降得鳳。又攻房陵太守鄧輔、南鄉太守郭睦,大破之。秭歸大姓文布、鄧凱等合夷兵數千人,首尾西方。遜復部旌討破布、凱。布凱脫走,蜀以為將。遜令人誘之,布帥眾還降。前後斬獲招納,凡數萬計。權以遜為右護軍、鎮西將軍,進封婁侯。吳書曰:權嘉遜功德,欲殊顯之,雖為上將軍列侯,猶欲令曆本州舉命,乃使揚州牧呂範就闢別駕從事,舉茂才。時荊州士人新還,仕進或未得所,遜上疏曰:「昔漢高受命,招延英異,光武中興,群俊畢至,苟可以熙隆道教者,未必遠近。今荊州始定,人物未達,臣愚慺慺,乞普加覆載抽拔之恩。令並獲自進,然後四海延頸,思歸大化。」權敬納其言。
黃武元年,劉備率大眾來向西界,權命遜為大都督、假節,督朱然、潘璋、宋謙、韓當、徐盛、鮮于丹、孫桓等五萬人拒之。備從巫峽、建平連圍至夷陵界,立數十屯,以金錦爵賞誘動諸夷,使將軍馮習為大督,張南為前部,輔匡,趙融、廖淳、傅肜等各為別督,先遣吳班將數千人於平地立營,欲以挑戰。諸將皆欲擊之,遜曰:「此必有譎,且觀之。」吳書曰:諸將並欲迎擊備,遜以為不可,曰:「備舉軍東下,銳氣始盛,且乘高守險,難可卒攻,攻之縱下,猶難盡克,若有不利,損我大勢,非小故也。今但且獎厲將士,廣施方略,以觀其變。若此間是平原曠野,當恐有顛沛交馳之憂,今緣山行軍,勢不得展,自當罷於木石之間,徐制其弊耳。」諸將不解,以為遜畏之,各懷憤恨。備知其計不可,乃引伏兵八千,從谷中出。遜曰:「所以不聽諸君擊班者,揣之必有巧故也。」遜上疏曰:
夷陵要害,國之關限,雖為易得,亦復易失。失之非徒損一郡之地,荊州可憂。今日爭之,當令必諧。備幹天常,不守窟穴,而敢自送。臣雖不材,憑奉威靈,以順討逆,破壞在近。尋備前後行軍,多敗少成。推此論之,不足為戚。臣初嫌之,水陸俱進,今反捨船就步,處處結營,察其佈置,必無他變。伏願至尊高枕,不以為念也。
諸將並曰:「攻備當在初,今乃令人五六百里,相銜持經七八月,其諸要害皆以固守,擊之必無利矣。」遜曰:「備是猾虜,更嘗事多,其軍始集,思慮精專,未可幹也。今住己久,不得我便,兵疲意沮,計不復生,掎角此寇,正在今日。」乃先攻一營,不利。諸將皆曰:「空殺兵耳。」遜曰:「吾已曉破之之術。」乃敕各持一把茅,以火攻拔之。一爾勢成,通率諸軍同時俱攻,斬張南、馮習及胡王沙靡柯等首,破其四十餘營。備將杜路、劉寧等窮逼請降。備升馬鞍山,陳兵自繞。遜督促諸軍四面蹙之,土崩瓦解,死者萬數。備因夜遁,驛人自擔燒鐃鎧斷後,僅得入白帝城。其舟船器械,水步軍資,一時略盡,屍骸漂流,塞江而下。備大慚恚,曰:「吾乃為遜所折辱,豈非天邪!」
初,孫桓別討備前鋒於夷道,為備所圍,求救於遜。遜曰:「未可。」諸將曰:「孫安東公族,見圍已困,奈何不救?」遜曰:「安東得士眾心,城牢糧足,無可憂也。待吾計展,欲不救安東,安東自解。」及方略大施,備果奔潰。桓後見遜曰:「前實怨不見救,定至今日,乃知排程自有方耳。」當御備時,諸將軍或是孫策時舊將,或公室貴戚,各自矜恃,不相聽從。遜案劍曰:
劉備天下知名,曹操所憚,今在境界,此強對也。諸君並荷國恩,當相輯睦,共剪此虜,上報所受,而不相順,非所謂也。僕雖書生,受命主上。國家所以屈諸君使相承望者,以僕有尺寸可稱,能忍辱負重故也。各在其事,豈復得辭!軍令有常,不可犯矣。
及至破備,計多出遜,諸將乃服。權聞之,曰:「君何以初不啟諸將違節度者邪?」遜對曰:「受恩深重,任過其才。又此諸將或任腹心,或堪爪牙,或是功臣,皆國家所當與共克定大事者。臣雖駑懦,竊慕相如、寇恂相下之義,以濟國事。」權大笑稱善,加拜遜輔國將軍,領荊州牧,即改封江陵候。
又備既住白帝,徐盛、潘璋、宋謙等各競表言備必可禽,乞復攻之。權以問遜,遜與朱然、駱統以為「曹丕大合士眾。外託助國討備,內實有奸心,謹決計輒還」。無幾,魏軍果出,三方受敵也。吳錄曰:劉備聞魏軍大出,書與遜雲:「賊今已在江陵,吾將復東,將軍謂其能然不?」遜答曰:「但恐軍新破,創痍未復,始求通親,且當自補,未暇窮兵耳。若不惟算,欲復以傾覆之餘,遠送以來者,無所逃命。」備尋病亡,子禪襲位,諸葛亮秉政,與權連和。時事所宜,權輒令遜語亮,並刻權印,以置遜所。權每與禪、亮書,常過示遜,輕重可否,有所不安,便令改定,以印封行之。
七年,權使鄱陽太守周魴譎魏大司馬曹休。休果舉眾入皖,乃召遜假黃鉞,為大都督,逆休。陸機為遜銘曰:魏大司馬曹休侵我北鄙,乃假公黃鉞,統御六師及中軍禁衛而攝行王事,主上執鞭,百司屈膝。吳錄曰:假遜黃鉞,吳王親執鞭以見之。休既覺知,恥見欺誘,自恃兵馬精多,遂交戰。遜自為中部,令朱桓、全琮為左右冀,三道俱近,果沖休伏兵,因驅走之,追亡逐北,逕至夾石,斬獲萬餘,牛馬騾驢車乘萬輛,軍資器械略盡。休還,疽發背死。諸軍振旅過武昌,權令左右以御蓋覆遜,入出殿門。凡所賜遜,皆御物上珍,於時莫與為比。遣還西陵。
黃龍元年,拜上大將軍、右都護。是歲,權東巡建業,留太子,皇子及尚書九官,徵遜輔太子,並掌荊州及豫章三郡事,董督軍國。時建昌侯慮於堂前作鬥鴨欄,頗施小巧。遜正色曰:「君候宜勤覽經典以自新益,用此何為?」慮即時毀徹之。射聲校尉松於公子中最親,戲兵不整,遜對之髡其職吏。南陽謝景善劉廙先刑後禮之論,遜呵景曰:「禮之長於刑久矣,廙以細辯而詭先聖之教,皆非也。君今侍東宮,宜遵仁義以彰德音,若彼之談,不須講也。」遜雖身在外,乃心於國。上疏陳時事曰:
臣以為科法嚴峻,下犯者多。頃年以來,將吏罹罪,雖不慎可責,然天下未一,當圖近取,小宜恩貸,以安下情。且世務日興,良能為先,自非奸穢人身,難忍之過,乞復顯用,展其力效。此乃聖王忘過記功,以成王業。昔漢高捨陳平之愆,用其奇略,終建勳祚,功垂千載。夫峻法嚴刑,非帝王之隆業;有罰無恕,非懷遠弘規也。
權欲遣偏師取夷州及朱崖,皆以諮遜,遜上疏曰:
臣愚以為四海未定,當須民力,以濟時務。今兵興歷年,見眾損減,陛下憂勞聖慮,忘寢與食,將遠規夷州,以定大事。臣反覆思惟,未見其利,萬裡襲取,風波難測,民易水土,必致疾疫,今驅見眾,經涉不毛,欲益更損,欲利反害。又珠崖絕險,民猶禽獸,得其民不足濟事,無其兵不足虧眾。今江東見眾,自足圖事,但當畜力而後動耳。昔桓王創基,兵不一旅,而開大業。陛下承運,拓定江表。臣聞治亂討逆,須兵為威,農桑衣食,民之本業,而干戈未戢,民有饑寒。臣愚以為宜育養士民,寬其祖賦,眾克在和,義以勸勇,則河渭可平,九有一統矣。
權遂徵夷州,得不補失。及公孫淵背盟,權欲往徵。遜上疏曰:
淵憑險恃固,拘留大使,名馬不獻,實可仇忿。蠻夷猾夏,未染王化,鳥竄荒裔,拒逆王師,至令陛下爰赫斯怒,欲勞萬乘泛輕越海,不慮其危而涉不測。方今天下雲擾,群雄虎爭,英豪踴躍,張聲大視。陛下以神武之姿,誕膺期運,破操烏林,敗備西陵,禽羽荊州,斯三虜者當世雄傑。皆摧其鋒。聖化所綏,萬裡草偃,方蕩平華夏,總一大猷。今不忍小忿,而發雷霆之怒,違垂堂之戒,輕萬乘之重,此臣之所惑也。臣聞志行萬裡者,不中道而輟足;圖四海者,匪懷細以害大。強寇在境,荒服未庭,陛下乘桴遠徵,必致窺闟,戚至而憂,悔之無及。若使大事時捷,則淵不討自服;今乃遠惜遼東眾之與馬,奈何獨欲捐江東萬安之本業而不借乎?乞息六師,以威大虜,早定中夏,垂耀將來。
權用納焉。
嘉禾五年,權北征。使遜與諸葛瑾攻襄陽。遜遣親人韓扁賚表奉報,還。遇敵於沔中,鈔邏得扁。瑾聞之甚懼。書與遜雲:「大駕已旋,賊得韓扁,具知吾闊狹。且水乾,宜當急去。」遜未答,方催人種葑豆,與諸將欒棋射戲如常。瑾曰:「伯言多智略,其當有以。」自來見遜,遜曰:「賊知大駕以旋,無所復戚,得專力於吾。又已守要害之處,兵將意動,且當自定以安之,施設變術,然後出耳。今便示退,賊當謂吾怖,仍來相蹙,必敗之勢也。」乃密與瑾立計,令瑾督舟船,遜悉上兵馬,以向襄陽城。敵素憚遜,遽還赴城。瑾便引船出,遜徐整部伍,張拓聲勢,步趨船,敵不敢幹。軍到白圍,託言住獵,潛遣將軍周峻、張梁等擊江夏新市、安陸、石陽,石陽市盛,峻等奄至,人皆捐物入城。城門噎不得關,敵乃自斫殺己民。然後得闔。斬首獲生,凡千餘人。臣松之以為遜慮孫權以退,魏得專力於己,既能張拓形勢,使敵不敢犯,方舟順流,無復怵惕矣,何為復潛遣諸將,奄襲小縣,致令市人駭奔,自相傷害?俘馘千人,未足損魏,徒使無辜之民橫罹荼酷,與諸葛渭濱之師,何其殊哉!用兵之道既違,失律之兇宜應,其祚無三世,及孫而滅,豈此之餘殃哉!其所生得,皆加營護,不令兵士千擾侵侮。將家屬來者,使就料視。若亡其妻子者,即給衣糧,厚加慰勞,發遺令還,或有感慕相攜而歸者。鄰境懷之,臣松之以為此無異殘林覆巢而全其遺{殼鳥},曲惠小仁,何補大虐?江夏功曹趙濯、弋陽備將裴生及夷王梅頤等,並帥支黨來附遜。遜傾財帛,周贍經恤。
又魏江夏太守逮式逯立錄。兼領兵馬,頗作邊害。而與北舊將文聘子休宿不協。遜聞其然。即假作答式書雲:「得報懇惻,知與休久結嫌隙,勢不兩存,欲來歸附,輒以密呈來書表聞,撰眾相迎。宜潛速嚴,更示定期。」以書置界上,式兵得書以見式,式惶懼,遂自送妻子還洛。由是史士不復親附,遂以免罷。臣松以為邊將為害,蓋其常事,使逯式得罪,代者亦復如之,自非狡焉思肆,將成大患,何足虧損雅慮,尚為小詐哉?以斯為美,又所不取。
六年,中郎將周祗乞於鄱陽召募,事下問遜。遜以為此郡民易動難安,不可與召。恐致賊寇。而祗固陳取之,郡民吳遽等果作賊殺祗,攻沒諸縣。豫章、廬陵宿惡民並應遽為寇。遜自聞,輒討即破,遽等相率降,遜料得精兵八千餘人,三郡平。時中書典校呂壹,竊弄權柄,擅作威福。遜與太常潘浚同心憂之,言至流涕。後權誅壹,深以自責,語在《權傳》。
時謝淵、謝厷等各陳便宜,欲興利改作,會稽典錄曰:謝淵字休德,少修德操,躬秉耒耜,既無慼容,又不易慮,由是知名。舉孝廉,稍遷至建武將軍,雖在戎旅,猶垂意人物。駱統子名秀,被門庭之謗,眾論狐疑,莫能證明。淵聞之嘆息曰:「公緒早夭,同盟所哀。聞其子志行明辯,而被闇昧之謗,望諸夫子烈然高斷,而各懷遲疑,非所望也。」秀卒見明,無復瑕玷,終為顯士,淵之力也。吳歷稱雲,謝厷才辯有計術。以事下遜。遜議曰:
國以民為本,強由民力,財由民出。夫民殷國弱,民瘠國強者,末之有也。故為國者,得民則治,失之則亂,若不受利,而令盡用立效,亦為難也。是以《詩》歎‘宜民宜人,受祿於天’。乞垂聖恩,寧濟百姓,數年之間,國用少豐,然後更圖。
赤烏七年,代顧雍丞相,詔曰:
朕以不德。應其踐運,王塗未一,奸宄充路,夙夜戰懼,不遑鑒寐。惟君天資聰睿,明德顯融,統任上將,匡國彌難。夫有超世之功者,必應光大之寵;懷文武之者,必荷社稷之重。昔伊尹隆湯,呂尚翼周,內外之任,君實兼之。今以君為丞相,使使持節守太常傅常授印綬。君其茂昭明德,修乃懿績,敬服王命,綏靖四方。於乎!總司三事,以訓群寮,可不敬歟,君其勖之!其州牧都護領武昌事如故。
先是,二宮並闕,中外職司,多遣子弟給侍。全琮報遜,遜以為“子弟苟有才,不憂不用,不宜私出以要榮利。若其不佳,終為取禍。且聞二宮勢敵,必有彼此,此古人之厚忌也。”琮子寄,果阿附魯王,輕為交構。遜書與琮曰:「卿不師日磾,而宿留阿寄,終為足下門戶致禍矣。」琮既不納,更以致隙。及太子有不安之儀,遜上疏陳:「太子正統,宜有磐石之固,魯王藩臣,當使寵秩有差,彼此得所,上下獲安。謹叩頭流血以聞。」書三四上,及求詣都,欲口論適庶之分,以匡得失。既不聽許,而遜外生顧譚、顧承、姚信,工以親附太子,枉見流徙。太子太傅吾粲坐數與遜交書,下獄死。權累遣中使責讓遜,遜憤恚致卒,時年六十三。家無餘財。
初,暨艷造營府之論,遜諫戒之,以為必禍。又謂諸葛恪曰:「在我前者,吾必奉之同升;在我下者,則扶持之。今觀君氣陵其上,意蔑乎下。非安德之基也。」又廣陵楊竺少獲聲名,而遜謂之終敗。勸竺兄穆令與別族。其先睹如此。長子延早夭,次子抗襲爵。孫休時,追謚遜曰昭侯。
== 陸抗 ==
抗字幼節,孫策外孫也。遜卒時,年二十,拜建武校尉,領遜眾五千人,送葬東還,詣都謝恩,孫權以楊竺所白遜二十事問抗,禁絕賓客,中使臨詰,抗無所顧問,事事條答,權意漸解。赤烏九年,遷立節中郎將,與諸葛恪換屯柴桑。抗臨去,皆更繕完城圍,葺其牆屋,居廬桑果,不得妄敗。恪入屯,儼然若新。而恪柴桑故屯,頗有毀壞,深以為慚。太元元年,就都治病。病差當還。權涕泣與別,謂曰:「吾前聽用讒言,與汝父大義不篤,以此負汝。前後所問,一焚滅之,莫令人見也。」建興元年,拜奮威將軍。太平二年,魏將諸葛誕舉壽春降,拜抗為柴桑督,赴壽春,破魏牙門將偏將軍,遷徵北將軍。永安二年,拜鎮軍將軍,都督西陵,自關羽至白帝。三年,假節。孫皓即位,加鎮軍大將軍,領益州牧。建衡二年,左大司馬施績卒,拜抗都督信陵、西陵、夷道、樂鄉、公安諸軍事,治樂鄉。
抗聞都下政令多闕,憂深慮遠。乃上疏曰:
臣聞德均則眾者勝寡,力侔則安者制危,蓋六國所以兼併於強秦,西楚所以北面於漢高也。今敵跨制九服,非徒關右之地。割據九州,豈但鴻溝以西而已。國家外無連國之援,內非西楚之強,庶政陵遲,黎民未乂。而議者所恃,徒以長川峻山,限帶封域,此乃守國之末事,非智者之所先也。臣每遠惟戰國存亡之符,近覽劉氏傾覆之釁,考之曲籍,驗之行事,中夜撫枕,臨餐忘食。昔匈奴未滅,去病辭館。漢道未純,賈生哀泣,況臣王室之出,世荷光寵,身名否泰,與國同戚,死生契闊,義無苟且,夙夜憂怛,念至情慘。夫事君之義犯而勿欺,人臣之節匪躬是殉,謹陳時宜十七條如左。
十七條失本,故不載。
時何定弄權,閹官預政。抗上疏曰:
臣聞開國承家,小人勿用,靖譖庸回,唐書攸戒,是以雅人所以怨刺,仲尼所以歎息也。春秋已來,爰及秦、漢,傾覆之釁,未有不由斯者也。小人不明理道,所見既淺,雖使竭情盡節,猶不足任,況其奸心素篤,而憎愛移易哉?苟患失之,無所不至。今委以聰明之任,假以專制之威,而冀雍熙之聲作,肅清之化立,不可得也。方今見吏,殊才雖少,然或冠冕之冑,少漸道孝;或清苦自立,資能足用。自可隨才授職,抑黜群小,然後俗化可清,庶政無穢也。
鳳皇元年,西陵督步闡據城以叛,遣使降晉。抗聞之,日部分諸軍,令將軍左奕、吾彥、蔡貢等徑赴西陵。敕軍營更築嚴圍,自赤谿至故市,內以圍闡,外以禦寇,晝夜催切,如敵以至,眾甚苦之。諸將鹹諫曰:「今及三軍之銳,亟以攻闡,比晉救至,闡必可拔。何事於圍,而以弊士民之力乎?」抗曰:「此城處勢既固,糧谷又足,且所繕修備御之具,皆抗所宿規。今反身攻之,既非可卒克,且北救必至,至而無備,表裡受難,何以御之?」諸將鹹欲攻闡,抗每不許。宜都太守雷譚言至懇切,抗欲服眾,聽令一攻。攻果無利,圍備始合。晉車騎將軍羊祜率師向江陵,諸將鹹以抗不宜上。抗曰:「江陵城固兵足,無所憂患。假令敵沒江陵,必不能守,所損者小。如使西陵槃結,則南山群夷皆當擾動,則所憂慮,難可而竟也。吾寧棄江陵而赴西陵,況江陵牢固乎?」初,江陵平衍,道路通利,抗敕江陵督張鹹作大堰遏水,漸漬平中,以絕寇叛。祜欲因所遏水,浮船運糧,揚聲將破堰以通步軍。抗聞,使鹹亟破之。諸將皆惑,屢諫不聽。祜至當陽。聞堰敗,乃改船以車運,大費損功力。
晉巴東監軍徐胤率水軍詣建平,荊州刺史楊肇至西陵。抗令張鹹固守其城;公安督孫遵巡南岸御祜;水軍督留慮、鎮西將軍朱琬拒胤。身率三軍,憑圍對肇。將軍朱喬、營都督俞贊亡詣肇。抗曰:「贊軍中舊吏,知吾虛實者,吾常慮夷兵素不簡練,若敵攻圍,必先此處。」即夜易夷民,皆以舊將充之。明日,肇果攻故夷兵處,抗命旋軍擊之,矢石雨下,肇眾傷死者相屬。肇至經月。計屈夜遁。抗欲追之,而慮闡畜力項領,伺視間隙,兵不足分,於是但鳴鼓戒眾,若將追者。肇眾兇懼,悉解甲挺走,抗使輕兵躡之,肇大破敗,祜等皆引軍還。抗遂陷西陵城,誅夷闡族及其大將吏,自此以下,所請赦者數萬口。修治城圍,東還樂鄉,貌無矜色,謙沖如常,故得將士歡心。《晉陽秋》曰:抗與羊祜推僑、札之好。抗嘗遺祜酒,祜飲之不疑。抗有疾,祜饋之藥,抗亦推心服之。於時以為華元、子反復見於今。《漢晉春秋》曰:羊祜既歸,增脩德信,以懷吳人。陸抗每告其邊戍曰:「彼專為德,我專為暴,是不戰而自服也。各保分界,無求細益而已。」於是吳、晉之間,餘糧棲畝而不犯,牛馬逸而入境,可宣告而取也。沔上獵,吳獲晉人先傷者,皆送而相還。抗嘗疾,求藥於祜,祜以成合與之,曰:「此上藥也,近始自作,未及服,以君疾急,故相致。」抗得而服之,諸將或諫,抗不答。孫皓聞二境交和,以詰於抗,抗曰:「夫一邑一鄉,不可以無信義之人,而況大國乎?臣不如是,正足以彰其德耳,於祜無傷也。」或以祜、抗為失臣節,兩譏之。○習鑿齒曰:夫理勝者天下之所保,信順者萬人之所宗,雖大猷既喪,義聲久淪,狙詐馳於當塗,權略週乎急務,負力從橫之人,臧獲牧豎之智,未有不憑此以創功,舍茲而獨立者也。是故晉文退舍,而原城請命;穆子圍鼓,訓之以力;冶夫獻策,而費人斯歸;樂毅緩攻,而風烈長流。觀其所以服物製勝者,豈徒威力相詐而已哉!自今三家鼎足四十有餘年矣,吳人不能越淮、沔而進取中國,中國不能陵長江以爭利者,力均而智侔,道不足以相傾也。夫殘彼而利我,未若利我而無殘;振武以懼物,未若德廣而民懷。匹夫猶不可以力服,而況一國乎?力服猶不如以德來,而況不制乎?是以羊祜恢大同之略,思五兵之則,齊其民人,均其施澤,振義網以羅強吳,明兼愛以革暴俗,易生民之視聽,馳不戰乎江表。故能德音悅暢,而襁負雲集,殊鄰異域,義讓交弘,自吳之遇敵,未有若此者也。抗見國小主暴,而晉德彌昌,人積兼己之善,而己無固本之規,百姓懷嚴敵之德,闔境有棄主之慮,思所以鎮定民心,緝寧外內,奮其危弱,抗權上國者,莫若親行斯道,以侔其勝。使彼德靡加吾,而此善流聞,歸重邦國,弘明遠風,折衝於枕蓆之上,校勝於帷幄之內,傾敵而不以甲兵之力,保國而不浚溝池之固,信義感於寇仇,丹懷體於先日。豈設狙詐以危賢,徇己身之私名,貪外物之重我,闇服之而不備者哉!由是論之,苟守局而保疆,一卒之所能;協數以相危,小人之近事;積詐以防物,臧獲之餘慮;威勝以求安,明哲之所賤。賢人君子所以拯世垂範,捨此而取彼者,其道良弘故也。
加拜都護。聞武昌左部督薛瑩徵下獄。抗上疏曰:
夫俊乂者,國家之良寶,社稷之貴資。庶政所以倫敘,四門所以穆清也。故大司農樓玄、散騎中常侍王蕃、少府李勖,皆當世秀穎,一時顯器,既蒙初寵,從容列位,而並旋受誅殛,或圮族替祀,或投棄荒裔。蓋《周禮》有赦賢之闢,《春秋》有宥善之義。
《書》曰:‘與其殺不辜,寧失不經。’而蕃等罪名未定,大辟以加,心經忠義,身被極刑,豈不痛哉!且已死之刑,固無所識,至乃焚爍流漂,棄之水濱,懼非先王之正典,或甫侯之所戒也。是以百姓哀聳,士民同戚。蕃、勖永已,悔亦靡及,誠望陛下赦召玄出,而頃聞薛瑩卒見逮錄。瑩父綜納言先帝,傅弼文皇,及瑩承基,內厲名行,今之所坐,罪在可宥。臣懼有司未詳其事,如復誅戮,益失民望,乞垂天恩,原赦瑩罪,哀矜庶獄,清澄刑網,則天下幸甚!
時師旅仍動,百姓疲弊。抗上疏曰:
臣聞《易》貴隨時,《傳》美觀釁,故有夏多罪而殷湯用師,紂作淫虐而周武授鉞。苟無其時,玉臺有憂傷之慮,孟津有反旆之軍。今不務富國強兵,力農畜谷,使文武之才效展其用,百揆之署無曠厥職。明黜陟以厲庶尹,審刑賞以示勸沮,訓諸司以德。而撫百姓以仁,然後順天乘運,席捲宇內,而聽諸將徇名,窮兵黷武,動費萬計,士卒彫瘁,寇不為衰,而我已大病矣!今爭帝王之資,而昧十百之利,此人臣之奸便,非國家之良策也。昔齊、魯三戰,魯人再克而亡不旋踵。何則?大小之勢異也。況今師所克獲,不補所喪哉?且阻兵無眾,古之明鑒,誠宜暫息進取小規,以畜士民之力,觀釁伺隙,庶無悔吝。
二年春,就拜大司馬、荊州牧。
三年夏,疾病。上疏曰:
西陵、建平,國之蕃表,既處下流,受敵二境。若敵泛舟順流,舳艫千里,星奔電邁,俄然行至,非可恃援他部以救倒縣也。此乃社稷安危之機,非徒封疆侵陵小害也。臣父遜昔在西垂陳言,以為西陵國之西門,雖雲易守,亦復易失。若有不守,非但失一郡,則荊州非吳有也。如其有虞,當傾國爭之。臣往在西陵,得涉遜跡,前乞精兵三萬,而(至)者循常,未肯差赴。自步闡以後,益更損耗。今臣所統千里,受敵四處,外御強對,內懷百蠻,而上下見兵財有數萬,羸弊日久,難以待變。臣愚以為諸王幼沖,未統國事,可且立傅相,輔導賢姿,無用兵馬,以妨要務。又黃門豎宦,開立佔募,兵民怨役,逋逃入佔。乞特詔簡閱,一切料出,以補疆場受敵常處,使臣所部足滿八萬,省息眾務,信其賞罰,雖韓、白復生,無所展巧。若兵不增,此制不改,而欲克諧大事,此臣之所深戚也。若臣死之後,乞以西方為屬。願陛下思覽臣言,則臣死且不朽。
秋遂卒,子晏嗣。晏及弟景、玄、機、雲、分領抗兵。晏為裨將軍、夷道監。天紀四年,晉軍伐吳,龍驤將軍王浚順流東下。所至輒克,終如抗慮。景字士仁,以尚公主拜騎都尉,封毗陵侯,既領抗兵,拜偏將軍、中夏督,澡身好學,著書數十篇也。《文士傳》曰:陸景母張承女,諸葛恪外生。恪誅,景母坐見黜。景少為祖母所育養,及祖母亡,景為之心喪三年。二月壬戌,晏為王浚別軍所殺。癸亥,景亦遇害,時年三十一。景妻,孫皓適妹,與景俱張承外孫也。景弟機,字士衡,雲字士龍。《機雲別傳》曰:晉太康末,俱入洛,造司空張華,華一見而奇之,曰:「伐吳之役,利在獲二俊。」遂為之延譽,薦之諸公。太傅楊駿闢機為祭酒,轉太子洗馬、尚書著作郎。云為吳王郎中令,出宰浚儀,甚有惠政,吏民懷之,生為立祠。後並歷顯位。機天才綺練,文藻之美,獨冠於時。雲亦善屬文,清新不及機,而口辯持論過之。於時朝廷多故,機、雲並自結於成都王穎。穎用機為平原相,雲清河內史。尋轉雲右司馬,甚見委仗。無幾而與長沙王構隙,遂舉兵攻洛,以機行後將軍,督王粹、牽秀等諸軍二十萬,士龍著南征賦以美其事。機吳人,羈旅單宦,頓居群士之右,多不厭服。機屢戰失利,死散過半。初,宦人孟玖,穎所嬖倖,乘寵豫權,雲數言其短,穎不能納,玖又從而毀之。是役也,玖弟超亦領眾配機,不奉軍令。機繩之以法,超宣言曰陸機將反。及牽秀等譖機於穎,以為持兩端,玖又構之於內,穎信之,遣收機,並收雲及弟耽,並伏法。機兄弟既江南之秀,亦著名諸夏,並以無罪夷滅,天下痛惜之。機文章為世所重,雲所著亦傳於世。初,抗之克步闡也,誅及嬰孩,識道者尤之曰:「後世必受其殃!」及機之誅,三族無遺,孫惠與硃誕書曰:「馬援擇君,凡人所聞,不意三陸相攜暴朝,殺身傷名,可為悼嘆。」事亦並在晉書。
== 【評】 ==
評曰:「劉備天下稱雄,一世所憚,陸遜春秋方壯,威名未著,摧而克之,罔不如志。予既奇遜之謀略,又歎權之識才,所以濟大事也。及遜忠誠懇至,憂國亡身,庶幾社稷之臣矣。抗貞亮籌幹,鹹有父風,奕世載美,具體而微,可謂克構者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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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國春秋/卷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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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軌 ==
張軌,字士彥,安定烏氏人,漢常山王耳十七世孫。祖烈,魏外黃令,父溫,太官令。母隴西辛氏。軌少好學明經與同郡皇甫士安友善,拜太子舍人,與京兆杜預善,以所注《易》遺之。太康中,為尚書郎、太子洗馬、中庶子,遷散騎常侍,徵西將軍司馬。軌以晉室多難,陰圖保據河西,追竇融故事。筮之,遇泰之觀,軌喜曰:「霸者之兆。」乃求為涼州。公卿亦舉軌,拜涼州剌史,課農桑,拔賢才,置崇文祭酒,徵九郡胄子五百人,立學校以教之。永興二年,拜安西將軍,封樂鄉侯。惠帝崩,遣長史北宮純、司馬纂、別駕陰監奉表京師。是歲,大城姑臧,其城本匈奴所築也,南北七里,東西三里,地有龍形,故名臥龍城。永嘉四年十一月,黃龍出於臨羌河,發水昇天,身長十餘丈。五年,帝遣使拜車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榮命未至,而劉曜攻陷長安,遷晉帝於平陽。建興元年,晉湣帝即位於長安,遣使者拜軌鎮西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加侍中,封西平郡公,固讓不受。三年,進拜太尉、涼州牧。以軌年老多疾,拜子寔行撫軍,副涼州剌史。五月,軌寢疾,立子寔為世子。己丑,薨於正寢,年六十。葬建陵,冊贈侍中、太尉,諡武穆,張祚僭號,追尊武王,廟號太(宗)〔祖〕。
== 張寔 ==
張寔字安遜,軌之世子也。學尚明察,敬賢愛士,晉舉秀才,除尚書郎。永嘉元年,固辭驍騎將軍,請還涼州,帝許之。改授議郎、西中郎將。建興元年,長史張璽等表寔嗣位。十月,帝遣使授西中郎將涼州剌史西平公。二年十一月,帝將降劉曜,進寔侍中、司空、涼州牧。三年,始知劉曜逼遷天子平陽,大臨三日。五年,南陽王寶聞湣帝崩,自稱晉王,年號建康,置百官,遣使拜寔徵西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增邑三千戶。六年六月,京兆人劉弘挾左道以眩惑百姓,密與寔左右十餘人謀殺寔,懷刀入內,斬寔於外寢,時年五十。葬寧陵,晉王寶冊贈寔大司馬,涼州牧,諡曰元公。張祚僭號,追尊曰明王,廟號高祖。母弟茂嗣、以寔子幼嗣。
== 張茂 ==
張茂字成遜,寔之母弟,虛靖好學,不以勢利為心。建興元年,相國南陽王寶闢從事中郎,又薦為給事黃門侍郎,皆不就。二年,徵為侍中,又以疾固辭。四年,拜秦州剌史,加散騎常侍:領雍州,皆不受。寔左司馬陰元等以寔既被害,子駿沖幼,宜立長君,乃推茂為大都督、太尉、涼州牧。茂不從,以平西將軍行都督涼州諸軍事、護羌校尉、涼州牧、西平公,大赦境內。九月,立寔子駿為世子。三年,劉曜遣鴻臚拜茂太師、涼王。四年,茂寢疾,執駿手泣曰:「吾先人以孝友見稱,自漢以來,世執忠順,汝謹守忠節,毋或失墮。」薨於正寢,年四十八。劉曜遣使贈太宰,諡成烈王。張祚僭號,追尊曰成王,廟號太宗。
== 張駿 ==
張駿字公庭,寔之世子。永嘉元年生,幼而奇偉,十歲能屬文。茂之四年,拜使持節大都督、大將軍、涼州牧、西平公,大赦境內。劉曜遣使拜大將軍、涼州牧。元年正月,親耕藉田。二月,始承晉元帝崩問,大臨三日。四年十二月,劉曜為勒所擒,曜太子毗及劉胤等率眾奔上邽。六年二月,石勒稱天王。遣使拜駿徵西大將軍、涼州牧,加五錫之禮。八年,群僚勸駿稱涼王,置百官。駿曰:「此非人臣所言,敢有此言,罪在不赦。」又請立世子,乃立重華為世子。十二月,鄯善王元禮獻女姝好,號曰美人,立賓遐觀以處之。十四年五月,雨雪降霜,駿避正殿,素服,命群寮極言得失。十五年,以右長史任處領國子祭酒,立辟雍、明堂而行禮焉。命西曹掾集閣內外事付索綏,以著《涼春秋》。十一月以世子重華行涼州事。十九年田於建西,逾玉石縣。九月,改玉石縣為金澤縣。二十一年,始置百官,官號皆擬天朝,車服旌旂一如王者。酒泉太守馬岌上言:「酒泉南山既昆侖之體,周穆王見西王母,樂而忘歸,即謂此山。有石室、玉堂、珠璣鏤飾,煥若神宮。《禹貢》:『昆侖在臨江之西』,即此明矣。宜立西王母祠,以裨朝廷無疆之福。」駿從之。二十二年六月,薨於正德前殿,年四十。晉遣策贈大司馬,諡忠成公。七月,葬大陵,張祚僭號,追尊文王,廟號世祖。
== 張重華 ==
張重華字泰臨,駿第二子,寬和懿重,沈毅少言。駿薨,右長史任處上華為使持節、大都督、太尉、涼州牧、護羌校尉、西平公、假涼王,大赦境內。三年九月,晉遣使者拜侍中大都督隴右諸軍事、大將軍、涼州剌史、領護羌校尉、西平公。重華以位號未稱,怒不受詔。群寮上重華為丞相、涼王、雍秦涼三州牧。五年重華宴群寮於間豫庭,論講經義。顧問索綏曰:「孔子婦,誰家女?老聃父字為何?四皓既安太子,住乎還山乎?」綏曰:「孔子婦姓亓官氏。老聃父名乾,字元果,胎刖無耳,一目不明,孤單,年七十二無妻,與鄰人益壽氏老女野合,懷胎八十年乃生老子。四皓還否,臣尚未悉。」重華曰:「卿不知乎四皓死於長安,有四皓冢,為不還山也。」七年十月,重華寢疾臨春坊,遣左長史馬岌榮拜子靈曜為世子,大赦境內。十一月薨於平章殿,年二十七。葬顯陵。張祚僭號,追諡桓王,廟號世(祖)〔宗〕。
== 張祚 ==
張祚字太伯,駿之長庶子,博學雄武,有政治之才。駿之二十一年,拜延興太守,封寧侯。重華薨,子靈曜嗣。七年十一月,右長史趙長等矯稱遺令,以祚為使持節、都督中外諸軍事、撫軍太將軍、輔政。十二月,趙長等議以靈曜沖幼,世難未夷,宜立長君,廢曜為寧涼侯,立祚為大將軍、護羌校尉、涼州牧。趙長等議僭即王位於謙光殿,大赦,改元為和平元年。立妻辛氏為皇后,子太和為太子,封弟天錫為長寧侯,重華少子玄靖為涼武侯,置百官。二月尊祖父,郊祀天地。二年,有神降於玄武殿,自稱玄宴,與人交語。祚日夜祈之,神言與之福利,祚甚信之。徵東張瓘遣兵傳檄,廢祚還第,復立靈曜。八月,祚收瓘弟琚及其子嵩等。驍騎將軍宋混兄修,素與祚有隙,大懼。祚疑之,混西奔,招合夷晉,眾至萬餘人,還向姑臧。祚遣陽秋胡將靈曜於苑,拉其腰而殺之,埋於沙坑。九月,宋混次於武始大澤,為靈曜發哀。閏月,混至姑臧。祚登神雀觀,張琚、張嵩殺祚守卒,死者四百餘人,斬西門關納混,領軍趙長開宮門以應琚,長馳入殿中,大呼稱萬歲。祚以長敗賊,下觀勞之,長奮槊剌祚中額,奔入萬秋閣,為廚士徐裡所殺。以庶人禮葬之。天賜即位,備禮改葬於湣陵,追諡威王,封子延堅為金澤侯。
== 張玄靖 ==
張玄靖字元安,重華少子,母郭夫人。和平二年,宋混、張琚等上玄靖為大將軍、涼州牧、護羌校尉、西平公,時年七歲。張瓘至姑臧,推玄靖為大將軍、涼王。自為使持節都督中外諸軍事、尚書令、涼州牧、張掖郡公。四年五月,東苑大冢上忽有災,池東天澤地燃,廣袤數丈。執法御史杜逸言於瓘曰:「此皆變之大者,可就禳之。」瓘徵兵數萬,集於姑臧,謀討宋氏。混與弟澄及左右壯士楊和等四十餘騎奔入南門外,令諸營曰:「張瓘得罪,被太后詔誅之。」俄而眾至二千,擁瓘率眾出戰,混擊敗之,眾悉去,瓘自殺。混入見玄靖,以混為使持節中外都督諸軍事、驃騎大將軍、酒泉郡侯,輔政。五年六月,大旱、令諸祈雨之官詠《雲漢》詩。儒林祭酒索綏曰:「《雲漢》陳周宣之美,非旱之文。昔神鼎之出漢,虞丘不賀。今辭與事違,恐非致澤之意也。」綏字士艾,敦煌人,父戢為司徒。綏家貧好學,舉孝廉,為記室祭酒,母喪去職。後舉秀才,著《涼春秋》五十卷。又作《六夷頌》符命、傳十餘篇,以著述之功封平樂亭侯。六年,宋混卒。天錫以使持節都督諸軍輔政。八月,右將軍齊南等議,以靖多難,務須立長君。勸天錫自立。閏月,天錫遣肅等夜害玄靖,時年十四,葬平陵,諡沖王。
== 張天錫 ==
張天錫字純嘏,駿之少子。母曰劉美人,玄靖即位,年十八。謁於太廟,尊母劉氏為太后。元年四月,秦遣鴻臚回國拜天錫大將軍、涼州牧、西平公。三年姑臧北山楊樹生松葉,西苑牝鹿生角,東苑銅佛生毛,延興地震,陷裂水出。天錫避正殿,引咎責謝。晉遣使拜隴右關中諸軍大將軍、涼州牧、西平公。八年,郡國火,燃於泥中、三十所。苻堅復有兼併之規,天錫大懼,遣從事中郎韓博奉表於晉人,與桓溫書,尅其年大舉,都會上邽。十年,以世子懷為使持節、鎮西將軍、高昌郡公,次子大豫為世子。豫母焦氏為左夫人。七月,大水,地震西平五十,日中地十動,土樓崩。天錫疾,美人閻姬、薛姬皆自殺。二姬因色竝有殊寵,天錫每謂之曰:「汝二人將何以報我,我死之後,豈可更為人妻?」皆曰:「尊若不諱,妾請效死於前,灑掃於地下,無他志。」十月,天錫疾瘳,大赦境內,追悼二姬,葬以夫人禮。十三年五月,苻堅遣武衛將軍句長等率眾來伐,天錫遣中衛將軍史景等拒戰赤岸,為秦所敗。在錫納左長馬芮之言,面縛降秦,東徙長安,拜歸義侯、北部尚書,遷右僕射。隨苻堅敗於淮南。又入晉為員外散騎常侍,復本封。薨,贈鎮西將軍,諡悼公。
張軌以晉永寧九月辛已歲牧涼州,至天錫敗亡之歲,歲在丙午,八主,七十六年。全文以中華書局、一九八五年一月版《十六國春秋輯補》與《四庫全書》之《別本十六國春秋》浙江大學影印本為本校。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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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志/卷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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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翻 ==
虞翻字仲翔,會稽餘姚人也。《吳書》曰:翻少好學,有高氣。年十二,客有候其兄者,不過翻,翻追與書曰:“僕聞虎魄不取腐芥,磁石不受曲針,過而不存,不亦宜乎!”客得書奇之,由是見稱。太守王朗命為功曹。孫策徵會稽,翻時遭父喪,衰絰詣府門,朗欲就之,翻乃脫衰入見,勸朗避策。朗不能用。拒戰敗績,亡走浮海。翻追隨營護,到東部候官,候官長閉城不受,翻往說之,然後見納。《吳書》曰:翻始欲送朗到廣陵,朗惑王方平記,言“疾來邀我,南嶽相求”,故遂南行。既至候官,又欲投交州,翻諫朗曰:“此妄書耳,交州無南嶽,安所投乎?”乃止。朗謂翻曰:"卿有老母,可以還矣。"《翻別傳》曰:朗使翻見豫章太守華歆,圖起義兵。翻未至豫章,聞孫策向會稽,翻乃還。會遭父喪,以臣使有節,不敢過家,星行追朗至候官。朗遣翻還,然後奔喪。而傳雲孫策之來,翻衰絰詣府門,勸朗避策,則為大異。翻既歸,策覆命為功曹,待以交友之禮。身詣翻第。《江表傳》曰:策書謂翻曰:“今日之事,當與卿共之,勿謂孫策作郡吏相待也。”
策好馳騁遊獵,翻諫曰:"明府用烏集之眾,驅散附之士,皆得其死力,雖漢高帝不及也。至於輕出微行,從官不暇嚴,吏卒常苦之。夫君人者不重則不威,故曰龍魚服,困於豫且,白蛇自放,劉季害之,願少留意。"策曰:"君言是也,然時有所思,端坐悒悒,有裨諶草創之計,是以行耳。"《吳書》曰:策討山越,斬其渠帥,悉令左右分行逐賊,獨騎與翻相得山中。翻問左右安在,策曰:“悉行逐賊。”翻曰:“危事也!”令策下馬:“此草深,卒有驚急,馬不及縈策,但牽之,執弓矢以步。翻善用矛,請在前行。”得平地,勸策乘馬。策曰:“卿無馬奈何?”答曰:“翻能步行,日可二百里,自征討以來,吏卒無及翻者,明府試躍馬,翻能疏步隨之。”行及大道,得一鼓吏,策取角自鳴之,部曲識聲,小大皆出,遂從周旋,平定三郡。《江表傳》曰:策討黃祖,旋軍欲過取豫章,特請翻語曰:“華子魚自有名字,然非吾敵也。加聞其戰具甚少,若不開門讓城,金鼓一震,不得無所傷害,卿便在前具宣孤意。”翻即奉命辭行,徑到郡,請被褠葛巾與(敵)相見,謂歆曰:“君自料名聲之在海內,孰與鄙郡故王府君?”歆曰:“不及也。”翻曰:“豫章資糧多少?器仗精否?士民勇果孰與鄙郡?”又曰:“不如也。”翻曰:“討逆將軍智略超世,用兵如神,前走劉揚州,君所親見,南定鄙郡,亦君所聞也。今欲守孤城,自料資糧,已知不足,不早為計,悔無及也。今大軍已次椒丘,僕便還去,明日日中迎檄不到者,與君辭矣。”翻既去,歆明旦出城,遣吏迎策。策既定豫章,引軍還吳,饗賜將士,計功行賞,謂翻曰:“孤昔再至壽春,見馬日磾,及與中州士大夫會,語我東方人多才耳,但恨學問不博,語議之間,有所不及耳。孤意猶謂未耳。卿博學洽聞,故前欲令卿一詣許,交見朝士,以折中國妄語兒。卿不原行,便使子綱;恐子綱不能結兒輩舌也。”翻曰:“翻是明府家寶,而以示人,人倘留之,則去明府良佐,故前不行耳。”策笑曰:“然。”因曰:“孤有徵討事,未得還府,卿復以功曹為吾蕭何,守會稽耳。”後三日,便遣翻還郡。 臣松之以為王、華二公於擾攘之時,抗猛銳之鋒,俱非所能。歆之名德,實高於朗,而《江表傳》述翻說華,雲“海內名聲,孰與於王”,此言非也。然王公拒戰,華逆請服,實由孫策初起,名微眾寡,故王能舉兵,豈武勝哉?策後威力轉盛,勢不可敵,華量力而止,非必用仲翔之說也。若使易地而居,亦華戰王服耳。按吳歷載翻謂歆曰:“竊聞明府與王府君齊名中州,海內所宗,雖在東垂,常懷瞻仰。”歆答曰:“孤不如王會稽。”翻覆問:“不審豫章精兵,何如會稽?”對曰:“大不如也。”翻曰:“明府言不如王會稽,謙光之譚耳;精兵不如會稽,實如尊教。”因述孫策才略殊異,用兵之奇,歆乃答雲當去。翻出,歆遣吏迎策。二說有不同,〔此說為勝也〕。翻出為富春長。
策薨,諸長吏並欲出赴喪,翻曰:"恐鄰縣山民或有奸變,遠委城郭,必致不虞。"因留制服行喪。諸縣皆效之,鹹以安寧。《吳書》曰:策薨,權統事。定武中郎將暠,策之從兄也,屯烏程,整帥吏士,欲取會稽。會稽聞之,使民守城以俟嗣主之命,因令人告諭暠。《會稽典錄》載翻說暠曰:“討逆明府,不竟天年。今攝事統眾,宜在孝廉,翻已與一郡吏士,嬰城固守,必欲出一旦之命,為孝廉除害,惟執事圖之。”於是暠退。臣松之案:此二書所說策亡之時,翻猶為功曹,與本傳不同。後翻州舉茂才,漢召為侍御使,曹公為司空闢,皆不就。《吳書》曰:翻聞曹公闢,曰:“盜蹠欲以餘財汙良家邪?”遂拒不受。
翻與少府孔融書,並示以所著《易注》。融答書曰:"聞延陵之理樂,睹吾子之治《易》,乃知東南之美者,非徒會稽之竹箭也。又觀象雲物,察應寒溫,原其禍福,與神合契,可謂探賾窮通者也。"會稽東部都尉張紘又與融書曰:"虞仲翔前頗為論者所侵,美寶為質,雕摩益光,不足以損。"
孫權以為騎都尉。翻數犯顏諫爭,權不能悅。又性不協俗,多見謗毀,坐徙丹楊涇縣。呂蒙圖取關羽,稱疾還建業,以翻兼知醫術,請以自隨,亦欲因此令翻得釋也。後蒙舉軍西上,南郡太守麋芳開城出降。蒙未據郡城而作樂沙上。翻渭蒙曰:“今區區一心者麋將軍也,城中之人豈可盡信,何不急入城持其管答乎?”蒙即從之。時城中有伏計,賴翻謀不行。關羽既敗,權使翻筮之,得兌下坎上,節,五爻變之臨,翻曰:"不出二日,必當斷頭。"果如翻言。權曰:"卿不及伏羲,可與東方朔為比矣。"
魏將-{於}-禁為羽所獲,繫在城中,權至釋之,請與相見。他日,權乘馬出,引禁並行,翻呵禁曰:"爾降虜,何敢與吾君齊馬首乎!"欲抗鞭擊禁,權呵止之。後權於樓船會群臣飲,禁聞樂流涕,翻又曰:“汝欲以偽求免邪?”權帳然不平。《吳書》曰:後權與魏和,欲遣禁還歸北,翻覆諫曰:“禁敗數萬眾,身為降虜,又不能死。北習軍政,得禁必不如所規。還之雖無所損,猶為放盜,不如斬以令三軍,示為人臣有二心者。”權不聽。群臣送禁,翻謂禁曰:“卿勿謂吳無人,吾謀適不用耳。”禁雖為翻所惡,然猶盛嘆翻,魏文帝常為翻設虛坐。
權既為吳王,歡宴之末。自起行酒,翻伏地陽醉,不持。權去,翻起坐。權於是大怒,手劍欲擊之,侍坐者莫不惶遽。惟大司農劉基起抱權諫曰:"大王以三爵之後殺善士,雖翻有罪,天下孰知之?且大王以能容賢畜眾,故海內望風,今一朝棄之,可乎?"權曰:"曹孟德尚殺孔文舉,孤於虞翻何有哉!"基曰:"孟德輕害士人,天下非之。大王躬行德義,欲與堯、舜比隆,何得自喻於彼乎?"翻由是得免。權因敕左右,自今酒後言殺,皆不得殺。
翻常乘船行,與麋芳相逢,芳船上人多欲令翻自避,先驅曰:“避將軍船!”翻厲聲曰:"失忠與信,何以事君?傾人二城,而稱將軍,可乎?"芳闔戶不應而遽避之。後翻乘車行,又經芳營勞,吏閉門,車不得過。翻復怒曰:"當閉反開。當開反閉。豈得事宜邪?"芳聞之,有慚色。翻性疏直,數有酒失。權與張昭論及神仙,翻指昭曰:"彼皆死人,而語神仙,世豈有仙人也!"權積怒非一,遂徙翻交州。雖處罪放,而講學不倦,門徒常數百人。《翻別傳》曰:權即尊號,翻因上書曰:“陛下膺明聖之德,體舜、禹之孝,歷運當期,順天濟物。奉承策命,臣獨抃舞。罪棄兩絕,拜賀無階,仰瞻宸極,且喜且悲。臣伏自刻省,命輕雀鼠,性輶毫釐,罪惡莫大,不容於誅,昊天罔極,全宥九載,退當念戮,頻受生活,復偷視息。臣年耳順,思咎憂憤,形容枯悴,發白齒落,雖未能死,自悼終沒,不見宮闕百官之富,不睹皇輿金軒之飾,仰觀巍巍眾民之謠,傍聽鍾鼓侃然之樂,永隕海隅,棄骸絕域,不勝悲慕,逸豫大慶,悅以忘罪。”又為《老子》《論語》《國語》訓注,皆傳於世。
《翻別傳》曰:翻初立《易注》,奏上曰:“臣聞六經之始,莫大陰陽,是以伏羲仰天縣象,而建八卦,觀變動六爻為六十四,以通神明,以類萬物。臣高祖父故零陵太守光,少治《孟氏易》,曾祖父故平輿令成,纘述其業,至臣祖父鳳為之最密。臣亡考故日南太守歆,受本於鳳,最有舊書,世傳其業,至臣五世。前人通講,多玩章句,雖有秘說,於經疏闊。臣生遇世亂,長於軍旅,習經於枹鼓之間,講論於戎馬之上,蒙先師之說,依經立注。又臣郡吏陳桃夢臣與道士相遇,放發被鹿裘,布易六爻,撓其三以飲臣,臣乞盡吞之。道士言易道在天,三爻足矣。豈臣受命,應當知經!所覽諸家解不離流俗,義有不當實,輒悉改定,以就其正。孔子曰:‘乾元用九而天下治。’聖人南面,蓋取諸離,斯誠天子所宜協陰陽致麟鳳之道矣。謹正書副上,惟不罪戾。”翻又奏曰:“經之大者,莫過於易。自漢初以來,海內英才,其讀易者,解之率少。至孝靈之際,潁川荀諝號為知易,臣得其注,有愈俗儒,至所說西南得朋,東北喪朋,顛倒反逆,了不可知。孔子嘆《易》曰:‘知變化之道者,其知神之所為乎!’以美大衍四象之作,而上為章首,尤可怪笑。又南郡太守馬融,名有俊才,其所解釋,復不及諝。孔子曰‘可與共學,未可與適道’,豈不其然!若乃北海鄭玄,南陽宋忠,雖各立注,忠小差玄而皆未得其門,難以示世。”又奏鄭玄解《尚書》違失事目:“臣聞周公制禮以辨上下,孔子曰‘有君臣然後有上下,有上下然後禮義有所錯’,是故尊君卑臣,禮之大司也。伏見故徵士北海鄭玄所注《尚書》,以顧命康王執瑁,古‘月’似‘同’,從誤作‘同’,既不覺定,複訓為杯,謂之酒杯;成王疾困憑几,洮頮為濯,以為澣衣成事,‘洮’字虛更作‘濯’,以從其非;又古大篆‘丱’字讀當為‘柳’,古‘柳’‘丱’同字,而以為昧;‘分北三苗’,‘北’古‘別’字,又訓北,言北猶別也。若此之類,誠可怪也。玉人職曰天子執瑁以朝諸侯,謂之酒杯;天子頮面,謂之澣衣;古篆‘丱’字,反以為昧。甚違不知蓋闕之義。於此數事,誤莫大焉,宜命學官定此三事。又馬融訓注亦以為同者大同天下,今經益‘金’就作‘銅’字,詁訓言天子副璽,雖皆不得,猶愈於玄。然此不定,臣沒之後,而奮乎百世,雖世有知者,懷謙莫或奏正。又玄所注《五經》,違義尤甚者百六十七事,不可不正。行乎學校,傳乎將來,臣竊恥之。”翻放棄南方,雲“自恨疏節,骨體不媚,犯上獲罪,當長沒海隅,生無可與語,死以青蠅為弔客,使天下一人知己者,足以不恨。”以典籍自慰,依易設象,以佔吉凶。又以宋氏解《玄》頗有繆錯,更為立法,並著明楊、釋宋以理其滯。 臣松之案:翻雲“古大篆‘丱’字讀當言‘柳’,古‘柳’‘丱’同字”,竊謂翻言為然。故“劉”“留”“聊”“柳”同用此字,以從聲故也,與日辰“卯”字字同音異。然漢書王莽傳論卯金刀,故以為日辰之“卯”,今未能詳正。然世多亂之,故翻所說雲。荀諝,荀爽之別名。
初,山陰丁覽,太末徐陵,或在縣吏之中,或眾所未識,翻一見之,便與友善,終鹹顯名。《會稽典錄》曰:◎覽字孝連,八歲而孤,家又單微,清身立行,用意不苟,推財從弟,以義讓稱。仕郡至功曹,守始平長。為人精微絜淨,門無雜賓。孫權深貴待之,未及擢用,會病卒,甚見痛惜,殊其門戶。覽子固,字子賤,本名密,避滕密,改作固。固在襁褓中,闞澤見而異之,曰:“此兒後必致公輔。”固少喪父,獨與母居,家貧守約,色養致敬,族弟孤弱,與同寒溫。翻與固同僚書曰:“丁子賤塞淵好德,堂構克舉,野無遺薪,斯之為懿,其美優矣。令德之後,惟此君嘉耳。”歷顯位,孫休時固為左御史大夫,孫皓即位,遷司徒。皓悖虐,固與陸凱、孟宗同心憂國,年七十六卒。子彌,字欽遠,仕晉,至梁州刺史。孫潭,光祿大夫。◎徐陵字元大,歷三縣長,所在著稱,遷零陵太守。時朝廷俟以列卿之位,故翻書曰:“元大受上卿之遇,叔向在晉,未若於今。”其見重如此。陵卒,僮客土田或見侵奪,駱統為陵家訟之,求與丁覽、卜清等為比,權許焉。陵子平,字伯先,童齔知名,翻甚愛之,屢稱歎焉。諸葛恪為丹楊太守,討山越,以平威重思慮,可與效力,請平為丞,稍遷武昌左部督,傾心接物,士卒皆為盡力。初,平為恪從事,意甚薄,及恪輔政,待平益疏。恪被害,子建亡走,為平部曲所得,平使遣去,別為佗軍所獲。平兩婦歸宗,敬奉情過乎厚。其行義敦篤,皆此類也。在南十餘年,年七十卒。《吳書》曰:翻雖在徙棄,心不忘國,常憂五谿宜討,以遼東海絕,聽人使來屬,尚不足取,今去人財以求馬,既非國利,又恐無獲。欲諫不敢,作表以示呂岱,岱不報,為愛憎所白,復徙蒼梧猛陵。《江表傳》曰:後權遣將士至遼東,於海中遭風,多所沒失,權悔之,乃令曰:“昔趙簡子稱諸君之唯唯,不如周舍之諤諤。虞翻亮直,善於盡言,國之周舍也。前使翻在此,此役不成。”促下問交州,翻若尚存者,給其人船,發遣還都;若以亡者,送喪還本郡,使兒子仕宦。會翻已終。歸葬舊墓,妻子得還。
《會稽典錄》曰:孫亮時,有山陰朱育,少好奇字,凡所特達,依體象類,造作異字千名以上。仕郡門下書佐。太守濮陽興正旦宴見掾吏,言次,問:“太守昔聞硃潁川問士於鄭召公,韓吳郡問士於劉聖博,王景興問士於虞仲翔,嘗見鄭、劉二答而未睹仲翔對也。欽聞國賢,思睹盛美有日矣,書佐寧識之乎?”育對曰:“往過習之。昔初平末年,王府君以淵妙之才,超遷臨郡,思賢嘉善,樂採名俊,問功曹虞翻曰:‘聞玉出崑山,珠生南海,遠方異域,各生珍寶。且曾聞士人嘆美貴邦,舊多英俊,徒以遠於京畿,含香未越耳。功曹雅好博古,寧識其人邪?’翻對曰:‘夫會稽上應牽牛之宿,下當少陽之位,東漸巨海,西通五湖,南暢無垠,北渚浙江,南山攸居,實為州鎮,昔禹會群臣,因以命之。山有金木鳥獸之殷,水有魚鹽珠蚌之饒,海嶽精液,善生俊異,是以忠臣係踵,孝子連閭,下及賢女,靡不育焉。’王府君笑曰:‘地勢然矣,士女之名可悉聞乎?’翻對曰:‘不敢及遠,略言其近者耳。往者孝子句章董黯,盡心色養,喪致其哀,單身林野,鳥獸歸懷,怨親之辱,白日報讎,海內聞名,昭然光著。太中大夫山陰陳囂,漁則化盜,居則讓鄰,感侵退籓,遂成義裡,攝養車嫗,行足厲俗,自揚子云等上書薦之,粲然傳世。太尉山陰鄭公,清亮質直,不畏強禦。魯相山陰鍾離意,稟殊特之姿,孝家忠朝,宰縣相國,所在遺惠,故取養有君子之謩,魯國有丹書之信。及陳宮、費齊皆上契天心,功德治狀,記在漢籍,有道山陰趙曄,徵士上虞王充,各洪才淵懿,學究道源,著書垂藻,駱驛百篇,釋經傳之宿疑,解當世之槃結,或上窮陰陽之奧秘,下攄人情之歸極。交阯刺史上虞綦毋俊,拔濟一郡,讓爵土之封。決曹掾上虞孟英,三世死義。主簿句章梁宏,功曹史餘姚駟勳,主簿句章鄭雲,皆敦終始之義,引罪免居。門下督盜賊餘姚伍隆,鄮莫候反。主簿任光,章安小吏黃他,身當白刃,濟君於難。揚州從事句章王脩,委身授命,垂聲來世。河內太守上虞魏少英,遭世屯蹇,忘家憂國,列在八俊,為世英彥。尚書烏傷楊喬,桓帝妻以公主,辭疾不納。近故太尉上虞朱公,天姿聰亮,欽明神武,策無失謨,徵無遺慮,是以天下義兵,思以為首。上虞女子曹娥,父溺江流,投水而死,立石碑紀,炳然著顯。’王府君曰:‘是既然矣,潁川有巢、許之逸軌,吳有太伯之三讓,貴郡雖士人紛紜,於此足矣。’翻對曰:‘故先言其近者耳,若乃引上世之事,及抗節之士,亦有其人。昔越王翳讓位,逃於巫山之穴,越人薰而出之,斯非太伯之儔邪?且太伯外來之君,非其地人也。若以外來言之,則大禹亦巡於此而葬之矣。鄞大里黃公,絜己暴秦之世,高祖即阼,不能一致,惠帝恭讓,出則濟難。徵士餘姚嚴遵,王莽數聘,抗節不行,光武中興,然後俯就,矯手不拜,志陵雲日。皆著於傳籍,較然彰明,豈如巢、許,流俗遺譚,不見經傳者哉?’王府君笑曰:‘善哉話言也!賢矣,非君不著。太守未之前聞也。’”濮陽府君曰:“御史所云,既聞其人,亞斯已下,書佐寧識之乎?”育曰:“瞻仰景行,敢不識之?近者太守上虞陳業,絜身清行,志懷霜雪,貞亮之信,同操柳下,遭漢中微,委官棄祿,遁跡黟歙,以求其志,高邈妙蹤,天下所聞,故〔桓文林〕遺之尺牘之書,比竟三高。其聰明大略,忠直謇諤,則侍御史餘姚虞翻、偏將軍烏傷駱統。其淵懿純德,則太子少傅山陰闞澤,學通行茂,作帝師儒。其雄姿武毅,立功當世,則後將軍賀齊,勳成績著。其探極秘術,言合神明,則太史令上虞吳範。其文章之士,立言粲盛,則御史中丞句章任奕,鄱陽太守章安虞翔,各馳文檄,曄若春榮。處士盧敘,弟犯公憲,自殺乞代。吳寧斯敦、山陰祁庚、上虞樊正,鹹代父死罪。其女則松陽柳硃、永寧〔翟素〕,或一醮守節,喪身不顧,或遭寇劫賊,死不虧行。皆近世之事,尚在耳目。”府君曰:“皆海內之英也。吾聞秦始皇二十五年,以吳越地為會稽郡,治吳。漢封諸侯王,以何年復為郡,而分治於此?”育對曰:“劉賈為荊王,賈為英布所殺,又以劉濞為吳王。景帝四年,濞反誅,乃復為郡,治於吳。元鼎五年,除東越,因以其地為治,並屬於此,而立東部都尉,後徙章安。陽朔元年,又徙治鄞,或有寇害,復徙句章。到永建四年,劉府君上書,浙江之北,以為吳郡,會稽還治山陰。自永建四年歲在己巳,以至今年,積百二十九歲。”府君稱善。是歲,吳之太平三年,歲在丁丑。育後仕朝,常在臺閣,為東觀令,遙拜清河太守,加位侍中,推刺占射,文藝多通。
===子 汜等===
翻有十一子。第四子汜最知名,永安初,從選曹朗為散騎中常侍,後為監軍使者,討扶嚴,病卒,《會稽典錄》曰:汜字世洪,生南海,年十六,父卒,還鄉里。孫綝廢幼主,迎立琅邪王休。休未至,綝欲入宮,圖為不軌,召百官會議,皆惶怖失色,徒唯唯而已。汜對曰:“明公為國伊周,處將相之位,擅廢立之威,將上安宗廟,下惠百姓,大小踴躍,自以伊霍復見。今迎王未至,而欲入宮,如是,群下搖盪,眾聽疑惑,非所以永終忠孝,揚名後世也。”綝不懌,竟立休。休初即位,汜與賀邵、王蕃、薛瑩俱為散騎中常侍。以討扶嚴功拜交州刺史、冠軍將軍、餘姚侯,尋卒。汜弟忠,宜都太守。《會稽典錄》曰:忠字世方,翻第五子。貞固幹事,好識人物,造吳郡陸機於童齔之年,稱上虞魏遷於無名之初,終皆遠致,為著聞之士。交同縣王岐於孤宦之族,仕進先至宜都太守,忠乃代之。晉徵吳,忠與夷道監陸晏、晏弟中夏督景堅守不下,城潰被害。忠子譚,字思奧。《晉陽秋》稱譚清貞有檢操,外如退弱,內堅正有膽幹。仕晉,歷位內外,終於衛將軍,追贈侍中左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聳,越騎校尉。累遷廷尉,湘東、河間太守;《會稽典錄》曰:聳字世龍,翻第六子也。清虛無慾,進退以禮,在吳歷清官,入晉,除河間相,王素聞聳名,厚敬禮之。聳抽引人物,務在幽隱孤陋之中。時王岐難聳,以高士所達,必合秀異,聳書與族子察曰:“世之取士,曾不招未齒於丘園,索良才於總猥,所譽依已成,所毀依已敗,此吾所以嘆息也。”聳疾俗喪祭無度,弟昺卒,祭以少牢,酒飯而已,當時族黨並遵行之。昺,廷尉尚書,濟陰太守。《會稽典錄》曰:昺字世文,翻第八子也。少有倜儻之志,仕吳黃門郎,以捷對見異,超拜尚書侍中。晉軍來伐,遣昺持節都督武昌已上諸軍事,昺先上還節蓋印綬,然後歸順。在濟陰,抑強扶弱,甚著威風。
== 陸績 ==
陸績字公紀,吳郡吳人也。父康,漢末為廬江太守。謝承《後漢書》曰:康字季寧,少惇孝悌,勤脩操行,太守李肅察孝廉。肅後坐事伏法,康斂屍送喪還潁川,行服,禮終,舉茂才,歷三郡太守,所在稱治,後拜廬江太守。績年六歲,於九江見袁術。術出橘,績懷三枚,去,拜辭墮地,術謂曰:“陸郎作賓客而懷橘乎?”績跪答曰:"欲歸遺母。"術大奇之。孫策在吳,張昭、張紘、秦松為上賓,共論四海未泰,須當用武治而平之,績年少末坐,遙大聲言曰:"昔管夷吾相齊桓公,九合諸候,一匡天下,不用兵車。孔子曰:'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今論者不務道德懷取之術,而惟尚武,績雖童蒙,竊所未安也。"昭等異焉。
績容貌雄壯,博學多識,星歷算數無不該覽。虞翻舊齒名盛,龐統荊州令士,年亦差長,皆與績友善。孫權統事,闢為奏曹掾,以直道見憚,出為鬱林太守,加偏將軍,給兵二千人。績既有躄疾,又意在儒雅,非其志也。雖有軍事,著述不廢,作《渾天圖》,注《易》釋《玄》,皆傳於世。豫自知亡日,乃為辭曰:"有漢志士吳郡陸績,幼敦《詩》、《書》,長玩《禮》、《易》受命南征,遘疾遇厄,遭命不幸,嗚呼悲隔!"又曰:"從今已去,六十年之外,車同軌,書同文,恨不及見也。"年三十二卒。長子宏,會稽南部都尉,次子睿,長水校尉。績於鬱林所生女,名曰鬱生,適張溫弟白。姚信《集》有表稱之曰:“臣聞唐、虞之政,舉善而教,旌德擢異,三王所先,是以忠臣烈士,顯名國朝,淑婦貞女,表跡家閭。蓋所以闡崇化業,廣殖清風,使苟有令性,幽明俱著,苟懷懿姿,士女同榮。故王蠋建寒松之節而齊王表其裡,義姑立殊絕之操而魯侯高其門。臣切見故鬱林太守陸績女子鬱生,少履貞特之行,幼立匪石之節,年始十三,適同郡張白。侍廟三月,婦禮未卒,白遭罹家禍,遷死異郡。鬱生抗聲昭節,義形於色,冠蓋交橫,誓而不許,奉白姊妹嶮巇之中,蹈履水火,志懷霜雪,義心固於金石,體信貫於神明,送終以禮,邦士慕則。臣聞昭德以行,顯行以爵,苟非名爵,則勸善不嚴,故士之有誄,魯人志其勇,杞婦見書,齊人哀其哭。乞蒙聖朝,斟酌前訓,上開天聰,下垂坤厚,褒鬱生以義姑之號,以厲兩髦之節,則皇風穆暢,士女改視矣。”
== 張溫 ==
張溫字惠恕,吳郡吳人也。父允,以輕財重士,名顯州郡,為孫權東曹掾。卒。溫少修節操,容貌奇偉。權聞之,以問公卿曰:“溫當今與誰為比?”大(司)農劉基曰:"可與全琮為輩。"太常顧雍曰:"基未詳其為人也。溫當今無輩。"權曰:"如是,張允不死也。"徵到延見,文辭佔對,觀者傾竦,權改容加禮。罷出,張昭執其手曰:"老夫託意,君宜明之。"拜議郎、選曹尚書,徙太子太傅,甚見信重。
時年三十二,以輔義中郎將使蜀。權謂溫曰:"卿不宜遠出,恐諸葛孔明不知吾所以與曹氏通意,(以)故屈卿行。若山越都除,便欲大構於蜀。行人之義,受命不受辭也。"溫對曰:"臣入無腹心之規,出無專對之用,懼無張老延譽之功,又無子產陳事之效。然諸葛亮達見計數,必知神慮屈申之宜,加受朝廷天覆之惠,推亮之心,必無疑貳。"溫至蜀,詣闕拜章曰:
昔高宗以諒闇昌殷祚於再興,成王以幼沖隆周德於太平,功冒溥天,聲貫罔極。今陛下以聰明之姿,等契往古,總百揆於良佐,參列精這炳耀,遐邇望風,莫不欣賴。吳國勤任旅力,清澄江滸,願與有道平一宇內,委心協規,有如河水,軍事興煩,使役乏少,是以忍鄙倍之羞,使下臣溫通致情好。陛下敦祟禮義,未便恥忽。臣自(入)遠境,及即近郊,頻蒙勞來,恩詔輒加,以榮自懼,悚怛若驚。謹奉所賚函書一封。
蜀甚貴其才。還,頃之,使入豫章部伍出兵,事業未究。
權既陰銜溫稱美蜀政,又嫌其聲名大盛,眾庶炫惑,恐終不為己用,思有以中傷之,會暨艷事起,遂因此發舉。艷字子休,亦吳郡人也,溫引致之,以為選曹郎,至尚書。艷性狷厲,好為清議,見時郎署混濁淆雜,多非其人,欲臧否區別,賢愚異貫。彈射百僚,核選三署,率皆貶高就下,降損數等,其守故者十未能一,其居位貪鄙,志節汙卑者,皆以為軍吏,置營府以處之。而怨憤之聲積,浸潤之譖行矣。競言艷及選曹郎徐彪,專用私情,愛憎不由公理。艷、彪皆坐自殺。溫宿與艷、彪同意,數交書疏,聞問往還,即罪溫。權幽之有司,下令曰:
昔令召張溫,虛己待之,既至顯授,有過舊臣,何圖兇醜,專挾異心!昔暨艷父兄,附於惡逆,寡人無忌,故近而任之,欲觀艷何如。察其中問,形態果見。而溫與之結連死生,艷所進退。皆溫所為頭角,更相表裡,共為腹背,非溫之黨,即就疵瑕,為之生論。又前任溫董督三郡,指撝吏客及殘餘兵,時恐有事,欲令速歸,故授棨戟,獎以威柄。乃便到豫章,表討宿惡,寡人信受其言。特以繞帳、帳下、解煩兵五千人付之。後聞曹丕自出淮、泗,故豫敕溫有急便出。而溫悉內諸將,佈於深山,被命不至。賴丕自退。不然,已往豈可深計,又殷禮者,本占候召,而溫先後乞將到蜀,扇揚異國,為之譚論。又禮之還,當親本職,而令守尚書戶曹郎,如此署置,在溫而已。又溫語賈原,當薦卿作御史,語蔣康,當用卿代賈原,專衒賈國恩,為己形勢。揆其奸心,無所不為。不忍暴於市朝,今斥還本郡,以給廝吏。嗚呼溫也,免罪為幸!
將軍駱統表理溫曰:
伏惟殿下,天生明德,神啟聖心,招髦秀於四方,署俊乂於宮朝。多士既受普篤之恩,張溫又蒙最隆之施。而溫自招罪譴,孤負榮遇,念其如此,誠可悲疚。然臣周旋之間,為國觀聽,深知其狀,故密陳其理。溫實心無他情,事無逆跡,但年紀尚少,鎮重尚淺,而戴赫烈之寵,體卓偉之才,亢臧否之譚,效褒貶之議。於是務勢者妒者寵,爭名者嫉其才,玄默者非其譚,瑕釁者諱其議,此臣下所當詳辨,明朝所當究察也,昔賈誼,至忠之臣也,漢文,大明之君也,然而絳、灌一言,賈誼遠退。何者?疾之者深,譖之者巧也。然而誤聞於天下,失彰於後世,故孔子曰:‘為君難,為臣不易’也。溫雖智非從橫,武非虓武,然其弘雅之素,英秀之德,文章之採,論議之辯,卓躒冠群,煒曄曜世,世人未有及之者也。故論溫才即可惜,言罪則可恕。若忍威烈以赦盛德,有賢才以敦大業,固明朝之休光,四方之麗觀也。國家之於暨艷,不內之忌族,猶等之平民,是故先見用於朱治,次見舉於眾人,中見任於明朝,亦見交於溫也。君臣之義,義之最重,朋友之交,交之最輕者也。國家不嫌於艷為最重之義,是以溫亦不嫌與艷為最輕之交也。時世寵之於上,溫竊親之於下也。夫宿惡之民,放逸山險,則為勁寇,將置平土,則為健兵,故溫念在欲取宿惡,以除勁寇之害,而增健兵之銳也。但自錯落,功不副言。然計其送兵,以比許晏,數之多少,溫不減之。用之強羸,溫不下之。至於遲速,溫不後之,故得及秋冬之月,赴有警之期,不敢忘恩而遺力也。溫之到蜀,共譽殷禮,雖臣無境外之交,亦有可原也。境外之交,謂無君命而私相從,非國事而陰相聞者也。若以命行,既修君好,因敘己情,亦使臣之道也。故孔子使鄰國,則有私覿之禮。季子聘諸夏,亦有燕譚之義也。古人有言,欲知其君,觀其所使,見其下之明明,知其上之赫赫。溫若譽禮,能使彼歎之,誠所以昭我臣之多良,明使之得其人,顯國美於異境,揚君命於他邦。是以晉趙文子之盟於宋也,稱隨今於屈建。楚王孫圉之使於晉也,譽左史於趙鞅。亦向他國之輔,而歎本邦之臣,經傳美之以光國,而不譏之以外交也。王靖內不憂時,外不趨事,溫彈之不私,推之不假,於是與靖遂為大怨,此其盡節之明驗也。靖兵眾之勢,幹任之用,皆勝於賈原、蔣康,溫尚不容私以安於靖,豈敢賣恩以協原、康邪?又原在職不勤,當事不堪,溫數對以醜色,彈以急聲。若其誠欲賣恩作亂,則亦不必貪原也。凡此數者,校之於事既不合,參之於眾亦不驗。臣竊念人君雖有聖哲之姿,非常之智,然以一人之身御兆民之眾,從層宮之內,瞰四國之外,昭群下之情,求萬機之理,猶未易周也,固當聽察群下之言,以廣聰明之烈。今者人非溫既殷勤,臣是溫又契闊,辭則俱巧,意則俱至,各自言欲為國,誰其言欲為私,倉卒之間,猶難即別。然以殿下之聰睿,察講論之曲直。若潛神留思,纖粗研核,情何嫌而不宣,事何昧而不昭哉?溫非親臣,臣非愛溫者也,昔之君子,皆抑私忿,以增君明。彼獨行之於前,臣恥廢之於後,故遂發宿懷於今日。納愚言於聖聽,實盡心於明朝,非有念於溫身也。
權終不納。
後六年,溫病卒。二弟祗、白,亦有才名,與溫俱廢。《會稽典錄》曰:餘姚虞俊嘆曰:“張惠恕才多智少,華而不實,怨之所聚,有覆家之禍,吾見其兆矣。”諸葛亮聞俊憂溫,意未之信,及溫放黜,亮乃嘆俊之有先見。亮初聞溫敗,未知其故,思之數日,曰:“吾已得之矣,其人於清濁太明,善惡太分。”臣松之以為莊周雲“名者公器也,不可以多取”,張溫之廢,豈其取名之多乎!多之為弊,古賢既知之矣。是以遠見之士,退藏於密,不使名浮於德,不以華傷其實,既不能被褐韞寶,挫廉逃譽,使才映一世,聲蓋人上,衝用之道,庸可暫替!溫則反之,能無敗乎?權既疾溫名盛,而駱統方驟言其美,至雲“卓躒冠群,煒曄曜世,世人未有及之者也”。斯何異燎之方盛,又捴膏以熾之哉!《文士傳》曰:溫姊妹三人皆有節行,為溫事,已嫁者皆見錄奪。其中妹先適顧承,官以許嫁丁氏,成婚有日,遂飲藥而死。吳朝嘉嘆,鄉人圖畫,為之讚頌雲。
== 駱統 ==
駱統字公緒,會稽烏傷人也。父俊,官至陳相。為袁術所害。謝承《後漢書》曰:俊字孝遠,有文武才幹,少為郡吏,察孝廉,補尚書郎,擢拜陳相。值袁術僭號,兄弟忿爭,天下鼎沸,群賊並起,陳與比界,奸慝四布,俊厲威武,保疆境,賊不敢犯。養濟百姓,災害不生,歲獲豐稔。後術軍眾飢困,就俊求糧。俊疾惡術,初不應答。術怒,密使人殺俊。統母改適,為華歆小妻,統時八歲,遂與親客歸會稽。其母送之,拜辭上車,面而不顧,其母泣涕於後。御者曰:「夫人猶在也。」統曰:「不欲增母思,故不顧耳。」事適母甚謹。時饑荒,鄉裡及遠方客多有睏乏,統為之飲食衰少。其姊仁愛有行,寡歸無子,見統甚哀之,數問其故。統曰:「士大夫糟糠不足,我何心獨飽!」姊曰:「誠如是,何不告我,而自苦若此?」乃自以私粟與統,又以告母,母亦賢之,遂使分施,由是顯名。
孫權以將軍領會稽太守,統年二十,試為烏程相,民戶過萬,鹹歎其惠理。權嘉之,召為功曹,行騎都尉,妻以從兄輔女。統志在補察,苟所聞見,夕不待旦。常勸權以尊賢接士,勤求損益,饗賜之日,可人人別進。問其燥溼,加以密意,誘諭使言,察其志趣,令皆感恩戴義,懷欲報之心。權納用焉。出為建忠中郎將,領武射吏三千人。及淩統死,復領其兵。
是時徵役繁數,重以疫癘,民戶損耗,統上疏曰:
臣聞君國者,以據疆土為彊富,制威福為尊貴,曜德義為榮顯,永世胤為豐祚。然財須民生,彊賴民力,威恃民勢,福由民殖,德俟民茂,義以民行,六者既備,然後應天受祚,保族宜邦。書曰:『眾非後無能胥以寧,後非眾無以闢四方。』推是言之,則民以君安,君以民濟,不易之道也。今彊敵未殄,海內未乂,三軍有無已之役,江境有不釋之備,徵賦調數,由來積紀,加以殃疫死喪之災,郡縣荒虛,田疇蕪曠,聽聞屬城,民戶浸寡,又多殘老,少有丁夫,聞此之日,心若焚燎。思尋所由,小民無知,既有安土重遷之性,且又前後出為兵者,生則困苦無有溫飽,死則委棄骸骨不反,是以尤用戀本畏遠,同之於死。每有徵發,羸謹居家重累者先見輸送。小有財貨,傾居行賂,不顧窮盡。輕剽者則迸入險阻,黨就群惡。百姓虛竭,嗷然愁擾,愁擾則不營業,不營業則致窮困,致窮困則不樂生,故口腹急,則姦心動而攜叛多也。又聞民閒,非居處小能自供,生產兒子,多不起養;屯田貧兵,亦多棄子。天則生之,而父母殺之,既懼幹逆和氣,感動陰陽。且惟殿下開基建國,乃無窮之業也,彊鄰大敵非造次所滅,疆埸常守非期月之戍,而兵民減耗,後生不育,非所以歷遠年,致成功也。夫國之有民,猶水之有舟,停則以安,擾則以危,愚而不可欺,弱而不可勝,是以聖王重焉,禍福由之,故與民訊息,觀時制政。方今長吏親民之職,惟以辨具為能,取過目前之急,少復以恩惠為治,副稱殿下天覆之仁,勤恤之德者。官民政俗,日以彫弊,漸以陵遲,勢不可久。夫治疾及其未篤,除患貴其未深,願殿下少以萬機餘閒,留神思省,補復荒虛,深圖遠計,育殘餘之民,阜人財之用,參曜三光,等崇天地。臣統之大願,足以死而不朽矣。
權感統言,深加意焉。
以隨陸遜破蜀軍於宜都,遷偏將軍。黃武初,曹仁攻濡須,使別將常雕等襲中洲,統與嚴圭共拒破之,封新陽亭侯,後為濡須督。數陳便宜,前後書數十上,所言皆善,文多故不悉載。尤以佔募在民閒長惡敗俗,生離叛之心,急宜絕置,權與相反覆,終遂行之。年三十六,黃武七年卒。
== 陸瑁 ==
陸瑁字子璋,丞相遜弟也。少好學篤義。陳國陳融、陳留濮陽逸、沛郡蔣纂、廣陵袁迪等,皆單貧有志。就瑁遊處,迪孫曄,字思光,作《獻帝春秋》,雲迪與張紘等俱過江,迪父綏為太傅掾,張超之討董卓,以綏領廣陵事。瑁割少分甘,與同豐約。及同郡徐原,爰居會稽,素不相識,臨死遺書,託以孤弱,瑁為起立墳墓,收導其子,又瑁從父績早亡,二男一女,皆數歲以還,瑁迎攝養,至長乃別。州郡闢舉,皆不就。時尚書暨艷盛明臧否,差斷三署。頗揚人闇昧之失,以顯其謫。瑁與書曰:"夫聖人嘉善矜愚,忘過記功,以成美化。加今王業始建,將一大統,此乃漢高棄瑕錄用之時也,若令善惡異流,貴汝穎月旦之評,誠可以厲俗明教,然恐未易行也。宜遠模仲尼之泛愛,中則郭泰之弘濟,近有益於大道也。"艷不能行,卒以致敗。
嘉禾元年,公車徵瑁,拜議郎、選曹尚書。孫權忿公孫淵之巧詐反覆,欲親徵之,瑁上疏諫曰:
臣聞聖王之御遠夷,羈縻而已,不常保有,故古者制地,謂之荒服,言慌惚無常,不可保也。今淵東夷小丑,屏在海隅,雖託人面,與禽獸無異。國家所為不愛貨寶遠以加之者,非嘉其德義也,誠欲誘納愚弄,以規其馬耳。淵之驕黠,恃遠負命,此乃荒貊常態,豈足深怪?昔漢諸帝亦嘗銳意以事外夷,馳使散貨,充滿西域,雖時有恭從,然其使人見害,財貨並沒,不可勝數。今陛下不忍悁悁之忿,欲越巨海,身踐其土,群臣愚議,竊謂不安。何者?北寇與國,壤地連線,苟有間隙,應機而至。夫所以越海求馬,曲意於淵者,為赴目前之急,除腹心之疾也;而更棄本追末,捐近治遠,忿以改規,激以動眾,斯乃猾虜所願聞,非大吳之至計也。又兵家之術,以功役相疲,勞逸相待,得失之間,所覺輒多。且沓渚去淵,道裡尚遠,今到其岸,兵勢三分,使強者進取,次當守船,又次運糧,行人雖多,難得悉用。加以單步負糧,經遠深入,賊地多馬,邀截無常。若淵狙詐,與北未絕,動眾之日,唇齒相濟。若實孑然無所憑賴,其畏怖遠迸,或難卒滅。使天誅稽於朔野,山虜承間而起,恐非萬安之長慮也。
權未許。瑁重上疏曰:
夫兵革者,固前代所以誅暴亂,威四夷也,然其役皆在奸雄已除,天下無事,從容廟堂之上,以餘議議之耳。至於中夏鼎沸,九域槃互之時,率須深根固本,愛力惜費,務自休養,以待鄰敵之闕,未有正於此時,捨近治遠,以疲軍旅者也。昔尉佗叛逆,僭號稱帝,於時天下乂安,百姓殷阜,帶甲之數,糧食之積,可謂多矣,然漢文猶以遠徵不易,重興師旅,告喻而已。今兇桀未殄,疆場猶警,雖蚩尤,鬼方之亂,故當以緩急差之,未宜以淵為先。願陛下抑威住計,暫寧六師,潛神嘿規,以為後圖,天下幸甚。
權再覽瑁書,嘉其詞理端切,遂不行。
初,瑁同郡聞人敏見待國邑,優於宗脩,惟瑁以為不然,後果如其言。赤烏二年,瑁卒。子喜亦涉文籍,好人倫,孫皓時為選曹尚書。《吳錄》曰:喜字文仲,瑁第二子也,入晉為散騎常侍。瑁孫曄,字士光,至車騎將車、儀同三司。曄弟玩,字士瑤。《晉陽秋》稱玩器量淹雅,位至司空,追贈太尉。
== 吾粲 ==
吾粲字孔休,吳郡烏程人也。《吳錄》曰:粲生數歲,孤城嫗見之,謂其母曰:“是兒有卿相之骨。”孫河為縣長,粲為小吏,河深奇之。河後為將軍,得自選長吏,表粲為曲阿丞,遷為長史,治有名跡。雖起孤微,與同郡陸遜、卜靜等比肩齊聲矣。孫權為車騎將軍,召為主簿,出為山陰令,還為參軍校尉。
黃武元年,與呂範、賀齊等俱以舟師拒魏將曹休於洞口。值天大風,諸船綆紲斷絕,漂沒著岸,為魏軍所獲,或覆沒沉溺,其大船尚存者,水中生人皆攀緣號呼,他吏士恐船傾沒,皆以戈矛撞擊不受。粲與黃淵獨令船人以承取之,左右以為船重必敗。粲曰:"船敗,當俱死耳!人窮,奈何棄之。"粲、淵所活者百餘人。
還,遷會稽太守,召處士謝譚為功曹,譚以疾不詣,粲教曰:"夫應龍以屈伸為神,鳳皇以嘉鳴為貴,何必陷形於天外,潛鱗於重淵者哉?"粲募合人眾,拜昭義中郎將,與呂岱討平山越,入為屯騎校尉、少府,遷太子太傅。遭二宮之變,抗言執正,明嫡庶之分,欲使魯王霸出駐夏口,遣楊竺不得令在都邑。又數以訊息語陸遜,遜時駐武昌,連表諫爭。由此為霸、竺等所譖害,下獄誅。
== 朱據 ==
朱據字子範,吳都吳人也。有姿貌膂力,又能論難。黃武初,徵拜五官郎中,補侍御史。是時選曹尚書暨艷,疾貪汙在位,欲沙汰之。據以為天下未定,宜以功覆過,棄瑕取用,舉清厲濁,足以沮勸,若一時貶黜,懼有後咎。艷不聽,卒敗。
權諮嗟將率,發憤歎息,追思呂蒙、張溫,以為據才兼文武,可以繼之,自是拜建義校尉,領兵屯湖孰。黃龍元年,權遷都建業,徵據尚公主,拜左將軍,封雲陽侯。謙虛接士,輕財好施,祿賜雖豐而常不足用。嘉禾中,始鑄大錢,一當五百。後據部曲應受三萬緡,工王遂詐而受之,典校呂壹疑據實取,考問主者,死於杖下,據哀其無辜,厚棺斂之。壹又表據吏為據隱,故厚其殯。權數責問據,據無以自明,藉草待罪。數月,典軍吏劉助覺,言王遂所取,權大感寤,曰:“朱據見枉,況吏民乎?”乃窮治壹罪,賞助百萬。
赤烏九年,遷驃騎將軍。遭二宮構爭,據擁護太子,言則懇至,義形於色,守之以死,殷基《通語》載據爭曰:“臣聞太子國之本根,雅性仁孝,天下歸心,今卒責之,將有一朝之慮。昔晉獻用驪姬而申生不存,漢武信江充而戾太子冤死。臣竊懼太子不堪其憂,雖立思子之宮,無所復及矣。”遂左遷新都郡丞。未到,中書令孫弘譖潤據,因權寢疾,弘為詔書追賜死,時年五十七。孫亮時,二子熊、損各復領兵,為全公主所謂,皆死。永安中,迫錄前功,以熊子宣襲爵雲陽侯,尚公主。孫皓時,宣至驃騎將軍。
== 【評】 ==
評曰:虞翻古之狂直,因難免乎末世,然權不能容,非曠宇也。陸績之於揚《玄》,是仲尼之左丘明,老聘之嚴周矣;以瑚璉之器,而作守南越,不亦賊夫人歟!張溫才藻俊茂,而智防未備,用致艱患。駱統抗明大義,辭切理至,值權方閉不開。陸瑁篤義規諫,君子有稱焉。吾粲、朱據遭罹屯蹇,以正喪身,悲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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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志/卷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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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治 ==
朱治字君理,丹楊故鄣人也。初為縣吏,後察孝廉,州闢從事,隨孫堅征伐。中平五年,拜司馬。從討長沙、零、桂等三郡賊周朝、蘇馬等。有功,堅表治行都尉。從破董卓於陽人,入洛陽。表治行督軍校尉,特將步騎,東助徐州牧陶謙討黃巾。會堅薨,治扶冀策,依就袁術。後知術政德不立,乃勸策還平江東。時太傅馬日碑在壽春,闢治為掾,遷吳郡都尉。是時吳景已在丹楊,而策為術攻廬江。於是劉繇恐為袁、孫所並,遂構嫌隙。而策家門盡在州下,治乃使人於曲阿迎太妃及權兄弟。所以供奉輔護,甚有恩紀。治從錢唐欲進到吳,吳郡太守許貢拒之於由拳,治與戰,大破之。貢南就山賊嚴自虎,治遂入郡,領太守事。策既走劉繇,東定會稽。權年十五,治舉為孝廉。後策薨,治與張昭等共尊奉權。
建安七年,權表治為〔吳郡〕太守,行扶義將軍,割婁、由拳、無錫。毗陵為奉邑,置長吏。徵討夷越,佐定東南,禽截黃巾餘類陳敗、萬秉等。黃武元年,封毗陵侯,領郡如故。
二年,拜安國將軍,金印紫綬,徙封故鄣。權歷位上將,及為吳王,治每進見,權常親迎。執版交拜,饗宴贈賜,恩敬特隆,至從行吏,皆得奉贄私覿,其見異如此。
初,權弟翊,性峭急,喜怒快意,治數責數,諭以道義。權從兄豫章太守賁,女為曹公子婦,及曹公破荊州,威震南土,賁畏懼,欲遣子入質。治聞之,求往見賁,為陳安危,《江表傳》載治說賁曰:“破虜將軍昔率義兵入討董卓,聲冠中夏,義士壯之。討逆繼世,廓定六郡,特以君侯骨肉至親,器為時生,故表漢朝,剖符大郡,兼建將校,仍關綜兩府,榮冠宗室,為遠近所瞻。加討虜聰明神武,繼承洪業,攬結英雄,賙濟世務,軍眾日盛,事業日隆,雖昔蕭王之在河北,無以加也,必克成王基,應運東南。故劉玄德遠布腹心,求見拯救,此天下所共知也。前在東聞道路之言,雲將軍有異趣,良用憮然。今曹公阻兵,傾覆漢室,幼帝流離,百姓元元未知所歸。而中國蕭條,或百里無煙,城邑空虛,道殣相望,士嘆於外,婦怨乎室,加之以師旅,因之以饑饉,以此料之,豈能越長江與我爭利哉?將軍當斯時也,而欲背骨肉之親,違萬安之計,割同氣之膚,啖虎狼之口,為一女子,改慮易圖,失機毫釐,差以千里,豈不惜哉!”賁由此遂止。權常歎治憂勤王事。性儉約,雖在富貴,車服惟供事。權優異之,自令督軍御史典屬城文書,治領四縣租稅而已。然公族子弟及吳四姓多出仕郡,郡吏常以千數,治率數年一遣詣王府。所遣數百人,每歲時貢獻御,權答報過厚。是時丹楊深地,頗有奸叛,亦以年向老,思戀土風,自表屯故鄣,鎮扶山越。諸父老故人,莫不詣門,治皆引進,與共飲宴,鄉黨以為榮。在故鄣歲餘,還吳。黃武三年卒,在郡三十一年,年六十九。
子才,素為校尉領兵,既嗣父爵,遷偏將軍。《吳書》曰:才字君業,為人精敏,善騎射,權愛異之,常侍從遊戲。少以父任為武衛校尉,領兵隨從征伐,屢有功捷。本郡議者以才少處榮貴,未留意於鄉黨,才乃嘆曰:“我初為將,謂跨馬蹈敵,當身履鋒,足以揚名,不知鄉黨復追跡其舉措乎!”於是更折節為恭,留意於賓客,輕財尚義,施不望報,又學兵法,名聲始聞於遠近。會疾卒。才弟紀,權以策女妻之,亦以校尉領兵。紀弟緯、萬歲,皆早夭。才子琬,襲爵為將,至鎮西將軍。
== 朱然 ==
朱然字義封,治姊子也,本姓施氏。初治未有子,然年十三,乃啟策乞以為嗣。策命丹楊郡以羊酒召然,然到吳,策優以禮賀。
然嘗與權同學書,結恩愛。至權統事,以然為餘姚長,時年十九。後遷山陰令,加折沖校尉,督五縣。權奇其能,分丹楊為臨川郡,然為太守,臣松之案:此郡尋罷,非今臨川郡。授兵二千人。會山賊盛起,然平討,旬月而定。曹公出濡須,然備大塢及三關屯,拜偏將軍。建安二十四年,從討關羽,別與潘璋到臨沮禽羽,遷昭武將軍,封西安鄉侯。
虎威將軍呂蒙病篤。權問曰:"卿如不起,誰可代者?"蒙對曰:"朱然膽守有餘,愚以為可任。"蒙卒,權假然節,鎮江陵。黃武元年,劉備舉兵攻宜都。然督五千人與陸遜並力拒備。然別攻破備前鋒,斷其後道,備遂破走。拜徵北將軍,封永安侯。
魏遣曹真、夏侯尚、張郃等攻江陵,魏文帝自住宛,為其勢援,連屯圍城。權遣將軍孫盛督萬人備州上,立圍塢,為然外救。郃渡兵攻盛,盛不能拒,即時欲退,郃據州上圍守,然中外斷絕。權遣潘璋、楊粲等解而圍不解。時然城中兵多腫病,堪戰者裁五千人。真等起土山,鑿地道,立樓櫓臨城,弓矢雨注,將士皆失色,然晏如而無恐意,方厲吏士,伺間隙攻破兩屯。魏攻圍然凡六月日,未退。江陵令姚泰領兵備城北門,見外兵盛,城中人少,穀食慾盡。因與敵交通,謀為內應。垂發,事覺,然治戮泰。尚等不能克,乃徹攻退還。由是然名震於敵國,改封當陽侯。
六年,權自率眾攻石陽,及至旋師,潘璋斷後。夜出錯亂,敵追擊璋,璋不能禁。然即還住拒敵,使前船得引極遠,徐乃後發。黃龍元年,拜車騎將軍、右護軍、領兗州牧。頃之,以兗州在蜀分,解牧職。嘉禾三年,權與蜀剋期大舉,權自向新城,然與全琮備受斧鉞,為左右督。會吏士疾病,故未攻而退。
赤烏五年,徵柤中,《襄陽記》曰:柤音如租稅之租。柤中在上黃界,去襄陽一百五十里。魏時夷王梅敷兄弟三人,部曲萬餘家屯此,分佈在中廬宜城西山鄢、沔二谷中,土地平敞,宜桑麻,有水陸良田,沔南之膏腴沃壤,謂之柤中。魏將蒲忠、胡質各將數千人,忠要遮險隘。圖斷然後,質為忠繼援。時然所督兵將先四出,聞問不暇收合,便將帳下見兵八百人逆掩。忠戰不利,質等皆退。孫氏異同評曰:〔魏書〕及江表傳云然以景初元年、正始二年再出為寇,所破胡質、蒲忠在景初元年。魏志承魏書,依違不說質等為然所破,而直云然退耳。吳志說赤烏五年,於魏為正始三年,魏將蒲忠與朱然戰,忠不利,質等皆退。按魏少帝紀及孫權傳,是歲並無事,當是陳壽誤以吳嘉禾六年為赤烏五年耳。九年,復徵柤中,魏將李興等聞然深入,率步騎六千斷然後道,然夜出逆之,軍以勝反。先是,歸義馬茂懷奸,覺誅,權深忿之。然臨行上疏曰:"馬茂小子,敢負恩養。臣今奉天威,事蒙克捷,欲令所獲,震耀遠近,方舟塞江,使足可觀,以解上下之忿。惟陛下識臣先言,責臣後效。"權時抑表不出。然既獻捷,群臣上賀,權乃舉酒作樂,而出然表曰:"此家前初有表,孤以為難必,今果如其言,可謂明於見事也。"遣使拜然為左大司馬、右軍師。
然長不盈七尺,氣候分明。內行修潔,其所文采,惟施軍器,餘皆質素。終日欽欽,常在戰場,臨急膽定。尤過絕人。雖世無事,每朝夕嚴鼓,兵在營者,鹹行裝就隊。以此玩敵,使不知所備,故出輒有功。諸葛瑾子融,步騭子協,雖各襲任,權特復使然總為大督。又陸遜亦本,功臣名將存者惟然,莫與比隆。寢疾二年,後漸增篤,權晝為減膳。夜為不寐,中使醫藥口食之物,相望於道。然每遣使表疾病訊息,權輒召見,口自問訊。入賜酒食,出送布帛。自創業功臣疾病,權意之所鐘,呂蒙、淩統最重,然其次矣。年六十八,赤烏十二年卒,權素服舉哀,為之感慟。子績嗣。
===子 施績===
績字公緒,以父任為郎,後拜建忠都尉。叔父才卒,績領其兵,隨太常潘浚討五溪,以膽力稱。遷偏將軍營下督,領盜賊事,持法不傾。魯王霸注意交績,嘗至其廨,就之坐,欲與結好,績下地住立,辭而不當。然卒。績襲業,拜平魏將軍,樂鄉督。
明年,魏徵南將軍王昶率眾攻江陵城,不克而退。績與奮威將軍諸葛融書曰:"昶遠來疲睏,馬無所食,力屈而走,此天助也。今追之力少,可引兵相繼,吾欲破之於前,足下乘之於後,豈一人之功哉,宜同斷金之義。"融答許績。績便引兵及昶於紀南,紀南去城三十里,績先戰勝而融不進,績後失利。權深嘉績,盛責怒融,融兄大將軍恪貴重,故融得不廢。初績與恪、融不平,及此事變,為隙益甚。建興元年,遷鎮東將軍。
二年春,恪向新城,要績並力,而留置半州,使融兼其任。冬,恪、融被害,績復還樂鄉,假節。太平二年,拜驃騎將軍。孫綝秉政,大臣疑貳,績恐吳必擾亂,而中國乘釁,乃密書結蜀,使為並兼之慮。蜀遣右將軍閻宇將兵五千,增白帝守,以須績之後命。永安初,遷上大將軍、都護督,自巴丘上迄西陵,元興元年,就拜左大司馬。初,然為治行喪竟,乞復本姓,權不許,績以五鳳中表還為施氏,建衡二年卒。
== 呂範 ==
呂範字子衡,汝南細陽人也。少為縣吏,有容觀姿貌。邑人劉氏,家富女美,範求之。女母嫌,欲勿與,劉氏曰:"觀呂子衡,寧當久貧者邪?"遂與之婚。後避亂壽春,孫策見而異之,範遂自委暱,將私客百人歸策。時太妃在江都,策遣範迎之。徐州牧陶謙謂範為袁氏覘候,諷縣掠考範,範親客健兒篡取以歸。時唯範與孫河常從策,跨涉辛苦,危難不避,策亦親戚待之,每與升堂飲宴於太妃前。後從策攻破廬江,還俱東渡,到橫江、當利,破長英、於麋,下小丹楊、湖孰,領湖孰相。策定秣陵、曲阿,收笮融,劉繇餘眾,增範兵二千,騎五十匹。後領宛陵令,討破丹楊賊,還吳,遷都督。江表傳曰:策從容獨與範釭,範曰:“今將軍事業日大,士眾日盛,範在遠,聞綱紀猶有不整者,範原蹔領都督,佐將軍部分之。”策曰:“子衡,卿既士大夫,加手下已有大眾,立功於外,豈宜復屈小職,知軍中細碎事乎!”範曰:“不然。今捨本土而託將軍者,非為妻子也,欲濟世務。猶同舟涉海,一事不牢,即俱受其敗。此亦範計,非但將軍也。”策笑,無以答。範出,更釋褠,著袴褶,執鞭,詣閤下啟事,自稱領都督,策乃授傳,委以眾事。由是軍中肅睦,威禁大行。
是時下邳陳瑀自號吳都太守,住海西,與強族嚴白虎交通。策自將討虎,別遣範與徐逸攻瑀於海西,梟其大將陳牧。《九州春秋》曰:初平三年,揚州刺史陳禕死,袁術使瑀領揚州牧。後術為曹公所敗於封丘,南人叛瑀,瑀拒之。術走陰陵,好辭以下瑀,瑀不知權,而又怯,不即攻術。術於淮北集兵向壽春。瑀懼,使其弟公琰請和於術。術執之而進,瑀走歸下邳。又從攻祖郎於陵陽,太史慈於勇裡。七縣平定,拜徵虜中郎將,徵江夏,還平鄱陽。策薨,奔喪於吳。後權復徵江夏,範與張昭留守。曹公至赤壁,與周瑜等俱拒破之,拜裨將軍,領彭澤太守,以彭澤、柴桑、歷陽為奉邑。劉備詣京見權,範密請留備。後遷平南將軍,屯柴桑。
權討關羽,過範館。謂曰:"昔早從卿言,無此勞也。今當上取之,卿為我守建業。"權破羽還,都武昌,拜範建威將軍,封宛陵候,領丹楊太守,治建業,督扶州以下至海,轉以溧陽、懷安、寧國為奉邑。曹休、張遼,臧霸等來伐,範督徐盛、全琮、孫韶等,以舟師拒休等於洞口。遷前將軍,假節,改封南昌候。時遭大風,船人覆溺,死者數千,還軍,拜揚州牧。
性好威儀,州民如陸遜、全琮及貴公子,皆脩敬虔肅,不敢輕脫。其居處服飾,於時奢靡,然勤事奉法,故權悅其忠,不怪其侈。江表傳曰:人有白範與賀齊奢麗誇綺,服飾僭擬王者,權曰:“昔管仲逾禮,桓公優而容之,無損於霸。今子衡、公苗,身無夷吾之失,但其器械精好,舟車嚴整耳,此適足作軍容,何損於治哉?”告者乃不敢復言。初策使範曲主財計,權時年少,私從有求,範必關白,不敢專許,當時以此見望。權守陽羨長,有所私用,策或料覆,功曹周谷輒為傅著薄書,使無譴問。權臨時悅之,及後統事,以範忠誠,厚見信任,以谷能欺更簿書,不用也。
黃武七年,範遷大司馬,印綬未下,疾卒。權素服舉哀,遣使者追贈印綬。及還都建業,權過範墓呼曰:"子衡!"言及流涕,祀以太牢。江表傳曰:初,權移都建業,大會將相文武,時謂嚴畯曰:“孤昔嘆魯子敬比鄧禹,呂子衡方吳漢,間卿諸人未平此論,今定云何?”畯退席曰:“臣未解指趣,謂肅、範受饒,褒嘆過實。”權曰:“昔鄧仲華初見光武,光武時受更始使,撫河北,行大司馬事耳,未有帝王志也。禹勸之以復漢業,是禹開初議之端矣。子敬英爽有殊略,孤始與一語,便及大計,與禹相似,故比之。呂子衡忠篤亮直,性雖好奢,然以憂公為先,不足為損,避袁術自歸於兄,兄作大將,別領部曲,故憂兄事,乞為都督,辦護脩整,加之恪勤,與吳漢相類,故方之。皆有指趣,非孤私之也。”畯乃服。範長子先卒,次子據嗣。
===子 據===
據字世議。以父任為郎,後範寢疾,拜副軍校尉,佐領軍事。範卒,遷安軍中郎將。數討山賊,諸深惡劇地,所擊皆破、隨太常潘浚討五溪,復有功。朱然攻樊,據與朱異破城外圍,還拜偏將軍。入補馬閒右部督,遷越騎校尉。太元元年,大風,江水溢流,漸淹城門,權使視水,獨見據使人取大船以備害。權嘉之,拜蕩魏將軍。權寢疾,以據為太子右部督。太子即位,拜右將軍。魏出東興,據赴討有功。明年,孫峻殺諸葛恪,遷據為驃騎將軍,平西宮事。五鳳二年,假節,與峻等襲壽春,還遇魏將曹珍,破之於高亭。太平元年,帥師侵魏,未及淮,聞孫峻死,以從弟綝自代,據大怒,引軍還,欲廢綝。綝聞之,使中書奉詔,詔文欽、劉纂,唐諮等使取據,又遣從兄慮以都下兵逆據於江都。左右勸據降魏,據曰:"恥為叛臣。"遂自殺。夷三族。
== 朱桓 ==
朱桓字休穆,吳郡吳人也。孫權為將軍,桓給事幕府,除餘姚長。往遇疫癘,穀食荒貴,桓分部良吏,隱親醫藥,餐粥相繼,士民感戴之。遷蕩寇校尉,授兵二千人,使部伍吳、會二郡,鳩合遺散,期年之間,得萬餘人。後丹楊、鄱陽山賊蜂起,攻沒城郭,殺略長吏,處處屯聚。桓督領諸將,周旋赴討,應皆平定。稍遷裨將軍,封新城亭候。後代周泰為濡須督。
黃武元年,魏使大司馬曹仁步騎數萬向濡須,仁欲以兵襲取州上,偽先揚聲欲東攻羨溪;桓分兵將赴羨溪,既發,卒得仁進軍拒濡須七十里問。桓遣使追還羨溪兵,兵未到而仁奄至。時桓手下及所部兵,在者五千人,諸將業業,各有懼心,桓喻之曰:"凡兩軍交對,勝負在將,不在眾寡。諸君聞曹仁用兵行師,孰與桓邪?兵法所以稱客倍而主人半者,謂俱在平原。無城池之守,又謂士眾勇怯齊等故耳。今人既非智勇,加其士卒甚怯,又千里步涉,人馬罷困,桓與諸軍。共據高城,南臨大江,北背山陵,以逸待勞,為主制客,此百戰百勝之勢也。雖曹丕自來,尚不足憂,況仁等邪!"桓因偃旗鼓,外示虛弱,以誘致仁。仁果遣其子泰攻濡須城,分遣將軍常雕督諸葛虔、王雙等,乘油船別襲中洲。中洲者,部曲妻子所在也。仁自將萬人留橐皋,復為泰等後拒。桓部兵將攻取油船,或別擊雕等,桓等身自拒泰,燒營而退,遂梟雕,生虜雙,送武昌,臨陳斬溺死者千餘。權嘉桓功,封嘉興侯,遷奮武將軍,領彭城相。
黃武七年,鄱陽太守周魴譎誘魏大司馬曹休,休將步騎十萬至皖城以迎魴。時陸遜為元帥,全琮與桓為左右督,各督三萬人擊休。休知見欺,當引軍還,自負眾盛,邀於一戰。桓進計曰:"休本以親戚見任,非智勇名將也。今戰必敗,敗必定。走當由夾石、掛車,此兩道皆險阨,若以萬兵柴路,則彼眾可盡。而休可生虜,臣請將所部以斷之。若蒙天威,得以休自效,便可乘勝長驅,近取壽春,割有淮面,以規許、洛,此萬世一時,不可失也。"權先與陸遜議,遜以為不可,故計不施行。
黃龍元年,拜桓前將軍,領青州牧,假節。嘉禾六年,魏廬江主簿呂習請大兵自迎,欲開門為應。桓與衛將軍全琮俱以師迎。既至,事露,軍當引還。城外有溪水,去城一里所,廣三十餘丈,深者八九尺,淺者半之,諸軍勒兵渡去,桓自斷後。時廬江太守李膺整嚴兵騎,欲須諸軍半渡,因迫擊之。及見桓節蓋在後,卒不敢出,其見憚如此。是時全琮為督,權又令偏將軍胡綜宣傳詔命,參與軍事。琮以軍出無獲,議欲部分諸將,有所掩襲。桓素氣高,恥見部伍,乃往見琮,問行意,感激發怒,與琮校計。琮欲自解,因曰:"上自令胡綜為督,綜意以為宜爾。"桓愈恚恨,還乃使人呼綜。綜至軍門,桓出迎之,顧謂左右曰:"我縱手,汝等各自去。"有一人旁出,語綜使還。
桓出,不見綜,知左右所為,因斫殺之。桓佐軍進諫,刺殺佐軍,遂託狂發,詣建業治病。權惜其功能,故不罪。孫盛曰:書雲臣無作威作福,作威作福,則兇於而家,害於而國。桓之賊忍,殆虎狼也,人君且猶不可,況將相乎?語曰,得一夫而失一國,縱罪虧刑,失孰大焉!使子異攝領部曲,令醫視護,數月復遣還中洲。權自出祖送,謂曰:"今寇虜尚存,王塗未一,孤當與君共定天下,欲令督五萬人專當一面,以圖進取,想君疾未復發也。"桓曰:"天授陛下聖姿,當君臨四海,猥重任臣,以除奸逆,臣疾當自愈。"《吳錄》曰:桓奉觴曰:“臣當遠去,原一捋陛下須,無所復恨。”權馮幾前席,桓進前捋須曰:“臣今日真可謂捋虎鬚也。”權大笑。
桓性護前,恥為人下,每臨敵交戰,節度不得自由,輒嗔恚憤激。然輕財貴義,兼以強識。與人一面,數十年不忘,部曲萬口,妻子盡識之。愛養吏士,贍護六親,俸祿產業,皆與共分。及桓疾困,舉營憂戚。年六十二,赤烏元年卒。吏士男女,無不號慕。又家無餘財,權賜鹽五千斛以周喪事。子異嗣。
===子 異===
異字季文,以父任除郎,《文士傳》曰:張惇子純與張儼及異俱童少,往見驃騎將軍朱據。據聞三人才名,欲試之,告曰:“老鄙相聞,飢渴甚矣。夫騕褭以迅驟為功,鷹隼以輕疾為妙,其為吾各賦一物,然後乃坐。”儼乃賦犬曰:“守則有威,出則有獲,韓盧、宋鵲,書名竹帛。”純賦席曰:“席以冬設,簟為夏施,揖讓而坐,君子攸宜。”異賦弩曰:“南嶽之幹,鍾山之銅,應機命中,獲隼高墉。”三人各隨其目所見而賦之,皆成而後坐,據大歡悅。後拜騎都尉,代桓領兵,赤烏四年,隨朱然攻魏樊城,建計破其外圍,還拜偏將軍。魏廬江太守文欽營住六安,多設屯寨,置諸道要,以招誘亡叛,為邊寇害。異乃身率其手下二千人,掩破欽七屯,斬首數百,遷揚武將軍。權與論攻戰,辭對稱意。權謂異從父驃騎將軍據曰:"本知季文膽定,見之復過所聞。十三年,文欽詐降,密書與異,欲令自迎。異表呈欽書,因陳其偽,不可便迎。權詔曰:"方今北土未一,欽雲欲歸命,宜且迎之。若嫌其有譎者,但當設計網以羅之,盛重兵以防之耳。"乃遣呂據督二萬人,與異並力,至北界,欽果不降。建興元年,遷鎮南將軍。是歲魏遣胡遵、譜葛誕等出東興,異督水軍攻浮梁,壞之,魏軍大破。《吳書》曰:異又隨諸葛恪圍新城,城既不拔,異等皆言宜速還豫章,襲石頭城,不過數日可拔。恪以書曉異,異投書於地曰:“不用我計,而用傒子言!”恪大怒,立奪其兵,遂廢還建業。太平二年,假節,為大都督,救壽春圍,不解。還軍,為孫綝所枉害。《吳書》曰:綝要異相見,將往,恐陸抗止之,異曰:“子通,家人耳,當何所疑乎!”遂往。綝使力人於坐上取之。異曰:“我吳國忠臣,有何罪乎?”乃拉殺之。
== 【評】 ==
評曰:朱治、呂範以舊臣任用,朱然、朱桓以勇烈著聞,呂據、朱異、施績鹹有將領之才,克紹堂構。若範、桓之越隘,得以吉終,至於據、異無此之尤而反罹殃者,所遇之時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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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志/卷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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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普==
程普字德謀,右北平土垠人也。初為州郡吏,有容貌計略,善於應對。從孫堅征伐,討黃巾於宛、鄧,破董卓於陽人,攻城野戰,身被創夷。
堅薨,復隨孫策在淮南,從攻廬江,拔之,還俱東渡。策到橫江、當利,破張英、於麋等,轉下秣陵、湖熟、句容、曲阿,普皆有功,增兵二千,騎五十匹。進破烏程、石木、波門、陵傳、餘杭,普功為多。策入會稽,以普為吳郡都尉,治錢唐。後徙丹楊都尉,居石城。復討宣城、涇、安吳、陵陽、春穀諸賊,皆破之。策甞攻祖郎,大為所圍,普與一騎共蔽扞策,驅馬疾呼,以矛突賊,賊披,策因隨出。後拜盪寇中郎將,領零陵太守,從討劉勳於尋陽,進攻黃祖於沙羨,還鎮石城。
策薨,與張昭等共輔孫權,遂周旋三郡,平討不服。又從徵江夏,還過豫章,別討樂安。樂安平定,代太史慈備海昏,與周瑜為左右督,破曹公於烏林,又進攻南郡,走曹仁。拜裨將軍,領江夏太守,治沙羨,食四縣。
先出諸將,普最年長,時人皆呼程公。性好施與,喜士大夫。周瑜卒,代領南郡太守。權分荊州與劉備,普復還領江夏,遷盪寇將軍,卒。《吳書》曰:普殺叛者數百人,皆使投火,即日病癘,百餘日卒。權稱尊號,追論普功,封子諮為亭侯。
==黃蓋==
黃蓋字公覆,零陵泉陵人也。《吳書》曰:故南陽太守黃子廉之後也,枝葉分離,自祖遷於零陵,遂家焉。蓋少孤,嬰丁兇難,辛苦備甞,然有壯志,雖處貧賤,不自同於凡庸,常以負薪餘閑,學書疏,講兵事。初為郡吏,察孝廉,闢公府。孫堅舉義兵,蓋從之。堅南破山賊,北走董卓,拜蓋別部司馬。堅薨,蓋隨策及權,擐甲周旋,蹈刃屠城。
諸山越不賔,有寇難之縣,輙用蓋為守長。石城縣吏,特難檢御,蓋乃署兩掾,分主諸曹。教曰:「令長不德,徒以武功為官,不以文吏為稱。今賊寇未平,有軍旅之務,一以文書委付兩掾,當檢攝諸曹,糾擿謬誤。兩掾所署,事入諾出,若有姦欺,終不加以鞭杖,宜各盡心,無為眾先。」初皆怖威,夙夜恭職;久之,吏以蓋不視文書,漸容人事。蓋亦嫌外懈怠,時有所省,各得兩掾不奉法數事。乃悉請諸掾吏,賜酒食,因出事詰問。兩掾辭屈,皆叩頭謝罪。蓋曰:「前已相勑,終不以鞭杖相加,非相欺也。」遂殺之。縣中震慄。後轉春穀長,尋陽令。凡守九縣,所在平定。遷丹楊都尉,抑彊扶弱,山越懷附。
蓋姿貌嚴毅,善於養眾,每所徵討,士卒皆爭為先。建安中,隨周瑜拒曹公於赤壁,建策火攻,語在〈瑜傳〉。《吳書》曰:赤壁之役,蓋為流矢所中,時寒墮水,為吳軍人所得,不知其蓋也,置廁床中。蓋自彊以一聲呼韓當,當聞之,曰:「此公覆聲也。」向之垂涕,解易其衣,遂以得生。拜武鋒中郎將。武陵蠻夷反亂,攻守城邑,乃以蓋領太守。時郡兵才五百人,自以不敵,因開城門,賊半入,乃擊之,斬首數百,餘皆奔走,盡歸邑落。誅討魁帥,附從者赦之。自春訖夏,寇亂盡平,諸幽邃巴、醴、由、誕邑侯君長,皆改操易節,奉禮請見,郡境遂清。後長沙益陽縣為山賊所攻,蓋又平討。加偏將軍,病卒於官。
蓋當官決斷,事無留滯,國人思之。《吳書》曰:又圖畫蓋形,四時祠祭。及權踐阼,追論其功,賜子柄爵關內侯。
==韓當==
韓當字義公,遼西令支人也。令音郎定反。支音巨兒反。以便弓馬,有膂力,幸於孫堅,從征伐周旋,數犯危難,陷敵擒虜,為別部司馬。《吳書》曰:當勤苦有功,以軍旅陪隷,分於英豪,故爵位不加。終於堅世,為別部司馬。及孫策東渡,從討三郡,遷先登校尉,授兵二千,騎五十匹。從徵劉勳,破黃祖,還討鄱陽,領樂安長,山越畏服。後以中郎將與周瑜等拒破曹公,又與呂蒙襲取南郡,遷偏將軍,領永昌太守。宜都之役,與陸遜、朱然等共攻蜀軍於涿鄉,大破之,徙威烈將軍,封都亭侯。曹真攻南郡,當保東南。在外為帥,厲將士同心固守,又敬望督司,奉遵法令,權善之。黃武二年,封石城侯,遷昭武將軍,領冠軍太守,後又加都督之號。將敢死及解煩兵萬人,討丹楊賊,破之。會病卒,子綜襲侯領兵。
其年,權徵石陽,以綜有憂,使守武昌,而綜淫亂不軌。權雖以父故不問,綜內懷懼,《吳書》曰:綜欲叛,恐左右不從,因諷使劫略,示欲饒之,轉相放效,為行旅大患。後因詐言被詔,以部曲為寇盜見詰讓,雲「將吏以下,當並收治」,又言恐罪自及。左右因曰:「惟當去耳。」遂共圖計,以當葬父,盡呼親戚姑姊,悉以嫁將吏,所幸婢妾,皆賜與親近,殺牛飲酒歃血,與共盟誓。載父喪,將母家屬部曲男女數千人奔魏。魏以為將軍,封廣陽侯。數犯邊境,殺害人民,權常切齒。東興之役,綜為前鋒,軍敗身死,諸葛恪斬送其首,以白權廟。
==蔣欽==
蔣欽字公弈,九江壽春人也。孫策之襲袁術,欽隨從給事。及策東渡,拜別部司馬,授兵。與策周旋,平定三郡,又從定豫章。調授葛陽尉,歷三縣長,討平盜賊,遷西部都尉。會稽冶賊呂合、秦狼等為亂,欽將兵討擊,遂禽合、狼,五縣平定,徙討越中郎將,以涇拘、昭陽為奉邑。賀齊討黝賊,欽督萬兵,與齊併力,黝賊平定。從徵合肥,魏將張遼襲權於津北,欽力戰有功,遷盪寇將軍,領濡須督。後召還都,拜津右護軍,典領辭訟。
權甞入其堂內,母踈帳縹被,妻妾布裙。權歎其在貴守約,即勑御府為母作錦被,改易帷帳,妻妾衣服悉皆錦繡。
初,欽屯宣城,甞討豫章賊。蕪湖令徐盛收欽屯吏,表斬之,權以欽在遠不許,盛由是自嫌於欽。曹公出濡須,欽與呂蒙持諸軍節度。盛常畏欽因事害己,而欽每稱其善。盛旣服德,論者美焉。《江表傳》曰:權謂欽曰:「盛前白卿,卿今舉盛,欲慕祁奚邪?」欽對曰:「臣聞公舉不挾私怨,盛忠而勤彊,有膽略器用,好萬人督也。今大事未定,臣當助國求才,豈敢挾私恨以蔽賢乎!」權嘉之。
權討關羽,欽督水軍入沔,還,道病卒。權素服舉哀,以蕪湖民二百戶、田二百頃,給欽妻子。子壹封宣城侯,領兵拒劉備有功,還赴南郡,與魏交戰,臨陣卒。壹無子,弟休領兵,後有罪失業。
==周泰==
周泰字幼平,九江下蔡人也。與蔣欽隨孫策為左右,服事恭敬,數戰有功。策入會稽,署別部司馬,授兵。權愛其為人,請以自給。策討六縣山賊,權住宣城,使士自衞,不能千人,意尚忽略,不治圍落,而山賊數千人卒至。權始得上馬,而賊鋒刃已交於左右,或斫中馬鞌,眾莫能自定。惟泰奮激,投身衞權,膽氣倍人,左右由泰並能就戰。賊旣解散,身被十二創,良乆乃蘇。是日無泰,權幾危殆。策深德之,補春穀長。後從攻皖,及討江夏,還過豫章,復補宜春長,所在皆食其徵賦。
從討黃祖有功。後與周瑜、程普拒曹公於赤壁,攻曹仁於南郡。荊州平定,將兵屯岑。曹公出濡須,泰復赴擊,曹公退,留督濡須,拜平虜將軍。時朱然、徐盛等皆在所部,並不伏也,權特為案行至濡須鄔,因會諸將,大為酣樂。權自行酒到泰前,命泰解衣,權手自指其創痕,問以所起。泰輒記昔戰鬬處以對,畢,使復服,歡讌極夜。其明日,遣使者授以御蓋。《江表傳》曰:權把其臂,因流涕交連,字之曰:「幼平,卿為孤兄弟戰如熊虎,不惜軀命,被創數十,膚如刻畫,孤亦何心不待卿以骨肉之恩,委卿以兵馬之重乎!卿吳之功臣,孤當與卿同榮辱,等休慼。幼平意快為之,勿以寒門自退也。」即勑以己常所用御幘青縑蓋賜之。坐罷,住駕,使泰以兵馬導從出,鳴鼓角作鼓吹。於是盛等乃伏。
後權破關羽,欲進圖蜀,拜泰漢中太守、奮威將軍,封陵陽侯。黃武中卒。
子邵以騎都尉領兵。曹仁出濡須,戰有功,又從攻破曹休,進位裨將軍,黃龍二年卒。弟承領兵襲侯。
==陳武==
陳武字子烈,廬江松滋人。孫策在壽春,武往脩謁,時年十八,長七尺七寸,因從渡江,徵討有功,拜別部司馬。策破劉勳,多得廬江人,料其精銳,乃以武為督,所向無前。及權統事,轉督五校。仁厚好施,鄉裡遠方客多依託之。尤為權所親愛,數至其家。累有功勞,進位偏將軍。建安二十年,從擊合肥,奮命戰死。權哀之,自臨其葬。《江表傳》曰:權命以其愛妾殉葬,復客二百家。 孫盛曰:昔三良從秦穆師以之不徵;魏妾旣出,杜回以之僵仆。禍福之報,如此之效也。權仗計任術,以生從死,世祚之促,不亦宜乎!
子脩有武風,年十九,權召見獎厲,拜別部司馬,授兵五百人。時諸新兵多有逃叛,而脩撫循得意,不失一人。權奇之,拜為校尉。建安末,追錄功臣後,封脩都亭侯,為解煩督。黃龍元年卒。
===庶子 陳表===
弟表,字文奧,武庶子也,少知名,與諸葛恪、顧譚、張休等並侍東宮,皆共親友。尚書曁豔亦與表善,後豔遇罪,時人鹹自營護,信厚言薄,表獨不然,士以此重之。徙太子中庶子,拜翼正都尉。兄脩亡後,表母不肯事脩母,表謂其母曰:「兄不幸早亡,表統家事,當奉嫡母。母若能為表屈情,承順嫡母者,是至願也;若母不能,直當出別居耳。」表於大義公正如此。由是二母感寤雍穆。表以父死敵場,求用為將,領兵五百人。表欲得戰士之力,傾意接待,士皆愛附,樂為用命。時有盜官物者,疑無難士施明。明素壯悍,收考極毒,惟死無辭,廷尉以聞。權以表能得健兒之心,詔以明付表,使自以意求其情實。表便破械沐浴,易其衣服,厚設酒食,歡以誘之。明乃首服,具列支黨。表以狀聞。權奇之,欲全其名,特為赦明,誅戮其黨。遷表為無難右部督,封都亭侯,以繼舊爵。表皆陳讓,乞以傳脩子延,權不許。嘉禾三年,諸葛恪領丹楊太守,討平山越,以表領新安都尉,與恪參勢。初,表所受賜復人得二百家,在會稽新安縣。表簡視其人,皆堪好兵,乃上疏陳讓,乞以還官,充足精銳。詔曰:「先將軍有功於國,國家以此報之,卿何得辭焉?」表乃稱曰:「今除國賊,報父之仇,以人為本。空枉此勁銳以為僮僕,非表志也。」皆輒料取以充部伍。所在以聞,權甚嘉之。下郡縣,料正戶羸民以補其處。表在官三年,廣開降納,得兵萬餘人。事捷當出,會鄱陽民吳遽等為亂,攻沒城郭,屬縣搖動,表便越界赴討,遽以破敗,遂降。陸遜拜表偏將軍,進封都鄉侯,北屯章阬。年三十四卒。家財盡於養士,死之日,妻子露立,太子登為起屋宅。子敖年十七,拜別部司馬,授兵四百人。敖卒,脩子延復為司馬代敖。延弟永,將軍,封侯。始施明感表,自變行為善,遂成健將,致位將軍。
==董襲==
董襲字元代,會稽餘姚人,長八尺,武力過人。謝承《後漢書》稱襲志節慷慨,武毅猛烈。孫策入郡,襲迎於高遷亭,策見而偉之,到署門下賊曹。時山陰宿賊黃龍羅、周勃聚黨數千人,策自出討,襲身斬羅、勃首,還拜別部司馬,授兵數千,遷揚武都尉。從策攻皖,又討劉勳於尋陽,伐黃祖於江夏。
策薨,權年少,初統事,太妃憂之,引見張昭及襲等,問江東可保安不,襲對曰:「江東地勢有山川之固,而討逆明府恩德在民。討虜承基,大小用命,張昭秉眾事,襲等為爪牙,此地利人和之時也,萬無所憂。」眾皆壯其言。
鄱陽賊彭虎等眾數萬人,襲與凌統、步隲、蔣欽各別分討。襲所向輒破,虎等望見旌旗,便散走,旬日盡平,拜威越校尉,遷偏將軍。
建安十三年,權討黃祖。祖橫兩蒙衝挾守沔口,以栟閭大紲繫石為矴,上有千人,以弩交射,飛矢雨下,軍不得前。襲與凌統俱為前部,各將敢死百人,人被兩鎧,乘大舸船,突入蒙衝裡。襲身以刀斷兩紲,蒙衝乃橫流,大兵遂進。祖便開門走,兵追斬之。明日大會,權舉觴屬襲曰:「今日之會,斷紲之功也。」
曹公出濡須,襲從權赴之,使襲督五樓船住濡須口。夜卒暴風,五樓船傾覆,左右散走舸,乞使襲出。襲怒曰:「受將軍任,在此備賊,何等委去也,敢復言此者斬!」於是莫敢幹。其夜船敗,襲死。權改服臨殯,供給甚厚。
==甘寧==
甘寧字興霸,巴郡臨江人也。《吳書》曰:寧本南陽人,其先客於巴郡。寧為吏舉計掾,補蜀郡丞,頃之,棄官歸家。少有氣力,好遊俠,招合輕薄少年,為之渠帥;群聚相隨,挾持弓弩,負毦帶鈴,民聞鈴聲,即知是寧。《吳書》曰:寧輕俠殺人,藏舍亡命,聞於郡中。其出入,步則陳車騎,水則連輕舟,侍從被文繡,所如光道路,住止常以繒錦維舟,去或割棄,以示奢也。人與相逢,及屬城長吏,接待隆厚者乃與交歡;不爾,即放所將奪其資貨,於長吏界中有所賊害,作其發負,至二十餘年。止不攻劫,頗讀諸子,乃往依劉表,因居南陽,不見進用,後轉託黃祖,祖又以凡人畜之。《吳書》曰:寧將僮客八百人就劉表。表儒人,不習軍事。時諸英豪各各起兵,寧觀表事勢,終必無成,恐一朝土崩,並受其禍,欲東入吳。黃祖在夏口,軍不得過,乃留依祖,三年不禮之。權討祖,祖軍敗奔走,追兵急,寧以善射,將兵在後,射殺校尉凌操。祖旣得免,軍罷還營,待寧如初。祖都督蘇飛數薦寧,祖不用,令人化誘其客,客稍亡。寧欲去,恐不獲免,獨憂悶不知所出。飛知其意,乃要寧,為之置酒,謂曰:「吾薦子者數矣,主不能用。日月逾邁,人生幾何,宜自遠圖,庶遇知己。」寧良久乃曰:「雖有其志,未知所由。」飛曰:「吾欲白子為邾長,於是去就,孰與臨阪轉丸乎?」寧曰:「幸甚。」飛白祖,聽寧之縣。招懷亡客並義從者,得數百人。
於是歸吳。周瑜、呂蒙皆共薦達,孫權加異,同於舊臣。寧陳計曰:「今漢祚日微,曹操彌憍,終為篡盜。南荊之地。山陵形便,江川流通,誠是國之西勢也。寧已觀劉表,慮旣不遠,兒子又劣,非能承業傳基者也。至尊當早規之,不可後操圖之。圖之之計,宜先取黃祖。祖今年老,昏耄已甚,財穀並乏,左右欺弄,務於貨利,侵求吏士,吏士心怨,舟船戰具頓廢不脩,怠於耕農,軍無法伍。至尊今往,其破可必。一破祖軍,鼓行而西,西據楚關,大勢彌廣,即可漸規巴蜀。」權深納之。張昭時在坐,難曰:「吳下業業,若軍果行,恐必致亂。」寧謂昭曰:「國家以蕭何之任付君,君居守而憂亂,奚以希慕古人乎?」權舉酒屬寧曰:「興霸,今年行討,如此酒矣,決以付卿。卿但當勉建方略,令必克祖,則卿之功,何嫌張長史之言乎。」權遂西,果禽祖,盡獲其士眾。遂授寧兵,屯當口《吳書》曰:初,權破祖,先作兩函,欲以盛祖及蘇飛首。飛令人告急於寧,寧曰:「飛若不言,吾豈忘之?」權為諸將置酒,寧下席叩頭,血涕交流,為權言:「飛疇昔舊恩,寧不值飛,固已損骸於溝壑,不得致命於麾下。今飛罪當夷戮,特從將軍乞其首領。」權感其言,謂曰:「今為君致之,若走去何?」寧曰:「飛免分裂之禍,受更生之恩,逐之尚必不走,豈當圖亡哉!若爾,寧頭當代入函。」權乃赦之。
後隨周瑜拒破曹公於烏林。攻曹仁於南郡,未拔,寧建計先徑進取夷陵,往即得其城,因入守之。時手下有數百兵,並所新得,僅滿千人。曹仁乃令五六千人圍寧。寧受攻累日,敵設高樓,雨射城中,士眾皆懼,惟寧談笑自若。遣使報瑜,瑜用呂蒙計,帥諸將解圍。後隨魯肅鎮益陽,拒關羽。羽號有三萬人,自擇選銳士五千人,投縣上流十餘裡淺瀨,雲欲夜涉渡。肅與諸將議。寧時有三百兵,乃曰:「可復以五百人益吾,吾往對之,保羽聞吾欬唾,不敢涉水,涉水即是吾禽。」肅便選千兵益寧,寧乃夜往。羽聞之,住不渡,而結柴營,今遂名此處為關羽瀨。權嘉寧功,拜西陵太守,領陽新、下雉兩縣。
後從攻皖,為升城督。寧手持練,身緣城,為吏士先,卒破獲朱光。計功,呂蒙為最。寧次之,拜折衝將軍。
後曹公出濡須,寧為前部督,受勑出斫敵前營。權特賜米酒眾殽,寧乃料賜手下百餘人食。食畢,寧先以銀盌酌酒,自飲兩盌,乃酌與其都督。都督伏,不肯時持。寧引白削置膝上,呵謂之曰:「卿見知於至尊,孰與甘寧?甘寧尚不惜死,卿何以獨惜死乎?」都督見寧色厲,即起拜待酒次,通酌兵各一銀盌。至二更時,銜枚出斫敵。敵驚動,遂退。寧益貴重,增兵二千人。《江表傳》曰:「曹公出濡須,號步騎四十萬,臨江飲馬。權率眾七萬應之,使寧領三千人為前部督。權密勑寧,使夜入魏軍。寧乃選手下健兒百餘人,徑詣曹公營下,使拔鹿角,踰壘入營,斬得數十級。北軍驚駭鼓譟,舉火如星,寧已還入營,作鼓吹,稱萬歲。因夜見權,權喜曰:「足以驚駭老子否?聊以觀卿膽耳。」即賜絹千匹,刀百口。權曰:「孟德有張遼,孤有興霸,足相敵也。」停住月餘,北軍便退。
寧雖麤猛好殺,然開爽有計略,輕財敬士,能厚養健兒,健兒亦樂為用命。建安二十年,從攻合肥,會疫疾,軍旅皆已引出,唯車下虎士千餘人,並呂蒙、蔣欽、凌統及寧,從權逍遙津北。張遼覘望知之,即將步騎奄至。寧引弓射敵,與統等死戰。寧厲聲問鼓吹何以不作,壯氣毅然,權尤嘉之。《吳書》曰:凌統怨寧殺其父操,寧常備統,不與相見。權亦命統不得讎之。甞於呂蒙舍會,酒酣,統乃以刀舞。寧起曰:「寧能雙戟舞。」蒙曰:「寧雖能,未若蒙之巧也。」因操刀持楯,以身分之。後權知統意,因令寧將兵,遂徙屯於半州。
寧廚下兒曾有過,走投呂蒙。蒙恐寧殺之,故不即還。後寧齎禮禮蒙母,臨當與升堂,乃出廚下兒還寧。寧許蒙不殺。斯須還船,縛置桑樹,自挽弓射殺之。畢,勑船人更增舸纜,解衣臥船中。蒙大怒,擊鼓會兵,欲就船攻寧。寧聞之,故臥不起。蒙母徒跣出諫蒙曰:「至尊待汝如骨肉,屬汝以大事,何有以私怒而欲攻殺甘寧?寧死之日,縱至尊不問,汝是為臣下非法。」蒙素至孝,聞母言,即豁然意釋,自至寧舩,笑呼之曰:「興霸,老母待卿食,急上!」寧涕泣歔欷曰:「負卿。」與蒙俱還見母,歡宴竟日。
寧卒,權痛惜之。子瓌,以罪徙會稽,無幾死。
==凌統==
凌統字公績,吳郡餘杭人也。父操,輕俠有膽氣,孫策初興,每從征伐,常冠軍履鋒。守永平長,平治山越,姦猾斂手,遷破賊校尉。及權統軍,從討江夏。入夏口,先登,破其前鋒,輕舟獨進,中流矢死。
統年十五,左右多稱述者,權亦以操死國事,拜統別部司馬,行破賊都尉,使攝父兵。後從擊山賊,權破保屯先還,餘麻屯萬人,統與督張異等留攻圍之,剋日當攻。先期,統與督陳勤會飲酒,勤剛勇任氣,因督祭酒,陵轢一坐,舉罰不以其道。統疾其侮慢,靣折不為用。勤怒詈統,及其父操,統流涕不荅,眾因罷出。勤乘酒兇悖,又於道路辱統。統不忍,引刀斫勤,數日乃死。及當攻屯,統曰:「非死無以謝罪。」乃率厲士卒,身當矢石,所次一靣,應時披壞,諸將乘勝,遂大破之。還,自拘於軍正。權壯其果毅,使得以功贖罪。
後權復徵江夏,統為前鋒,與所厚健兒數十人共乘一船,常去大兵數十里。行入右江,斬黃祖將張碩,盡獲船人。還以白權,引軍兼道,水陸並集。時呂蒙敗其水軍,而統先搏其城,於是大獲。權以統為承烈都尉,與周瑜等拒破曹公於烏林,遂攻曹仁,遷為校尉。雖在軍旅,親賢接士,輕財重義,有國士之風。
又從破皖,拜盪寇中郎將,領沛相。與呂蒙等西取三郡,反自益陽,從往合肥,為右部督。時權徹軍,前部已發,魏將張遼等奄至津北。權使追還前兵,兵去已遠,勢不相及,統率親近三百人陷圍,扶扞權出。敵已毀橋,橋之屬者兩版,權策馬驅馳,統復還戰,左右盡死,身亦被創,所殺數十人,度權已免,乃還。橋敗路絕,統被甲潛行。權旣御船,見之驚喜。統痛親近無反者,悲不自勝。權引袂拭之,謂曰:「公績,亡者已矣,苟使卿在,何患無人?」《吳書》曰:統創甚,權遂留統於舟,盡易其衣服。其創賴得卓氏良藥,故得不死。拜偏將軍,倍給本兵。
時有薦同郡盛暹於權者,以為梗槩大節有過於統,權曰:「且令如統足矣。」後召暹夜至,時統已臥,聞之,攝衣出門,執其手以入。其愛善不害如此。
統以山中人尚多壯悍,可以威恩誘也,權令東佔且討之,命勑屬城,凡統所求,皆先給後聞。統素愛士,士亦慕焉。得精兵萬餘人,過本縣,步入寺門,見長吏懷三版,恭敬盡禮,親舊故人,恩意益隆。事畢當出,會病卒,時年四十九。權聞之,拊床起坐,哀不能自止,數日減膳,言及流涕,使張承為作銘誄。
二子烈、封,年各數歲,權內養於宮,愛待與諸子同,賔客進見,呼示之曰:「此吾虎子也。」及八九歲,令葛光教之讀書,十日一令乘馬,追錄統功,封烈亭侯,還其故兵。後烈有罪免,封復襲爵領兵。孫盛曰:觀孫權之養士也,傾心竭思,以求其死力,泣周泰之夷,殉陳武之妾,請呂蒙之命,育凌統之孤,卑曲苦志,如此之勤也。是故雖令德無聞,仁澤內著,而能屈彊荊吳,僭擬年歲者,抑有由也。然霸王之道,期於大者遠者,是以先王建德義之基,恢信順之宇,制經略之綱,明貴賤之敘,易簡而其親可乆,體全而其功可大,豈踒璅近務,邀利於當年哉?語曰「雖小道,必有可觀者焉,致遠恐泥」,其是之謂乎!
==徐盛==
徐盛字文嚮,琅邪莒人也。遭亂,客居吳,以勇氣聞。孫權統事,以為別部司馬,授兵五百人,守柴桑長,拒黃祖。祖子射,甞率數千人下攻盛。盛時吏士不滿二百,與相拒擊,傷射吏士千餘人。已乃開門出戰,大破之。射遂絕跡不復為寇。權以為校尉、蕪湖令。復討臨城南阿山賊有功,徙中郎將,督校兵。
曹公出濡須,從權禦之。魏甞大出橫江,盛與諸將俱赴討。時乘蒙衝,遇迅風,船落敵岸下,諸將恐懼,未有出者,盛獨將兵,上突斫敵,敵披退走,有所傷殺,風止便還,權大壯之。
及權為魏稱藩,魏使邢貞拜權為吳王。權出都亭候貞,貞有驕色,張昭旣怒,而盛忿憤,顧謂同列曰:「盛等不能奮身出命,為國家並許洛,吞巴蜀,而令吾君與貞盟,不亦辱乎!」因涕泣橫流。貞聞之,謂其旅曰:「江東將相如此,非乆下人者也。」
後遷建武將軍,封都亭侯,領廬江太守,賜臨城縣為奉邑。劉備次西陵,盛攻取諸屯,所向有功。曹休出洞口,盛與呂範、全琮渡江拒守。遭大風,船人多喪,盛收餘兵,與休夾江。休使兵將就船攻盛,盛以少禦多,敵不能克,各引軍退。遷安東將軍,封蕪湖侯。
後魏文帝大出,有渡江之志,盛建計從建業築圍,作薄落,圍上設假樓,江中浮船。諸將以為無益,盛不聽,固立之。文帝到廣陵,望圍愕然,彌漫數百里,而江水盛長,便引軍退。諸將乃伏。幹寶《晉紀》所云「疑城」,已注〈孫權傳〉。 《魏氏春秋》雲:文帝歎曰:「魏雖有武騎千群,無所用也。」
黃武中卒。子楷,襲爵領兵。
==潘璋==
潘璋字文珪,東郡發幹人也。孫權為陽羨長,始往隨權。性博蕩嗜酒,居貧,好賒酤,債家至門,輒言後豪富相還。權奇愛之,因使召募,得百餘人,遂以為將。討山賊有功,署別部司馬。後為吳大巿刺姧,盜賊斷絕,由是知名,遷豫章西安長。劉表在荊州,民數被寇,自璋在事,寇不入境。比縣建昌起為賊亂,轉領建昌,加武猛校尉,討治惡民,旬月盡平,召合遺散,得八百人,將還建業。
合肥之役,張遼奄至,諸將不備,陳武鬬死,宋謙、徐盛皆披走,璋身次在後,便馳進,橫馬斬謙、盛兵走者二人,兵皆還戰。權甚壯之,拜偏將軍,遂領百校,屯半州。
權徵關羽,璋與朱然斷羽走道,到臨沮,住夾石。璋部下司馬馬忠禽羽,並羽子平、都督趙累等。權即分宜都巫、秭歸二縣為固陵郡,拜璋為太守、振威將軍,封溧陽侯。甘寧卒,又並其軍。劉備出夷陵,璋與陸遜併力拒之,璋部下斬備護軍馮習等,所殺傷甚眾,拜平北將軍、襄陽太守。
魏將夏侯尚等圍南郡,分前部三萬人作浮橋,渡百里洲上,諸葛瑾、楊粲並會兵赴救,未知所出,而魏兵日渡不絕。璋曰:「魏勢始盛,江水又淺,未可與戰。」便將所領,到魏上流五十里,伐葦數百萬束,縛作大筏,欲順流放火,燒敗浮橋。作筏適畢,伺水長當下,尚便引退。璋下備陸口。權稱尊號,拜右將軍。
璋為人麤猛,禁令肅然,好立功業,所領兵馬不過數千,而其所在常如萬人。征伐止頓,便立軍巿,他軍所無,皆仰取足。然性奢泰,末年彌甚,服物僭擬。吏兵富者,或殺取其財物,數不奉法。監司舉奏,權惜其功而輒原不問。嘉禾三年卒。子平,以無行徙會稽。璋妻居建業,賜田宅,復客五十家。
==丁奉==
丁奉字承淵,廬江安豐人也。少以驍勇為小將,屬甘寧、陸遜、潘璋等。數隨征伐,戰鬬常冠軍。每斬將搴旗,身被創夷。稍遷偏將軍。孫亮即位,為冠軍將軍,封都亭侯。
魏遣諸葛誕、胡遵等攻東興,諸葛恪率軍拒之。諸將皆曰:「敵聞太傅自來,上岸必遁走。」奉獨曰:「不然。彼動其境內,悉許、洛兵大舉而來,必有成規,豈虛還哉?無恃敵之不至,恃吾有以勝之。」及恪上岸,奉與將軍唐諮、呂據、留贊等,俱從山西上。奉曰:「今諸軍行遲,若敵據便地,則難與爭鋒矣。」乃闢諸軍使下道,帥麾下三千人徑進。時北風,奉舉帆二日至,遂據徐塘。天寒雪,敵諸將置酒高會,奉見其前部兵少,相謂曰:「取封侯爵賞,正在今日!」乃使兵解鎧著冑,持短兵。敵人從而笑焉,不為裝置。奉縱兵斫之,大破敵前屯。會據等至,魏軍遂潰。遷滅寇將軍,進封都鄉侯。
魏將文欽來降,以奉為虎威將軍,從孫峻至壽春迎之,與敵追軍戰於高亭。奉跨馬持矛,突入其陣中,斬首數百,獲其軍器。進封安豐侯。
太平二年,魏大將軍諸葛誕據壽春來降,魏人圍之。遣朱異、唐諮等往救,復使奉與黎斐解圍。奉為先登,屯於黎漿,力戰有功,拜左將軍。
孫休即位,與張布謀,欲誅孫綝,布曰:「丁奉雖不能吏書,而計略過人,能斷大事。」休召奉告曰:「綝秉國威,將行不軌,欲與將軍誅之。」奉曰:「丞相兄弟友黨甚盛,恐人心不同,不可卒制,可因臘會,有陛下兵以誅之也。」休納其計,因會請綝,奉與張布目左右斬之。遷大將軍,加左右都護。永安二年,假節領徐州牧。六年,魏伐蜀,奉率諸軍向壽春,為救蜀之勢。蜀亡,軍還。
休薨,奉與丞相濮陽興等從萬彧之言,共迎立孫皓,遷右大司馬左軍師。寶鼎三年,皓命奉與諸葛靚攻合肥。奉與晉大將石苞書,搆而間之,苞以徵還。建衡元年,奉復帥眾治徐塘,因攻晉穀陽。穀陽民知之,引去,奉無所獲。皓怒,斬奉導軍。三年,卒。奉貴而有功,漸以驕矜,或有毀之者,皓追以前出軍事,徙奉家於臨川。奉弟封,官至後將軍,先奉死。
==【評】==
評曰:凡此諸將,皆江表之虎臣,孫氏之所厚待也。以潘璋之不脩,權能忘過記功,其保據東南,宜哉!陳表將家支庶,而與胄子名人比翼齊衡,拔萃出類,不亦美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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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志/卷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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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瑜==
周瑜字公瑾,廬江舒人也。從祖父景,景子忠,皆為漢太尉。謝承《後漢書》曰:景字仲鄉,少以廉能見稱,以明學察孝廉,闢公府。後為豫州刺史,闢汝南陳蕃為別駕,潁川李膺、荀緄、杜密、沛國硃寓為從事,皆天下英俊之士也。稍遷至尚書令,遂登太尉。張璠《漢紀》曰:景父榮,章、和世為尚書令。初景歷位牧守,好善愛士,每歲舉孝廉,延請入,上後堂,與家人宴會,如此者數四。及贈送既備,又選用其子弟,常稱曰:「移臣作子,於政何有?」先是,司徒韓縯為河內太守,在公無私,所舉一辭而已,後亦不及其門戶,曰:「我舉若可矣,不令恩偏稱一家也。」當時論者,或兩譏焉。父異,洛陽令。瑜長壯有姿貌。初,孫堅與義兵討董卓,徙家於舒。堅子策與瑜同年,獨相友善,瑜推道南大宅以舍策,升堂拜母,有無通共。瑜從父尚為丹楊太守,瑜往省之。會策將東渡,到歷陽,馳書報瑜,瑜將兵迎策。策大喜曰:「吾得卿。諧也。」遂從攻橫江、當利,皆拔之。乃渡江擊秣陵,破笮融、薛禮。轉下湖孰、江乘,進入曲阿。劉繇奔走,而策之眾已數萬矣。因謂瑜曰:「吾以此眾取吳會平山越已足。卿還鎮丹楊。」瑜還。頃之,袁術遣從弟胤代尚為太守,而瑜與尚俱還壽春。術欲以瑜為將,瑜觀術終無所成,故求為居巢長,欲假塗東歸,術聽之。遂自居巢還吳。是歲,建安三年也。
策親自迎瑜,授建威中郎將,即與兵二千人,騎五十匹。《江表傳》曰:策又給瑜鼓吹,為治館舍,贈賜莫與為比。策令曰:「周公瑾英俊異才,與孤有總角之好,骨肉之分。如前在丹楊,發眾及船糧以濟大事,論德酬功,此未足以報者也。」瑜時年二十四,吳中皆呼為周郎。以瑜恩信著於廬江,出備牛渚,後領春谷長。頃之,策欲取荊州,以瑜為中護軍,領導江夏太守,從攻皖,拔之。時得橋公兩女,皆國色也。策自納大橋,瑜納小橋。《江表傳》曰:策從容戲瑜曰:「橋公二女雖流離,得吾二人作婿,亦足為歡。」復近尋陽,破劉勳,討江夏,還定豫章、廬陵,留鎮巴丘。臣松之案:孫策於時始得豫章、廬陵,尚未能得定江夏。瑜之所鎮,應在今巴丘縣也,與後所(平)巴丘處不同。
五年,策薨。權統事。瑜將兵赴喪,遂留吳,以中護軍與長史張昭共掌眾事。《江表傳》曰:曹公新破袁紹,兵威日盛,建安七年,下書責權質任子。權召群臣會議,張昭、秦松等猶豫不能決,權意不欲遣質,乃獨將瑜詣母前定議,瑜曰:「昔楚國初封於荊山之側,不滿百里之地,繼嗣賢能,廣土開境,立基於郢,遂據荊楊,至於南海,傳業延祚,九百餘年。今將軍承父兄餘資,兼六郡之眾,兵精糧多,將士用命,鑄山為銅,煮海為鹽,境內富饒,人不思亂,汎舟舉帆,朝發夕到,士風勁勇,所向無敵,有何偪迫,而欲送質?質一入,不得不與曹氏相首尾,與相首尾,則命召不得不往,便見制於人也。極不過一侯印,僕從十餘人,車數乘,馬數匹,豈與南面稱孤同哉?不如勿遣,徐觀其變。若曹氏能率義以正天下,將軍事之未晚。若圖為暴亂,兵猶火也,不戢將自焚。將軍韜勇抗威,以待天命,何送質之有!」權母曰:「公瑾議是也。公瑾與伯符同年,小一月耳,我視之如子也,汝其兄事之。遂不送質。
十一年,督孫瑜等討麻、保二屯,梟其渠帥,囚俘萬餘口,還備(官亭)。江夏太守黃祖遣將鄧龍將兵數千人入柴桑,瑜追討擊,生虜龍送吳。十三年春,權討江夏,瑜為前部大督。其年九月,曹公入荊州,劉琮舉眾降,曹公得其水軍,船步兵數十萬,將士聞之皆恐。權延見群下,問以計策。議者鹹曰:「曹公豺虎也,然託名漢相,挾天子以徵四方,動以朝廷為辭,今日拒之,事更不順,且將軍大勢可以拒操者,長江也。今操得荊州,奄有其地。劉表治水軍,蒙沖鬥艦,乃以千數,操悉浮以沿江,兼有步兵,水陸俱下。此為長江之險,已與我共之矣。而勢力眾寡,又不可論。愚謂大計不如迎之。」瑜曰:
不然。操雖託名漢相,其實漢賊也。將軍以神武雄才,兼仗父兄之烈,割據江東,地方數千里,兵精足用,英雄樂業,尚當橫行天下,為漢家除殘去穢。況操自送死,而可迎之耶?請為將軍籌之:今使北土已安,操無內憂,能曠日持久,來爭疆場,又能與我校勝負於船楫,(可)乎?今北土既未平安,加馬超、韓遂尚在關西,為操後患。且捨鞍馬,仗舟揖,與吳越爭衡,本非中國所長。又今盛寒,馬無蒿草。驅中國士眾遠涉江湖之間不習水土,必生疾病。此數四者,用兵之患也,而操皆冒行之。將軍擒操,宜在今日。瑜請得精兵三萬人,進住夏口,保為將軍破之。
權曰:「老賊欲廢漢自立久矣,陡忌二袁、呂布、劉表與孤耳。今數雄已滅,惟孤尚存,孤與老賊,勢不兩立。君言當擊,甚與孤合,此天以君授孤也。」《江表傳》曰:權拔刀斫前奏案曰:「諸將吏敢復有言當迎操者,與此案同!」及會罷之夜,瑜請見曰:「諸人徒見操書,言水步八十萬,而各恐懾,不復料其虛實,便開此議,甚無謂也。今以實校之,彼所將中國人,不過十五六萬,且軍已久疲,所得表眾,亦極七八萬耳,尚懷狐疑。夫以疲病之卒,御狐疑之眾,眾數雖多,甚未足畏。得精兵五萬,自足制之,原將軍勿慮。」權撫背曰:「公瑾,卿言至此,甚合孤心。子布、文表諸人,各顧妻子,挾持私慮,深失所望,獨卿與子敬與孤同耳,此天以卿二人讚孤也。五萬兵難卒合,已選三萬人,船糧戰具俱辦,卿與子敬、程公便在前發,孤當續發人眾,多載資糧,為卿後援。卿能辦之者誠決,邂逅不如意,便還就孤,孤當與孟德決之。」臣松之以為建計拒曹公,實始魯肅。於時周瑜使鄱陽,肅勸權呼瑜,瑜使鄱陽還,但與肅闇同,故能共成大勳。本傳直雲,權延見群下,問以計策,瑜擺撥眾人之議,獨言抗拒之計,了不雲肅先有謀,殆為攘肅之善也。
時劉備為曹公所破,欲引南渡江。與魯肅遇於當陽,遂共圖計,因進住夏口,遣諸葛亮詣權。權遂遣瑜及程普等與備並力逆曹公,遇於赤壁。時曹公軍眾已有疾病,初一交戰,公軍敗退,引次江北。瑜等在南岸。瑜部將黃蓋曰:「今寇眾我寡,難與持久。然觀操軍船艦,首尾相接,可燒而走也。」乃取蒙沖鬥艦數十艘,實以薪草,膏油灌其中。裹以帷幕,上建牙旗,先書報曹公,欺以欲降。《江表傳》載蓋書曰:「蓋受孫氏厚恩,常為將帥,見遇不薄。然顧天下事有大勢,用江東六郡山越之人,以當中國百萬之眾,眾寡不敵,海內所共見也。東方將吏,無有愚智,皆知其不可,惟周瑜、魯肅偏懷淺戇,意未解耳。今日歸命,是其實計。瑜所督領,自易摧破。交鋒之日,蓋為前部,當因事變化,效命在近。」曹公特見行人,密問之,口敕曰:「但恐汝詐耳。蓋若信實,當授爵賞,超於前後也。」又豫備走舸,各系大船後,因引次俱前。曹公軍吏士皆延頸觀望,指言蓋降。蓋放諸船,同時發火。時風盛猛,悉延燒岸上營落。頃之。煙炎張天,人馬燒溺死者甚眾,軍遂敗退,還保南郡。《江表傳》曰:至戰日,蓋先取輕利艦十舫,載燥荻枯柴積其中,灌以魚膏,赤幔覆之,建旌旗龍幡於艦上。時東南風急,因以十艦最著前,中江舉帆,蓋舉火白諸校,使眾兵齊聲大叫曰:「降焉!」操軍人皆出營立觀。去北軍二里餘,同時發火,火烈風猛,往船如箭,飛埃絕爛,燒盡北船,延及岸邊營柴。瑜等率輕銳尋繼其後,雷鼓大進,北軍大壞,曹公退走。備與瑜等復共追。曹公留曹仁等守江陵城。逕自北歸。
瑜與程普又進南郡,與仁相對,各隔大江。兵未交鋒,《吳錄》曰:備謂瑜雲:「仁守江陵城,城中糧多,足為疾害。使張益德將千人隨卿,卿分二千人追我,相為從夏水人截仁後,仁聞吾入必走。」瑜以二千人益之。瑜即遣甘寧前據夷陵。仁分兵騎別攻圍寧。寧告急於瑜。瑜用呂蒙計,留淩統以守其後,身與蒙上救寧。寧圍既解,乃渡屯北岸,剋期大戰。瑜親跨馬擽陳,會流矢中右脅,瘡甚,便還。後仁聞瑜臥未起,勒兵就陳。瑜乃自興,案行軍營,激揚吏士,仁由是遂退。
權拜瑜偏將軍,領南郡太守。以下雋、漢昌、劉陽、州陵為奉邑,屯據江陵。劉備以左將軍領荊州牧,治公安,備詣京見權,瑜上疏曰:「劉備以梟雄之姿,而有關羽、張飛熊虎之將,必非久屈為人用者。愚謂大計宜徙備置吳,盛為築宮室,多其美女玩好,以娛其耳目,分此二人,各置一方,使如瑜者得挾與攻戰,大事可定也。今猥割土地以資業之,聚此三人,俱在疆場,恐蛟龍得雲雨,終非池中物也。」權以曹公在北方,當廣攬英雄,又恐備難卒制,故不納。是時劉璋為益州牧。外有張魯寇侵,瑜乃詣京見權曰:「今曹操新折衄,方憂在腹心,未能與將軍連兵相事也。乞與奮威俱進取蜀,得蜀而並張魯,因留奮威固守其地,好與馬超結援。瑜還與將軍據襄陽以蹙操,北方可圖也。」權許之。瑜還江陵為行裝,而道於巴丘病卒,臣松之案,瑜欲取蜀,還江陵治嚴,所卒之處,應在今之巴陵,與前所鎮巴丘,名同處異也。時年三十六。權素服舉哀。感動左右。喪當還吳,又迎之蕪湖,眾事費度,一為供給。後著令曰:「故將軍周瑜、程普,其有人客,皆不得問。」
初瑜見友於策,太妃又使權以兄奉之。是時權位為將軍,諸將賓客為禮尚簡,而瑜獨先盡敬,便執臣節。性度恢廓,大率為得人,惟與程普不睦。《江表傳》曰:普頗以年長,數陵侮瑜。瑜折節容下,終不與校。普後自敬服而親重之,乃告人曰:「與周公瑾交,若飲醇醪,不覺自醉。」時人以其謙讓服人如此。初曹公聞瑜年少有美才,謂可遊說動也,乃密下揚州,遣九江蔣幹往見瑜。幹有儀容,以才辯見稱,獨步江、淮之間,莫與為對。乃布衣葛巾,自託私行詣瑜。瑜出迎之,立謂幹曰:「子翼良苦,遠涉江湖為曹氏作說客邪?」幹曰:「吾與足下州里,中間別隔,遙聞芳烈,故來敘闊,並觀雅規,而云說客,無乃逆詐乎?」瑜曰:「吾雖不及夔、曠,聞弦賞音,足知雅曲也。」因延幹入,為設酒食。畢,遣之曰:「適吾有密事,且出就館,事了,別自相請。」後三日,瑜請幹與周觀營中,行視倉庫軍資器仗訖,還宴飲,示之侍者服飾珍玩之物,因謂幹曰:「丈夫處世,遇知己之主,外託君臣之義,內結骨肉之恩,言行計從,禍福共之,假使蘇張更生,酈叟復出,猶撫其背而折其辭,豈足下幼生所能移乎?」幹但笑,終無所言。幹還,稱瑜雅量高致,非言辭所間。中州之士,亦以此多之。劉備之自京還也,權乘飛雲大船,與張昭、秦松、魯肅等十餘人共追送之,大宴會敘別。昭、肅等先出,權獨與備留語,因言次,嘆瑜曰:「公瑾文武籌略,萬人之英,顧其器量廣大,恐不久為人臣耳。」瑜之破魏軍也,曹公曰:「孤不羞走。」後書與權曰:「赤壁之役,值有疾病,孤燒船自退,橫使周瑜虛獲此名。」瑜威聲遠著,故曹公、劉備鹹欲疑譖之。及卒,權流涕曰:「公瑾有王佐之資,今忽短命,孤何賴哉!」後權稱尊號,謂公卿曰:「孤非周公瑾,不帝矣。」
瑜少精意於音樂。雖三爵之後,其有闕誤。瑜必知之,知之必顧,故時人謠曰:「曲有誤,周郎顧。」
瑜兩男一女,女配太子登。男循尚公主,拜騎都尉,有瑜風,早卒。循弟胤,初拜興業都尉。妻以宗女,授兵千人,屯公安。黃龍元年,封都鄉侯,後以罪徙廬陵郡。赤烏二年,諸葛瑾、步騭連名上疏曰:
故將軍周瑜子胤,昔蒙粉飾,受封為將,不能養之以福,思立功效,至縱情慾,招速罪闢。臣竊以瑜昔見寵任,入作心膂,出為爪牙,銜命出征,身當矢石,盡節用命,視死如歸。故能摧曹操於烏林,走曹仁於郢都,揚國威德,華夏是震,蠢爾蠻荊,莫不賓服。雖周之方叔,漢之信、布,誠無以尚也。夫折沖扦難之臣,自古帝王莫不貴重,故漢高帝封爵之誓曰『使黃河如帶,太山如礪,國以永存,爰及苗裔』。申以丹書,重以盟詛,藏於宗廟,傳於無窮,欲使功臣之後,世世相踵,非徒子孫,乃關苗裔,報德明功,勤勤懇懇,如此之至,欲以勸戒後人,用命之臣,死而無悔也。況於瑜身沒未久,而其子胤降為匹夫,益可悼傷。竊惟陛下欽明稽古,隆於興繼,為胤歸訴,乞丐餘罪,還兵復爵,使失旦之雞,復得鳴。抱罪之臣,展其後效。
權答曰:「腹心舊勳,與孤協事,公瑾有之,誠所不忘。昔胤年少,初無功勞,橫受精兵,爵以侯將,蓋念公瑾以及於胤也。而胤恃此,酗淫自恣,前後告喻,曾無悛改。孤於公瑾,義猶二君,樂胤成就,豈有已哉?迫胤罪惡,未宜便還,且欲苦之,使自知耳。今二君勤勤援引漢高河山之誓,孤用恧然。雖德非其疇,猶欲庶幾,事亦如爾,故未順旨。以公瑾之子,而二君在中間,苟使能改,亦何患乎!」瑾、騭表比上,朱然及全琮亦俱陳乞,權乃許之。會胤病死。
瑜兄子峻,亦以瑜元功為偏將軍,領吏士千人。峻卒,全琮表峻子護為將。權曰:「昔走曹操,拓有荊州,皆是公瑾,常不忘之。初聞峻亡,仍欲用護,聞護性行危險,用之適為作禍,故便止之。孤念公瑾,豈有已乎?」
==魯肅==
魯肅字子敬,臨淮東城人也。生而失父,與祖母居。家富於財,性好施與,爾時天下已亂,肅不治家事,大散財貨,摽賣田地,以賑窮弊結士為務,甚得鄉邑歡心。周瑜為居巢長,將數百人故過候肅,並求資糧。肅家有兩囷米,各三千斛。肅乃指一囷與周瑜,瑜益知其奇也。遂相親結,定僑、札之分。袁術聞其名,就署東城長。肅見術無綱紀,不足與立事,乃攜老弱將輕俠少年百餘人,南到居巢就瑜。瑜之東渡,因與同行,《吳書》曰:肅體貌魁奇,少有壯節,好為奇計。天下將亂,乃學擊劍騎射,招聚少年,給其衣食,往來南山中射獵,陰相部勒,講武習兵。父老鹹曰:「魯氏世衰,乃生此狂兒!」後雄傑並起,中州擾亂,肅乃命其屬曰:「中國失綱,寇賊橫暴,淮、泗間非遺種之地,吾聞江東沃野萬裡,民富兵強,可以避害,寧肯相隨俱至樂土,以觀時變乎?」其屬皆從命。乃使細弱在前,強壯在後,男女三百餘人行。州追騎至,肅等徐行,勒兵持滿,謂之曰:「卿等丈夫,當解大數。今日天下兵亂,有功弗賞,不追無罰,何為相偪乎?」又自植盾,引弓射之,矢皆洞貫。騎既嘉肅言,且度不能制,乃相率還。肅渡江往見策,策亦雅奇之。留家曲阿。會祖母亡,還葬東城。
劉子揚與肅友善,遺肅書,曰:「方今天下豪傑並起,吾子姿才,尤宜今日。急還迎老母,無事滯於東城。近鄭寶者,今在巢湖,擁眾萬餘,處地肥饒,廬江間人多依就之,況吾徒乎?觀其形勢,又可博集,時不可失,足下速之。」肅答然其計。葬畢還曲阿,欲北行。會瑜已徙肅母到吳,肅具以狀語瑜。時孫策已薨,權尚住吳,瑜謂肅曰:「昔馬援答光武雲『當今之世,非但君擇臣,臣亦擇君』。今主人親賢貴士,納奇錄異,且吾聞先哲秘論,承運代劉氏者,必興於東南,推步事勢,當其歷數,終構帝基,以協天符,是烈士攀龍附鳳馳騖之秋。吾方達此,足下不須以子揚之言介意也。」肅從其言。瑜因薦肅才宜佐時,當廣求其比,以成功業,不可令去也。
權即見肅,與語甚悅之。眾賓罷退,肅亦辭出,乃獨引肅還,合榻對飲。因密議曰:「今漢室傾危,四方雲擾,孤承父兄餘業,思有桓文之功。君既惠顧,何以佐之?」肅對曰:「昔高帝區區欲尊事義帝而不獲者,以項羽為害也。今之曹操,猶昔項羽,將軍何由得為桓文乎?肅竊料之,漢室不可復興,曹操不可卒除。為將軍計,惟有鼎足江東,以觀天下之釁。規模如此,亦自無嫌。何者?北方誠多務也。因其多務,剿除黃祖,進伐劉表,竟長江所極,據而有之,然後建號帝王以圖天下,此高帝之業也。」權曰:「今盡力方冀以輔漢耳,此言非所及也。」張昭非肅謙下不足,頗訾毀之,雲肅年少粗疏,未可用。極不以介意,益貴重之,賜肅母衣服幃帳,居處雜物,富擬其舊。
劉表死,肅進說曰:「夫荊楚與國鄰接,水流順北,外帶江漢,內阻山陵,有金城之固,沃野萬裡,士民殷富,若據而有之,此帝王之資也。今表新亡,二子素不輯睦,軍中諸將,各有彼此。加劉備天下梟雄,與操有隙,寄寓於表,表惡其能而不能用也。若備與彼協心,上下齊同,則宜撫安,與結盟好:如有離違,宜別圖之,以濟大事。肅請得奉命吊表二子,並慰勞其軍中用事者,及說備使撫表眾,同心一意,共治曹操,備必喜而從命。如其克諧,天下可定也。今不速往,恐為操所先。」權即遣肅行。
到夏口,聞曹公已向荊州,晨夜兼道。比至南郡,而表子琮已降曹公,備惶遽奔走,欲南渡江。肅徑迎之,到當陽長阪,與備會,宣騰權旨,及陳江東強固,勸備與權並力。備甚歡悅。時諸葛亮與備相隨。肅謂亮曰「我子瑜友也」,即共定交。備遂到夏口,遣亮使權,肅亦反命。臣松之案:劉備與權並力,共拒中國,皆肅之本謀。又語諸葛亮曰「我子瑜友也」,則亮已亟聞肅言矣。而〈蜀書亮傳〉曰:「亮以連橫之略說權,權乃大喜。」如似此計始出於亮。若二國史官,各記所聞,競欲稱揚本國容美,各取其功。今此二書,同出一人,而舛互若此,非載述之體也。
會權得曹公欲東之問,與諸將議,皆勸權迎之,而肅獨不言。權起更衣,肅追於宇下,權知其意,執肅手曰:「卿欲何言?」肅對曰:「向察眾人之議,專欲誤將軍,不足與圖大事。今肅可迎操耳,如將軍,不可也。何以言之?今肅迎操,操當以肅還付鄉黨。品其名位,猶不失下曹從事,乘犢車、從吏卒、交遊士林、累官故不失州郡也。將軍迎操,欲安所歸?願早定大計,莫用眾人之議也。」權歎息曰:「此諸人持議,甚失孤望;今卿廓開大計,正與孤同,此天以卿賜我也。」《魏書》及《九州春秋》曰:曹公徵荊州,孫權大懼,魯肅實欲勸權拒曹公,乃激說權曰:「彼曹公者,實嚴敵也,新並袁紹,兵馬甚精,乘戰勝之威,伐喪亂之國,克可必也。不如遣兵助之,且送將軍家詣鄴;不然,將危。」權大怒,欲斬肅,肅因曰:「今事已急,即有他圖,何不遣兵助劉備,而欲斬我乎?」權然之,乃遣周瑜助備。孫盛曰:吳書及江表傳,魯肅一見孫權便說拒曹公而論帝王之略,劉表之死也,又請使觀變,無緣方復激說勸迎曹公也。又是時勸迎者眾,而云獨欲斬肅,非其論也。時周瑜受使至鄱陽,肅勸追召瑜還。遂任瑜以行事,以肅為贊軍校尉,助畫方略。曹公破走,肅即先還,權大請諸將迎肅。肅將入閣拜,權起禮之,因謂曰:「子敬,孤持鞍下馬相迎,足以顯卿未?」肅趨近曰:「未也。」眾人聞之,無不愕然。就坐,徐舉鞭言曰:「願至尊威德加乎四海。總括九州,克成帝業,更以安車軟輪徵肅,始當顯耳。」權撫掌歡笑。
後備詣京見權,求都督荊州,惟肅勸權借之,共拒曹公。《漢晉春秋》曰:呂範勸留備,肅曰:「不可。將軍雖神武命世,然曹公威力實重,初臨荊州,恩信未洽,宜以藉備,使撫安之。多操之敵,而自為樹黨,計之上也。」權即從之。曹公聞權以土地業備,方作書,落筆於地。周瑜病困,上疏曰:「當今天下,方有事役,是瑜乃心夙夜所憂,願至尊先慮未然,然後康樂。今既與曹操為敵,劉備近在公安,邊境密邇,百姓未附,宜得良將以鎮撫之。魯肅智略足任,乞以代瑜。瑜隕踣之日,所懷盡矣。」《江表傳》載:初瑜疾困,與權箋曰:「瑜以凡才,昔受討逆殊特之遇,委以腹心,遂荷榮任,統御兵馬,志執鞭弭,自效戎行。規定巴蜀,次取襄陽,憑賴威靈,謂若在握。至以不謹,道遇暴疾,昨自醫療,日加無損。人生有死,修短命矣,誠不足惜,但恨微志未展,不復奉教命耳。方今曹公在北,疆埸未靜,劉備寄寓,有似養虎,天下之事,未知終始,此朝士旰食之秋,至尊垂慮之日也。魯肅忠烈,臨事不苟,可以代瑜。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儻或可採,瑜死不朽矣。」案此箋與本傳所載,意旨雖同,其辭乖異耳。即拜肅奮武校尉,代瑜領兵。瑜士眾四千餘人。奉邑四縣,皆屬焉。令程普領南郡太守。肅初住江陵,後下屯陸口,威恩大行,眾增萬餘人,拜漢昌太守、偏將軍。十九年,從權破皖城,轉橫江將軍。
先是,益州牧劉璋綱維頹弛。周瑜、甘寧並勸權取蜀,權以諮備,備內欲自規。仍偽報曰:「備與璋託為宗室,冀憑英靈,以匡漢朝。今璋得罪左右,備獨竦懼,非所敢聞,願加寬貸。若不獲請,備當放發歸於山林。」後備西圖璋,留關羽守。權曰:「猾虜乃敢挾詐!」及羽與肅鄰界,數生狐疑,疆場紛錯,肅常以歡好撫之。備既定益州,權求長沙、零、桂,備不承旨,權遣呂蒙率眾近取。備聞,自還公安,遣羽爭三郡。肅住益陽,與羽相拒。肅邀羽相見,各駐兵馬百步上,但諸將軍單刀俱會。肅因責數羽曰:「國家區區本以土地借卿家者,卿家軍敗遠來,無以為資故也。今已得益州,既無奉還之意,但求三郡,又不從命。」語未究竟,坐有一人曰:「夫土地者,惟德所在耳,何常之有!」肅厲聲呵之,辭色甚切。羽操刀起謂曰:「此自國家事,是人何知!」目使之去。《吳書》曰:肅欲與羽會語,諸將疑恐有變,議不可往。肅曰:「今日之事,宜相開譬。劉備負國,是非未決,羽亦何敢重欲幹命!」乃趨就羽。羽曰:「烏林之役,左將軍身在行間,寢不脫介,戮力破魏,豈得徒勞,無一塊壤,而足下來欲收地邪?」肅曰:「不然。始與豫州觀於長阪,豫州之眾不當一校,計窮慮極,志勢摧弱,圖欲遠竄,望不及此。主上矜愍豫州之身,無有處所,不愛土地士人之力,使有所庇廕以濟其患,而豫州私獨飾情,愆德隳好。今已藉手於西州矣,又欲翦並荊州之土,斯蓋凡夫所不忍行,而況整領人物之主乎!肅聞貪而棄義,必為禍階。吾子屬當重任,曾不能明道處分,以義輔時,而負恃弱眾以圖力爭,師曲為老,將何獲濟?」羽無以答。備遂割湘水為界,於是罷軍。
肅年四十六,建安二十二年卒。權為舉哀,又臨其葬。諸葛亮亦為發哀。《吳書》曰:肅為人方嚴,寡於玩飾,內外節儉,不務俗好。治軍整頓,禁令必行,雖在軍陳,手不釋卷。又善談論,能屬文辭,思度弘遠,有過人之明。周瑜之後,肅為之冠。權稱尊號,臨壇,願謂公卿曰:「昔魯子敬嘗道此,可謂明於事勢矣。」肅遣腹子淑既壯,濡須督張承謂終當到至。永安中,為昭武將軍、都亭侯、武昌督。建衡中,假節,遷夏口督。所在嚴整,有方幹。鳳凰三年卒。子睦襲爵,領兵馬。
==呂蒙==
呂蒙字子明,汝南富陂人也。少南渡,依姊夫鄧當。當為孫策將,數討山越。蒙年十五六,竊隨當擊賊,當顧見大驚,呵叱不能禁止。歸以告蒙母,母恚欲罰之,蒙曰:「貧賤難可居,脫誤有功,富貴可致。旦不探虎穴,安得虎子?」母哀而捨之。時當職吏以蒙年小輕之,曰:「彼堅子何能為?此欲以肉餧虎耳。」他日與蒙會,又蚩辱之。蒙大怒,引刀殺吏,出走,逃邑子鄭長家。出因校尉袁雄自首,承間為言,策召見奇之,引置左右。數歲,鄧當死,張昭薦蒙代當,拜別部司馬。權統事,料諸小將兵少而用薄者,欲併合之。蒙陰賒貰,為兵作絳衣行滕,及簡日,陳列赫然,兵人練習,權見之大悅,增其兵。從討丹楊,所向有功,拜平北都尉,領廣德長。從徵黃祖,祖令都督陳就逆以水軍出戰。蒙勒前鋒,親梟就首,將士乘勝,進攻其城。祖聞就死,委城走,兵追禽之。權曰:「事之克,由陳就先獲也。」以蒙為橫野中郎將,賜錢千萬。
是歲,又與周瑜、程普等西破曹公於烏林,圍曹仁於南郡。益州將襲肅舉軍來附,瑜表以肅兵益蒙,蒙盛稱肅有膽用。且慕化遠來,於義宜益不宜奪也。權善其言,還肅兵。瑜使甘寧前據夷陵,曹仁分眾圍寧,寧困急,使使請救。諸將以兵少不足分,蒙謂瑜、普曰:「留凌公績,蒙與君行,解圍釋急,勢亦不久,蒙保公績能十日守也。」又說瑜分遣三百人柴斷險道,賊走可得其馬。瑜從之。軍到夷陵,即日交戰,所殺過半。敵夜遁去,行遇柴道,騎皆捨馬步走。兵追蹙擊,獲馬三百匹,方船載還。於是將士形勢自倍,乃渡江立屯,與相攻擊,曹仁退走。遂據南郡,撫定荊州。還,拜偏將軍,領尋陽令。
魯肅代周瑜,當之陸口,過蒙屯下。肅意尚輕蒙,或說肅曰:「呂將軍功名日顯,不可以故意待也,君宜顧之。」遂往詣蒙。酒酣,蒙問肅曰:「君受重任,與關羽為鄰,將何計畧以備不虞?」肅造次應曰:「臨時施宜。」蒙曰:「今東西雖為一家,而關羽實熊虎也,計安可不豫定?」因為肅畫五策。肅於是越席就之,拊其背曰:「呂子明,吾不知卿才畧所及乃至於此也。」遂拜蒙母,結友而別。《江表傳》曰:初,權謂蒙及蔣欽曰:「卿今並當塗掌事,宜學問以自開益。」蒙曰:「在軍中常苦多務,恐不容復讀書。」權曰:「孤豈欲卿治經為博士邪?但當令涉獵見往事耳。卿言多務孰若孤,孤少時歷《詩》《書》《禮記》《左傳》《國語》,惟不讀《易》。至統事以來,省三史、諸家兵書,自以為大有所益。如卿二人,意性朗悟,學必得之,寧當不為乎?宜急讀《孫子》《六韜》《左傳》《國語》及三史。孔子言『終日不食,終夜不寢以思,無益,不如學也』。光武當兵馬之務,手不釋卷。孟德亦自謂老而好學。卿何獨不自勉勗邪?」蒙始就學,篤志不倦,其所覽見,舊儒不勝。後魯肅上代周瑜,過蒙言議,常欲受屈。肅拊蒙背曰:「吾謂大弟但有武略耳,至於今者,學識英博,非復吳下阿蒙。」蒙曰:「士別三日,即更刮目相待。大兄今論,何一稱穰侯乎。兄今代公瑾,既難為繼,且與關羽為鄰。斯人長而好學,讀左傳略皆上口,梗亮有雄氣,然性頗自負,好陵人。今與為對,當有單複以卿待之。」。密為肅陳三策,肅敬受之,秘而不宣。權常歎曰:「人長而進益,如呂蒙、蔣欽,蓋不可及也。富貴榮顯,更能折節好學,耽悅書傳,輕財尚義,所行可跡,並作國士,不亦休乎!」時蒙與成當、宋定、徐顧屯次比近,三將死,子弟幼弱,權悉以兵並蒙。蒙固辭,陳啟顧等皆勤勞國事,子弟雖小,不可廢也。書三上,權乃聽。蒙於是又為擇師,使輔導之,其操心率如此。
魏使廬江謝奇為蘄春典農,屯皖田鄉,數為邊寇。蒙使人誘之,不從,則伺隙襲擊,奇遂縮退,其部伍孫子才、宋豪等,皆攜負老弱,詣蒙降。後從權拒曹公於濡須,數近奇計,又勸權夾水口立塢,所以備禦甚精,《吳錄》曰:權欲作塢,諸將皆曰:「上岸擊賊,洗足入船,何用塢為?」呂蒙曰:「兵有利鈍,戰無百勝,如有邂逅,敵步騎蹙人,不暇及水,其得入船乎?」權曰:「善。」遂作之。曹公不能下而退。
曹公遣朱光為廬江太守,屯皖,大開稻田,又令間人招誘鄱陽賊帥,使作內應。蒙曰:「皖田肥美,若一收孰,彼眾必增,如是數歲,操態見矣,宜早除之。」乃具陳其狀。於是權親徵皖,引見諸將,問以計策。《吳書》曰:諸將皆勸作土山,添攻具,蒙趨進曰:「治攻具及土山,必曆日乃成,城備既脩,外救必至,不可圖也。且乘雨水以入,若留經日,水必向盡,還道艱難,蒙竊危之。今觀此城,不能甚固,以三軍銳氣,四面並攻,不移時可拔,及水以歸,全勝之道也。」權從之。蒙乃薦甘寧為升城督,督攻在前,蒙以精銳繼之。侵晨進攻,蒙手執枹鼓,士卒皆騰踴自升,食時破之。既而張遼至夾石,聞城已拔,乃退。權嘉其功,即拜廬江太守,所得人馬皆分與之,別賜尋陽屯田六百戶,官屬三十人。蒙還尋陽,未期而盧陵賊起,諸將討擊不能禽,權曰:「鷙鳥累百,不如一鶚。」復令蒙討之。蒙至,誅其首惡,餘皆釋放,復為平民。
是時劉備令關羽鎮守,專有荊士,權命蒙西取長沙、零、桂三郡。蒙移書二郡,望風歸服,惟零陵太守郝普城守不降。而備自蜀親至公安,遣羽爭三郡。權時住陸口,使魯肅萬人屯益陽拒羽,而飛書召蒙,使捨零陵,急還助肅。初,蒙既定長沙,當之零陵,過酃,載南陽鄧玄之,玄之者郝普之舊也,欲令誘普。及被書當還,蒙秘之。夜召諸將,授以方畧,晨當攻城。顧謂玄之曰:
郝子太聞世間有忠義事,亦欲為之,而不知時也。左將軍在漢中,為夏侯淵所圍。關羽在南郡,今至尊身自臨之。近者破樊本屯,救酃,逆為孫規所破。此皆目前之事,君所親見也。彼方首尾倒懸,救死不給,豈有餘力復營此哉?今吾士卒精銳,人思致命。至尊遣兵,相繼於道。今子太以旦夕之命,待不可望之救。猶牛蹄中魚,冀賴江漢,其不可恃亦明矣。若子太必能一士卒之心,保孤城之守,尚能稽延旦夕,以待所歸者,可也。今吾計力度慮,而以攻此,曾不移日,而城必破,城破之後,身死何益於事,而令百歲老母,戴白受誅,豈不痛哉?度此家不得外問,謂援可恃,故至於此耳。君可見之,為陳禍福。
玄之見普,具宣蒙意,普懼而聽之。玄之先出報蒙:「普尋後當至。」蒙豫敕四將,各選百人,普出,便入守城門。須臾普出,蒙迎執其手,與俱下船。語畢,出書示之。因拊手大笑。普見書,知備在公安,而羽在益陽,慚恨入地。蒙留(孫河),委以後事,即日引軍赴益陽。劉備請盟,權乃歸普等。割湘水,以零陵還之。以尋陽、陽新為蒙奉邑。
師還,遂徵合肥,既撤兵,為張遼等所襲,蒙與淩統以死扦衛。後曹公又大出濡須,權以蒙為督,據前所立塢,置強弩萬張於其上,以拒曹公。曹公前鋒屯未就,蒙攻破之,曹公引退。拜蒙左護軍、虎威將軍。
魯肅卒,蒙西屯陸口,肅軍人馬萬餘盡以屬蒙。又拜漢昌太守,食下雋、劉陽、漢昌、州陵。與關羽分土接境,知羽驍雄,有並兼心,且居國上流,其勢難久。初,魯肅等以為曹公尚存,禍難始構,宜相輔協,與之同仇,不可失也。蒙乃密陳計策曰:「今令徵虜守南郡,潘璋住白帝,蔣欽將遊兵萬人循江上下,應敵所在,蒙為國家前據襄陽,如此,何憂於操,何賴於羽?且羽君臣,矜其詐力,所在反覆,不可以腹心待也。今羽所以未便東曏者,以至尊聖明,蒙等尚存也。今不於強壯時圖之,一日僵僕,欲復陳力,其可得邪?」權深納其策,又聊復與論取徐州意。蒙對曰:「今操遠在河北,新破諸袁,撫集幽、冀,未暇東顧。徐土守兵,聞不足言,往自可克。然地勢陸通,驍騎所聘,至尊今日得徐州,操後旬必來爭,雖以七八萬人守之,猶當懷憂。不如取羽,全據長江,形勢益張。」權尤以此言為當。及蒙代肅,初至陸口,外倍修恩厚,與羽結好。
後羽討樊,留兵將備公安、南郡。蒙上疏曰:「羽討樊而多留備兵,必恐蒙圖其後故也。蒙常有病,乞分士眾還建業,以治疾為名。羽聞之,必撤備兵,盡赴襄陽。大軍浮江,晝夜馳上,襲其空虛,則南郡可下,而羽可擒也。」遂稱病篤,權乃露檄召蒙還,陰與圖計。羽果信之,稍撤兵以赴樊。魏使于禁救樊,羽盡擒禁等,人馬數萬,託以糧乏,擅取湘關米。權聞之,遂行。先遣蒙在前。蒙至尋陽,盡伏其精兵𦩷𦪇中,使白衣搖櫓,作商賈人服,晝夜兼行,至羽所置江邊屯候,盡收縛之,是故羽不聞知。遂到南郡,士仁、麋芳皆降。《吳書》曰:將軍士仁在公安拒守,蒙令虞翻說之。翻至城門,謂守者曰:「吾欲與汝將軍語。」仁不肯相見。乃為書曰:「明者防禍於未萌,智者圖患於將來,知得知失,可與為人,知存知亡,足別吉凶。大軍之行,斥候不及施,烽火不及舉,此非天命,必有內應。將軍不先見時,時至又不應之,獨守縈帶之城而不降,死戰則毀宗滅祀,為天下譏笑。呂虎威欲徑到南郡,斷絕陸道,生路一塞,案其地形,將軍為在箕舌上耳,奔走不得免,降則失義,竊為將軍不安,幸熟思焉。」仁得書,流涕而降。翻謂蒙曰:「此譎兵也,當將仁行,留兵備城。」遂將仁至南郡。南郡太守麋芳城守,蒙以仁示之,遂降。《吳錄》曰:初,南郡城中失火,頗焚燒軍器。羽以責芳,芳內畏懼,權聞而誘之,芳潛相和。及蒙攻之,乃以牛酒出降。蒙入據城,盡得羽及將士家屬,皆撫慰,約令軍中不得乾歷人家,有所求取。蒙麾下士,是汝南人,取民家一笠,以覆官鎧,官鎧雖公,蒙猶以為犯軍令,不可以鄉裡故而廢法,遂垂涕斬之。於是軍中震慄,道不拾遺。蒙旦暮使親近存卹耆老,問所不足,疾病者給醫藥,饑寒者賜衣糧。羽府藏財寶,皆封閉以待權至。羽還,在道路,數使人與蒙相聞,蒙輒厚遇其使,周遊城中,家家致問,或手書示信。羽人還,私相參訊,鹹知家門無恙,見待過於平時,故羽吏士無鬬心。會權尋至,羽自知孤窮,乃走麥城,西至漳鄉,眾皆委羽而降。權使朱然、潘璋斷其徑路,即父子俱獲,荊州遂定。
以蒙為南郡太守,封孱陵候,《江表傳》曰:權於公安大會,呂蒙以疾辭,權笑曰:「禽羽之功,子明謀也,今大功已捷,慶賞未行,豈邑邑邪?」乃增給步騎鼓吹,敕選虎威將軍官屬,並南郡、廬江二郡威儀。拜畢還營,兵馬導從,前後鼓吹,光燿於路。賜錢一億,黃金五百斤。蒙固辭金錢,權不許。封爵未下。會蒙疾發,權時在公安,迎置內殿。所以治護者萬方,募封內有能愈蒙疾者,賜千金。時有針加,權為之慘戚,欲數見其顏色,又恐勞動,常穿壁瞻之,見小能下食則喜,顧左右言笑,不然則咄唶,夜不能寐。病中瘳,為下赦令,群臣畢賀。後更增篤,權自臨視,命道士於星辰下為之請命。年四十二,遂卒於內殿。時權哀痛甚,為之降損。蒙未死時,所得金寶諸賜盡付府藏,敕主者命絕之日皆上還,喪事務約。權聞之,益以悲感。
蒙少不修書傳,每陳大事,常口占為箋疏。常以部曲事為江夏太守蔡遺所白,蒙無恨意。及豫章太守顧邵卒,權問所用,蒙因薦遺奉職佳吏,權笑曰:「君欲為祁奚耶?」於是用之。甘寧粗暴好殺,既常失蒙意,又時違權令,權怒之,蒙輒陳請:「天下未定,鬥將如寧難得,宜容忍之。」權遂厚寧,卒得其用。蒙子霸襲爵,與守塚三百家,復田五十頃。霸卒,兄琮襲候。琮卒,弟睦嗣。
孫權與陸遜論周瑜、魯肅及蒙曰:
公瑾雄烈,膽略兼人,遂破孟德,開拓荊州,邈焉難繼,君今繼之。公瑾昔要子敬來東,致達於孤,孤與宴語,便及大略帝王之業,此一快也。後孟德因獲劉琮之勢,張言方率數十萬眾水步俱下。孤普請諸將,諮問所宜,無適先對,至子佈、文表,俱言宜遣使修檄迎之,子敬即駁言不可,勸孤急呼公瑾,付任以眾,逆而擊之,此二快也。且其決計策意,出張、蘇遠矣。後雖勸吾借玄德地,是其一短,不足以損其二長也。周公不求備於一人,故孤忘其短而貴其長,常以比方鄧禹也。又子明少時,孤謂不辭劇易,果敢有膽而已。及身長大,學問開益,籌略奇至,可以次於公瑾,但言議英發不及之耳。圖取關羽,勝於子敬。子敬答孤書雲:『帝王之起,皆有驅除,羽不足忌。』此子敬內不能辦,外為大言耳,孤亦恕,不苟責也。然其作軍屯營,不失令行禁止,部界無廢負,路無拾遺,其法亦美也。
==【評】==
評曰:曹公乘漢相之資,挾天子而掃群桀,新蕩荊城,仗威東夏,於時議者莫不疑貳。周瑜、魯肅建獨斷之明出眾人之表,實奇才也。呂蒙勇而有謀,斷識軍計,譎郝普,禽關羽,最其妙者。初雖輕果妄殺,終於克己,有國士之量,豈徒武將而已乎!孫權之論,優劣允當,故載錄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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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志/卷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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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紘==
張紘字子綱,廣陵人。少遊學京都,吳書曰:紘入太學,事博士韓宗,治京氏易、歐陽尚書,又於外黃從濮陽闓受《韓詩》及《禮記》、《左氏春秋》。還本郡,舉茂才,公府闢,皆不就,吳書曰:大將軍何進、太尉硃俊、司空荀爽三府闢為掾,皆稱疾不就。避難江東。孫策創業,遂委質焉。表為正議校尉,吳書曰:紘與張昭並與參謀,常令一人居守,一人從徵討,後呂布襲取徐州,因為之牧,不欲令紘與策從事。追舉茂才,移書發遣紘。紘心惡布,恥為之屈。策亦重惜紘,欲以自輔。答記不遣,曰:「海產明珠,所在為寶,楚雖有才,晉實用之。英偉君子,所遊見珍,何必本州哉?」從討丹揚,策身臨行陳,紘諫曰:「夫主將乃籌謨之所自出,三軍之所繫命也,不宜輕脫。自敵小寇,願麾下重天授之姿,副四海之望,無令國內上下危懼。」
建安四年,策遣紘奉章至許宮,留為侍御史。少府孔融等皆與親善。吳書曰:紘至,與在朝公卿及知舊述策材略絕異,平定三郡,風行草偃,加以忠敬款誠,乃心王室。時曹公為司空,欲加恩厚,以悅遠人,至乃優文褒崇,改號加封,闢紘為掾,舉高第,補侍御吏,後以紘為九江太守。紘心戀舊恩,思還反命,以疾固辭。曹公聞策薨,欲因喪伐吳。紘諫,以為乘人之喪。既非古義,若其不克,成仇棄好,不如因而厚之。曹公從其言,即表權為討虜將軍,領會稽太守。曹公欲令紘輔權內附,出紘為會稽東部都尉。《吳書》曰:權初承統,春秋方富,太夫人以方外多難,深懷憂勞,數有優令辭謝,付屬以輔助之義。紘輒拜箋答謝,思惟補察。每有異事密計及章表書記,與四方交結,常令紘與張昭草創撰作。紘以破虜有破走董卓,扶持漢室之勳;討逆平定江外,建立大業,宜有紀頌以昭公義。既成,呈權,權省讀悲感,曰:「君真識孤家門閥閱也。」乃遣紘之部。或以紘本受北任,嫌其志趣不止於此,權不以介意。初,琅邪趙昱為廣陵太守,察紘孝廉,昱後為笮融所殺,紘甚傷憤,而力不能討。昱門戶絕滅,及紘在東部,遣主簿至琅邪設祭,並求親戚為之後,以書屬琅邪相臧宣,宣以趙宗中五歲男奉昱祀,權聞而嘉之。及討江夏,以東部少事,命紘居守,遙領所職。孔融遺紘書曰:「聞大軍西征,足下留鎮。不有居者,誰守社稷?深固折衝,亦大勳也。無乃李廣之氣,倉發益怒,樂一當單於,以盡餘憤乎?南北並定,世將無事,孫叔投戈,絳、灌俎豆,亦在今日,但用離析,無緣會面,為愁嘆耳。道直途清,相見豈復難哉?」權以紘有鎮守之勞,欲論功加賞。紘厚自挹損,不敢蒙寵,權不奪其志。每從容侍燕,微言密指,常有以規諷。《江表傳》曰:初,權於群臣多呼其字,惟呼張昭曰張公,紘曰東部,所以重二人也。後權以紘為長史,從徵合肥。吳書曰:合肥城久不拔,紘進計曰:「古之圍城,開其一面,以疑眾心。今圍之甚密,攻之又急,誠懼並命戮力。死戰之寇,固難卒拔,及救未至,可小寬之,以觀其變。」議者不同。會救騎至,數至圍下,馳騁挑戰。權率輕騎將往突敵,紘諫曰:「夫兵者兇器,戰者危事也。今麾下恃盛壯之氣,忽強暴之虜,三軍之眾,莫不寒心,雖斬將搴旗,威震敵場,此乃偏將之任,非主將之宜也。願抑賁、育之勇,懷霸王之計。」權納紘言而止。既還,明年將復出軍,紘又諫曰:「自古帝王受命之君,雖有皇靈佐於上,文德播於下,亦賴武功以昭其勳。然而貴於時動,乃後為威耳。今麾下值四百之厄,有扶危之功,宜且隱息師徒,廣開播殖,任賢使能,務祟寬惠,順天命以行誅,可不勞而定也。」於是遂止不行。
紘建計宜出都秣陵,權從之。《江表傳》曰:紘謂權曰:「秣陵,楚武王所置,名為金陵。地勢岡阜連石頭,訪問故老,雲昔秦始皇東巡會稽經此縣,望氣者雲金陵地形有王者都邑之氣,故掘斷連岡,改名秣陵。今處所具存,地有其氣,天之所命,宜為都邑。」權善其議,未能從也。後劉備之東,宿於秣陵,周觀地形,亦勸權都之。權曰:「智者意同。」遂都焉。獻帝春秋雲:劉備至京,謂孫權曰:「吳去此數百里,即有警急,赴救為難,將軍無意屯京乎?」權曰:「秣陵有小江百餘裡,可以安大船,吾方理水軍,當移據之。」備曰:「蕪湖近濡須,亦佳也。」權曰:「吾欲圖徐州,宜近下也。」臣松之以為秣陵之與蕪湖,道里所校無幾,於北侵利便,亦有何異?而云欲闚徐州,貪秣陵近下,非其理也。諸書皆雲劉備勸都秣陵,而此獨雲權自欲都之,又為虛錯。令還吳迎家,道病卒。臨困,授子靖留箋曰:「自古有國有家者,鹹欲修德政以比隆盛世,至於其治,多不馨香。非無忠臣賢佐暗於治體也,由主不勝其情,弗能用耳。夫人情憚難而趨易,好同而惡異,與治道相反。《傳》曰:『從善如登,從惡如崩』,言善之難也。人君承奕世之基,據自然之勢,操八柄之威,甘易同之歡,《周禮太宰職》曰:以八柄詔王馭群臣。一曰爵,以馭其貴。二曰祿,以馭其富。三曰予,以馭其幸。四曰置,以馭其行。五曰生,以馭其福。六曰奪,以馭其貧。七曰廢,以馭其罪。八曰誅,以馭其過。無假取於人;而忠臣挾難近之術,吐逆耳之言,其不合也,不亦宜乎!(雖)則有釁,巧辯緣間,眩於小忠,戀於恩愛,賢愚雜錯,長幼失敘,其所由來,情亂之也。故明君悟之,求賢如饑渴。受諫而不厭,抑情損欲,以義割恩,上無偏謬之授,下無冀之望。宜加三思,含垢藏疾,以成仁覆之大。」時年六十卒。權省書流涕。
紘著詩賦銘誄十餘篇。《吳書》曰:紘見柟榴枕,愛其文,為作賦。陳琳在北見之,以示人曰:「此吾鄉裡張子綱所作也。」後紘見陳琳作武庫賦、應機論,與琳書深嘆美之。琳答曰:「自僕在河北,與天下隔,此間率少於文章,易為雄伯,故使僕受此過差之譚,非其實也。今景興在此,足下與子佈在彼,所謂小巫見大巫,神氣盡矣。」紘既好文學,又善楷篆,與孔融書,自書。融遺紘書曰:「前勞手筆,多篆書。每舉篇見字,欣然獨笑,如復睹其人也。」子玄,官至南郡太守、尚書。《江表傳》曰:玄清介有高行,而才不及紘。玄子尚,《江表傳》(曰)稱尚有俊才。孫皓時為侍郎,以言語辯捷見知,擢為侍中、中書令。皓使尚鼓琴,尚對曰:「素不能。」敕使學之。後宴言次說琴之精妙,尚因道「晉平公使師曠作清角,曠言吾君德薄,不足以聽之。」皓意謂尚以斯喻己,不悅。後積他事下獄,皆追此為詰,環氏《吳紀》曰:皓嘗問:「詩云『汎彼栢舟』,惟栢中舟乎?」尚對曰:「詩言『檜楫松舟』,則松亦中舟也。」又問:「鳥之大者惟鶴,小者惟雀乎?」尚對曰:「大者有禿鶖,小者有鷦鷯。」皓性忌勝己,而尚談論每出其表,積以致恨。後問:「孤飲酒以方誰?」尚對曰:「陛下有百觚之量。」皓雲:「尚知孔丘之不王,而以孤方之!」因此發怒收尚。尚書岑昬率公卿已下百餘人,詣宮叩頭請,尚罪得減死。送建安作船。久之,又就加誅。初,紘同郡秦松字文表,陳端字子正,並與紘見待於孫策,參與謀謨。各早卒。
==嚴畯==
嚴畯字曼才,彭城人也。少耽學,善《詩》《書》、三《禮》,又好《說文》。避亂江東,與諸葛瑾、步騭齊名友善。性質直純厚,其於人物,忠告善道,志存補益。張昭進之於孫權,權以為騎都尉、從事中郎。及橫江將軍魯肅卒,權以畯代肅,督兵萬人,鎮據陸口。眾人鹹為畯喜。畯前後固辭:「樸素書生,不閒軍事,非才而據,咎悔必至。」發言慷慨,至於流涕,志林曰:權又試畯騎,上馬墮鞍。權乃聽焉,世嘉其能以實讓。權為吳王,及稱尊號,畯嘗為衛尉,使至蜀,蜀相諸葛亮深善之。不畜祿賜,皆散之親戚知故,家常不充。廣陵劉穎與畯有舊,穎精學家巷,權聞徵之,以疾不就。其弟略為零陵太守,卒官,穎往赴喪,權知其詐病,急驛收錄。畯亦馳語穎,使還謝權。權怒廢畯,而穎得免罪。久之,以畯為尚書令,後卒。吳書曰:晙時年七十八,二子凱、爽。凱官至昇平少府。畯著《孝經傳》《潮水論》,又與裴玄、張承論管仲、季路。皆傳於世。
===裴玄===
玄字彥黃,下邳人也,亦有學行,官至太中大夫。問子欽齊桓、晉文、夷、惠四人優劣,欽答所見,與玄相反覆,各有文理。欽與太子登遊處,登稱其翰採。
==程秉==
程秉字德樞,汝南南頓人也。逮事鄭玄,後避亂交州,與劉熙考論大義,遂博通五經。士燮命為長史。權聞其名儒,以禮徵,秉既到,拜太子太傅。黃武四年,權為太子登娉周瑜女,秉守太常,迎妃於吳,權親幸秉船,深見優禮。既還,秉從容進說登曰:「婚姻人倫之始,王教之基,是以聖王重之,所以率先眾庶,風化天下,故《詩》美《關睢》,以為稱首。願太子尊禮教於閨房,存《周南》之所詠,則道化隆於上,頌聲作於下矣。」登笑曰:「將順其美,匡救其惡,誠所賴於傅君也。」病卒官。著《周易摘》《尚書駁》《論語弼》,凡三萬餘言。
===徵崇===
秉為傅時,率更令河南徵崇亦篤學立行雲。吳錄曰:崇字子和,治《易》《春秋左氏傳》,兼善內術。本姓李,遭亂更姓,遂隱於會稽,躬耕以求其志。好尚者從學,所教不過數人輒止,欲令其業必有成也。所交結如丞相步騭等,鹹親焉。嚴畯薦崇行足以厲俗,學足以為師。初見太子登,以疾賜不拜。東宮官僚皆從諮詢。太子數訪以異聞。年七十而卒。
==闞澤==
闞澤字德潤,會稽山陰人也。家世農夫,至澤好學,居貧無資,常為人傭書,以供紙筆,所寫既畢,誦讀亦遍。追師論講,究覽群籍,兼通歷數,由是顯名。察孝廉,除錢唐長,遷郴令。孫權為驃騎將軍,闢補西曹掾;及稱尊號,以澤為尚書。嘉禾中,為中書令,加待中。赤烏五年,拜太子太傅,領中書如故。澤以經傳文多,難得盡用,乃斟酌諸家,刊約《禮》文及諸注說以授二宮,為制行出入及見賓儀,又著《乾象歷注》以正時日。每朝廷大議,經典所疑,輒諮訪之。以儒學勤勞,封都鄉侯。性謙恭篤慎,宮府小吏,呼召對問,皆為抗禮。人有非短,口未嘗及,容貌似不足者,然所聞少窮。權常問:「書傳篇賦,何者為美?」釋欲諷喻以明治亂,因對賈誼《過秦論》最善,權覽讀焉。初,以呂壹姦罪發聞,有司窮治,奏以大辟,或以為宜加焚裂,用彰元惡。權以訪澤,澤曰:「盛明之世,不宜復有此刑。」權從之。又諸官司有所患疾,欲增重科防,以檢禦臣下,澤每曰:「宜依禮、律」,其和而有正,皆此類也。吳錄曰:虜翻稱澤曰:「闞生矯傑,蓋蜀之揚雄。」又曰:「闞子儒術德行,亦今之仲舒也。」初,魏文帝即位,權嘗從容問群臣曰:「曹丕以盛年即位,恐孤不能及之,諸卿以為如何?」群臣未對,澤曰:「不及十年,丕其沒矣,大王勿憂也。」權曰:「何以知之?」澤曰:「以字言之,不十為丕,此其數也。」文帝果七年而崩。臣松之計孫權年大文帝五歲,其為長幼也微矣。六年冬卒,權痛惜感悼,食不進者數日。
===唐固===
澤州裡先輩丹楊唐固亦修身積學,稱為儒者,著《國語》《公羊》《轂梁傳》注,講授常數十人。權為吳王,拜固儀郎,自陸遜、張溫、駱統等皆拜之。黃武四年尚書僕射,卒。吳錄曰:固字子正,卒時年七十餘矣。
==薛綜==
薛綜字敬文,沛郡竹邑人也。吳錄曰:其先齊孟嘗君封於薛。秦滅六國,而失其祀,子孫分散。漢祖定天下,過齊,求孟嘗後,得其孫陵、國二人,欲復其封。陵、國兄弟相推,莫適受,乃去之竹邑,因家焉,故遂氏薛。自國至綜,世典州郡,為著姓。綜少明經,善屬文,有秀才。少依族人避地交州,從劉熙學。士燮既附孫權,召綜為五官中郎(將),除合浦、交阯太守。
時交土始開,刺史呂岱率師討伐,綜與俱行,越海南征,及到九真。事畢還都,守遏者僕射。西使張奉於權前列尚書闞澤姓名以嘲澤,澤不能答。綜下行酒,因勸酒曰:「蜀者何也?有犬為獨,無犬為蜀,橫目苟身,蟲入其腹。」臣松之見諸書本「苟身」或作「句身」,以為既雲「橫目」,則宜曰:「句身」。奉曰:「不當復列君吳邪?」綜應聲曰:「無口為天,有口為-{吳}-,君臨萬邦,天子之都。」於是眾坐喜笑,而奉無以對。其樞機敏捷,皆此類也。《江表傳》曰:費禕聘於吳,陛見,公卿待臣皆在坐。酒酣,禕與諸葛恪相對嘲難,言及吳、蜀。禕問曰:「蜀字云何?」恪曰:「有水者濁,無水者蜀。橫目苟身,蟲入其腹。」禕復問:「吳字云何?」恪曰:「無口者天,有口者-{吳}-,下臨滄海,天子帝都。」與本傳不同。呂岱從交州召出,綜懼繼岱者非其人,上疏曰:
昔帝舜南巡,卒於蒼梧。泰置桂林、南海、象郡,然則四國之內屬也,有自來矣。趙佗起番禺,懷服百越之君,珠宮之南是也。漢武帝誅呂嘉,開九郡,設交阯刺史以鎮監之。山川長遠,習俗不齊,言語同異,重譯乃通。民如禽獸,長幼無別,椎結徒跣,貫頭左衽,長吏之設,雖有若無。自斯以來,頗徙中國罪人雜居其間,稍使學書,粗知言語,使驛往來,觀見禮化。及後錫光為交阯,任延為九真太守,乃教其耕梨,使之冠履;為設媒官,始知聘娶;建立學校,導之經義。由此已降,四百餘年,頗有似類。自臣昔客始至之時,珠崖除州縣嫁娶,皆須八月引戶,人民集會之時,男女自相可適,乃為夫妻,父母不能止。
交阯糜泠、九真都龐二縣,皆兄死弟妻其嫂,世以此為俗,長吏恣聽,不能禁制。日郡男女夥體,不以為羞。由此言之,可謂蟲豸,有靦面目耳。然而土廣人眾,阻險毒害,易以為亂,難使從治。縣官羈縻,示令威服,田戶之租賦,裁取供辦,貴致遠珍名珠、香藥、象牙、犀角、玳瑁、珊瑚、琉璃、鸚鵡、翡翠、孔雀、奇物,充備寶玩,不必仰其賦入,以益中國也。然在九甸之外,長吏之選,類不精核。漢時法寬,多自放恣,故數反違法。珠崖之廢,起於長吏睹其好發,髡取為髲。及臣所見,南海黃蓋為日南太守,下車以供設不豐,撾殺主薄,仍見驅逐。九真太守儋萌為妻父周京作主人,並請大吏,酒酣作樂。功曹番歆起舞屬京,京不肯起,歆猶迫強,萌忿杖歆,亡於郡內。歆弟苗帥眾攻府,毒矢射萌,萌至物故。交阯太守士燮遣兵致討,卒不能克。又故刺史會稽朱符,多以鄉人虞褒、劉彥之徒分作長吏,侵虐百姓,強賦於民黃魚一枚收稻一斛,百姓怨叛,山賊並出,攻州突郡。符走入海,流離喪亡。次得南陽張津,與荊州牧劉表為隙,兵弱敵強,歲歲興軍,諸將厭患,去留自在。
津小檢攝,威武不足,為所陵侮,遂至殺沒。後得零陵賴恭,先輩仁謹,不曉時事。表又遣長沙吳巨為蒼梧太守。巨武夫輕悍,不為恭服。(所取)(輒)相怨恨,逐出恭,求步騭。是時津故將夷廖、錢博之徒尚多,騭以次鋤治,綱紀適定,會仍召出。呂岱既至,有士氏之變。越軍南征,平討之日,改置長吏,章明王綱,威加萬裡,大小承風。由此言之,綏邊撫裔,實有其人。牧伯之任,既宜清能,荒流之表,禍福尤甚。今日交州雖名粗定,尚有高涼宿賊;其南海、蒼梧、鬱林、珠官四郡界未綏,依作寇盜,專為亡叛逋逃之藪。若岱不復南,新刺史宜得精密,檢攝八郡,方略智計,能稍稍以漸(能)治高涼者,假其威寵,借之形勢,責其成效,庶幾可補復。如但中人。近守常法,無奇數異術者,則群惡日滋,久遠成害。故國之安危,在於所任,不可不察也。竊懼朝廷忽輕其選,故敢竭愚情,以廣聖思。
黃龍三年,建昌侯慮為鎮軍大將軍,屯半州,以綜為長史,外掌眾事,內授書籍。慮卒,入守賊曹尚書,遷尚書僕射。時公孫淵降而復叛,權盛怒,欲自親徵。綜上疏諫曰:
夫帝王者,萬國之元首,天下之所繫命也。是以居則重門擊柝以戒不虞,行則清道案節以養威嚴,蓋所以存萬安之福,鎮四海之心。昔孔子疾時,託乘桴浮海之語,季由斯喜,拒以無所取才。漢元帝欲禦樓船,薛廣德請刎頸以血染車。何則?水火之險至危,非帝王所宜涉也。諺曰:『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況萬乘之尊乎?今遼東戎貊小國,無城池之固,備御之術,器械銖鈍,犬羊無政,往必禽克,誠如明詔。然其方土寒埆,谷稼不殖,民習鞍馬,轉徙無常。卒聞大軍之至,自度不敵,鳥驚獸駭,長驅奔竄,一人匹馬,不可得見。雖獲空地,守之無益,此不可一也;加又洪流滉瀁,有成山之難,海行無常,風波難免,倏忽之間,人船異勢。雖有堯、舜之德,智無所施,賁、育之勇,力不得設,此不可二也;加以鬱霧冥其上,鹹水蒸其下,生流腫,轉相洿染,凡行海者,稀無斯患,此不可三也。天生神聖,顯以符瑞,當乘平喪亂,康此民物;嘉祥日集,海內垂定,逆虜兇虐,滅亡在近。中國一平,遼東自斃,但當拱手以待耳。今乃違必然之圖,尋至危之阻,忽九州之固,,肆一朝之忿,既非社稷之重計,又開闢以來所未嘗有,斯誠群僚所以傾身側息,食不甘味,寢不安席者也。惟陛下抑雷霆之威,忍赫斯之怒,遵乘橋之安,遠履冰之險,則臣子賴祉,天下幸甚。
時群臣多諫,權遂不行。
正月乙未,權敕綜祝祖不得用常文,綜承詔,卒造文義,信辭粲爛。權曰:「復為兩頭。使滿三也。」綜復再祝,辭令皆新,眾鹹稱善。赤烏三年,徙選曹尚書。五年,為太子少傅,領選職如故。吳書曰:後權賜綜紫綬囊,綜陳讓紫色非所宜服,權曰:「太子年少,涉道日淺,君當博之以文,約之以禮,茅土之封,非君而誰?」是時綜以名儒居師傅之位,仍兼選舉,甚為優重。六年春,卒。凡所著詩賦難論數萬言,名曰《私載》,又定《五宗圖述》《二京解》,皆傳於世。
子珝,官至威南將軍,徵交阯還,道病死。《漢晉春秋》曰:孫休時,珝為五宮中郎將,遣至蜀求馬。及還,休問蜀政得失,對曰:「主闇而不知其過,臣下容身以求免罪,入其朝不聞正言,經其野民皆菜色。臣聞燕雀處堂,子母相樂,自以為安也,突決棟焚,而燕雀怡然不知禍之將及,其是之謂乎!」
===子 瑩===
珝弟瑩,字道言,初為秘府中書郎,孫休即位,為散騎中常侍。數年,以病去官。孫皓初,為左執法,遷選曹尚書,及立太子,又領少傅。建衡三年,皓追歎瑩父綜遺文,且命瑩繼作。瑩獻詩曰:
惟臣之先,昔仕於漢,奕世綿綿,頗涉臺觀。暨臣父綜,遭時之難,卯金失禦,邦家毀亂。適茲樂土,庶存孑遺,天啟其心,東南是歸。厥初流隸,困於蠻垂,大皇開基,恩德遠施。特蒙招命,拯擢泥汙,釋放巾褐,受職剖符。作守合浦,在海之隅,遷入京輦,遂升機樞。枯瘁更榮,絕統復紀,自微而顯,非願之始。亦惟寵遇,心存足止,重值文皇,建號東宮,乃作少傅,光華益隆。明明聖嗣,至德謙祟,禮遇兼加,惟渥惟豐。哀哀先臣,念竭其忠,洪恩未報,委世以終。嗟臣蔑賤,惟昆及弟,幸生幸育,託綜遺體。過庭既訓,頑蔽難啟。堂構弗克,志存耦耕。豈悟聖朝,仁澤流盈。追錄先臣,愍其無成,是濟是拔,被以殊榮。珝忝千里,受命南征,旌旗備物,金革揚聲。及臣斯陋,實暗實微,既顯前軌,人物之機。復傅東宮,繼世荷輝,才不逮先,是忝是違。乾德博好,文雅是貴,追悼亡臣,冀存遺類。如何愚胤,曾無彷彿!瞻彼舊寵,顧此頑虛,孰能忍愧,臣實與居。夙夜反側,克心自論,父子兄弟,累世蒙恩,死惟結草,生誓殺身,雖則灰隕,無報萬分。
是歲,何定建議鑿聖谿以通江淮,皓令瑩督萬人往,遂以多盤石難施功,罷還,出為武昌左部督,後定被誅,皓追聖谿事,下瑩獄,徙廣州。右國史華核上疏曰:
臣聞五帝三王皆立史官,敘錄功美,垂之無窮。漢時司馬遷、班固,鹹命世大才,所撰精妙,與六經俱傳。大吳受命,建國南土。大皇帝末年,命太史令丁孚、郎中項峻始撰《吳書》。孚、峻俱非史才,其所撰作,不足紀錄。至少帝時,更差韋曜、周昭、薛瑩、梁廣及臣五人,訪求往事,所共撰立,備有本末。昭、廣先亡,曜負恩蹈罪,瑩出為將,復以過徙,其書遂委滯,迄今末撰奏。臣愚淺才劣,適可為瑩等記注而已,若使撰合,必襲孚、峻之跡,懼墜大皇帝之元功,損當世之盛美。瑩涉學既博,文章尤妙,同寮之中,瑩為冠首。今者見吏,雖多經學,記述之才,如瑩者少,是以慺慺為國惜之。實欲使卒垂成之功,編於前史之末。奏上之後,退填溝壑,無所復恨。
皓遂召瑩還,為左國史。頃之,選曹尚書同郡繆禕以執意不移,為群小所疾,左遷衡陽太守。既拜,又追以職事見詰責,拜表陳謝。因過詣瑩,復為人所白,雲禕不懼罪,多將賓客會聚瑩許,乃收禕下獄,徙桂陽,瑩還廣州。未至,召瑩還,復職。是時法政多謬,舉措煩苛,瑩每上便宜,陳緩刑簡役,以濟育百姓,事或施行。遷光祿勳。
天紀四年,督軍徵皓,皓奉書司馬由、王渾、王濬請降,其文,瑩所造也。瑩既至洛陽,特先見敘,為散騎常侍,答問處當,皆有條理。幹寶《晉紀》曰:武帝從容問瑩曰:「孫皓之所以亡者何也?」瑩對曰:「歸命侯臣皓之君吳也,暱近小人,刑罰妄加,大臣大將,無所親信,人人憂恐,各不自保,危亡之釁,實由於此。」帝遂問吳士存亡者之賢愚,瑩各以狀對。太康三年卒。著書八篇,名曰《新議》。王隱《晉書》曰:瑩子兼,字令長,清素有器宇,資望故如上國,不似吳人。歷位二宮丞相長史。元帝踐阼,累遷丹楊尹、尚書,又為太子少傅。自綜至兼,三世傅東宮。
==作者評論==
評曰:張紘文理意正,為世令器,孫策待之亞於張昭,誠有以也,嚴、程、闞生,一時儒林也。至畯辭榮濟舊,不亦長者乎!薛綜學識規納,為吳良臣。及瑩纂蹈,允有先風,然於暴酷之朝,屢登顯列,君子殆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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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志/卷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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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昭==
張昭字子布,彭城人也。少好學,善隸書,從白侯子安受《左氏春秋》,博覽眾書,與琅邪趙昱、東海王朗俱發名友善。弱冠察孝廉,不就。與朗共論舊君諱事,州裡才士陳琳等皆稱善之。時汝南主簿應劭議宜為舊君諱,論者皆互有異同,事在《風俗通》。昭著論曰:「客有見大國之議,士君子之論,-{雲}-起元建武已來,舊君名諱五十六人,以為後生不得協也。取乎經論,譬諸行事,義高辭麗,甚可嘉羨。愚意褊淺,竊有疑焉。蓋乾坤剖分,萬物定形,肇有父子君臣之經。故聖人順天之性,制禮尚敬,在三之義,君實食之,在喪之哀,君親臨之,厚莫重焉,恩莫大焉,誠臣子所尊仰,萬夫所天恃,焉得而同之哉?然親親有衰,尊尊有殺,故禮服上不盡高祖,下不盡玄孫。又傳記四世而緦麻,服之窮也;五世袒免,降殺同姓也;六世而親屬竭矣。又曲禮有不逮事之義則不諱,不諱者,蓋名之謂,屬絕之義,不拘於協,況乃古君五十六哉!邾子會盟,季友來歸,不稱其名,鹹書字者,是時魯人嘉之也。何解臣子為君父諱乎?周穆王諱滿,至定王時有王孫滿者,其為大夫,是臣協君也。又厲王諱胡,及莊王之子名胡,其比眾多。夫類事建議,經有明據,傳有徵案,然後進攻退守,萬無奔北,垂示百世,永無咎失。今應劭雖上尊舊君之名,而下無所斷齊,猶歸之疑-{雲}-。曲禮之篇,疑事無質,觀省上下,闕義自證,文辭可為,倡而不法,將來何觀?言聲一放,猶拾瀋也,過辭在前,悔其何追!」刺史陶謙舉茂才,不應,謙以為輕己,遂見拘執。昱傾身營救,方以得免。漢末大亂,徐方士民多避難揚土,昭皆南渡江。孫策創業,命昭為長史、撫軍中郎將,升堂拜母,如比肩之舊,文武之事,一以委昭。吳書曰:策得昭甚悅,謂曰:「吾方有事四方,以士人賢者上,吾於子不得輕矣。」乃上為校尉,待以師友之禮。昭每得北方士大夫書疏,專歸美於昭,昭欲嘿而不宣則懼有私,宣之則恐非宜,進退不安。策聞之,歡笑曰:"昔管仲相齊,一則仲父,二則仲父,而桓公為霸者宗。今子布賢,我能用之,其功名獨不在我乎!",
策臨亡,以弟權託昭,昭率群僚立而輔之。吳歷曰:策謂昭曰:「若仲謀不任事者,君便自取之。正復不克捷,緩歩西歸,亦無所慮。」上表漢室,下移屬城,中外將校,各令奉職,權悲感未視事,昭謂權曰:"夫為人後者,貴能負荷先軌,克昌堂構,以成勳業也。方今天下鼎沸,群盜滿山,孝廉何得寢伏哀慼,肆匹夫之情哉?"乃身自扶權上馬,陳兵而出,然後眾心知有所歸。昭復為權長史,授任如前。吳書曰:是時天下分裂,擅命者眾。孫策蒞事日淺,恩澤未洽,一旦傾隕,士民狼狽,頗有同異。及昭輔權,綏撫百姓,諸侯賓旅寄寓之士,得用自安。權每出-{徵}-,留昭鎮守,領幕府事。後黃巾賊起,昭討平之。權-{徵}-合肥,命昭別討匡琦,又督領諸將,攻破豫章賊率周鳳等於南城。自此希復將帥,常在左右,為謀謨臣。權以昭舊臣,待遇尤重。後劉備表權行車騎將軍,昭為軍師。權每田獵,常乘馬射虎,虎常突前攀持馬鞍。昭變色而前曰:"將軍何有當爾?夫為人君者,謂能駕御英雄,驅使群賢,豈謂馳逐於原野,校勇於猛獸者乎?如有一旦之患,奈天下笑何?"權謝昭曰:"年少慮事不遠,以此慚君。"然猶不能已,乃作射虎車,為方目,間不置蓋,一人為御,自於中射之。時有逸群之獸,輒復犯車,而權每手擊以為樂。昭雖諫爭,常笑而不答。魏黃初二年,遣使者邢貞拜權為呉王。貞入門,不下車。昭謂貞曰:"夫禮無不敬,故法無不行。而君敢自尊大,豈以江南寡弱,無方寸之刃故乎!"貞即遽下車。拜昭為綏遠將軍,封由拳侯。吳錄曰:昭與孫紹、滕胤、鄭禮等,採周、漢,撰定朝儀。權於武昌,臨釣臺,飲酒大醉。權使人以水灑群臣曰:"今日酣飲,惟醉墮臺中,乃當止耳。"昭正色不言,出外車中坐。權遣人呼昭還,謂曰:"為共作樂耳,公何為怒乎?"昭對曰:"昔紂為糟丘酒池長夜之飲,當時亦以為樂,不以為惡也。"權默然。有慚色,遂罷酒。
初,權當置丞相,眾議歸昭。權曰:"方今多事,職統者責重,非所以優之也。"後孫邵卒,百寮復舉昭,權曰:"孤豈為子布有愛乎?領丞相事煩,而此公性剛,所言不從,怨咎將興,非所以益之也。"乃用顧雍。
權既稱尊號,昭以老病,上還官位及所統領。江表傳曰:權既即尊位,請會百官,歸功周瑜。昭舉笏欲褒讚功德,未及言,權曰:「如張公之計,今已乞食矣。」昭大慚,伏地流汗。昭忠謇亮直,有大臣節,權敬重之,然所以不相昭者,蓋以昔駮周瑜、魯肅等議為非也。臣松之以為張昭勸迎曹公,所存豈不遠乎?夫其揚休正色,委質孫氏,誠以厄運初遘,塗炭方始,自策及權,才略足輔,是以盡誠匡弼,以成其業,上籓漢室,下保民物;鼎峙之計,本非其志也。曹公仗順而起,功以義立,冀以清一諸華,拓平荊郢,大定之機,在於此會。若使昭議獲從,則六合為一,豈有兵連禍結,遂為戰國之弊哉!雖無功於孫氏,有大當於天下矣。昔竇融歸漢,與國升降;張魯降魏,賞延於世。況權舉全吳,望風順服,寵靈之厚,其可測量哉!然則昭為人謀,豈不忠且正乎!更拜輔呉將軍,班亞三司,改封婁侯,食邑萬戸。在裡宅無事,乃著《春秋左氏傳》解及《論語》注。權嘗問衞尉嚴畯:"寧念小時所暗書不?"畯因誦《孝經》"仲尼居"。昭曰:"嚴畯鄙生,臣請為陛下誦之。"乃誦"君子之事上",鹹以昭為知所誦。
昭每朝見,辭氣壯厲,義形於色,曾以直言逆旨,中不進見。後蜀使來,稱蜀德美,而群臣莫拒,權歎曰:"使張公在坐,彼不折則廢,安復自誇乎?"明日,遣中使勞問,因請見昭。昭避席謝,權跪止之。昭坐定,仰曰:"昔太后、桓王不以老臣屬陛下,而以陛下屬老臣,是以思盡臣節,以報厚恩。使泯沒之後,有可稱述,而意慮淺短,違逆盛旨,自分幽淪,長棄溝壑,不圖復蒙引見,得奉帷幄。然臣愚心所以事國,志在忠益,畢命而已。若乃變心易慮,以偷榮取容,此臣所不能也。"權辭謝焉。
權以公孫淵稱藩,遣張彌、許晏至遼東拜淵為燕王。昭諫曰:"淵背魏懼討,遠來求援,非本志也。若淵改圖,欲自明於魏,兩使不反,不亦取笑於天下乎?"權與相反覆,昭意彌切。權不能堪,案刀而怒曰:"呉國士人入宮則拜孤,出宮則拜君,孤之敬君,亦為至矣,而數於眾中折孤,孤嘗恐失計。"昭熟視權曰:"臣雖知言不用,每竭愚忠者,誠以太后臨崩,呼老臣於床下,遺詔顧命之言故在耳。"因涕泣橫流。權擲刀致地,與昭對泣。然卒遣彌、晏往。昭忿言之不用,稱疾不朝。權恨之,土塞其門,昭又於內以土封之。淵果殺彌,晏。權數慰謝昭,昭固不起,權因出過其門呼昭,昭辭疾篤。權燒其門,欲以恐之,昭更閉門戸。權使人滅火,住門良久,昭諸子共扶昭起,權載以還宮,深自克責。昭不得已,然後朝會。習鑿齒曰:張昭於是乎不臣矣!夫臣人者,三諫不從則奉身而退,身苟不絕,何忿懟之有?且秦穆違諫,卒霸西戎,晉文暫怒,終成大業。遺誓以悔過見錄,狐偃無怨絕之辭,君臣道泰,上下俱榮。今權悔往之非而求昭,後益回慮降心,不遠而復,是其善也。昭為人臣,不度權得道,匡其後失,夙夜匪懈,以延來譽,乃追忿不用,歸罪於君,閉戶拒命,坐待焚滅,豈不悖哉!
昭容貌矜嚴,有威風,權常曰:"孤與張公言,不敢妄也。"舉邦憚之。年八十一,嘉禾五年卒。遺令幅巾素棺,斂以時服。權素服臨吊,謚曰文侯。典略曰:餘曩聞劉荊州嘗自作書欲與孫伯符,以示禰正平,正平蚩之,言:「如是為欲使孫策帳下兒讀之邪,將使張子布見乎?」如正平言,以為子布之才高乎?雖然,猶自蘊藉典雅,不可謂之無筆跡也。加聞吳中稱謂之仲父,如此,其人信一時之良幹,恨其不於嵩嶽等資,而乃播殖於會稽。長子承已自封侯,少子休襲爵。
===昭弟子 奮===
昭弟子奮年二十,造作攻城大攻車,為歩騭所薦。昭不願曰:"妝年尚少,何為自委於軍旅乎?"奮對曰:"昔童汪死難,子奇治阿,奮實不才耳,於年不為少也。"遂領兵為將軍,連有功效,至(平州)都督,封樂鄕亭侯。
===昭子 承===
承字仲嗣,少以才學知名,與諸葛瑾、歩騭、嚴畯相友善。權為驃騎將軍,闢西曹掾,出為長沙西部都尉。討平山寇,得精兵萬五千人。後為濡須都督、奮威將軍,封都鄕侯,領部曲五千人。承為人壯毅忠讜,能甄識人物,拔彭城蔡款、南陽謝景於孤微童幼,後並為國士,款至衞尉,景豫章太守。吳錄曰:款字文德,歷位內外,以清貞顯於當世。後以衛尉領中書令,封留侯。二子,條、機。條孫皓時位至尚書令、太子少傅。機為臨川太守。謝景事在〈孫登傳〉。又諸葛恪年少時,眾人奇其英才。承言終敗諸葛氏者,元遜也。勤於長進,篤於物類,凡在庶幾之流,無不造門,年六十七,赤烏七年卒,謚曰定侯。子震嗣。初,承喪妻,昭欲為索諸葛瑾女,承以相與有好,難之,權聞而勸焉,遂為婿。臣松之案:承與諸葛瑾同以赤烏中卒,計承年小瑾四歲耳。生女,權為子和納之。權數令和脩敬於承,執子婿之禮。震諸葛恪誅時亦死。
===昭子 休===
休字叔嗣,弱冠與諸葛恪、顧譚等俱為太子登僚友,以《漢書》授登。吳書曰:休進授,指摘文義,分別事物,並有章條。每升堂宴飲,酒酣樂作,登輒降意與同歡樂。休為人解達,登甚愛之,常在左右。從中庶子轉為右弼都尉。權常遊獵,迨幕乃歸,休上疏諫戒,權大善之,以示於昭。及登卒後,為侍中,拜羽林都督,平三典軍事,遷揚武將軍。為魯王霸友黨所譖,與顧譚、承俱以芍陂論功事,休、承與典軍陳恂通情,詐增其伐,並徙交州。中書令孫弘佞偽險詖,休素所忿,吳錄-{雲}-:弘,會稽人也。弘因是譖訴,下詔書賜休死,時年四十一。
==顧雍==
顧雍字元歎,呉郡呉人也。吳錄曰:雍曾祖父奉,字季鴻,潁川太守。蔡伯喈從朔方還,嘗避怨於呉,雍從學琴書。江表傳曰:雍從伯喈學,專一清靜,敏而易教。伯喈貴異之,謂曰:「卿必成致,今以吾名與卿。」故雍與伯喈同名,由此也。吳錄曰:雍字元嘆,言為蔡雍之所嘆,因以為字焉。州郡表薦,弱冠為合肥長,後轉在婁、曲阿、上虞,皆有治跡。孫權領會稽太守,不之郡,以雍為丞,行太守事,討除寇賊,郡界寧靜,吏民歸服,數年,入為左司馬。權為呉王,累遷大理、奉常,領尚書令,封陽遂鄕侯,拜侯還寺,而家人不知,後聞乃驚。
黃武四年,迎母於呉。既至,權臨賀之,親拜其母於庭,公卿大臣畢會,後太子又往慶焉。雍為人不飲酒,寡言語,舉動時當。權嘗歎曰:「顧君不言,言必有中。」至飲宴歡樂之際,左右恐有酒失而雍必見之,是以不敢肆情。權亦曰:「顧公在坐,使人不樂。」其見憚如此。是歳,改為太常。進封醴陵侯,代孫邵為丞相,平尚書事。其所選用文武將吏各隨能所任,心無適莫。時訪逮民間,及政職所宜,輒密以聞。若見納用,則歸之於上,不用,終不宣洩。權以此重之,然於公朝有所陳及,辭色雖順而所執者正。權嘗諮問得失,張昭因陳聽採聞,頗以法令太稠,刑罰微重,宜有所蠲損。權默然,顧問雍曰:「君以為何如?」雍對曰:「臣之所聞,亦如昭所陳。」於是權乃議獄輕刑。江表傳曰:灌常令中書郎詣雍,有所諮訪。若合雍意,事可施行,即與相反覆,究而論之,為設酒食。如不合意,雍即正色改容,默然不言,無所施設,即退告。權曰:「顧公歡悅,是事合宜也;其不言者,是事未平也,孤當重思之。」其見敬信如此。江邊諸將,各欲立功自效,多陳便宜,有所掩襲。權以訪雍,雍曰:「臣聞兵法戒於小利,此等所陳,欲邀功名而為其身,非為國也,陛下宜禁制。苟不足以曜威損敵,所不宜聽也。」權從之。軍國得失,行事可不,自非面見,口未嘗言之。久之,呂壹、秦博為中書,典校諸官府及州郡文書。壹等因此漸作威福,遂造作榷酤障管之利,舉罪糾奸,纖介必聞,重以深案醜誣,毀短大臣,排陷無辜,雍等皆見舉白,用被譴讓。後壹奸罪發露,收系延尉。雍往斷獄。壹以囚見,雍和顏色,問其辭狀,臨出,又謂壹曰:「君意得無慾有所道?」壹叩頭無言。時尚書郎懷敘面詈辱壹,雍責敘曰:「官有正法,何至於此?」江表傳曰:權嫁從女,女顧氏甥,故請雍父子及孫譚,譚時為選曹尚書,見任貴重。是日,權極歡。譚醉酒,三起舞,舞不知止。雍內怒之。明日,召譚,訶責之曰:「君王以含垢為德,臣下以恭謹為節。昔蕭何、吳漢並有大功,何每見高帝,似不能言;漢奉光武,亦信恪勤。汝之於國,寧有汗馬之勞,可書之事邪?但階門戶之資,遂見寵任耳,何有舞不復知止?雖為酒後,亦由恃恩忘敬,謙虛不足。損吾家者必爾也。」因背向壁臥,譚立過一時,乃見遣。徐眾評曰:雍不以呂壹見毀之故,而和顏悅色,誠長者矣。然開引其意,問所欲道,此非也。壹奸險亂法,毀傷忠賢,吳國寒心,自太子登、陸遜已下,切諫不能得,是以潘濬欲因會手劍之,以除國患,疾惡忠主,義形於色,而今乃發起令言。若壹稱枉邪,不申理,則非錄獄本旨;若承辭而奏之,吳主儻以敬丞相所言,而復原宥,伯言、承明不當悲慨哉!懷敘本無私恨,無所為嫌,故詈辱之,疾惡意耳,惡不仁者,其為仁也。季武子死,曾點倚其門而歌;子晳創發,子產催令自裁。以此言之,雍不當責懷敘也。
雍為相十九年,年七十六,赤烏六年卒。初疾微時,權令醫趙泉視之。拜其少子濟為騎都尉。雍聞,悲曰:「泉善別生死,吾必不起,故上欲及吾目見濟拜也。」權素服臨吊,謚曰肅侯。長子邵早卒,次子裕有篤疾,少子濟嗣,無後,絶。永安元年,詔曰:「故丞相雍,至德忠賢,輔國以禮,而侯統廢絶。朕甚愍之。其以雍次子裕襲爵為醴陵候,以明著舊勳。」吳錄曰:裕一名穆,終宜都太守。裕子榮。晉書曰:榮字彥先,為東南名士,仕吳為黃門郎,在晉歷顯位。元帝初鎮江東,以榮為軍司馬,禮遇甚重。卒,表贈侍中、驃騎將軍、儀同三司。榮兄子禺,字孟著,少有名望,為散騎侍郎,早卒。吳書曰:雍母弟徽。字子嘆,少遊學,有唇吻。孫權統事,聞徽有才辯,召署主簿。嘗近出行,見營軍將一男子至巿行刑,問之何罪,-{雲}-盜百錢,徽語使住。須臾,馳詣闕陳啟:「方今畜養士眾以圖北虜,視此兵丁壯健兒,且所盜少,愚乞哀原。」權許而嘉之。轉東曹掾。或傳曹公欲東,權謂徽曰:「卿孤腹心,今傳孟德懷異意,莫足使揣之,卿為吾行。」拜輔義都尉,到北與曹公相見。公具問境內訊息,徽應對婉順,因說江東大豐,山藪宿惡,皆慕化為善,義出作兵。公笑曰:「孤與孫將軍一結婚姻,共輔漢室,義如一家,君何為道此?」徽曰:「正以明公與主將義固磐石,休慼共之,必欲知江表訊息,是以及耳。」公厚待遣還。權問定-{雲}-何,徽曰:「敵國隱情,卒難探察。然徽潛採聽,方與袁譚交爭,未有他意。」乃拜徽巴東太守,欲大用之,會卒。子裕,字季則,少知名,位至鎮東將軍。雍族人悌,字子通,以孝悌廉正聞於鄉黨。年十五為郡吏,除郎中,稍遷偏將軍。權末年,嫡庶不分,悌數與驃騎將軍硃據共陳禍福,言辭切直,朝廷憚之。待妻有禮,常夜入晨出,希見其面。嘗疾篤,妻出省之,悌命左右扶起,冠幘加襲,起對,趣令妻還,其貞潔不瀆如此。悌父向歷四縣令,年老致仕,悌每得父書,常灑掃,整衣服,更設几筵,舒書其上,拜跪讀之,每句應諾,畢,復再拜。若父有疾耗之問至,則臨書垂涕,聲語哽咽。父以壽終,悌飲漿不入口五日。權為作布衣一襲,皆摩絮著之,強令悌釋服。悌雖以公議自割,猶以不見父喪,常畫壁作棺柩象,設神座於下,每對之哭泣,服未闋而卒。悌四子:彥、禮、謙、秘。秘,晉交州刺史。秘子眾,尚書僕射。
===雍子 邵===
邵字孝則,博覽書傳,好樂人倫。少與舅陸績齊名,而陸遜、張敦、卜靜等皆亞焉。吳錄曰:敦字叔方,靜字玄風,並吳郡人。敦德量淵懿,清虛淡泊,又善文辭。孫權為車騎將軍,闢西曹掾,轉主簿,出補海昬令,甚有惠化,年三十二卒。卜靜終於剡令。自州郡庶幾及四方人士,往來相見,或言議而去,或結厚而別,風聲流聞,遠近稱之。權妻以策女。年二十七,起家為豫章太守。下車祀先賢徐孺子之墓。優待其後。禁其淫祀非禮之祭者。小吏資質佳者,輒令就學,擇其先進,擢置右職,舉善以教,風化大行。初,錢唐丁諝出於役伍,陽羨張秉生於庶民。烏程呉粲、雲陽殷禮起乎微賤,邵皆拔而友之,為立聲譽。秉遭大喪,親為制服結絰。邵當之豫章,發在近路,值秉疾病,時送者百數。邵辭賓客曰:"張仲節有疾,苦不能來別,恨不見之,暫還與訣,諸君少時相待。"其留心下士,惟善所在,皆此類也。諝至典軍中郎,秉雲陽太守,禮零陵太守,禮子基作通語曰:禮字德嗣,弱不好弄,潛識過人。少為郡吏,年十九,守吳縣丞。孫權為王,召除郎中。後與張溫俱使蜀,諸葛亮甚稱歎之。稍遷至零陵太守,卒官。文士傳曰:禮子基,無難督,以才學知名,著通語數十篇。有三子。巨字元大,有才器,初為吳偏將軍,統家部曲,城夏口,吳平後,為蒼梧太守。少子祐,字慶元,吳郡太守。粲太子少傅。世以邵為知人。在郡五年,卒官,子譚、承雲。
====邵子 譚====
譚字子默,弱冠與諸葛恪等為太子四友,從中庶子轉輔正都尉。陸機為譚傳曰:宣太子正位東宮,天子方隆訓導之義,妙簡俊彥,講學左右。時四方之傑畢集,太傅諸葛恪等雄奇蓋眾,而譚以清識絕倫,獨見推重。自太尉範慎、謝景、羊徽之徒,皆以秀稱其名,而悉在譚下。赤烏中,代恪為左節度。吳書曰:譚初踐官府,上疏陳事,權輟食稱善,以為過於徐詳。雅性高亮,不脩意氣,或以此望之。然權鑑其能,見待甚隆,數蒙賞賜,特見召請。每省簿書,未嘗下籌,徒屈指心計,盡發疑謬,下吏以此服之。加奉車都尉。薛綜為選曹尚書,固讓譚曰:「譚心精體密,貫道達微,才照人物,德允眾望,誠非愚臣所可越先。」後遂代綜。
祖父雍卒數月,拜太常,代雍平尚書事。是時魯王霸有盛寵,與太子和齊衡,譚上疏曰:
臣聞有國有家者,必明嫡庶之端,異尊卑之禮,使高下有差,階級逾邈,如此則骨肉之恩生,覬覦之望絶。昔賈誼陳治安之計,論諸侯之勢,以為勢重,雖親必有逆節之累,勢輕,雖疏必有保全之祚。故淮南親弟,不終饗國,失之於勢重也。呉芮疏臣,傳祚長沙,得之於勢輕也。昔漢文帝使慎夫人與皇后同席,袁盎退夫人之座,帝有怒色。及盎辨上下之儀,陳人彘之戒,帝既悅怪,夫人亦悟。今臣所陳,非有所偏,誠欲以安太子而便魯王也。
由是霸與譚有隙。時長公主婿衞將軍全琮子寄為霸賓客,寄素傾邪,譚所不納。先是,譚弟承與張休俱北-{徵}-壽春,全琮時為大都督,與魏將王淩戰於芍陂,軍不利,魏兵乘勝陷沒五營將(秦兒),軍,休、承奮擊之。遂駐魏師。時琮群子緒、端亦並為將,因敵既住,乃進擊之。淩軍用退。時論功行賞。以為功駐敵之功大,退敵之功小。休、承並為雜號將軍,緒、端偏裨而已。寄父子益恨,共構會譚。吳錄曰:全琮父子屢言芍陂之役為典軍陳恂詐增張休、顧承之功,而休、承與恂通情。休坐繫獄,權為譚故,沉吟不決,欲令譚謝而釋之。及大會,以問譚,譚不謝,而曰:「陛下,讒言其興乎!」江表傳曰:有司奏譚誣罔大不敬,罪應大辟。權以雍故,不致法,皆徙之。譚坐徙交州,幽而發憤,著《新言》仁十篇。其《知難篇》蓋以自悼傷也。見流二年,年四十二,卒於交阯。
====邵子 承====
承字子直,嘉禾中與舅陸瑁俱以禮-{徵}-。權賜丞相雍書曰:「貴孫子直,令問休休,至與相見,過於所聞,為君嘉之。」拜騎都尉,領羽林兵。後為呉郡西部都尉,與諸葛恪等共平山越,別得精兵八千人,還屯軍章阬,拜昭義中郎將,入為侍中。芍陂之役,拜奮威將軍,出領京下督。數年,與兄譚,張休等懼徙交州,年三十七卒。
==諸葛瑾==
諸葛瑾字子瑜,琅邪陽都人也。吳書曰:其先葛氏,本琅邪諸縣人,後徙陽都。陽都先有姓葛者,時人謂之諸葛,因以為氏。瑾少遊京師,治毛詩、尚書、左氏春秋。遭母憂,居喪至孝,事繼母恭謹,甚得人子之道。風俗通曰:葛嬰為陳涉將軍,有功而誅,孝文帝追錄,封其孫諸縣侯,因並氏焉。此與吳書所說不同。漢末避亂江東。值孫策卒,孫權姊婿曲阿弘諮見而異之,薦之於權,與魯肅等並見賓待。後為權長史,轉中司馬。建安二十年,權遣瑾使蜀通好劉備,與其弟亮俱公會相見,退無私面。
與權談説諫喻,未嘗切愕,微見風彩,粗陳指歸。如有未合,則捨而及他,徐復託事造端,以物類相求,於是權意往往而釋。呉郡太守朱治,權舉將也,權曾有以望之,而素加敬,難自詰讓,忿忿不解。瑾揣知其故,而不敢顯陳,乃乞以意私自問,遂於權前為書,泛論物理,因以己心遙往忖度之。畢,以呈權,權喜,笑曰:「孤意解矣。顏氏之德,使人加親,豈謂此耶?」權又怪校尉殷模,罪至不測。群下多為之言,權怒益甚,與相反覆,推瑾默然。權曰:「子瑜何獨不言?」瑾避席曰:"瑾與殷模等遭本州傾覆,生類殄盡。棄墳墓,攜老弱,披草萊,歸聖化,在流隸之中,蒙生成之福,不能躬相督厲。陳答萬一,至令模孤負恩惠,自陷罪戾。臣謝過不暇,誠不敢有言。"權聞之愴然,乃曰:"特為君赦之。"
後從討關羽,封宣城侯,以綏南將軍代呂蒙領南郡太守,住公安。劉備東伐呉,呉王求和,瑾與備箋曰:"奄聞旗鼓來至白帝,或恐議臣以呉王侵取此州,危害關羽,怨深禍大,不宜答和,此用心於小,末留意於大者也。試為陛下論其輕重,及其大小。陛下若抑威損忿,暫省瑾言者,計可立決,不復諮之於群後也。陛下以關羽之親何如先帝?荊州大小孰與海內?俱應仇疾,誰當先後?若審此數,易於反掌。"臣松之-{雲}-:以為劉後以庸蜀為關河,荊楚為維翰,關羽揚兵沔、漢,志陵上國,雖匡主定霸,功未可必,要為威聲遠震,有其經略。孫權潛包禍心,助魏除害,是為翦宗子勤王之師,行曹公移都之計,拯漢之規,於茲而止。義旗所指,宜其在孫氏矣。瑾以大義責備,答之何患無辭;且備、羽相與,有若四體,股肱橫虧,憤痛已深,豈此奢闊之書所能回駐哉!載之於篇,實為辭章之費。時或言瑾別遣親人與備相聞,權曰:"孤與子瑜有死生不易之誓,子瑜之不負孤,猶孤之不負子瑜也。"江表傳曰:瑾之在南郡,人有密讒瑾者。此語頗流聞於外,陸遜表保明瑾無此,宜以散其意。權報曰:「子瑜與孤從事積年,恩如骨肉,深相明究,其為人非道不行,非義不言。玄德昔遣孔明至吳,孤嘗語子瑜曰:‘卿與孔明同產,且弟隨兄,於義為順,何以不留孔明?孔明若留從卿者,孤當以書解玄德,意自隨人耳。’子瑜答孤言:‘弟亮以失身於人,委質定分,義無二心。弟之不留,猶瑾之不往也。’其言足貫神明。今豈當有此乎?孤前得妄語文疏,即封示子瑜,並手筆與子瑜,即得其報,論天下君臣大節,一定之分。孤與子瑜,可謂神交,非外言所間也。知卿意至,輒封來表,以示子瑜,使知卿意。」黃武元年,遷左將軍,督公安,假節,封宛陵侯。吳錄曰:曹真、夏侯尚等圍硃然於江陵,又分據中州,瑾以大兵為之救援。瑾性弘緩,推道理,任計畫,無應卒倚伏之術,兵久不解,權以此望之。及春水生,潘璋等作水城於上流,瑾進攻浮橋,真等退走。雖無大勳,亦以全師保境為功。
虞翻以狂直流徙,惟瑾屢為之説。翻與所親書曰:「諸葛敦仁,則天活物,比蒙清論,有以保分。惡積罪深,見忌殷重,雖有祁老之救,德無羊舌,解釋難冀也。」
瑾為人有容貌思度,於時服其弘雅。權亦重之,大事諮訪。又別諮瑾曰:"近得伯言表,以為曹丕已死,毒亂之民,當望旌瓦解,而更靜然。聞皆選用忠良,寬刑罰,布恩惠,薄賦省役,以悅民心,其患更深於操時。孤以為不然。操之所行,其惟殺伐小為過差,及離間人骨肉,以為酷耳。至於御將,自古少有。丕之於操,萬不及也。今睿之不如丕,猶丕不如操也。其所以務祟小惠,必以其父新死,自度衰微,恐困苦之民一朝崩沮,故強屈曲以求民心,欲以自安住耳,寧是興隆之漸邪!聞任陳長文、曹子丹輩,或文人諸生,或宗室戚臣,寧能御雄才虎將以制天下乎?夫威柄不專,則其事乖錯。如昔張耳、陳餘,非不敦睦。至於秉勢,自還相賊,乃事理使然也。又長文之徒,昔所以能善守者,以操笮其頭,畏操威嚴,故竭心盡意,不敢為非耳。逮丕繼業,年已長大,承操之後,以恩情加之,用能感義。今睿幼弱,隨人東西,此曹等輩,必當因此弄巧行態,阿黨比周,各助所附。如此之日,奸讒並起,更相陷懟,轉成嫌貳。一爾已往,群下爭利,主幼不御。其為敗也焉得久乎?所以知其然者,自古至今,安有四五人把持刑柄,而不離刺轉相蹄嚙者也!強當陵弱,弱當求援,此亂亡之道也。子瑜,卿但側耳聽之,伯言常長於計校,恐此一事小短也。"臣松之以為魏明帝一時明主,政自己出,孫權此論,竟為無徵,而史載之者,將以主幼國疑,威柄不一,亂亡之形,有如權言,宜其存錄以為鑑戒。或當以雖失之於明帝,而事著於齊王,齊王之世,可不謂驗乎!不敢顯斥,抑足表之微辭。
權稱尊號,拜大將軍、左都護,領豫州牧。及呂壹誅,權又有詔切磋瑾等,語在〈權傳〉。瑾輒因事以答,辭順理正。瑾子恪,名盛當世,權深器異之;然瑾常嫌之,謂非保家之子,每以憂戚。吳書曰:初,瑾為大將軍,而弟亮為蜀丞相,二子恪、融皆典戎馬,督領將帥,族弟誕又顯名於魏,一門三方為冠蓋,天下榮之。謹才略雖不及弟,而德行尤純。妻死不改娶,有所愛妾,生子不舉,其篤慎皆如此。赤烏四年,年六十八卒,遣命令素棺斂以時服,事從省約。
===瑾子 融===
恪已自封侯,故弟融襲爵。攝兵業駐公安,吳書曰:融字叔長,生於寵貴,少而驕樂,學為章句,博而不精,性寬容,多技藝,數以巾褐奉朝請,後拜騎都尉。赤烏中,諸郡出部伍,新都都尉陳表、吳郡都尉顧承各率所領人會佃毗陵,男女各數萬口。表病死,權以融代表,後代父瑾領攝。部曲吏士親附之。疆外無事,秋冬則射獵講武,春夏則延賓高會,休吏假卒,或不遠千-{裡}-而造焉。每會輒歷問賓客,各言其能,乃合榻促席,量敵選對,或有博弈,或有摴蒱,投壺弓彈,部別類分,於是甘果繼進,清酒徐行,融周流觀覽,終日不倦。融父兄質素,雖在軍旅,身無採飾;而融錦罽文繡,獨為奢綺。孫權薨,徙奮威將軍。後恪-{徵}-淮南,假融節,令引軍入沔,以擊西兵。恪既誅,遺無難督施寬就將軍施績、孫壹、全熙等取融。融卒聞兵士至,惶懼猶豫,不能決計,兵到圍城,飲藥而死,三子皆伏誅。江表傳曰:先是,公安有靈鼉鳴,童謠曰:「白鼉鳴,龜背平,南郡城中可長生,守死不去義無成。」及恪被誅,融果刮金印龜,服之而死。
==歩騭==
歩騭字子山,臨淮淮陰人也。吳書曰:晉有大夫楊食採於歩,後有歩叔,與七十子師事仲尼。秦漢之際有為將軍者,以功封淮陰侯,騭其後也。世亂,避難江東,單身窮困。與廣陵衞旌同年相善,俱以種瓜自給,晝勤四體,夜誦經傳。吳書曰:騭博研道藝,靡不貫覽,性寬雅沈深,能降志辱身。
會稽焦-{徵}-羌,郡之豪族,吳錄曰:-{徵}-羌名矯,嘗為-{徵}-羌令。人客放縱。騭與旌求食其地,懼為所侵。乃共修刺奉瓜,以獻-{徵}-羌。-{徵}-羌方在內臥,駐之移時,旌欲委去。騭止之曰:「本所以來,畏其強也。而今捨去,欲以為高,只結怨耳。」良久,-{徵}-羌開牖見之,身隱-{幾}-坐帳中,設席致地,坐騭、旌於牖外,旌愈恥之,騭辭色自若。-{徵}-羌作食,身享大案,殽膳重沓,以小盤飯與騭、旌,惟菜茹而已。旌不能食,騭極飯致飽乃辭出。旌怒騭曰:「何能忍此?」騭曰:「吾等貧賤,是以主人以貧賤遇之,固其宜也,當何所恥?」吳錄曰:衛旌字子旗,官至尚書。
孫權為討虜將軍,召騭為主記。吳書曰:歲餘,騭以疾免,與琅邪諸葛瑾、彭城嚴畯俱遊吳中,並著聲名,為當時英俊。除海鹽長,還闢車騎將軍東曹掾。吳書曰:權為徐州牧,以騭為治中從事,舉茂才。建安十五年,出領鄱陽太守。歳中,徙交州刺史、立武中郎將。領武射吏千人,便道南行。明年,追拜使持節、-{徵}-南中郎將。劉表所置蒼梧太守呉巨陰懷異心,外附內違。騭降意懷誘,請與相見,因斬徇之,威聲大震。士燮兄弟,相率供命,南土之賓,自此始也。益州大姓雍闓等殺蜀所署太守正昂,與燮相聞,求欲內附。騭因承製遣使宣恩撫納,由是加拜平戎將軍,封廣信侯。
延康元年,權遣呂岱代騭,騭將交州義士萬人出長沙。會劉備東下,武陵蠻夷蠢動,權遂命騭上益陽。備既敗績,而零、桂諸郡猶相驚擾,處處阻兵,騭周旋-{徵}-討,皆平之。黃武二年,遷右將軍、左護軍,改封臨湘侯。五年,假節,徙屯漚口。
權稱尊號,拜驃騎將軍,領冀州牧。是歳,都督西陵。代陸遜撫二境,頃以冀州在蜀分,解牧職。時權太子登駐武昌,愛人好善,與騭書曰:「夫賢人君子,所以興隆大化,佐理時務者也。受性暗蔽,不達道數,雖實區區欲盡心於明德,歸分於君子,至於遠近士人,先後之宜,猶或緬焉,未之能詳。《傳》曰:『愛之能勿勞乎?忠焉能勿誨乎?』斯其義也,豈非所望於君子哉!」騭於是條於時事業在荊州界者,諸葛瑾、陸遜、朱然、程普、潘浚,斐玄、夏侯承,衞旌,李肅、吳書曰:肅字偉恭,南陽人。少以才聞,善論議,臧否得中,甄奇錄異,薦述後進,題目品藻,曲有條貫,眾人以此服之。權擢以為〔選曹尚書〕,選舉號為得才。求出補吏,為桂陽太守,吏民悅服。徵為卿。會卒,知與不知,並痛惜焉。周條、石幹十一人。甄別行狀,因上疏獎勸曰:
臣聞人君不親小事,百官有司各任其職。故舜命九賢,則無所用心,彈五絃之琴,詠南風之詩,不下堂廟而天下治也。齊桓用管仲,被發載車,齊國既治,又致匡合。近漢高祖攬三傑以興帝業,西楚失雄俊以喪成功,汲黯在朝,淮南寢謀。郅都守邊,匈奴竄跡。故賢人所在,折沖萬-{裡}-,信國家之利器,祟替之所由也。方今王化未被於漢北,河、洛之濱尚有僭逆之醜,誠攬英雄拔俊任賢之時也。願明太子重以經意,則天下幸甚。
後中書呂壹典校文書,多所糾舉,騭上疏曰:
伏聞諸典校擿抉細微,吹毛求瑕,重案深誣,輒欲陷人以成威福。無罪無辜,橫受大刑,是以使民跼天蹐地,誰不戰慄?昔之獄官,惟賢是任,故皋陶作士,呂侯贖刑,張、於廷尉,民無冤枉,休泰之祚,實由此興。今之小臣,動與古異,獄以賄成,輕忽人命,歸咎於上,為國速怨,夫一人吁嗟,王道為虧,甚可仇疾。明德慎罰,哲人惟刑,書傳所美。自今蔽獄,都下則宜諮顧雍,武昌則陸遜、潘浚,平心專意,務在得情,騭黨神明,受罪何恨?
又曰:天子父天母地,故宮室百官,動法列宿。若施政令,欽順時節,官得其人,則陰陽和平,七曜循度。至於今日,官寮多闕,雖有大臣,復不信任,如此天地焉得無變?故頻年枯旱,亢陽之應也。又嘉禾六年五月十四日,赤烏二年正月一日及二十七日,地皆震動。地陰類,臣之象,陰氣盛故動,臣下專政之故也。夫天地見異,所以警悟人主,可不深思其意哉!
又曰:丞相顧雍。上大將軍陸遜、太常潘浚,憂深責重,志在竭誠,夙夜兢兢,寢食不寧,念欲安國利民,建久長之計,可謂心膂股肱,社稷之臣矣。宜各委任,不使他官監其所司,責其成效,課其負殿。此三臣者,思慮不到則已,豈敢專擅威福欺負所天乎?
又曰:懸賞以顯善,設刑以威奸,任賢而使能,審明於法術,則何功而不成,何事而不辨,何聽而不聞,何視而不睹哉?若今郡守百-{裡}-,皆各得其人,共相經緯,如是,庶政豈不康哉!竊聞諸縣並有備吏,吏多民煩,俗以之弊。但小人因緣銜命,不務奉公而作威福,無益視聽,更為民害,愚以為可一切罷省。
權亦覺悟,遂誅呂壹。騭前後薦達屈滯,救解患難,書數十上。權雖不能悉納,然時採其言,多蒙濟賴。吳錄-{雲}-:騭表言曰:「北降人王潛等說,北相部伍,圖以東向,多作布囊,欲以盛沙塞江,以大向荊州。夫備不豫設,難以應卒,宜為之防。」權曰:「此曹衰弱,何能有圖?必不敢來。若不如孤言,當以牛千頭,為君作主人。」後有呂範、諸葛恪為說騭所言,-{雲}-:「每讀歩騭表,輒失笑。此江與開闢俱生,寧有可以沙囊塞理也!」
赤烏九年,代陸遜為丞相,猶誨育門生,手不釋書。被服居處有如儒生。然門內妻妾服飾奢綺,頗以此見譏。在西陵二十年,鄰敵敬其威信。性寬弘得眾,喜怒不形於聲色,而外內肅然。
十(一)年卒,子協嗣,統騭所領,加撫軍將軍。協卒,子璣嗣侯。協弟闡,繼業為西陵督,加昭武將軍,封西亭侯,鳳皇元年,召為繞帳督。闡累世在西陵,卒被-{徵}-命,自以失職,又懼有讒禍,於是據城降晉,遣璣與弟璿詣洛陽為任,晉以闡為都督西陵諸軍事、衞將軍、儀同三司,加侍中,假節領交州牧,封宜都公。璣監江陵諸軍事、左將軍。加散騎常侍,領廬陵太守,改封江陵侯;璿給事中、宣威將軍,封都鄕侯。命車騎將軍羊祜、荊州刺吏楊肇往赴救闡。孫皓使陸抗西行,祜等遁退。抗陷城,斬闡等,歩氏泯滅,惟璿紹祀。
===周昭===
穎川周昭著書稱歩騭及嚴畯等曰:
古今賢士大夫所以失名喪身傾家害國者,其由非一也,然要其大歸,總其常患,四者而已。急論議一也,爭名勢二也,重朋黨三也,務欲速四也。急論議則傷人,爭名勢則敗友,重朋黨則蔽主,務欲速則失德,此四者不除,未有能全也。當世君子能不然者,亦比有之,豈獨古人乎!然論其絶異,未若顧豫章、諸葛使君、歩丞相、嚴衞尉、張奮威之為美也。《論語》言『夫子恂恂然善誘人』,又曰『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惡』,豫章有之矣。『望之儼然,即之也溫,聽其言也厲』,使君體之矣。『恭而安,威而不猛』,丞相履之矣。學不求祿,心無苟得,衞尉,奮威蹈之矣。此五君者,雖德實有差,輕重不同,至於趣捨大檢,不犯四者,懼一揆也。昔丁諝出於孤家,吾粲由於牧堅,豫章揚其善,以並陸、全之列,是以人無幽滯而風俗厚焉。使君、丞相、衞尉三君,昔以布衣俱相友善,諸論者因各敘其優劣。
初,先衞尉,次丞相,而後有使君也。其後並事明主,經營世務,出處之才有不同,先後之名須反其初,此世常人所決勤薄也。至於三君分好,卒無虧損,豈非古人交哉!又魯橫江昔杖萬兵,屯據陸口,當世之美業也,能與不能,孰不願焉?而橫江既亡,衞尉應其選,自以才非將帥,深辭固讓,終於不就。後徙九列,遷典八座,榮不足以自曜,祿不足以自奉。至於二君,皆位為上將,窮富極貴。衞尉既無求欲,二君又不稱薦,各守所志。保其名好。孔子曰:『君子矜而不爭,群而不黨。』斯有風矣。又奮威之名,亦三君之次也,當一方之戍,受上將之任,與使君、丞相不異也。然歷國事,論功勞,實有先後;故爵位之榮殊焉。而奮威將處此,決能明其部分,心無失道之慾,事無充詘之求。每升朝堂,循禮而動,辭氣謇謇,罔不惟忠。叔嗣雖親貴,言憂其敗,蔡文至雖疏賤,談稱其賢。女配太子,受禮若弔,慷愾之趨,惟篤人物,成敗得失,皆如所慮,可謂守道見機,好古之士也。若乃經國家,當軍旅,於馳騖之際,立霸王之功,此五者未為過人。至其純粹履道,求不苟得,升降當世,保全名行,邈然絶俗,實有所師。故粗論其事,以示後之君子。
周昭者字恭遠,與韋曜、薛瑩、華核並述《呉書》,後為中書郎,坐事下獄,核表救之,孫休不聽,遂伏法-{雲}-。
==評==
評曰:張昭受遺輔佐,功勳克舉,忠謇方直,動不為己。而以嚴見憚,以高見外,既不處宰相,又不登師保,從容閭巷,養老而已,以此明權之不及策也。顧雍依杖素業,而將之智局,故能究極榮位。諸葛瑾、歩騭並以德度規檢見器當世,張承,顧邵虛心長者,好尚人物,周昭之論,稱之甚美,故詳錄焉。譚獻納在公,有忠貞之節。休、承修志,鹹庶為善。愛惡相攻,流播南裔,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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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志/卷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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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靜 ==
孫靜字幼臺,堅季弟也。堅始舉事,靜糾合鄉曲及宗室五六百人以為保障,眾鹹附焉。策破劉繇,定諸縣。進攻會稽,遣人請靜,靜將家屬與策會於錢唐。是時太守王朗拒策於固陵,策數渡水戰,不能克。靜說策曰:「朗負阻城守,難可卒拔。查瀆南去此數十里,查音祖加反。而道之要徑也,宜從彼據其內,所謂攻其無備、出其不意者也。吾當自帥眾為軍前隊,破之必矣。」策曰:「善。」乃詐令軍中曰:「頃連雨水濁,兵飲之多腹痛,令促具罌缶數百口澄水。」至昏暮,羅以然火誑朗,便分軍夜投查瀆道,襲高遷屯。臣松之案:今永興縣有高遷橋。朗大驚。遣故丹楊太守周昕等帥兵前戰。策破昕等,斬之,遂定會稽。《會稽典錄》曰:昕字大明。少遊京師,師事太傅陳蕃,博覽群書,明於風角,善推災異。闢太尉府,舉高第,稍遷丹楊太守。曹公起義兵,昕前後遣兵萬餘人助公征伐。袁術之在淮南也,昕惡其淫虐,絕不與通。《獻帝春秋》曰:袁術遣吳景攻昕,未拔,景乃募百姓敢從周昕者死不赦。昕曰:「我則不德,百姓何罪?」遂散兵,還本郡。表拜靜為奮武校尉,欲授之重任,靜戀墳墓宗族,不樂出仕,求留鎮守。策從之。權統事,就遷昭義中郎將,終於家。有五子,-{暠}-、瑜、皎、奐、謙。-{暠}-三子:綽、超、恭。超為偏將軍。恭生峻。綽生綝。
=== 孫瑜 ===
瑜字仲異,以恭義校尉始領兵眾。是時賓客諸將多江西人,瑜虛心綏撫,得其歡心。建安九年,領丹楊太守,為眾所附,至萬餘人。加綏遠將軍。十一年,與周瑜共討麻、保二屯,破之。後從權拒曹公於濡須,權欲交戰,瑜說權持重,權不從,軍果無功。遷奮威將軍,領郡如故,自溧陽徙屯牛渚。瑜以永安人饒助為襄安長,無錫人顏連為居巢長,使招納廬江二郡,各得降附。濟陰人馬普篤學好古,瑜厚禮之,使二府將吏子弟數百人就受業,遂立學官,臨饗講肄。是時諸將皆以軍務為事,而瑜好樂墳典,雖在戎旅,誦聲不絕。年三十九,建安二十年卒。瑜五子:彌、熙、耀、曼、紘。曼至將軍,封侯。
=== 孫皎 ===
孫皎字叔朗,始拜護軍校尉,領眾二千餘人。是時曹公數出濡須,皎每赴拒,號為精銳。遷都護徵虜將軍,代程普督夏口。黃蓋及兄瑜卒,又並其軍。賜沙羨、雲杜、南新市、竟陵為奉邑。自置長吏。輕財能施,善於交結,與諸葛瑾至厚。委廬江劉靖以得失,江夏李允以眾事,廣陵吳碩、河南張梁以軍旅,而傾心親待,莫不自盡。皎嘗遣兵候獲魏邊將吏美女以進皎,皎更其衣服送還之,下令曰:「今所誅者曹氏,其百姓何罪?自今以往,不得擊其老弱。」由是江淮間多歸附者。
嘗以小故與甘寧忿爭,或以諫寧,寧曰:「臣子一例,徵虜雖公子,何可專行侮人邪!吾值明主,但當輸效力命,以報所天,誠不能隨俗屈典矣。」權聞之,以書讓皎曰:
自吾與北方為敵,中間十年,初時相持年小,今者且三十矣。孔子言「三十而立」,非但謂五經也。授卿以精兵,委卿以大任,都護諸將於千里之外,欲使如楚任昭奚恤,揚威於北境。非徒相使逞私志而已。近聞卿與甘興霸飲,因酒發作,侵陵其人,其人求屬呂蒙督中。此人雖粗豪,有不如人意時,然其較略大丈夫也。吾親之者,非私之也。我親愛之,卿疏憎之。卿所為每與吾違,其可久乎?夫居敬而行簡,可以臨民;愛人多容,可以得眾。二者尚不能知,安可董督在遠,禦寇濟難乎?卿行長大,特受重任,上有遠方瞻望之視,下有部曲朝夕從事,何可恣意有盛怒邪?人誰無過,貴其能改,宜追前愆,深自咎責。今故煩諸葛子瑜重宣吾意。臨書摧愴,心悲淚下。
皎得書,上疏陳謝,遂與寧結厚。後呂蒙當襲南郡,權欲令皎與蒙為左右部大督。蒙說權曰:「若至尊以徵虜能,宜用之。以蒙能,宜用蒙。昔周瑜、程普為左右部督,共攻匯陵,雖事決於瑜,普自恃久將,且俱是督,遂共不睦,幾敗國事,此目前之戒也。」權寤,謝蒙曰:「以卿為大督,命皎為後繼。」禽關羽,定荊州,皖有力焉。建安二十四年卒。權追錄其功,封子胤為丹楊侯。胤卒,無子。弟晞嗣。領兵,有罪自殺,國除。弟諮、彌、儀,皆將軍,封侯。諮羽林督,儀無難督。諮為滕胤所殺,儀為孫峻所害。
=== 孫奐 ===
孫奐字季明。兄皎既卒,代統其眾,以揚武中郎將領江夏太守。在事一年,遵皎舊跡,禮劉靖、李允、吳碩、張梁及江夏閭舉等,並納其善。奐訥於造次而敏於當宮,軍民稱之。黃武五年,權攻石陽,奐以地主,使所部將軍鮮于丹帥五千人先斷淮道。自帥吳碩、張梁五千人為軍前鋒,降高城,得三將。大軍引還,權詔使在前住,駕過其軍,見奐軍陳整齊,權歎曰:「初吾憂其遲鈍,今治軍,諸將少能及者,吾無憂矣。」拜揚威將軍,封沙羨侯。吳碩、張梁皆裨將軍,賜爵關內侯。《江表傳》曰:初權在武昌,欲還都建業,而慮水道溯流二千里,一旦有警,不相赴及,以此懷疑。及至夏口,於塢中大會百官議之,詔曰:「諸將吏勿拘位任,其有計者,為國言之。」諸將或陳宜立柵柵夏口,或言宜重設鐵鎖者,權皆以為非計。時梁為小將,未有知名,乃越席而進曰:「臣聞香餌引泉魚,重幣購勇士,今宜明樹賞罰之信,遣將入沔,與敵爭利,形勢既成,彼不敢幹也。使武昌有精兵萬人,付智略者任將,常使嚴整。一旦有警,應聲相赴。作甘水城,輕艦數千,諸所宜用,皆使備具。如此開門延敵,敵自不來矣。」權以梁計為最得,即超增梁位。後稍以功進至沔中督。
奐亦愛樂儒生,覆命部曲子弟就業,後仕進朝廷者數十人。年四十,嘉禾三年卒。子承嗣,以昭武中郎將代統兵,領郡。赤烏六年卒,無子,封承庶弟壹奉奐後,襲業為將。孫峻之誅諸葛恪也,壹與全熙、施績攻恪弟公安督融,融自殺。壹從鎮南遷鎮軍,假節督夏口。及孫綝誅滕胤、呂據,據、胤皆壹皆之妹夫也,壹弟封又知胤、據謀,自殺。綝遣朱異潛襲壹。異至武昌,壹知其攻己,率部曲千餘口過將胤妻奔魏。魏以壹為車騎將軍、儀同三司,封吳侯,以故主芳貴人邢氏妻子。邢美色妒忌,下不堪命,遂共殺壹及邢氏。壹入魏三年死。
== 孫賁 ==
孫賁字伯陽;父羌字聖〔臺〕,堅同產兄也,賁早失二親,弟輔嬰孩,賁自贍育,友愛甚篤。為郡督郵守長。堅於長沙舉義兵,賁去吏從征伐。堅薨,賁攝帥餘眾,扶送靈柩。後袁術徙壽春,賁又依之。術從兄紹用會稽周昂為九江太守,紹與術不協,術遣賁攻破昂於陰陵。術表賁領豫州刺史,轉丹楊都尉,行徵虜將軍,討平山越。為楊州刺史劉繇所迫逐,因將士眾還住歷陽。頃之,術復使賁與吳景共擊樊能、張英等,未能拔。及策東渡,助賁、景破英、能等,遂進擊劉繇。繇走豫章。策遣賁、景還壽春報術,值術僭號,署置百官。除賁九江太守。賁不就,棄妻孥還江南。《江表傳》曰:袁術以吳景守廣陵,策族兄香亦為術所用,作汝南太守,而令賁為將軍,領兵在壽春。策與景等書曰:「今徵江東,未知二三君意云何耳?」景即棄守歸,賁困而後免,香以道遠獨不得還。《吳書》曰:香字文陽。父孺,字仲孺,堅再從弟也,仕郡主簿功曹。香從堅征伐有功,拜郎中。後為袁術驅馳,加徵南將軍,死於壽春。〉時策已平吳、會二郡,賁與策徵廬江太守劉勳、江夏太守黃祖,軍旋,聞繇病死,過定豫章,上賁領太守,《江表傳》曰:時丹楊僮芝自署廬陵太守,策留賁弟輔領兵住南昌,策謂賁曰:「兄今據豫章,是扼僮芝咽喉而守其門戶矣。但當伺其形便,因令國儀杖兵而進,使公瑾為作勢援,一舉可定也。」後賁聞芝病,即如策計。周瑜到巴兵,輔遂得進據廬陵。〉後封都亭侯。建安十三年,使者劉隱奉詔拜賁為徵虜將軍,領郡如故。在官十一年卒。子鄰嗣。
鄰年九歲,代領豫章,近封都鄉侯。《吳書》曰:鄰字公達,雅性精敏,幼有令譽。在郡垂二十年,討平叛賊,功績修理。召還武昌,為繞帳督。時太常潘浚掌荊州事,重安長陳留舒燮有罪下獄,浚嘗失燮,欲置之於法。論者多為有言,浚猶不釋。鄰謂浚曰:"舒伯膺兄弟爭死,海內義之,以為美談,仲膺又奉國舊意。今君殺其子弟,若天下一統,青蓋北巡,中州士人必問仲膺繼嗣,答者雲潘承明殺燮,於事何如?"浚意即解,燮用得濟。《博物志》曰:仲膺名邵。初,伯膺親友為人所殺,仲膺為報怨。事覺,兄弟爭死,皆得免。袁術時,邵為阜陵長。亦見《江表傳》。〉鄰遷夏口沔中督、威遠將軍,所居任職。赤烏十二年卒。子苗嗣。苗弟旅及叔父安、熙、績,皆歷列位。《吳歷》曰:鄰又有子曰述,為武昌督,平荊州事。震,無難督。諧,城門校尉。歆,樂鄉督。震後御晉軍,與張悌俱死。賁曾孫惠,字德施。《惠別傳》曰:惠好學有才智,晉永寧元年,赴齊王冏義,以功封晉興侯,闢大司馬賊曹屬。冏驕矜僭侈,天下失望。惠獻言於冏,諷以五難、四不可,勸令委讓萬機,歸籓青岱,辭甚深切。冏不能納,頃之果敗。成都王穎召為大將軍參軍。是時穎將有事於長沙,以陸機為前鋒都督。惠與機鄉裡親厚,憂其致禍,謂之曰:「子盍讓都督於王粹乎?」機曰:「將謂吾避賊首鼠,更速其害。」機尋被戮,二弟雲、耽亦見殺,惠甚傷恨之。永興元年,乘輿幸鄴,司空東海王越治兵下邳,惠以書幹越,詭其姓名,自稱南嶽逸民秦秘之,勉以勤王匡世之略,辭義甚美。越省其書,榜題道衢,招求其人。惠乃出見,越即以為記室參軍,專掌文疏,豫參謀議。每造書檄,越或驛馬催之,應命立成,皆有辭旨。累遷顯職,後為廣武將軍、安豐內史。年四十七卒。惠文翰凡數十首。
== 孫輔 ==
孫輔字國儀,賁弟也,以揚武校尉佐孫策平三郡。策討丹楊七縣,使輔西屯歷陽以拒袁術,並招誘餘民,鳩合遺散。又從策討陵陽,生得祖郎等。《江表傳》曰:策既平定江東,逐袁胤。袁術深怨策,乃陰遣間使齎印綬與丹楊宗帥陵陽祖郎等,使激動山越,大合眾,圖共攻策。策自率將士討郎,生獲之。策謂郎曰:“爾昔襲擊孤,斫孤馬鞍,今創軍立事,除棄宿恨,惟取能用,與天下通耳。非但汝,汝莫恐怖。”郎叩頭謝罪。即破械,賜衣服,署門下賊曹。及軍還,郎與太史慈俱在前導軍,人以為榮。策西襲廬江太守劉勳,輔隨從,身先士卒,有功。策立輔為廬陵太守,撫定屬城,分置長吏。遷平南將軍,假節領交州刺史。遣使與曹公相聞,事覺,權幽系之。《典略》曰:輔恐權不能保守江東,因權出行東冶,乃遣人齎書呼曹公。行人以告,權乃還,偽若不知,與張昭共見輔,權謂輔曰:“兄厭樂邪,何為呼他人?”輔雲無是。權因投書與昭,昭示輔,輔慚無辭。乃悉斬輔親近,分其部曲,徒輔置東。數歲卒。子興、昭、偉、昕,皆歷列位。
== 孫翊 ==
孫翊字叔弼,權弟也,驍悍果烈,有兄策風。太守朱治舉孝廉,司空闢。《典略》曰:翊名儼,性似策。策臨卒,張昭等謂策當以兵屬儼,而策呼權,佩以印綬。建安八年,以偏將軍領丹楊太守,時年二十。後卒為左右邊鴻所殺,鴻亦即誅。《吳歷》載翊妻徐節行,宜與媯覽等事相次,故列於後〈孫韶傳〉中。子松為射聲校尉、都鄉侯。《吳錄》曰:松善與人交,輕財好施。鎮巴丘,數諮陸遜以得失。嘗有小過,遜面責松,松意色不平,遜觀其少釋,謂曰:“君過聽不以某鄙,數見訪及,是以承來意進盡言,便變色,何也?”松笑曰:“屬亦自忿行事有此,豈有望邪!”黃龍三年卒。蜀丞相諸葛亮與兄瑾書曰:“既受東朝厚遇,依依於子弟。又子喬良器,為之惻愴。見其所與亮器物,感用流涕。”其悼松如此,由亮養子喬諮述故雲。
== 孫匡 ==
孫匡字季佐,翊弟也。舉孝廉茂才,未試用,卒。時年二十餘。《江表傳》曰:曹休出洞口,呂範率軍御之。時匡為定武中郎將,(遣)範令放火,燒損茅芒,以乏軍用,範即啟送匡還吳。權別其族為丁氏,禁固終身。臣松之案本傳曰:“匡未試用卒,時年二十餘。”而《江表傳》雲呂範在洞口,匡為定武中郎將。既為定武,非為未試用。且孫堅以初平二年卒,洞口之役在黃初三年,堅卒至此合三十一年,匡時若尚在,本傳不得雲卒時年二十餘也。此蓋權別生弟朗,《江表傳》誤以為匡也。朗之名位見《三朝錄》及虞喜《志林》也。子泰,曹氏之甥也,為長水校尉。嘉禾三年,從權圍新城,中流矢死。泰子秀為前將軍、夏口督。秀公室至親,握兵在外,皓意不能平。建衡二年,皓遣何定將五千人至夏口獵。先是,民間歛言秀當見圖,而定遠獵,秀遂驚,夜將妻子親兵數百人奔晉。晉以秀為驃騎將軍、儀同三司,封會稽公。《江表傳》曰:皓大怒,追改秀姓曰厲。幹寶《晉紀》曰:秀在晉朝,初聞皓降,群臣畢賀,秀稱疾不與,南向流涕曰:“昔討逆弱冠以一校尉創業,今後主舉江南而棄之,宗廟山陵,於此為墟。悠悠蒼天,此何人哉!”朝廷美之。《晉諸公贊》曰:吳平,降為伏波將軍,開府如故。永寧中卒,追贈驃騎、開府。子儉,字仲節,給事中。
== 孫韶 ==
孫韶字公禮。伯父河,字伯海,本姓俞氏,亦吳人也。孫策愛之,賜姓為孫,列之屬籍,《吳書》曰:河,堅族子也,出後姑俞氏,後復-{}-姓為孫。河質性忠直,訥言敏行,有氣幹,能服勤。少從堅征討,常為前驅,後領左右兵,典知內事,待以腹心之任。又從策平定吳、會,從權討李術,術破,拜威寇中郎將,領廬江太守。後為將軍,屯京城。
初,孫權殺吳郡太守盛憲,《會稽典錄》曰:憲字孝章,器量雅偉,舉孝廉,補尚書郎,稍遷吳郡太守,以疾去官。孫策平定吳、會,誅其英豪,憲素有高名,策深忌之。初,憲與少府孔融善,融憂其不免禍,乃與曹公書曰:“歲月不居,時節如流,五十之年,忽焉已至。公為始滿,融又過二,海內知識,零落殆盡,惟會稽盛孝章尚存。其人困於孫氏,妻孥湮沒,單孑獨立,孤危愁苦,若使憂能傷人,此子不得復永年矣。春秋傳曰:‘諸侯有相滅亡者,桓公不能救,則桓公恥之。’今孝章實丈夫之雄也,天下譚士依以揚聲,而身不免於幽執,命不期於旦夕,是吾祖不當復論損益之友,而硃穆所以絕交也。公誠能馳一介之使,加咫尺之書,則孝章可致,友道可弘也。今之少年,喜謗前輩,或能譏平皮柄反。孝章;孝章要為有天下大名,九牧之民所共稱歎。燕君市駿馬之骨,非欲以騁道里,乃當以招絕足也。惟公匡復漢室,宗社將絕,又能正之,正之之術,實須得賢。珠玉無脛而自至者,以人好之也,況賢者之有足乎?昭王築臺以尊郭隗,隗雖小才,而逢大遇,竟能發明主之至心,故樂毅自魏往,劇辛自趙往,鄒衍自齊往。鄉使郭隗倒縣而王不解,臨溺而王不拯,則士亦將高翔遠引,莫有北首燕路者矣。凡所稱引,自公所知,而有云者,欲公崇篤斯義也,因表不悉。”由是徵為騎都尉。制命未至,果為權所害。子匡奔魏,位至徵東司馬。憲故孝廉媯覽、戴員亡匿山中,孫翊為丹楊,皆禮致之。覽為大都督督兵,員為郡丞。
及翊遇害,河馳赴宛陵,責怒覽、員,以不能全權,令使奸變得施。二人議曰:"伯海與將軍疏遠,而責我乃耳。討虜若來,吾屬無遺矣。"遂殺河,使人北迎揚州刺史劉馥,令住歷陽,以丹陽應之。會翊帳下徐元、孫高、傅嬰等殺覽、員。《吳歷》曰:媯覽、戴員親近邊洪等,數為翊所困,常欲叛逆,因吳主出征,遂其奸計。時諸縣令長並會見翊,翊以妻徐氏頗曉卜,翊入語徐:“吾明日欲為長吏作主人,卿試卜之。”徐言:“卦不能佳,可須異日。”翊以長吏來久,宜速遣,乃大請賓客。翊出入常持刀,爾時有酒色,空手送客,洪從後斫翊,郡中擾亂,無救翊者,遂為洪所殺,迸走入山。徐氏購募追捕,中宿乃得,覽、員歸罪殺洪。諸將皆知覽、員所為,而力不能討。覽入居軍府中,悉取翊嬪妾及左右侍御,欲復取徐。恐逆之見害,乃紿之曰:“乞須晦日設祭除服。”時月垂竟,覽聽須祭畢。徐潛使所親信語翊親近舊將孫高、傅嬰等,說:“覽已虜略婢妾,今又欲見偪,所以外許之者,欲安其意以免禍耳。欲立微計,原二君哀救。”高、嬰涕泣答言:“受府君恩遇,所以不即死難者,以死無益,欲思惟事計,事計未立,未敢啟夫人耳。今日之事,實夙夜所懷也。”乃密呼翊時侍養者二十餘人,以徐意語之,共盟誓,合謀。到晦日,設祭,徐氏哭泣盡哀畢,乃除服,薰香沐浴,更於他室,安施幃帳,言笑歡悅,示無戚容。大小悽愴,怪其如此。覽密覘視,無復疑意。徐呼高、嬰與諸婢羅住戶內,使人報覽,說已除兇即吉,惟府君敕命。覽盛意入,徐出戶拜。覽適得一拜,徐便大呼:“二君可起!”高、嬰俱出,共得殺覽,餘人即就外殺員。夫人乃還縗絰,奉覽、員首以祭翊墓。舉軍震駭,以為神異。吳主續至,悉族誅覽、員餘黨,擢高、嬰為牙門,其餘皆加賜金帛,殊其門戶。
韶年十七,收河餘眾,繕治京城。起樓櫓,修器備議禦敵。權聞亂,從椒丘還,過定丹楊,引軍歸吳。夜至京城下營,試攻驚之,兵皆乘城傳檄備警,歡聲動地,頗射外人,權使曉喻乃止。明日見韶,甚器之。即拜承烈校尉,統河部曲,食曲阿、丹徒二縣,自置長吏,一如河舊。後為廣陵太守、偏將軍。權為吳王,遷揚威將軍,封建德侯。權稱尊號,為鎮北將軍。韶為邊將數十年,善養士卒,得其死力。常以警疆場遠斥候為務,先知動靜而為之備,故鮮有負敗。青、徐、汝、沛頗來歸附,淮南濱江屯候皆徹兵遠徙,徐、泗、江、淮之地,不居者各數百里。自權西征,還都武昌,韶不進見者十餘年。權還建業,乃得朝覲。權問青、徐諸屯要害,遠近人馬眾寡,魏將帥姓名,盡具識之,有問鹹對。身長八尺,儀貌都雅。權歡悅曰:"吾久不見公禮,不圖進益乃爾。"加領幽州牧、假節。赤烏四年卒。子越嗣,至右將軍,越兄楷武衛大將軍、臨成侯,代越為京下督。楷弟異至領軍將軍,奕宗正卿,恢武陵太守。天璽元年,徵楷為宮下鎮驃騎將軍。初永安賊施但等劫皓弟謙,襲建業,或白楷二端不即赴討者,皓數遣詰楷。楷常惶怖,而卒被召,遂將妻子親兵數百人歸晉,晉以為車騎將軍,封丹楊侯。《晉諸公贊》曰:吳平,降為渡遼將軍,永安元年卒。《吳錄》曰:楷處事嚴整不如孫秀,而人間知名,過也。
== 孫桓 ==
孫桓字叔武,河之子也。《吳書》曰:河有四子。長助,曲阿長。次誼,海鹽長。並早卒。次桓,儀容端正,器懷聰朗,博學強記,能論議應對,權常稱為宗室顏淵,擢為武衛都尉。從討關羽於華容,誘羽餘黨,得五千人,牛馬器械甚眾。年二十五,拜安東中郎將,與陸遜共拒劉備。備軍眾甚盛,彌山盈谷,桓投力奮命。與遜戮力,備遂敗走。桓斬上(兜)(夔)道,截其徑要。備逾山越險,僅乃得免,忿恚歎曰:“吾昔初至京城,桓尚小兒,而今迫孤乃至此也!”桓以功拜建武將軍,封丹徒侯,下督牛港,作橫江塢,會卒。《吳書》曰:桓弟俊,字叔英,性度恢弘,才經文武,為定武中郎將,屯戍薄落,赤烏十三年卒。長子建襲爵,平虜將軍。少子慎,鎮南將軍。慎子丞,字顯世。《文士傳》曰:丞好學,有文章,作螢火賦行於世。為黃門侍郎,與顧榮俱為侍臣。歸命世內侍多得罪尤,惟榮、丞獨獲全。常使二人記事,丞答顧問,乃下詔曰:“自今已後,用侍郎皆當如今宗室丞、顧榮疇也。”吳平赴洛,為范陽涿令,甚有稱績。永安中,陸機為成都王大都督,請丞為司馬,與機俱被害。
== 【評】==
評曰:夫親親恩義,古今之常。宗子維城,詩人所稱。況此諸孫,或贊興初基,或鎮據邊陲,克堪厥任,不忝其榮者乎!故詳著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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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志/卷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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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夫人==
孫破虜吳夫人,吳主權母也。本吳人,徙錢唐,早失父母。與弟景居。孫堅聞其才貌,欲娶之。吳氏親戚嫌堅輕狡,將拒焉,堅甚以慚恨。夫人謂親戚曰:「何愛一女以取禍乎?如有不遇,命也。」於是遂許為婚,生四男一女。《搜神記》曰:初,夫人孕而夢月入其懷,既而生策。及權在孕,又夢日入其懷,以告堅曰:「昔妊策,夢月入我懷,今也又夢日入我懷,何也?」堅曰:「日月者陰陽之精,極貴之象,吾子孫其興乎!」
景常隨堅征伐有功,拜騎都尉。袁術上景領丹楊太守,討故太守周昕,遂據其郡。孫策與孫河、呂範依景,合眾共討涇縣山賊祖郎。郎敗走。會為劉繇所迫,景復北依術,術以為督軍中郎將,與孫賁共討樊能、於麋於橫江,又擊笮融、薛禮於秣陵。時策被創牛渚,降賊復反,景攻討,盡禽之。從討劉繇,繇奔豫章,策遣景、賁到壽春報術。術方與劉備爭徐州,以景為為廣陵太守。術後僭號。策以書喻術,術不納,便絕江津,不與通,使人告景。景即委郡東歸,策復以景為丹揚太守。漢遣議郎王誧音普。銜命南行,表景為揚武將軍,領郡如故。
及權少年統業,夫人助治軍國,甚有補益。《會稽典錄》曰:策功曹魏騰,以迕意見譴,將殺之,士大夫憂恐,計無所出。夫人乃倚大井而謂策曰:「汝新造江南,其事未集,方當優賢禮士,舍過錄功。魏功曹在公盡規,汝今日殺之,則明日人皆叛汝。吾不忍見禍之及,當先投此井中耳。」策大驚,遽釋騰。夫人智略權譎,類皆如此。建安七年,臨薨,引見張昭等,屬以後事,合葬高陵。《志林》曰:按會稽貢舉簿,建安十二年到十三年闕,無舉者,雲府君遭憂,此則吳後以十二年薨也。八年九年皆有貢舉,斯甚分明。
八年,景卒宮,子奮授兵為將,封新亭侯,卒。《吳書》曰:權徵荊州,拜奮吳郡都督,以鎮東方。《吳書》曰:祺與張溫、顧譚友善,權令關平辭訟事。子安嗣,安坐黨魯王霸死。奮弟祺嗣,封都亭侯,卒。子纂嗣。纂妻即滕胤女也,胤被誅,竝遇害。
==謝夫人==
吳主權謝夫人,會稽山陰人也。父煚,漢尚書郎、徐令。煚子承撰《後漢書》,稱煚幼以仁孝為行,明達有令才。煚弟貞,履蹈法度,篤學尚義,舉孝廉,建昌長,卒官。權母吳,為權聘以為妃,愛幸有寵。後權納姑孫徐氏,欲令謝下之,謝不肯,由是失志。早卒。後十餘年,弟承拜五官郎中,稍遷長沙東部都尉、武陵太守,撰《後漢書》百餘卷。《會稽典錄》曰:承字偉平,博學洽聞,嘗所知見,終身不忘。子崇揚威將軍,崇弟勗吳郡太守,竝知名。
==徐夫人==
吳主權徐夫人,吳郡富春人也。祖父真,與權父堅相親,堅以妹妻真,生琨。琨少仕州郡,漢末擾亂,去吏,隨堅征伐有功,拜偏將軍。堅薨,隨孫策討樊能、於糜等於橫江,擊張英於當利口。而船少,欲駐軍更求。琨母時在軍中,謂琨曰:「恐州家多發水軍來逆人,則不利矣,如何可駐邪?宜伐蘆葦以為泭,佐船渡軍。」泭音敷。郭璞注《方言》曰:「泭,水中簰也。」琨具啟策,策即行之。眾悉俱濟,遂破英,擊走笮融、劉繇,事業克定。策表琨領丹楊太守,會吳景委廣陵來東,復為丹楊守。《江表傳》曰:初,袁術遣從弟胤為丹楊,策令琨討而代之。會景還,以景前在(仕)丹楊,寬仁得眾,吏民所思,而琨手下兵多,策嫌其太重,且方攻伐,宜得琨眾,乃復用景,召琨還吳。琨以督軍中郎將領兵,從破廬江太守李術,封廣德侯,遷平虜將軍。後從討黃祖,中流矢卒。
琨生夫人,初適同郡陸尚。尚卒,極為討虜將軍在吳,聘以為妃,使母養子登。後權遷移,以夫人妒忌,廢處吳。積十餘年,權為吳王及即尊號,登為太子,群臣請立夫人為-{後}-,權意在步氏,卒不許。後以疾卒。兄矯,嗣父琨侯,討平山越,拜偏將軍,先夫人卒,無子。弟祚襲封,亦以戰功至(於)蕪湖督、平魏將軍。
==步夫人==
吳主權步夫人,臨淮淮陰人也。與丞相騭同族。漢末,其母攜將徙廬江,廬江為孫策所破,皆東渡江,以美麗得幸於權,寵冠後庭。生二女,長曰魯班,字大虎,前配周瑜子循,後配全琮。少曰魯育,字小虎,前配朱據,後配劉纂。《吳曆》曰:纂先尚權中女,早卒,故又以小虎為繼室。
夫人性不妒忌,多所推近,故久見愛待。權為王及帝,意欲以為-{後}-,而群臣議在徐氏,權依違者十餘年,然宮內皆稱皇-{後}-,親戚上疏稱中宮。及薨,臣下緣權指,請追正名號,乃贈印綬,策命曰:
惟赤烏元年閏月戊子,皇帝曰:嗚呼皇-{後}-,惟-{後}-佐命,共承天地。虔恭夙夜,與朕均勞。內教修整,禮義不愆。寬容慈惠,有淑懿之德。民臣懸望,遠近歸心。朕以世難未夷,大統未一,緣-{後}-雅志,每懷謙損。是以於時未授名號,亦必謂-{後}-降年有永,永與朕躬對揚天休。不寤奄忽,大命近止。朕恨本意不早昭顯,傷-{後}-殂逝,不終天祿。愍悼之至,痛於厥心。今使使持節丞相(醴陵亭侯雍)奉策授號,配食先-{後}-。魂而有靈,嘉其寵榮。嗚呼哀哉!
葬於蔣陵。
==琅邪王夫人==
吳主權王夫人,琅邪人也。《吳書》曰:夫人父名盧九。夫人以選入宮,黃武中得幸,生(孫)和,寵次步氏。步氏薨後,和立為太子,權將立夫人為-{後}-,而全公主素憎夫人,稍稍譖毀。及權寢疾。言有喜色,由是權深責怒,以憂死。和子皓立,追尊夫人曰大懿皇后,封三弟皆列侯。
==南陽王夫人==
吳主權王夫人,南陽人也。以選人宮,嘉禾中得幸,生(孫)休。及和為太子,和母貴重,諸姬有寵者,皆出居外。夫人出公安,卒,因葬焉。休即位,遣使追尊曰敬懷皇-{後}-,改葬敬陵。王氏無後,封同母弟文雍為亭侯。
==潘夫人==
吳主權潘夫人,會稽句章人也。父為吏,坐法死。夫人與姊俱輸織室,權見而異之,召充後宮。得幸有娠,夢有以龍頭授己者,己以蔽膝受之,遂生(孫)亮。赤烏十三年,亮立為太子,請出嫁夫人之姊,權聽許之。明年,立夫人為皇-{後}-。性險妒容媚,自始至卒,譖害袁夫人等甚眾。《吳錄》曰:袁夫人者,袁術女也,有節行而無子。權數以諸姬子與養之,輒不育。及步夫人薨,權欲立之。夫人自以無子,固辭不受。權不豫,夫人使問中書令孫弘呂-{後}-專制故事。侍疾疲勞,因以羸疾,諸宮人伺其昏臥,共縊殺之,託言中惡。後事洩,坐死者六七人。權尋薨,合葬蔣陵。孫亮即位,以夫人姊婿譚紹為騎都尉,授兵。亮廢,紹與家屬送本部廬陵。
==全夫人==
孫亮全夫人,全尚女也。(尚)從祖母公主愛之,每進見輒與俱。及潘夫人母子有寵,全主自以與孫和母有隙,乃勸權為潘氏男亮納夫人,亮遂為嗣。夫人立為皇后,以尚為城門校尉,封都亭侯,代滕胤為太常、衛將軍,進封永平侯,錄尚書事。時全氏侯有五人,並典兵馬。其餘為侍郎、騎都尉,宿衛左右,自吳興,外戚貴盛莫及。及魏大將諸葛誕以壽春來附,而全懌、全端、全禕、全儀等並因此際降魏。全熙謀洩見殺,由是諸全衰弱。會孫綝廢亮為會稽王,後又黜為候官侯。夫人隨之國,居候官,尚將家屬徙零陵,追見殺。《吳錄》曰:亮妻惠解有容色,居候官,吳平乃歸,永寧中卒。
==朱夫人==
孫休朱夫人,朱據女,休姊公主所生也。臣松之以為休妻其甥,事同漢惠。荀悅譏之已當,故不復廣言。赤烏末,權為休納以為妃。休為琅邪王,隨居丹楊。建興中,孫峻專政,公族皆患之。全尚妻即峻姊。故惟全主祐焉。初,孫和為太子時,全主譖害王夫人,欲廢太子,立魯王,朱主不聽,由是有隙。五鳳中,孫儀謀殺峻,事覺被誅。全主因言朱主與儀同謀,峻枉殺朱主。休懼,遣夫人還建業,執手泣別。既至,峻遣還休。太平中,孫亮知朱主為全主所害,問朱主死意?全主懼曰:「我實不知,皆據二子熊、損所白。」亮殺熊、損。損妻是峻妹也,孫綝益忌亮,遂廢亮,立休。永安五年,立夫人為皇后。休卒,群臣尊夫人為皇太后,孫皓即位月餘,貶為景皇后。稱安定宮。甘露元年七月,見逼薨,合葬定陵。《搜神記》曰:孫峻殺朱主,埋於石子岡。歸命即位,將欲改葬之。塚墓相亞,不可識別,而宮人頗識主亡時所著衣服,乃使兩巫各住一處以伺其靈,使察鑑之,不得相近。久時,二人俱白:見一女人年可三十餘,上著青錦束頭,紫白袷裳,丹綈絲履,從石子岡上半岡,而以手抑膝長太息,小住須臾,進一塚上便住,徘徊良久,奄然不見。二人之言,不謀而同,於是開塚,衣服如之。
==何姬==
孫和何姬,丹楊句容人也。父遂,本騎士。孫權嘗遊幸諸營,而姬觀於道中,權望見異之,命宦者召入,以賜子和。生男,權喜。名之曰彭祖,即皓也。太子和既廢,後為南陽王,居長沙。孫亮即位,孫峻輔政。峻素媚事全主,全主與和母有隙,遂勸峻徙和居新都,遣使賜死,嫡妃張氏亦自殺。何姬曰:「若皆從死,誰當養孤?」遂拊育皓及其三弟。皓即位,尊和為昭獻皇帝,《吳錄》曰:皓初尊和為昭獻皇帝,俄改曰文皇帝。何姬為昭獻皇-{後}-,稱昇平宮,月餘,進為皇太后。封弟洪永平侯,蔣溧陽侯,植宣城侯。洪卒,子邈嗣,為武陵監軍,為晉所殺。植官至大司徒。吳末昏亂,何氏驕僭,子弟橫放,百姓患之。故民訛言「皓久死,立者何氏子」雲。《江表傳》曰:皓以張布女為美人,有寵,皓問曰:「汝父所在?」答曰:「賊以殺之。」皓大怒,棒殺之。後思其顏色,使巧工刻木作美人形象,恆置座側。問左右:「布復有女否?」答曰:「布大女適故衛尉馮朝子純。」即奪純妻入宮,大有寵,拜為左夫人,晝夜與夫人房宴,不聽朝政,使尚方以金作華燧、步搖、假髻以千數。令宮人著以相撲,朝成夕敗,輒出更作,工匠因緣偷盜,府藏為空。會夫人死,皓哀愍思念,葬於苑中,大作塚,使工匠刻柏作木人,內塚中以為兵衛,以金銀珍玩之物送葬,不可稱計。已葬之後,皓治喪於內,半年不出。國人見葬太奢麗,皆謂皓已死,所葬者是也。皓舅子何都顏狀似皓,雲都代立。臨海太守奚熙信訛言,舉兵欲還誅都,都叔父植時為備海督,擊殺熙,夷三族,訛言乃息,而人心猶疑。
==滕夫人==
孫皓滕夫人,故太常胤之族女也。胤夷滅,夫人父牧,以疏遠徙邊郡。孫休即位,大赦,得還,以牧為五官中郎。皓既封烏程侯,聘牧女為妃。皓即位,立為皇后,封牧高密侯,拜衛將軍,錄尚書事。後朝士以牧尊戚,頗推令諫爭。而夫人寵漸衰,皓滋不悅,皓母何恆左右之。又太史言,於運歷,-{後}-不可易,皓信巫覡,故得不廢,常供養昇平宮。牧見遣居蒼梧郡,雖爵位不奪,其實裔也,遂道路憂死。長秋官僚,備員而已,受朝賀表疏如故。而皓內諸寵姬,佩皇-{後}-璽紱者多矣。《江表傳》曰:皓又使黃門備行州郡,科取將吏家女。其二千石大臣子女,皆當歲歲言名,年十五六一簡閱,簡閱不中,乃得出嫁。後宮千數,而採擇無已。天紀四年,隨皓遷於洛陽。
==【評】==
評曰:《易》稱「正家而天下定」。《詩》雲:「刑於寡妻,至於兄弟,以御於家邦」。誠哉,是言也!遠觀齊桓,近察孫權,皆有識士之明,傑人之志,而嫡庶不分,閨庭錯亂,遺笑古今,殃流後嗣。由是論之,惟以道義為心、平一為主者,然後克免斯累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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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志/卷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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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亮==
孫亮字子明,權少子也。權春秋高,而亮最少,故尤留意。姊全公主嘗譖太子和子母,心不自安,因倚權意,欲豫自結,數稱述全尚女,勸為亮納。赤烏十三年,和廢,權遂立亮為太子,以全氏為妃。
太元元年夏,亮母潘氏立為皇后。冬,權寢疾,徵大將軍諸葛恪為太子太傅,會稽太守滕胤為太常,並受詔輔太子。明年四月,權薨,太子即尊號,大赦,改。是歲,於魏嘉平四年也。
閏月,以恪為帝太傅,胤為衞將軍領尚書事,上大將軍呂岱為大司馬,諸文武在位皆進爵班賞,宂官加等。冬十月,太傅恪率軍遏巢湖,巢音祖了反。城東興,使將軍全端守西城,都尉留略守東城。十二月朔丙申,大風雷電,魏使將軍諸葛誕、胡遵等步騎七萬圍東興,將軍王昶攻南郡,毌丘儉向武昌。甲寅,恪以大兵赴敵。戊午,兵及東興,交戰,大破魏軍,殺將軍韓綜、桓嘉等。是月,雷雨,天災武昌端門;改作端門,又災內殿。臣松之案:孫權赤烏十年,詔徙武昌宮材瓦,以繕治建康宮,而此猶有端門內殿。 《吳錄》雲:諸葛恪有遷都意,更起武昌宮。今所災者恪所新作。
二年春正月丙寅,立皇后全氏,大赦。庚午,王昶等皆退。二月,軍還自東興,大行封賞。三月,恪率軍伐魏。夏四月,圍新城,大疫,兵卒死者大半。秋八月,恪引軍還。冬十月,大饗。武衞將軍孫峻伏兵殺恪於殿堂。大赦。以峻為丞相,封富春侯。十一月,有大鳥五見於春申,明年改元。
五鳳元年夏,大水。秋,吳侯英謀殺峻,覺,英自殺。冬十一月,星茀於鬥、牛。《江表傳》曰:是歲交阯稗草化為稻。
二年春正月,魏鎮東將軍毌丘儉、前將軍文欽以淮南之眾西入,戰于樂嘉。閏月壬辰,峻及驃騎將軍呂據、左將軍留贊率兵襲壽春,軍及東興,聞欽等敗。壬寅,兵進於橐臯,欽詣峻降,淮南餘眾數萬口來奔。魏諸葛誕入壽春,峻引軍還。二月,及魏將軍曹珍遇於高亭,交戰,珍敗績。留贊為誕別將蔣班所敗於菰陂,贊及將軍孫楞、蔣脩等皆遇害。三月,使鎮南將軍朱異襲安豐,不克。秋七月,將軍孫儀、張怡、林恂等謀殺峻,發覺,儀自殺,恂等伏辜。陽羨離裡山大石自立。使衞尉馮朝城廣陵,拜將軍吳穰為廣陵太守,留略為東海太守。是歲大旱。十二月,作太廟。以馮朝為監軍使者,督徐州諸軍事,民饑,軍士怨畔。
太平元年春《吳歷》曰:正月,為權立廟,稱太祖廟。二月朔,建業火。峻用徵北大將軍文欽計,將徵魏。八月,先遣欽及驃騎呂據、車騎劉纂、鎮南朱異、前將軍唐諮軍自江都入淮、泗。九月丁亥,峻卒,以從弟偏將軍綝為侍中、武衞將軍,領中外諸軍事,召還據等。據聞綝代峻,大怒。己丑,大司馬呂岱卒。壬辰,太白犯南斗。據、欽、諮等表薦衞將軍滕胤為丞相,綝不聽。癸卯,更以胤為大司馬,代呂岱駐武昌。據引兵還,欲討綝。綝遣使以詔書告喻欽、諮等,使取據。冬十月丁未,遣孫憲及丁奉、施寬等以舟兵逆據於江都,遣將軍劉丞督步騎攻胤。胤兵敗夷滅。己酉,大赦,改年。辛亥,獲呂據於新州。十一月,以綝為大將軍、假節,封永康侯。孫憲與將軍王惇謀殺綝,事覺,綝殺惇,迫憲令自殺。十二月,使五官中郎將刁玄告亂於蜀。
二年春二月甲寅,大雨,震電。乙卯,雪,大寒。以長沙東部為湘東郡,西部為衡陽郡,會稽東部為臨海郡,豫章東部為臨川郡。夏四月,亮臨正殿,大赦,始親政事。綝所表奏,多見難問,又科兵子弟年十八已下十五已上,得三千餘人,選大將子弟年少有勇力者為之將帥。亮曰:「吾立此軍,欲與之俱長。」日於菀中習焉。《吳歷》曰:亮數出中書視孫權舊事,問左右侍臣:「先帝數有特製,今大將軍問事,但令我書可邪!」亮後出西苑,方食生梅,使黃門至中藏取蜜漬梅,蜜中有鼠矢,召問藏吏,藏吏叩頭。亮問吏曰:「黃門從汝求蜜邪?」吏曰:「向求,實不敢與。」黃門不服,侍中刁玄、張邠啟:「黃門、藏吏辭語不同,請付獄推盡。」亮曰:「此易知耳。」令破鼠矢,矢裡燥。亮大笑謂玄、邠曰:「若矢先在蜜中,中外當俱溼,今外溼裡燥,必是黃門所為。」黃門首服,左右莫不驚悚。 《江表傳》曰:亮使黃門以銀碗並蓋就中藏吏取交州所獻甘蔗餳。黃門先恨藏吏,以鼠矢投餳中,啟言藏吏不謹。亮呼吏持餳器入,問曰:「此器旣蓋之,且有掩覆,無緣有此,黃門將有恨於汝邪?」吏叩頭曰:「嘗從某求宮中莞席,宮席有數,不敢與。」亮曰:「必是此也。」覆問黃門,具首伏。即於目前加髠鞭,斥付外署。 臣松之以為鼠矢新者,亦表裡皆溼。黃門取新矢則無以得其姦也,緣遇燥矢,故成亮之惠。然猶謂吳曆此言,不如《江表傳》為實也。
五月,魏徵東大將軍諸葛誕以淮南之眾保壽春城,遣將軍朱成稱臣上疏,又遣子靚、長史吳綱諸牙門子弟為質。六月,使文欽、唐諮、全端等步騎三萬救誕。朱異自虎林率眾襲夏口,夏口督孫壹奔魏。秋七月,綝率眾救壽春,次於鑊裡,朱異至自夏口,綝使異為前部督,與丁奉等將介士五萬解圍。八月,會稽南部反,殺都尉。鄱陽、新都民為亂,廷尉丁密、步兵校尉鄭胄、將軍鍾離牧率軍討之。朱異以軍士乏食引還,綝大怒,九月朔己巳,殺異於鑊裡。辛未,綝自鑊裡還建業。甲申,大赦。十一月,全緒子禕、儀以其母奔魏。十二月,全端、懌等自壽春城詣司馬文王。
三年春正月,諸葛誕殺文欽。三月,司馬文王克壽春,誕及左右戰死,將吏已下皆降。秋七月,封故齊王奮為章安侯。詔州郡伐宮材。自八月沈陰不雨四十餘日。亮以綝專恣,與太常全尚,將軍劉丞謀誅綝。九月戊午,綝以兵取尚,遣弟恩攻殺丞於蒼龍門外,召大臣會宮門,黜亮為會稽王,時年十六。
==孫休==
孫休字子烈,權第六子。年十三,從中書郎射慈、郎中盛衝受學。太元二年正月,封琅邪王,居虎林。四月,權薨,休弟亮承統,諸葛恪秉政,不欲諸王在濵江兵馬之地,徙休於丹楊郡。太守李衡數以事侵休,休上書乞徙他郡,詔徙會稽。居數歲,夢乘龍上天,顧不見尾,覺而異之。孫亮廢,己未,孫綝使宗正孫楷與中書郎董朝迎休。休初聞問,意疑,楷、朝具述綝等所以奉迎本意,留一日二夜,遂發。十月戊寅,行至曲阿,有老公幹休叩頭曰:「事乆變生,天下喁喁,願陛下速行。」休善之,是日進及布塞亭。武衞將軍恩行丞相事,率百僚以乘輿法駕迎於永昌亭,築宮,以武帳為便殿,設御座。己卯,休至,望便殿止住,使孫楷先見恩。楷還,休乘輦進,群臣再拜稱臣。休升便殿,謙不即御坐,止東廂。戶曹尚書前即階下讚奏,丞相奉璽符。休三讓,群臣三請。休曰:「將相諸侯鹹推寡人,寡人敢不承受璽符。」群臣以次奉引,休就乘輿,百官陪位,綝以兵千人迎於半野,拜於道側,休下車荅拜。即日,御正殿,大赦,改元。是歲,於魏甘露三年也。
永安元年冬十月壬午,詔曰:「夫襃德賞功,古今通義。其以大將軍綝為丞相、荊州牧,增食五縣。武衞將軍恩為御史大夫、衞將軍、中軍督,封縣侯。威遠將軍授為右將軍、縣侯。偏將軍幹雜號將軍、亭侯。長水校尉張布輔導勤勞,以布為輔義將軍,封永康侯。董朝親迎,封為鄉侯。」又詔曰:「丹陽太守李衡,以往事之嫌,自拘有司。夫射鉤斬袪,在君為君,遣衡還郡,勿令自疑。」《襄陽記》曰:衡字叔平,本襄陽卒家子也,漢末入吳為武昌庶民。聞羊衜有人物之鑒,往幹之,衜曰:「多事之世,尚書劇曹郎才也。」是時校事呂壹操弄權柄,大臣畏偪,莫有敢言,衜曰:「非李衡無能困之者。」遂共薦為郎。權引見,衡口陳壹姦短數千言,權有愧色。數月,壹被誅,而衡大見顯擢。後常為諸葛恪司馬,幹恪府事。恪被誅,求為丹楊太守。時孫休在郡治,衡數以法繩之。妻習氏每諫衡,衡不從。會休立,衡憂懼,謂妻曰:「不用卿言,以至於此。」遂欲奔魏。妻曰:「不可。君本庶民耳,先帝相拔過重,旣數作無禮,而復逆自猜嫌,逃叛求活,以此北歸,何面見中國人乎?」衡曰:「計何所出?」妻曰:「琅邪王素好善慕名,方欲自顯於天下,終不以私嫌殺君明矣。可自囚詣獄,表列前失,顯求受罪。如此,乃當逆見優饒,非但直活而已。」衡從之,果得無患,又加威遠將軍,援以棨戟。衡每欲治家,妻輙不聽,後密遣客十人於武陵龍陽汎洲上作宅,種甘橘千株。臨死,勑兒曰:「汝母惡我治家,故窮如是。然吾州里有千頭木奴,不責汝衣食,歲上一匹絹,亦可足用耳。」衡亡後二十餘日,兒以白母,母曰:「此當是種甘橘也,汝家失十戶客來七八年,必汝父遣為宅。汝父恆稱太史公言,『江陵千樹橘,當封君家』。吾荅曰:『且人患無德義,不患不富,若貴而能貧,方好耳,用此何為!』」吳末,衡甘橘成,歲得絹數千匹,家道殷足。晉鹹康中,其宅止枯樹猶在。己丑,封孫皓為烏程侯,皓弟德錢唐侯,謙永安侯。《江表傳》曰:群臣奏立皇后、太子,詔曰:「朕以寡德,奉承洪業,蒞事日淺,恩澤未敷,加后妃之號,嗣子之位,非所急也。」有司又固請,休謙虛不許。
十一月甲午,風四轉五復,蒙霧連日。綝一門五侯皆典禁兵,權傾人主,有所陳述,敬而不違,於是益恣。休恐其有變,數加賞賜。丙申,詔曰:「大將軍忠款內發,首建大計以安社稷,卿士內外,鹹贊其議,並有勳勞。昔霍光定計,百僚同心,無復是過。亟案前日與議定策告廟人名,依故事應加爵位者,促施行之。」戊戌,詔曰:「大將軍掌中外諸軍事,事統煩多,其加衞將軍御史大夫恩侍中,與大將軍分省諸事。」壬子,詔曰:「諸吏家有五人三人兼重為役,父兄在都,子弟給郡縣吏,旣出限米,軍出又從,至於家事無經護者,朕甚愍之。其有五人三人為役,聽其父兄所欲留,為留一人,除其米限,軍出不從。」又曰:「諸將吏奉迎陪位在永昌亭者,皆加位一級。」頃之,休聞綝逆謀,陰與張布圖計。十二月戊辰臘,百僚朝賀,公卿升殿,詔武士縛綝,即日伏誅。己巳,詔以左將軍張布討姦臣,加布為中軍督,封布弟惇為都亭侯,給兵三百人,惇弟恂為校尉。
詔曰:「古者建國,教學為先,所以道世治性,為時養器也。自建興以來,時事多故,吏民頗以目前趨務,去本就末,不循古道。夫所尚不惇,則傷化敗俗。其案古置學官,立五經博士,核取應選,加其寵祿,科見吏之中及將吏子弟有志好者,各令就業。一歲課試,差其品第,加以位賞。使見之者樂其榮,聞之者羨其譽。以敦王化,以隆風俗。」
二年春正月,震電。三月,備九卿官,詔曰:「朕以不德,託於王公之上,夙夜戰戰,忘寢與食。今欲偃武脩文,以崇大化。推此之道,當由士民之贍,必須農桑。管子有言:『倉廩實,知禮節;衣食足,知榮辱。』夫一夫不耕,有受其饑,一婦不織,有受其寒;饑寒並至而民不為非者,未之有也。自頃年已來,州郡吏民及諸營兵,多違此業,皆浮船長江,賈作上下,良田漸廢,見穀日少,欲求大定,豈可得哉?亦由租入過重,農人利薄,使之然乎!今欲廣開田業,輕其賦稅,差科彊羸,課其田畝,務令優均,官私得所,使家給戶贍,足相供養,則愛身重命,不犯科法,然後刑罰不用,風俗可整。以群僚之忠賢,若盡心於時,雖太古盛化,未可卒致,漢文昇平,庶幾可及。及之則臣主俱榮,不及則損削侵辱,何可從容俯仰而已?諸卿尚書,可共諮度,務取便佳。田桑已至,不可後時。事定施行,稱朕意焉。」
三年春三月,西陵言赤烏見。秋,用都尉嚴密議,作浦裡塘。會稽郡謠言王亮當還為天子,而亮宮人告亮使巫禱祠,有惡言。有司以聞,黜為候官侯,遣之國。道自殺,衞送者伏罪。《吳錄》曰:或雲休鴆殺之。至晉太康中,吳故少府丹楊戴顒迎亮喪,葬之賴鄉。以會稽南部為建安郡,分宜都置建平郡。《吳歷》曰:是歲得大鼎於建德縣。
四年夏五月,大雨,水泉湧溢。秋八月,遣光祿大夫周弈、石偉巡行風俗,察將吏清濁,民所疾苦,為黜陟之詔。《楚國先賢傳》曰:石偉字公操,南郡人。少好學,脩節不怠,介然獨立,有不可奪之志。舉茂才、賢良方正,皆不就。孫休即位,特徵偉,累遷至光祿勳。及皓即位,朝政昏亂,偉乃辭老耄痼疾乞身,就拜光祿大夫。吳平,建威將軍王戎親詣偉。太康二年,詔曰:「吳故光祿大夫石偉,秉志清白,皓首不渝,難處危亂,廉節可紀。年已過邁,不堪遠涉,其以偉為議郎,加二千石秩,以終厥世。」偉遂陽狂及盲,不受晉爵。年八十三,太熙元年卒。九月,布山言白龍見。是歲,安吳民陳焦死,埋之,六日更生,穿土中出。
五年春二月,白虎門北樓災。秋七月,始新言黃龍見。八月壬午,大雨震電,水泉湧溢。乙酉,立皇后朱氏。戊子,立子𩅦為太子,大赦。冬十月,以衞將軍濮陽興為丞相,廷尉丁密、光祿勳孟宗為左右御史大夫。休以丞相興及左將軍張布有舊恩,委之以事,布典宮省,興關軍國。休銳意於典籍,欲畢覽百家之言,尤好射雉,春夏之間常晨出夜還,唯此時舍書。休欲與愽士祭酒韋曜、博士盛沖講論道藝,曜、沖素皆切直,布恐入侍,發其陰失,令己不得專,因妄飾說以拒遏之。休荅曰:「孤之涉學,群書略徧,所見不少也;其明君闇王,姦臣賊子,古今賢愚成敗之事,無不覽也。今曜等入,但欲與論講書耳,不為從曜等始更受學也。縱復如此,亦何所損?君特當以曜等恐道臣下姦變之事,以此不欲令入耳。如此之事,孤已自備之,不須曜等然後乃解也。此都無所損,君意特有所忌故耳。」布得詔陳謝,重自序述,又言懼妨政事。休荅曰:「書籍之事,患人不好,好之無傷也。此無所為非,而君以為不宜,是以孤有所及耳。王務學業,其流各異,不相妨也。不圖君今日在事,更行此於孤也,良所不取。」布拜表叩頭,休荅曰:「聊相開悟耳,何至叩頭乎!如君之忠誠,遠近所知。往者所以相感,今日之巍巍也。詩云:『靡不有初,鮮克有終。』終之實難,君其終之。」初休為王時,布為左右將督,素見信愛,及至踐阼,厚加寵待,專擅國勢,多行無禮,自嫌瑕短,懼曜、沖言之,故尤患忌。休雖解此旨,心不能恱,更恐其疑懼,竟如布意,廢其講業,不復使沖等入。是歲使察戰到交阯調孔爵、大豬。臣松之案:察戰吳官號,今揚都有察戰巷。
六年夏四月,泉陵言黃龍見。五月,交阯郡吏呂興等反,殺太守孫諝。諝先是科郡上手工千餘人送建業,而察戰至,恐復見取,故興等因此扇動兵民,招誘諸夷也。冬十月,蜀以魏見伐來告。癸未,建業石頭小城火,燒西南百八十丈。甲申,使大將軍丁奉督諸軍向魏壽春,將軍留平別詣施績於南郡,議兵所向,將軍丁封、孫異如沔中,皆救蜀。蜀主劉禪降魏問至,然後罷。呂興旣殺孫諝,使使如魏,請太守及兵。丞相興建取屯田萬人以為兵。分武陵為天門郡。《吳歷》曰:是歲青龍見於長沙,白燕見於慈胡,赤雀見於豫章。
七年春正月,大赦。二月,鎮軍陸抗、撫軍步恊、徵西將軍留平、建平太守盛曼,率眾圍蜀巴東守將羅憲。夏四月,魏將新附督王稚浮海入句章,略長吏賞林及男女二百餘口。將軍孫越徼得一船,獲三十人。秋七月,海賊破海鹽,殺司鹽校尉駱秀。使中書郎劉川發兵廬陵。豫章民張節等為亂,眾萬餘人。魏使將軍胡烈步騎二萬侵西陵,以救羅憲,陸抗等引軍退。復分交州置廣州。壬午,大赦。癸未,休薨,時年三十,謚曰景皇帝。葛洪《抱朴子》曰:吳景帝時,戍將於廣陵掘諸冢,取版以治城,所壞甚多。後發一大冢,內有重閤,戶扇皆樞轉可開閉,四周為徼道通車,其高可以乘馬。又鑄銅為人數十枚,長五尺,皆大冠朱衣,執劒列侍靈座,皆刻銅人背後石壁,言殿中將軍,或言侍郎、常侍。似公王之冢。破其棺,棺中有人,髮已班白,衣冠鮮明,面體如生人。棺中雲母厚尺許,以白玉璧三十枚藉屍。兵人輩共舉出死人,以倚冢壁。有一玉長一尺許,形似冬瓜,從死人懷中透出墮地。兩耳及鼻孔中,皆有黃金如棗許大,此則骸骨有假物而不朽之効也。
==孫皓==
孫皓字元宗,權孫,和子也,一名彭祖,字皓宗。孫休立,封皓為烏程侯,遣就國。西湖民景養相皓當大貴,皓陰喜而不敢洩。休薨,是時蜀初亡,而交阯攜叛,國內震懼,貪得長君。左典軍萬彧昔為烏程令,與皓相善,稱皓才識明斷,是長沙桓王之疇也,又加之好學,奉遵法度,屢言之於丞相濮陽興、左將軍張布。興、布說休妃太后朱,欲以皓為嗣。朱曰:「我寡婦人,安知社稷之慮,苟吳國無損,宗廟有賴可矣。」於是遂迎立皓,時年二十三。改元,大赦。是歲,於魏鹹熙元年也。
元興元年八月,以上大將軍施績、大將軍丁奉為左右大司馬,張布為驃騎將軍,加侍中,諸增位班賞,一皆如舊。九月,貶太后為景皇后,追謚父和曰文皇帝,尊母何為太后。十月,封休太子𩅦為豫章王,次子汝南王,次子梁王,次子陳王,立皇后滕氏。《江表傳》曰:皓初立,發優詔,恤士民,開倉廩,振貧乏,科出宮女以配無妻,禽獸擾於苑者皆放之。當時翕然稱為明主。皓旣得志,麤暴驕盈,多忌諱,好酒色,大小失望。興、布竊悔之。或以譖皓,十一月,誅興、布。十二月,孫休葬定陵。封后父滕牧為高密侯,《吳歷》曰:牧本名密,避丁密,改名牧,丁密避牧,改名為固。舅何洪等三人皆列侯。是歲,魏置交阯太守之郡。晉文帝為魏相國,遣昔吳壽春城降將徐紹、孫彧銜命齎書,陳事勢利害,以申喻皓。《漢晉春秋》載晉文王與皓書曰:「聖人稱有君臣然後有上下禮義,是故大必字小,小必事大,然後上下安服,群生獲所。逮至末塗,純德旣毀,勦民之命,以爭彊於天下,違禮順之至理,則仁者弗由也。方今主上聖明,覆幬無外,僕備位宰輔,屬當國重。唯華夏乖殊,方隅圮裂,六十餘載,金革亟動,無年不戰,暴骸喪元,困悴罔定,每用悼心,坐以待旦。將欲止戈興仁,為百姓請命,故分命偏師,平定蜀漢,役未經年,全軍獨克。於時猛將謀夫,朝臣庶士,鹹以奉天時之宜,就旣徵之軍,藉吞敵之勢,宜遂回旗東指,以臨吳境。舟師汎江,順流而下,陸軍南轅,取徑四郡,兼成都之械,漕巴漢之粟,然後以中軍整旅,三方雲會,未及浹辰,可使江表厎平,南夏順軌。然國朝深惟伐蜀之舉,雖有靜難之功,亦悼蜀民獨罹其害,戰於緜竹者,自元帥以下並受斬戮,伏屍蔽地,血流丹野。一之於前,猶追恨不忍,況重之於後乎?是故旋師案甲,思與南邦共全百姓之命。夫料力忖勢,度資量險,遠考古昔廢興之理,近鑒西蜀安危之効,隆德保祚,去危即順,屈己以寧四海者,仁哲之高致也;履危偷安,隕德覆祚,而不稱於後世者,非智者之所居也。今朝廷遣徐紹、孫彧獻書喻懷,若書御於前,必少留意,回慮革筭,結歡弭兵,共為一家,惠矜吳會,施及中土,豈不泰哉!此昭心之大願也,敢不承受。若不獲命,則普天率土,期於大同,雖重干戈,固不獲已也。」
甘露元年三月,皓遣使隨紹、彧報書曰:「知以高世之才,處宰輔之任,漸導之功,勤亦至矣。孤以不德,階承統緒,思與賢良共濟世道,而以壅隔未有所緣,嘉意允著,深用依依。今遣光祿大夫紀陟、五官中郎將弘璆宣明至懷。」《江表傳》曰:皓書兩頭言白,稱名言而不著姓。 《吳錄》曰:陟字子上,丹楊人。初為中書郎,孫峻使詰南陽王和,令其引分。陟密使令正辭自理,峻怒。陟懼,閉門不出。孫休時,父亮為尚書令,而陟為中書令,每朝會,詔以屏風隔其座。出為豫章太守。 幹寶《晉紀》曰:陟、璆奉使如魏,入境而問諱,入國而問俗。壽春將王布示之馬射,旣而問之曰:「吳之君子亦能斯乎?」陟曰:「此軍人騎士肄業所及,士大夫君子未有為之者矣。」布大慙。旣至,魏帝見之,使儐問曰:「來時吳王何如?」陟對曰:「來時皇帝臨軒,百寮陪位,御膳無恙。」晉文王饗之,百寮畢會,使儐者告曰:「某者安樂公也,某者匈奴單於也。」陟曰:「西主失土,為君王所禮,位同三代,莫不感義,匈奴邊塞難羈之國,君王懷之,親在坐席,此誠威恩遠著。」又問:「吳之戍備幾何?」對曰:「自西陵以至江都,五千七百里。」又問曰:「道里甚遠,難為堅固?」對曰:「疆界雖遠,而其險要必爭之地,不過數四,猶人雖有八尺之軀靡不受患,其護風寒亦數處耳。」文王善之,厚為之禮。 臣松之以為人有八尺之體靡不受患,防護風寒豈唯數處?取譬若此,未足稱能。若曰譬如金城萬雉,所急防者四門而已。方陟此對,不猶愈乎! 《吳錄》曰:皓以諸父與和相連及者,家屬皆徙東冶,唯陟以有密旨,特封子孚都亭侯。孚弟瞻,字思遠,入仕晉驃騎將軍。弘璆,曲阿人,弘諮之孫,權外甥也。璆後至中書令、太子少傅。紹行到濡須,召還殺之,徙其家屬建安,始有白紹稱美中國者故也。夏四月,蔣陵言甘露降,於是改年大赦。秋七月,皓逼殺景後朱氏,亡不在正殿,於苑中小屋治喪,眾知其非疾病,莫不痛切。又送休四子於吳小城,尋復追殺大者二人。九月,從西陵督步闡表,徙都武昌,御史大夫丁固、右將軍諸葛靚鎮建業。陟、璆至洛,遇晉文帝崩,十一月,乃遣還。皓至武昌,又大赦。以零陵南部為始安郡,桂陽南部為始興郡。十二月,晉受禪。
寶鼎元年正月,遣大鴻臚張儼、五官中郎將丁忠弔祭晉文帝。及還,儼道病死。《吳錄》曰:儼字子節,吳人也。弱冠知名,歷顯位,以博聞多識,拜大鴻臚。使於晉,皓謂儼曰:「今南北通好,以君為有出境之才,故相屈行。」對曰:「皇皇者華,蒙其榮耀,無古人延譽之美,磨厲鋒鍔,思不辱命。」旣至,車騎將軍賈充、尚書令裴秀、侍中荀勗等欲傲以所不知而不能屈。尚書僕射羊祜、尚書何楨並結縞帶之好。忠說皓曰:「北方守戰之具不設,弋陽可襲而取。」皓訪群臣,鎮西大將軍陸凱曰:「夫兵不得已而用之耳,且三國鼎立已來,更相侵伐,無歲寧居。今彊敵新並巴蜀,有兼土之實,而遣使求親,欲息兵役,不可謂其求援於我。今敵形勢方彊,而欲徼倖求勝,未見其利也。」車騎將軍劉纂曰:「天生五才,誰能去兵?譎詐相雄,有自來矣。若其有闕,庸可棄乎?宜遣閒諜,以觀其勢。」皓陰納纂言,且以蜀新平,故不行,然遂自絕。八月,所在言得大鼎,於是改年,大赦。以陸凱為左丞相,常侍萬彧為右丞相。冬十月,永安山賊施但等聚眾數千人,《吳錄》曰:永安今武康縣也。劫皓庶弟永安侯謙出烏程,取孫和陵上鼓吹曲蓋。比至建業,眾萬餘人。丁固、諸葛靚逆之於牛屯,大戰,但等敗走。獲謙,謙自殺。《漢晉春秋》曰:初望氣者雲荊州有王氣破揚州而建業宮不利,故皓徙武昌,遣使者發民掘荊州界大臣名家冢與山岡連者以厭之。旣聞但反,自以為徙土得計也。使數百人鼓譟入建業,殺但妻子,雲天子使荊州兵來破揚州賊,以厭前氣。分會稽為東陽郡,分吳、丹楊為吳興郡。皓詔曰:「古者分土建國,所以襃賞賢能,廣樹藩屏。秦毀五等為三十六郡,漢室初興,闓立乃至百五,因事制宜,蓋無常數也。今吳郡陽羨、永安、餘杭、臨水及丹楊故鄣、安吉、原鄉、於潛諸縣,地勢水流之便,悉注烏程,旣宜立郡以鎮山越,且以藩衞明陵,奉承大祭,不亦可乎!其亟分此九縣為吳興郡,治烏程。」以零陵北部為邵陵郡。十二月,皓還都建業,衞將軍滕牧留鎮武昌。
二年春,大赦。右丞相萬彧上鎮巴丘。夏六月,起顯明宮,太康三年〈地記〉曰:吳有太初宮,方三百丈,權所起也。昭明宮方五百丈,皓所作也。避晉諱,故曰顯明。 《吳歷》雲:顯明在太初之東。 《江表傳》曰:皓營新宮,二千石以下皆自入山督攝伐木。又破壞諸營,大開園囿,起土山樓觀,窮極伎巧,功役之費以億萬計。陸凱固諫,不從。冬十二月,皓移居之。是歲,分豫章、廬陵、長沙為安成郡。
三年春二月,以左右御史大夫丁固、孟仁為司徒、司空。《吳書》曰:初,固為尚書,夢松樹生其腹上,謂人曰:「松字十八公也,後十八歲,吾其為公乎!」卒如夢焉。秋九月,皓出東關,丁奉至合肥。是歲,遣交州刺史劉俊、前部督脩則等入擊交阯,為晉將毛炅等所破,皆死,兵散還合浦。
建衡元年春正月,立子瑾為太子,及淮陽、東平王。冬十月,改年,大赦。十一月,左丞相陸凱卒。遣監軍虞汜、威南將軍薛珝、蒼梧太守陶璜由荊州,監軍李勗、督軍徐存從建安海道,皆就合浦擊交阯。
二年春。萬彧還建業。李勗以建安道不通利,殺導將馮斐,引軍還。三月,天火燒萬餘家,死者七百人。夏四月,左大司馬施績卒。殿中列將何定曰:「少府李勗枉殺馮斐,擅徹軍退還。」勗及徐存家屬皆伏誅。秋九月,何定將兵五千人上夏口獵。都督孫秀奔晉。是歲大赦。
三年春正月晦,皓舉大眾出華裡,皓母及妃妾皆行,東觀令華核等固爭,乃還。《江表傳》曰:初丹楊刁玄使蜀,得司馬徽與劉廙論運命歷數事。玄詐增其文以誑國人曰:「黃旗紫蓋見於東南,終有天下者,荊、揚之君乎!」又得中國降人,言壽春下有童謠曰「吳天子當上」。皓聞之,喜曰:「此天命也。」即載其母妻子及後宮數千,從牛渚陸道西上,雲青蓋入洛陽,以順天命。行遇大雪,道塗陷壞,兵士被甲持仗,百人共引一車,寒凍殆死。兵人不堪,皆曰:「若遇敵便當倒戈耳。」皓聞之,乃還。是歲,汜、璜破交阯,禽殺晉所置守將,九真、日南皆還屬。《漢晉春秋》曰:初霍弋遣楊稷、毛炅等戍,與之誓曰:「若賊圍城,未百日而降者,家屬誅;若過百日而城沒者,刺史受其罪。」稷等日未滿而糧盡,乞降於璜。璜不許,而給糧使守。吳人並諫,璜曰:「霍弋已死,無能來者,可須其糧盡,然後乃受,使彼來無罪,而我取有義,內訓吾民,外懷鄰國,不亦可乎!」稷、炅糧盡,救不至,乃納之。 華陽國志曰:稷,犍為人。炅,建寧人。稷等城中食盡,死亡者半,將軍王約反降,吳人得入城,獲稷、炅,皆囚之。孫皓使送稷下都,稷至合浦,歐血死。晉追贈交州刺史。初,毛炅與吳軍戰,殺前部督脩則。陶璜等以炅壯勇,欲赦之。而則子允固求殺炅,炅亦不為璜等屈,璜等怒,靣縛炅詰之,曰:「晉兵賊!」炅厲聲曰:「吳狗,何等為賊?」吳人生剖其腹,允割其心肝,罵曰:「庸復作賊?」炅猶罵不止,曰:「尚欲斬汝孫皓,汝父何死狗也!」乃斬之。晉武帝聞而哀矜,即詔使炅長子襲爵,餘三子皆關內侯。此與漢晉春秋所說不同。大赦,分交阯為新昌郡。諸將破扶嚴,置武平郡。以武昌督範慎為太尉。右大司馬丁奉、司空孟仁卒。《吳錄》曰:仁字恭武,江夏人也,本名宗,避皓字,易焉。少從南陽李肅學。其母為作厚褥大被,或問其故,母曰:「小兒無德致客,學者多貧,故為廣被,庶可得與氣類接也。」其讀書夙夜不懈,肅奇之,曰:「卿宰相器也。」初為驃騎將軍朱據軍吏,將母在營。旣不得志,又夜雨屋漏,因起涕泣,以謝其母,母曰:「但當勉之,何足泣也?」據亦稍知之,除為塩池司馬。自能結網,手以捕魚,作鮓寄母,母因以還之,曰:「汝為魚官,而以鮓寄我,非避嫌也。」遷吳令。時皆不得將家之官,每得時物,來以寄母,常不先食。及聞母亡,犯禁委官,語在權傳。特為減死一等,復使為官,蓋優之也。 楚國先賢傳曰:宗母嗜筍,冬節將至。時筍尚未生,宗入竹林哀歎,而筍為之出,得以供母,皆以為至孝之所致感。累遷光祿勳,遂至公矣。西苑言鳳皇集,改明年元。
鳳皇元年秋八月,徵西陵督步闡。闡不應,據城降晉。遣樂鄉都督陸抗圍取闡,闡眾悉降。闡及同計數十人皆夷三族。大赦。是歲右丞相萬彧被譴憂死,徙其子弟於廬陵。《江表傳》曰:初皓遊華裡,彧與丁奉、留平密謀曰:「此行不急,若至華裡不歸,社稷事重,不得不自還。」此語頗洩。皓聞知,以彧等舊臣,且以計忍而陰銜之。後因會,以毒酒飲彧,傳酒人私減之。又飲留平,平覺之,服他藥以解,得不死。彧自殺。平憂懣,月餘亦死。何定姦穢發聞,伏誅。皓以其惡似張布,追改定名為布。《江表傳》曰:定,汝南人,本孫權給使也,後出補吏。定佞邪僭媚,自表先帝舊人,求還內侍,皓以為樓下都尉,典知酤糴事,專為威福。而皓信任,委以眾事。定為子求少府李勗女,不許。定挾忿譖勗於皓,皓尺口誅之,焚其屍。定又使諸將各上好犬,皆千里遠求,一犬至直數千匹。御犬率具纓,直錢一萬。一犬一兵,養以捕兎供廚。所獲無幾。吳人皆歸罪於定,而皓以為忠勤,賜爵列侯。 《吳歷》曰:中書郎奚熙譖宛陵令賀惠。惠,劭弟也。遣使者徐粲訊治,熙又譖粲顧護不即決斷。皓遣使就宛陵斬粲,收惠付獄。會赦得免。
二年春三月,以陸抗為大司馬。司徒丁固卒。秋九月,改封淮陽為魯,東平為齊,又封陳留、章陵等九王,凡十一王,王給三千兵。大赦。皓愛妾或使人至市劫奪百姓財物,司市中郎將陳聲,素皓倖臣也,恃皓寵遇,繩之以法。妾以愬皓,皓大怒,假他事燒鋸斷聲頭,投其身於四望之下。是歲,太尉範慎卒。
三年,會稽妖言章安侯奮當為天子。臨海太守奚熙與會稽太守郭誕書,非論國政。誕但白熙書,不白妖言,送付建安作船。會稽邵氏〈家傳〉曰:邵疇字溫伯,時為誕功曹。誕被收,惶遽無以自明。疇進曰:「疇今自在,疇之事,明府何憂?」遂詣吏自列,雲不白妖言,事由於己,非府君罪。吏上疇辭,皓怒猶盛。疇慮誕卒不免,遂自殺以證之。臨亡,置辭曰:「疇生長邊陲,不閑教道,得以門資,厠身本郡,踰越儕類,位極朝右,不能贊揚盛化,養之以福。今妖訛橫興,幹國亂紀,疇以噂𠴲之語,本非事實,雖家誦人詠,不足有慮。天下重器,而匹夫橫議,疾其醜聲,不忍聞見,欲含垢藏疾,不彰之翰筆,鎮躁歸靜,使之自息。愚心勤勤,每執斯旨,故誕屈其所是,默以見從。此之為愆,實由於疇。謹不敢逃死,歸罪有司,唯乞天鑒,特垂清察。」吏收疇喪,得辭以聞,皓乃免誕大刑,送付建安作船。疇亡時,年四十。皓嘉疇節義,詔郡縣圖形廟堂。遣三郡督何植收熙,熙發兵自衞,斷絕海道。熙部曲殺熙,送首建業,夷三族。秋七月,遣使者二十五人分至州郡,科出亡叛。大司馬陸抗卒。自改年及是歲,連大疫。分鬱林為桂林郡。
天冊元年,吳郡言掘地得銀,長一尺,廣三分,刻上有年月字,於是大赦,改年。
天璽元年,吳郡言臨平湖自漢末草穢壅塞,今更開通。長老相傳,此湖塞,天下亂,此湖開,天下平。又於湖邊得石函,中有小石,青白色,長四寸,廣二寸餘,刻上作皇帝字,於是改年,大赦。會稽太守車浚、湘東太守張詠不出筭緡,就在所斬之,徇首諸郡。《江表傳》曰:浚在公清忠,值郡荒旱,民無資糧,表求振貸。皓謂浚欲樹私恩,遣人梟首。又尚書熊睦見皓酷虐,微有所諫,皓使人以刀環撞殺之,身無完肌。秋八月,京下督孫楷降晉。鄱陽言歷陽山石文理成字,凡二十,雲「楚九州渚,吳九州都,揚州士,作天子,四世治,太平始」。《江表傳》曰:歷陽縣有石山臨水,高百丈,其三十丈所,有七穿駢羅,穿中色黃赤,不與本體相似,俗相傳謂之石印。又云,石印封發,天下當太平。下有祠屋,巫祝言石印神有三郎。時歷陽長表上言石印發,皓遣使以太牢祭歷山。巫言,石印三郎說「天下方太平」。使者作高梯,上看印文,詐以朱書石作二十字,還以啟皓。皓大喜曰:「吳當為九州作都、渚乎!從大皇帝逮孤四世矣,太平之主,非孤復誰?」重遣使,以印綬拜三郎為王,又刻石立銘,襃贊靈德,以荅休祥。又吳興陽羨山有空石,長十餘丈,名曰石室,在所表為大瑞。乃遣兼司徒董朝、兼太常周處至陽羨縣,封襌國山。明年改元,大赦,以恊石文。
天紀元年夏,夏口督孫慎出江夏、汝南,燒略居民。初,騶子張俶多所譖白,累遷為司直中郎將,封侯,甚見寵愛,是歲姦情發聞,伏誅。《江表傳》曰:俶父,會稽山陰縣卒也,知俶不良,上表雲:「若用俶為司直,有罪乞不從坐。」皓許之。俶表正彈曲二十人,專糾司不法,於是愛惡相攻,互相謗告。彈曲承言,收繫囹圄,聽訟失理,獄以賄成。人民窮困,無所措手足。俶奢淫無厭,取小妻三十餘人,擅殺無辜,眾姦並發,父子俱見車裂。
二年秋七月,立成紀、宣威等十一王,王給三千兵,大赦。
三年夏,郭馬反。馬本合浦太守脩允部曲督。允轉桂林太守,疾病,住廣州,先遣馬將五百兵至郡安撫諸夷。允死,兵當分給,馬等累世舊軍,不樂離別。皓時又科實廣州戶口,馬與部曲將何典、王族、吳述、殷興等因此恐動兵民,合聚人眾,攻殺廣州督虞授。馬自號都督交廣二州諸軍事、安南將軍,興廣州刺史,述南海太守。典攻蒼梧,族攻始興。《漢晉春秋》曰:先是,吳有說讖者曰:「吳之敗,兵起南裔,亡吳者公孫也。」皓聞之,文武職位至於卒伍有姓公孫者,皆徙於廣州,不令停江邊。及聞馬反,大懼曰:「此天亡也。」八月,以軍師張悌為丞相,牛渚都督何植為司徒。執金吾滕循為司空,未拜,轉鎮南將軍,假節領廣州牧,率萬人從東道討馬,與族遇於始興,未得前。馬殺南海太守劉略,逐廣州刺史徐旗。皓又遣徐陵督陶濬將七千人從西道,命交州牧陶璜部伍所領及合浦、鬱林諸郡兵,當與東西軍共擊馬。
有鬼目菜生工人黃耇家,依緣棗樹,長丈餘,莖廣四寸,厚三分。又有買菜生工人吳平家,高四尺,厚三分,如枇杷形,上廣尺八寸,下莖廣五寸,兩邊生葉綠色。東觀案圖,名鬼目作芝草,買菜作平慮草,遂以耇為侍芝郎,平為平慮郎,皆銀印青綬。
冬,晉命鎮東大將軍司馬伷向塗中,安東將軍王渾、揚州刺史周浚向牛渚,建威將軍王戎向武昌,平南將軍胡奮向夏口,鎮南將軍杜預向江陵,龍驤將軍王濬、廣武將軍唐彬浮江東下,太尉賈充為大都督,量宜處要,盡軍勢之中。陶濬至武昌,聞北軍大出,停駐不前。
初,皓每宴會群臣,無不鹹令沈醉。置黃門郎十人,特不與酒,侍立終日,為司過之吏。宴罷之後,各奏其闕失,迕視之咎,謬言之愆,罔有不舉。大者即加威刑,小者輒以為罪。後宮數千,而採擇無已。又激水入宮,宮人有不合意者,輒殺流之。或剝人之面,或鑿人之眼。岑昬險諛貴幸,致位九列,好興功役,眾所患苦。是以上下離心,莫為皓盡力,蓋積惡已極,不復堪命故也。吳平後,晉侍中庾峻等問皓侍中李仁曰:「聞吳主披人面,刖人足,有諸乎?」仁曰:「以告者過也。君子惡居下流,天下之惡皆歸焉。蓋此事也,若信有之,亦不足能恠。昔唐、虞五刑,三代七闢,肉刑之制,未為酷虐。皓為一國之主,秉殺生之柄,罪人陷法,加之以懲,何足多罪!夫受堯誅者不能無怨,受桀賞者不能無慕,此人情也。」又問曰:「雲歸命侯乃惡人橫睛逆視,皆鑿其眼,有諸乎?」仁曰:「亦無此事,傳之者謬耳。曲禮曰視天子由袷以下,視諸侯由頤以下,視大夫由衡,視士則平面,得遊目五步之內;視上於衡則傲,下於帶則憂,旁則邪。以禮視瞻,高下不可不慎,況人君乎哉?視人君相迕,是乃禮所謂傲慢;傲慢則無禮,無禮則不臣,不臣則犯罪,犯罪則陷不測矣。正使有之,將有何失?」凡仁所荅,峻等皆善之,文多不悉載。
四年春,立中山、代等十一王,大赦。濬、彬所至,則土崩瓦解,靡有禦者。預又斬江陵督伍延,渾復斬丞相張悌、丹楊太守沈瑩等,所在戰克。幹寶《晉紀》曰:吳丞相軍師張悌、護軍孫震、丹楊太守沈瑩帥眾三萬濟江,圍成陽都尉張喬於楊荷橋,眾才七千,閉柵自守,舉白接告降。吳副軍師諸葛靚欲屠之,悌曰:「彊敵在前,不宜先事其小;且殺降不祥。」靚曰:「此等以救兵未至而力少,故且偽降以緩我,非來伏也。因其無戰心而盡阬之,可以成三軍之氣。若舍之而前,必為後患。」悌不從,撫之而進。與討吳護軍張翰、揚州刺史周浚成陣相對。沈瑩領丹楊銳卒刀楯五千,號曰青巾兵,前後屢陷堅陣,於是以馳淮南軍,三衝不動。退引亂,薛勝、蔣班因其亂而乘之,吳軍以次土崩,將帥不能止,張喬又出其後,大敗吳軍於阪橋,獲悌、震、瑩等。 《襄陽記》曰:悌字巨先,襄陽人,少有名理,孫休時為屯騎校尉。魏伐蜀,吳人問悌曰:「司馬氏得政以來,大難屢作,智力雖豐,而百姓未服也。今又竭其資力,遠徵巴蜀,兵勞民疲而不知恤,敗於不暇,何以能濟?昔夫差伐齊,非不克勝,所以危亡,不憂其本也,況彼之爭地乎!」悌曰:「不然。曹操雖功蓋中夏,威震四海,崇詐杖術,征伐無已,民畏其威,而不懷其德也。丕、叡承之,係以慘虐,內興宮室,外懼雄豪,東西驅馳,無歲獲安,彼之失民,為日乆矣。司馬懿父子,自握其柄,累有大功,除其煩苛而布其平惠,為之謀主而救其疾,民心歸之,亦已乆矣。故淮南三叛而腹心不擾,曹髦之死,四方不動,摧堅敵如折枯,蕩異同如反掌,任賢使能,各盡其心,非智勇兼人,孰能如之?其威武張矣,本根固矣,群情服矣,姦計立矣。今蜀閹宦專朝,國無政令,而玩戎黷武,民勞卒弊,競於外利,不脩守備。彼彊弱不同,智筭亦勝,因危而伐,殆其克乎!若其不克,不過無功,終無退北之憂,覆軍之慮也,何為不可哉?昔楚劒利而秦昭懼,孟明用而晉人憂,彼之得志,故我之大患也。」吳人笑其言,而蜀果降於魏。晉來伐吳,皓使悌督沈瑩、諸葛靚,率眾三萬渡江逆之。至牛渚,沈瑩曰:「晉治水軍於蜀乆矣,今傾國大舉,萬裡齊力,必悉益州之眾浮江而下。我上流諸軍,無有戒備,名將皆死,幼少當任,恐邊江諸城,盡莫能禦也。晉之水軍,必至於此矣!宜畜眾力,待來一戰。若勝之日,江西自清,上方雖壞,可還取之。今渡江逆戰,勝不可保,若或摧喪,則大事去矣。」悌曰:「吳之將亡,賢愚所知,非今日也。吾恐蜀兵來至此,眾心必駭懼,不可復整。今宜渡江,可用決戰力爭。若其敗喪,則同死社稷,無所復恨。若其克勝,則北敵奔走,兵勢萬倍,便當乘威南上,逆之中道,不憂不破也。若如子計,恐行散盡,相與坐待敵到,君臣俱降,無復一人死難者,不亦辱乎!」遂渡江戰,吳軍大敗。諸葛靚與五六百人退走,使過迎悌,悌不肯去,靚自往牽之,謂曰:「且夫天下存亡有大數,豈卿一人所知,如何故自取死為?」悌垂涕曰:「仲思,今日是我死日也。且我作兒童時,便為卿家丞相所拔,常恐不得其死,負名賢知顧。今以身徇社稷,復何遁邪?莫牽曳之如是。」靚流涕放之,去百餘步,已見為晉軍所殺。 《吳錄》曰:悌少知名,及處大任,希合時趣,將護左右,清論譏之。 《搜神記》曰:臨海松陽人柳榮從悌至楊府,榮病死船中二日,時軍已上岸,無有埋之者,忽然大呼,言「人縛軍師!人縛軍師!」聲激揚,遂活。人問之,榮曰:「上天北斗門下卒見人縛張悌,意中大愕,不覺大呼,言『何以縛張軍師。』門下人怒榮,叱逐使去。榮便去,怖懼,口餘聲發揚耳。」其日,悌戰死。榮至晉元帝時猶在。
三月丙寅,殿中親近數百人叩頭請皓殺岑昏,皓惶憒從之。幹寶《晉紀》曰:皓殿中親近數百人叩頭請皓曰:「北軍日近,而兵不舉刃,陛下將如之何!」皓曰:「何故?」對曰:「坐岑昏。」皓獨言:「若爾,當以奴謝百姓。」眾因曰:「唯!」遂並起收昏。皓駱驛追止,已屠之也。
戊辰,陶濬從武昌還,即引見,問水軍訊息,對曰:「蜀船皆小,今得二萬兵,乘大船戰,自足擊之。」於是合眾,授濬節鉞。明日當發,其夜眾悉逃走。而王濬順流將至,司馬伷、王渾皆臨近境。皓用光祿勳薛瑩、中書令胡沖等計,分遣使奉書於濬、伷、渾曰:「昔漢室失統,九州分裂,先人因時,略有江南,遂分阻山川,與魏乖隔。今大晉龍興,德覆四海。闇劣偷安,未喻天命。至於今者,猥煩六軍,衡蓋路次,遠臨江渚,舉國震惶,假息漏刻。敢緣天朝含弘光大,謹遣私署太常張夔等奉所佩印綬,委質請命,惟垂信納,以濟元元。」《江表傳》載皓將敗,與舅何植書曰:「昔大皇帝以神武之略,奮三千之卒,割據江南,席捲交、廣,開拓洪基,欲祚之萬世。至孤末德,嗣守成緒,不能懷集黎元,多為咎闕,以違天度。闇昧之變,反謂之祥,致使南蠻逆亂,徵討未克。聞晉大眾,遠來臨江,庶竭勞瘁,眾皆摧退,而張悌不反,喪軍過半。孤甚愧悵,於今無聊。得陶濬表雲武昌以西並復不守。不守者,非糧不足,非城不固,兵將背戰耳。兵之背戰,豈怨兵邪?孤之罪也。天文縣變於上,士民憤歎於下,觀此事勢,危如累卵,吳祚終訖,何其局哉!天匪亡吳,孤所招也。瞑目黃壤,當復何顏見四帝乎!公其勗勉奇謨,飛筆以聞。」皓又遺群臣書曰:「孤以不德,忝繼先軌。處位歷年,政教兇勃,遂令百姓乆困塗炭,至使一朝歸命有道,社稷傾覆,宗廟無主,慙愧山積,沒有餘罪。自惟空薄,過偷尊號,才瑣質穢,任重王公,故周易有折鼎之誡,詩人有彼其之譏。自居宮室,仍抱篤疾,計有不足,思慮失中,多所荒替。邊側小人,因生酷虐,虐毒橫流,忠順被害。闇昧不覺,尋其壅蔽,孤負諸君,事已難圖,覆水不可收也。今大晉平治四海,勞心務於擢賢,誠是英俊展節之秋也。管仲極讎,桓公用之,良、平去楚,入為漢臣,舍亂就理,非不忠也。莫以移朝改朔,用損厥志。嘉勗休尚,愛敬動靜。夫復何言,投筆而已!」
壬申,王濬最先到,於是受皓之降,解縛焚櫬,延請相見。《晉陽秋》曰:濬收其圖籍,領州四,郡四十三,縣三百一十三,戶五十二萬三千,吏三萬二千,兵二十三萬,男女口二百三十萬,米穀二百八十萬斛,舟船五千餘艘,後宮五千餘人。伷以皓致印綬於己,遣使送皓。皓舉家西遷,以太康元年五月丁亥集於京邑。四月甲申,詔曰:「孫皓窮迫歸降,前詔待之以不死,今皓垂至,意猶愍之,其賜號為歸命侯。進給衣服車乘,田三十頃,歲給穀五千斛,錢五十萬,絹五百匹,緜五百斤。」皓太子瑾拜中郎,諸子為王者,拜郎中。《搜神記》曰:吳以草創之國,信不堅固,邊屯守將皆質其妻子,名曰保質。童子少年,以類相與嬉遊者,日有十數。永安二年三月,有一異兒,長四尺餘,年可六七歲,衣青衣,來從群兒戲,諸兒莫之識也。皆問曰:「爾誰家小兒,今日忽來?」荅曰:「見爾群戲樂,故來耳。」詳而視之,眼有光芒,爚爚外射。諸兒畏之,重問其故。兒乃荅曰:「爾惡我乎?我非人也,乃熒惑星也。將有以告爾:三公鉏,司馬如。」諸兒大驚,或走告大人,大人馳往觀之。兒曰:「舍爾去乎!」竦身而躍,即以化矣。仰而視之,若引一匹練以登天。大人來者,猶及見焉,飄飄漸高,有頃而沒。時吳政峻急,莫敢宣也。後五年而蜀亡,六年而晉興,至是而吳滅,司馬如矣。 幹寶《晉紀》曰:王濬治船於蜀,吳彥取其流柹以呈孫皓,曰:「晉必有攻吳之計,宜增建平兵。建平不下,終不敢渡江。」皓弗從。陸抗之克步闡,皓意張大,乃使尚廣筮並天下,遇同人之頤,對曰:「吉。庚子歲,青蓋當入洛陽。」故皓不脩其政,而恆有窺上國之志。是歲也,實在庚子。五年,皓死於洛陽。《吳錄》曰:皓以四年十二月死,時年四十二,葬河南縣界。
==【評】==
評曰:孫亮童孺而無賢輔,其替位不終,必然之勢也。休以舊愛宿恩,任用興、布,不能拔進良才,改絃易張,雖志善好學,何益救亂乎?又使旣廢之亮不得其死,友于之義薄矣。皓之淫刑所濫,隕斃流黜者,蓋不可勝數。是以群下人人惴恐,皆日日以兾,朝不謀夕。其熒惑、巫祝,交致祥瑞,以為至急。昔舜、禹躬稼,至聖之德,猶或矢誓眾臣,予違女弼,或拜昌言,常若不及。況皓兇頑,肆行殘暴,忠諫者誅,讒諛者進,虐用其民,窮淫極侈,宜腰首分離,以謝百姓。旣蒙不死之詔,復加歸命之寵,豈非曠蕩之恩,過厚之澤也哉!
孫盛曰:夫古之立君,所以司牧群黎,故必仰協乾坤,覆燾萬物;若乃淫虐是縱,酷被群生,則天殛之,勦絕其祚,奪其南面之尊,加其獨夫之戮。是故湯、武抗鉞,不犯不順之譏;漢高奮劒,而無失節之議。何者?誠四海之酷讎,而人神之所擯故也。況皓罪為逋寇,虐過辛、癸,梟首素旗,猶不足以謝冤魂,洿室薦社,未足以紀暴跡,而乃優以顯命,寵錫仍加,豈龔行天罰,伐罪弔民之義乎?是以知僭逆之不懲,而兇酷之莫戒。詩云:「取彼譖人,投畀豺虎。」聊譖猶然,矧僭虐乎?且神旗電掃,兵臨偽窟,理窮勢迫,然後請命,不赦之罪旣彰,三驅之義又塞,極之權道,亦無取焉。
陸機著《辨亡論》,言吳之所以亡,其上篇曰:「昔漢氏失御,姦臣竊命,禍基京畿,毒徧宇內,皇綱弛紊,王室遂卑。於是群雄蜂駭,義兵四合,吳武烈皇帝慷慨下國,電發荊南,權略紛紜,忠勇伯世。威稜則夷羿震蕩,兵交則醜虜授馘,遂掃清宗祊,蒸禋皇祖。於時雲興之將帶州,飈起之師跨邑,哮闞之群風驅,熊羆之族霧集,雖兵以義合,同盟勠力,然皆包藏禍心,阻兵怙亂,或師無謀律,喪威稔寇,忠規武節,未有若此其著者也。武烈旣沒,長沙桓王逸才命世。弱冠秀發,招擥遺老,與之述業。神兵東驅,奮寡犯眾,攻無堅城之將,戰無交鋒之虜。誅叛柔服而江外厎定,飭法脩師而威德翕赫,賔禮名賢而張昭為之雄,交御豪俊而周瑜為之傑。彼二君子,皆弘敏而多奇,雅達而聦哲,故同方者以類附,等契者以氣集,而江東蓋多士矣。將北伐諸華,誅鉏幹紀,旋皇輿於夷庚,反帝座於紫闥,挾天子以令諸侯,清天步而歸舊物。戎車旣次,群兇側目,大業未就,中世而隕。用集我大皇帝,以奇蹤襲於逸軌,叡心發乎令圖,從政諮於故實,播憲稽乎遺風,而加之以篤固,申之以節儉,疇諮俊茂,好謀善斷,束帛旅於丘園,旌命交於塗巷。故豪彥尋聲而響臻,志士希光而影騖,異人輻湊,猛士如林。於是張昭為師傅,周瑜、陸公、魯肅、呂蒙之疇入為腹心,出作股肱;甘寧、淩統、程普、賀齊、朱桓、朱然之徒奮其威,韓當、潘璋、黃蓋、蔣欽、周泰之屬宣其力;風雅則諸葛瑾、張承、步隲以聲名光國,政事則顧雍、潘濬、呂範、呂岱以器任幹職,奇偉則虞翻、陸績、張溫、張惇以諷議舉正,奉使則趙諮、沈珩以敏達延譽,術數則吳範、趙達以禨祥協德,董襲、陳武殺身以衞主,駱統、劉基彊諫以補過,謀無遺筭,舉不失策。故遂割據山川,跨制荊、吳,而與天下爭衡矣。魏氏嘗藉戰勝之威,率百萬之師,浮鄧塞之舟,下漢陰之眾,羽楫萬計,龍躍順流,銳騎千旅,虎步原隰,謀臣盈室,武將連衡,喟然有吞江滸之志,一宇宙之氣。而周瑜驅我偏師,黜之赤壁,喪旗亂轍,僅而獲免,收跡遠遁。漢王亦馮帝王之號,率巴、漢之民,乘危騁變,結壘千里,志報關羽之敗,圖收湘西之地。而我陸公亦挫之西陵,覆師敗績,困而後濟,絕命永安。續以濡須之寇,臨川摧銳,蓬籠之戰,孑輪不反。由是二邦之將,喪氣挫鋒,勢衄財匱,而吳藐然坐乘其弊,故魏人請好,漢氏乞盟,遂躋天號,鼎峙而立。西屠庸蜀之郊,北裂淮漢之涘,東苞百越之地,南括群蠻之表。於是講八代之禮,蒐三王之樂,告類上帝,拱揖群後。虎臣毅卒,循江而守,長戟勁鎩,望飇而奮。庶尹盡規於上,四民展業於下,化協殊裔,風衍遐圻。乃俾一介行人,撫巡外域,臣象逸駿,擾於外閑,明珠瑋寶,輝於內府,珍瑰重跡而至,奇玩應響而赴,輶軒騁於南荒,衝輣息於朔野,齊民免干戈之患,戎馬無晨服之虞,而帝業固矣。大皇旣歿,幼主蒞朝,姦回肆虐。景皇聿興,虔修遺憲,政無大闕,守文之良主也。降及歸命之初,典刑未滅,故老猶存。大司馬陸公以文武熙朝,左丞相陸凱以謇諤盡規,而施績、範慎以威重顯,丁奉、鍾離斐以武毅稱,孟宗、丁固之徒為公卿,樓玄、賀劭之屬掌機事,元首雖病,股肱猶良。爰及末葉,群公旣喪,然後黔首有瓦解之志,皇家有土崩之釁,歷命應化而微,王師躡運而發,卒散於陣,民奔於邑,城池無藩籬之固,山川無溝阜之勢,非有工輸雲梯之械,智伯灌激之害,楚子築室之圍,燕人濟西之隊,軍未浹辰而社稷夷矣。雖忠臣孤憤,烈士死節,將奚救哉?夫曹、劉之將非一世之選,向時之師無曩日之眾,戰守之道抑有前符,險阻之利俄然未改,而成敗貿理,古今詭趣,何哉?彼此之化殊,授任之才異也。」其下篇曰:「昔三方之王也,魏人據中夏,漢氏有岷、益,吳制荊、揚而奄交、廣。曹氏雖功濟諸華,虐亦深矣,其民怨矣。劉公因險飾智,功已薄矣,其俗陋夫。吳桓王基之以武,太祖成之以德,聦明睿達,懿度深遠矣。其求賢如不及,恤民如稚子,接士盡盛德之容,親仁罄丹府之愛。拔呂蒙於戎行,識潘濬於係虜。推誠信士,不恤人之我欺;量能授器,不患權之我逼。執鞭鞠躬,以重陸公之威;悉委武衞,以濟周瑜之師。卑宮菲食,以豐功臣之賞;披懷虛己,以納謨士之筭。故魯肅一面而自託,士燮蒙險而效命。高張公之德而省遊田之娛,賢諸葛之言而割情慾之歡,感陸公之規而除刑政之煩,奇劉基之議而作三爵之誓,屏氣跼蹐以伺子明之疾,分滋損甘以育淩統之孤,登壇慷慨歸魯肅之功,削投惡言信子瑜之節。是以忠臣競盡其謀,志士鹹得肆力,洪規遠略,固不厭夫區區者也。故百官苟合,庶務未遑。初都建業,群臣請備禮秩,天子辭而不許,曰:『天下其謂朕何!』宮室輿服,蓋慊如也。爰及中葉,天人之分旣定,百度之缺粗修,雖醲化懿綱,未齒乎上代,抑其體國經民之具,亦足以為政矣。地方幾萬裡,帶甲將百萬,其野沃,其民練,其財豐,其器利,東負滄海,西阻險塞,長江制其區宇,峻山帶其封域,國家之利,未見有弘於茲者矣。借使中才守之以道,善人御之有術,敦率遺憲,勤民謹政,循定策,守常險,則可以長世永年,未有危亡之患。或曰,吳、蜀唇齒之國,蜀滅則吳亡,理則然矣,夫蜀蓋藩援之與國,而非吳人之存亡也。何則?其郊境之接,重山積險,陸無長轂之徑;川阨流迅,水有驚波之艱。雖有銳師百萬,啟行不過千夫;軸艫千里,前驅不過百艦。故劉氏之伐,陸公喻之長虵,其勢然也。昔蜀之初亡,朝臣異謀,或欲積石以險其流,或欲機械以御其變。天子緫群議而諮之大司馬陸公,陸公以四瀆天地之所以節宣其氣,固無可遏之理,而機械則彼我之所共,彼若棄長伎以就所屈,即荊、揚而爭舟楫之用,是天贊我也,將謹守峽口以待禽耳。逮步闡之亂,憑保城以延彊寇,重資幣以誘群蠻。於時大邦之眾,雲翔電發,縣旌江介,築壘遵渚,襟帶要害,以止吳人之西,而巴漢舟師沿江東下。陸公以偏師三萬,北據東坑,深溝高壘,案甲養威。反虜踠跡待戮,而不敢北闚生路,彊寇敗績宵遁,喪師大半,分命銳師五千,西禦水軍,東西同捷,獻俘萬計。信哉賢人之謀,豈欺我哉!自是烽燧罕警,封域寡虞。陸公沒而潛謀兆,吳釁深而六師駭。夫太康之役,眾未盛乎曩日之師,廣州之亂,禍有愈乎向時之難,而邦家顛覆,宗廟為墟。嗚呼!人之雲亡,邦國殄瘁,不其然與!易曰『湯武革命順乎天』,玄曰『亂不極則治不形』,言帝王之因天時也。古人有言,曰『天時不如地利』,易曰『王侯設險以守其國』,言為國之恃險也。又曰:『地利不如人和』,『在德不在險』,言守險之由人也。吳之興也,參而由焉,孫卿所謂合其參者也。及其亡也,恃險而已,又孫卿所謂舍其參者也。夫四州之氓非無眾也,大江之南非乏俊也,山川之嶮易守也,勁利之器易用也,先政之業易循也,功不興而禍遘者何哉?所以用之者失也。故先王達經國之長規,審存亡之至數,恭己以安百姓,敦惠以致人和,寬沖以誘俊乂之謀,慈和以結士民之愛。是以其安也,則黎元與之同慶;及其危也,則兆庶與之共患。安與眾同慶,則其危不可得也;危與下共患,則其難不足卹也。夫然,故能保其社稷而固其土宇,麥秀無悲殷之思,黍離無愍周之感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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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志/卷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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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權 ==
孫權,字仲謀。兄策旣定諸郡,時權年十五,以為陽羨長。《江表傳》曰:堅為下邳丞時,權生,方頤大口,目有精光,堅異之,以為有貴象。及堅亡,策起事江東,權常隨從。性度弘朗,仁而多斷,好俠養士,始有知名,侔於父兄矣。每參同計謀,策甚奇之,自以為不及也。每請會賓客,常顧權曰:「此諸君,汝之將也。」郡察孝廉,州舉茂才,行奉義校尉。漢以策遠修職貢,遣使者劉琬加錫命。琬語人曰:「吾觀孫氏兄弟雖各才秀明達,然皆祿祚不終。惟中弟孝廉,形貌奇偉,骨體不恆,有大貴之表,年又最壽。爾試識之。」
建安四年,從策-{徵}-廬江太守劉勳。勳破,進討黃祖於沙羨。五年。策薨,以事授權,權哭未及息。策長史張昭謂權曰:「孝廉,此寧哭時邪?且周公立法而伯禽不師,非欲違父,時不得行也。臣-{松}-之按《禮記》曾子問子夏曰:『三年之喪,金革之事無避也者,禮與?初有司與?』孔子曰:『吾聞諸老摐曰,昔者魯公伯禽有為為之也。』鄭玄注曰:『周人卒哭而致事。時有徐戎作難,伯禽卒哭而徵之,急王事也。』昭所-{雲}-『伯禽不師』,蓋謂此也。況今奸宄競逐,豺狼滿道,乃欲哀親戚,顧禮制,是猶開門而揖盜,未可以為仁也。」乃改易權服,扶令上馬,使出巡軍。是時,惟有會稽、吳郡、丹楊、豫章、廬陵,然深險之地猶未盡從,而天下英豪布在州郡,賓旅寄寓之士以安危去就為意,未有君臣之固。張昭、周瑜等謂權可與共成大業,故委心而服事焉。曹公表權為討虜將軍,領會稽太守,屯吳,使丞之郡行文書事。待張昭以師傅之禮,而周瑜、程普、呂範等為將率。招延俊秀,聘求名士,魯肅、諸葛瑾等始為賓客。分部諸將,鎮撫山越,討不從命。《江表傳》曰:初策表用李術為廬江太守,策亡之後,術不肯事權,而多納其亡叛。權移書求索,術報曰:「有德見歸,無德見叛,不應復還。」權大怒,乃以狀白曹公曰:「嚴刺史昔為公所用,又是州舉將,而李術兇惡,輕犯漢制,殘害州司,肆其無道,宜速誅滅,以懲醜類。今欲討之,進為國朝掃除鯨鯢,退為舉將報塞怨仇,此天下達義,夙夜所甘心。術必懼誅,復詭説求救。明公所居,阿衡之任,海內所瞻,原敕執事,勿復聽受。」是歳舉兵攻術於皖城。術閉門自守,求救於曹公。曹公不救。糧食乏盡,婦女或丸泥而吞之。遂屠其城,梟術首,徙其部曲三萬餘人。
七年,權母吳氏薨。
八年,權西伐黃祖,破其舟軍,惟城未克,而山寇復動。還過豫章,使呂範平鄱陽,(會稽)程普討樂安。太史慈領海昏,韓當、周泰、呂蒙等為劇縣令長。
九年,權弟丹楊太守翊為左右所害,以從兄瑜代翊。吳錄曰:是時權大會官寮,沈友有所是非,令人扶出,謂曰:「人言卿欲反。」友知不得脫,乃曰:「主上在許,有無君之心者,可謂非反乎?」遂殺之。友字子正,吳郡人。年十一,華歆行風俗,見而異之,因呼曰:「沈郎,可登車語乎?」友逡巡卻曰:「君子講好,會宴以禮,今仁義陵遲,聖道漸壞,先生銜命,將以裨補先王之教,整齊風俗,而輕脫威儀,猶負薪救火,無乃更崇其熾乎!」歆慚曰:「自桓、靈以來,雖多英彥,未有幼童若此者。」弱冠博學,多所貫綜,善屬文辭。兼好武事,注孫子兵法。又辯於口,每所至,眾人皆默然,莫與為對,-{鹹}-言其筆之妙,舌之妙,刀之妙,三者皆過絶於人。權以禮聘,旣至,論王霸之略,當時之務,權斂容敬焉。陳荊州宜幷之計,納之。正色立朝,清議峻厲,為庸臣所譖,誣以謀反。權亦以終不為己用,故害之,時年二十九。
十年,權使賀齊討上饒,分為建平縣。
十二年,西-{徵}-黃祖。虜其人民而還。
十三年春,權復-{徵}-黃祖,祖先遣舟兵拒軍,都尉呂蒙破其前鋒。而淩統、董襲等盡銳攻之,遂屠其城。祖挺身亡走,騎士馮則追梟其首,虜其男女數萬口。是歳,使賀齊討黟、歙,黟音伊。歙音攝。分歙為始新、新定、吳錄曰:晉改新定為遂安。犂陽、休陽縣,吳錄曰:晉改休陽為海寧。以六縣為新都郡。荊州牧劉表死,魯肅乞奉命弔表二子,且以觀變。肅未到,而曹公已臨其境,表子琮舉眾以降。劉備欲南濟江,肅與相見,因傳權旨,為陳成敗。備進住夏口,使諸葛亮詣權,權遣周瑜、程普等行。是時曹公新得表眾,形勢甚盛。諸議者皆望風畏懼,多勸權迎之。《江表傳》載曹公與權書曰:「近者奉辭伐罪,旄麾南指,劉琮束手。今治水軍八十萬眾,方與將軍會獵於吳。」權得書以示群臣,莫不鄉震失色。惟瑜、肅執拒之儀,意與權同。瑜、普為左右督,各領萬人,與備俱進,遇於赤壁,大破曹公軍。公燒其餘船引退,士卒饑疫,死者大半。備、瑜等復追至南郡。曹公遂北還,留曹仁、徐晃於江陵,使樂進守襄陽。時甘寧在夷陵,為仁黨所圍,用呂蒙計,留淩統以拒仁,以其半救寧,軍以勝反。權自率眾圍合肥,使張昭攻九江之當塗。昭兵不利,權攻城逾月不能下。曹公自荊州還,遣張喜將騎赴合肥。未至,權退。
十四年,瑜、仁相守歳餘,所殺傷甚眾。仁委城走。權以瑜為南郡太守。劉備表權行車騎將軍,領徐州牧。備領荊州牧,屯公安。
十五年,分豫章為鄱陽郡;分長沙為漢昌郡。以魯肅為太守,屯陸口。
十六年,權徙治秣陵。明年,城石頭,改秣陵為建業。聞曹公將來侵,作濡須塢。
十八年正月,曹公攻濡須,權與相拒月餘。曹公望權軍,歎其齊肅,乃退。《吳歷》曰:曹公出濡須,作油船,夜渡洲上。權以水軍圍取,得三千餘人,其沒溺者亦數千人。權數挑戰,公堅守不出。權乃自來,乘輕船,從灞須口入公軍。諸將皆以為是挑戰者,欲擊之。公曰:「此必孫權欲身見吾軍部伍也。」敕軍中皆精嚴,弓弩不得妄發。權行五六里,回還作鼓吹。公見舟船器仗軍伍整肅,喟然嘆曰:「生子當如孫仲謀,劉景升兒子若豚犬耳!」權為箋與曹公,説:「春水方生,公宜速去。」別紙言:「足下不死,孤不得安。」曹公語諸將曰:「孫權不欺孤。」乃徹軍還。魏略曰:權乘大船來觀軍,公使弓弩亂發,箭著其船,船偏重將覆,權因回船,復以一面受箭,箭均船平,乃還。初,曹公恐江濱郡縣為權所略,-{徵}-令內移。民轉相驚,自廬江、九江、蘄春、廣陵戸十餘萬皆東渡江。江西遂虛,合肥以南惟有皖城。
十九年五月,權-{徵}-皖城。閏月,克之。獲廬江太守-{朱}-光及參軍董和,男女數萬口。是歳劉備定蜀。權以備已得益州,令諸葛瑾從求荊州諸郡。備不許,曰:「吾方圖涼州,涼州定,乃盡以荊州與吳耳。」權曰:「此假而不反,而欲以虛辭引歳。」遂置南三郡長吏,關羽盡逐之。權大怒,乃遣呂蒙督鮮於丹、徐忠、孫規等兵二萬取長沙、零陵、桂陽三郡;使魯肅以萬人屯巴丘巴丘今曰巴陵。以御關羽。權住陸口,為諸軍節度。蒙到,二郡皆服,惟零陵太守郝普未下。會備到公安,使關羽將三萬兵至益陽,權乃召蒙等使還助肅。蒙使人誘普,普降,盡得三郡將守。因引軍還,與孫皎、潘璋並魯肅兵並進,拒羽於益陽。未戰,會曹公入漢中,備懼失益州,使使求和。權令諸葛瑾報,更尋盟好。遂分荊州、長沙、江夏、桂陽以東屬權,南郡、零陵、武陵以西屬備。備歸,而曹公已還。權反自陸口,遂-{徵}-合肥。合肥未下,徹軍還。兵皆就路,權與淩統、甘寧等在津北為魏將張遼所襲,統等以死扞權。權乘駿馬越津橋得去。《獻帝春秋》曰:張遼問吳降人:「向有紫髥將軍,長上短下,便馬善射,是誰?」降人答曰:「是孫會稽。」遼及樂進相遇,言不早知之,急追自得,舉軍嘆恨。《江表傳》曰:權乘駿馬上津橋,橋南已見徹,丈餘無版。谷利在馬後,使權持鞍緩控,利於後著鞭,以助馬勢,遂得超度。權旣得免,即拜利都亭侯。谷利者,本左右給使也,以謹直為親近監,性忠果亮烈,言不苟且,權愛信之。
二十一年冬,曹公次於居巢,遂攻濡須。
二十二年春,權令都尉徐詳詣曹公請降,公報使修好,誓重結婚。
二十三年十月,權將如吳,親乘馬射虎於庱亭。庱音攄陵反。馬為虎所傷,權投以雙戟,虎卻廢。常從張世擊以戈,獲之。
二十四年,關羽圍曹仁於襄陽,曹公遣左將軍于禁救之。會漢水暴起,羽以舟兵盡生虜禁等步騎三萬送江陵,惟城未拔。權內憚羽,外慾以為己功,箋與曹公,乞以討羽自效。曹公且欲使羽與權相持以鬬之,驛傳權書,使曹仁以弩射示羽。羽猶豫不能去。閏月,權-{徵}-羽,先遣呂蒙襲公安,獲將軍士仁。蒙到南郡,南郡太守糜芳以城降,蒙據江陵,撫其老弱,釋於禁之囚。陸遜別取宜都,獲秭歸、枝江、夷道,還屯夷陵,守峽口以備蜀。關羽還當陽,西保麥城。權使誘之。羽偽降,立幡旗為像人於城上,因遁走,兵皆解散,尚十餘騎。權先使-{朱}-然、潘璋斷其徑路。十二月,璋司馬馬忠獲羽及其子平、都督趙累等於章鄉,遂定荊州。是歳大疫,盡除荊州民租稅。曹公表權為驃騎將軍,假節領荊州牧,封南昌侯。權遣校尉梁寓奉貢於漢。及令王惇市馬,又遣-{朱}-光等歸。《魏略》曰:梁寓字孔儒,吳人也。權遣寓觀望曹公,曹公因以為掾,尋遣還南。
二十五年春正月,曹公薨。太子丕代為丞相魏王,改年為延康。秋,魏將梅敷使張儉求見撫納。南陽陰、酇築陽、築音逐。山都、中廬五縣民五千家來附。冬,魏嗣王稱尊號,改元為黃初。
二年四月,劉備稱帝於蜀。《魏略》曰:權聞魏文帝受禪而劉備稱帝,乃呼問知星者,己分野中星氣何如,遂有僭意。而以位次尚少,無以威眾,又欲先卑而後踞之,為卑則可以假寵,後踞則必致討,致討然後可以怒眾,眾怒然後可以自大,故深絶蜀而專事魏。權自公安都鄂,改名武昌,以武昌、下雉、尋陽、陽新、柴桑、沙羨六縣為武昌郡。五月,建業言甘露降。八月,城武昌,下令諸將曰:「夫存不忘亡,安必慮危,古之善教。昔雋不疑漢之名臣,於安平之世刀劍不離於身,蓋君子之於武備,不可以已。況今處身疆畔,豺狼交接,而可輕忽不思變難哉?頃聞諸將出入,各尚謙約,不從人兵,甚非備慮愛身之謂。夫保己遺名,以安君親,孰與危辱?宜深警戒,務祟其大,副孤意焉。」自魏文帝踐阼,權使命稱藩,及遣-{於}-禁等還。十一月,策命權曰:
「蓋聖王之法,以德設爵,以功制祿;勞大者祿厚,德盛者禮豐。故叔旦有夾輔之勳,太公有鷹揚之功,並啟土宇,並受備物,所以表章元功,殊異賢哲也。近漢髙祖受命之初,分裂膏腴以王八姓。斯則前世之懿事,-{後}-王之元龜也。朕以不德,承運革命,君臨萬國,秉統天機。思齊先代,坐而待旦。惟君天資忠亮,命世作佐,深睹歷數,達見廢興。遠遣行人,浮於潛漢。禹貢曰:沱、潛旣道,注曰:「水自江出為沱,漢為潛。」望風影附,抗疏稱藩,兼納纖絺南方之貢,普遣諸將來還本朝。忠肅內發,款誠外昭,信著金石,義蓋山河。朕甚嘉焉。今封君為吳王,使使持節太常髙平侯貞,授君璽綬策書、金虎符第一至第五、左竹使符第一至第十,以大將軍使持節督交州,領荊州牧事,錫君靑土,苴以白茅,對揚朕命,以尹東夏。其上故驃騎將軍南昌侯印綬符策。今又加君九錫,其敬聽後命。以君綏安東南,綱紀江外,民夷安業,無或攜貳。是用錫尹大輅、戎輅各一,玄牡二駟。君務財勸農,倉庫盈積,是用錫君袞冕之服,赤舄副焉。君化民以德,禮教興行,是用錫君軒縣之樂。君宣導休風,懷柔百越,是用錫君-{朱}-戸以居。君運其才謀,官方任賢,是用錫君納陛以登。君忠勇並奮,清除姦慝,是用錫君虎賁之士百人。君振威陵邁,宣力荊南,梟滅兇醜,罪人斯得。是用錫君鈇鉞各一,君文和於內,武信於外,是用錫君彤弓一、彤矢百、玈弓十、玈矢千。君以忠肅為基,恭儉為德,是用錫君秬鬯一卣,圭瓚副焉。欽哉!敬敷訓典,以服朕命,以勖相我國家,永終爾顯烈。」《江表傳》曰:權群臣議,以為宜稱上將軍九州伯,不應受魏封。權曰:「九州伯,於古未聞也。昔沛公亦受項羽拜為漢王,此蓋時宜耳,復何損邪?」遂受之。孫盛曰:「昔伯夷、叔齊不屈有周,魯仲連不為秦民。夫以匹夫之志,猶義不辱,況列國之君三分天下,而可二三其節,或臣或否乎?餘觀吳、蜀,-{鹹}-稱奉漢,至於漢代,莫能固秉臣節,君子是以知其不能克昌厥後,卒見吞於大國也。曏使權從群臣之議,終身稱漢將,豈不義悲六合,仁感百世哉!」
是歳,劉備師軍來伐,至巫山、秭歸,使使誘導武陵蠻夷,假與印傳,許之封賞。於是諸縣及五谿民皆反為蜀。權以陸遜為督,督-{朱}-然、潘璋等以拒之。遣都尉趙諮使魏。魏帝問曰:「吳王何等主也?」諮對曰:「聰明仁智,雄略之主也。」帝問其狀,諮曰:「納魯肅於凡品,是其聰也;拔呂蒙於行陳,是其明也;獲於禁而不害,是其仁也;取荊州而兵不血刃,是其智也;據三州虎視於天下,是其雄也;屈身於陛下,是其略也。」吳書曰:諮字德度,南陽人,博聞多識,應對辯捷,權為吳王,擢中大夫,使魏。魏文帝善之,嘲諮曰:「吳王頗知學乎?」答曰:「吳王浮江萬艘,帶甲百萬,任賢使能,志存經略,雖有餘間,博覽書傳歷史,藉採奇異,不效諸生尋章摘句而已。」帝曰:「吳可-{徵}-不?」諮對曰:「大國有-{徵}-伐之兵,小國有備御之固。」又曰:「吳難魏不?」諮曰:「帶甲百萬,江、漢為池,何難之有?」又曰:「吳如大夫者幾人?」諮曰:「聰明特達者八九十人,如臣之比,車載斗量,不可勝數。」諮頻載使北,人敬異。權聞而嘉之,拜騎都尉。諮言曰:「觀北方終不能守盟,今日之計,朝廷承漢四百之際,應東南之運,宜改年號,正服色,以應天順民。」權納之。帝欲封權子登,權以登年幼,上書辭封,重遣西曹掾沈珩陳謝,並獻方物。吳書曰:珩字仲山,吳郡人,少綜經藝,尤善春秋內、外傳。權以珩有智謀,能專對,乃使至魏。魏文帝問曰:「吳嫌魏東向乎?」珩曰:「不嫌。」曰:「何以?」曰:「信恃舊盟,言歸於好,是以不嫌。若魏渝盟,自有豫備。」又問:「聞太子當來,寧然乎?」珩曰:「臣在東朝,朝不坐,宴不與,若此之議,無所聞也。」文帝善之,乃引珩自近,談語終日。珩隨事響應,無所屈服。珩還言曰:「臣密參侍中劉曄,數為賊設奸計,終不久愨。臣聞兵家舊論,不恃敵之不我犯,恃我之不可犯,今為朝廷慮之。且當省息他役,惟務農桑以廣軍資;脩繕舟車,增作戰具,令皆兼盈;撫養兵民,使各得其所;攬延英俊,奬勵將士,則天下可圖矣。」以奉使有稱,封永安鄉侯,官至少府。立登為王太子。《江表傳》曰:是歳魏文帝遣使求雀頭香、大貝、明珠、象牙、犀角、玳瑁、孔雀、翡翠、鬬鴨、長鳴雞。群臣奏曰:「荊、揚二州,貢有常典,魏所求珍玩之物非禮也,宜勿與。」權曰:「昔惠施尊齊為王,客難之曰:『公之學去尊,今王齊,何其倒也?』惠子曰:『有人於此,欲擊其愛子之頭,而石可以代之,子頭所重而石所輕也,以輕代重,何為不可乎?』方有事於西北,江表元元,恃主為命,非我愛子邪?彼所求者,於我瓦石耳,孤何惜焉?彼在諒闇之中,而所求若此,寧可與言禮哉!」皆具以與之。
黃武元年春正月,陸遜部將軍宋謙等攻蜀五屯,皆破之,斬其將。三月,鄱陽言黃龍見。蜀軍分據險地,前後五十餘營。遜隨輕重以兵應拒,自正月至閏月,大破之。臨陳所斬及投兵降首數萬人。劉備奔走,僅以身免。《吳歷》曰:權以使聘魏,具上破備獲印綬及首級、所得土地,幷表將吏功勤宜加爵賞之意。文帝報使,致鼲子裘、明光鎧、騑馬,又以素書所作《典論》及詩賦與權。《魏書》載詔答曰:「老虜邊窟,越險深入,曠日持久,內迫罷弊,外困智力,故見身於雞頭,分兵擬西陵,其計不過謂可轉足前跡以搖動江東。根未著地,摧折其支,雖未刳備五臟,使身首分離,其所降誅,亦足使虜部眾兇懼。昔吳漢先燒荊門,後發夷陵,而子陽無所逃其死;來歙始襲略陽,文叔喜之,而知隗囂無所施其巧。今討此虜,正似其事,將軍勉建方略,務全獨克。」
初權外託事魏,而誠心不款。魏欲遣待中辛毗、尚書桓階往與盟誓,並-{徵}-任子,權辭讓不受。秋九月,魏乃命曹休、張遼、臧霸出洞口,曹仁出濡須,曹眞、夏侯尚、張郃、徐晃圍南郡。權遣呂範等督五軍,以舟軍拒休等,諸葛瑾、潘璋、楊粲救南郡,-{朱}-桓以濡須督拒仁。時揚、越蠻夷多未平集,內難未弭,故權卑辭上書,求自改厲,「若罪在難除,必不見置,當奉還土地民人。乞寄命交州,以終餘年。」
文帝報曰:「君生於擾攘之際,本有從橫之志,降身奉國,以享茲祚。自君策名已來,貢獻盈路。討備之功,國朝仰成。埋而掘之,古人之所恥。《國語曰:狸埋之,狸掘之,是以無成功。朕之與君,大義已定,豈樂勞師遠臨江漢?廊廟之議,王者所不得專;三公上君過失,皆有本末、朕以不明。雖有曾母投杼之疑,猶冀言者不信,以為國福。故先遣使者犒勞,又遣尚書、侍中踐修前言,以定任子。君遂設辭,不欲使進,議者怪之。《魏略》載魏三公奏曰:「臣聞枝大者披心,尾大者不掉,有國有家之所愼也。昔漢承秦弊,天下新定,大國之王,臣節未盡,以蕭、張之謀不備錄之,至使六王前後反叛,已而伐之,戎車不輟。又文、景守成,忘戰戢役,驕縱吳、楚,養虺成蛇,旣為社稷大憂,蓋前事之不忘,後事之師也。吳王孫權,幼竪小子,無尺寸之功,遭遇兵亂,因父兄之緒,少蒙翼卵昫伏之恩,長含鴟梟反逆之性,背棄天施,罪惡積大。復與關羽更相覘伺,逐利見便,挾為卑辭。先帝知權奸以求用,時以-{於}-禁敗於水災,等當討羽,因以委權。先帝委裘下席,權不盡心,誠在惻怛,欲因大喪,寡弱王室,希託董桃傳先帝令,乘未得報許,擅取襄陽,及見驅逐,乃更折節。邪辟之態,巧言如流,雖重驛累使,發遣禁等,內包隗囂顧望之姦,外慾緩誅,支仰蜀賊。聖朝含弘,旣加不忍,優而赦之,與之更始,猥乃割地王之,使南面稱孤,兼官累位,禮備九命,名馬百駟,以成其勢,光寵顯赫,古今無二。權為犬羊之姿,橫被虎豹之文,不思靖力致死之節,以報無量不世之恩。臣每見所下權前後章表,又以愚意採察權旨,自以阻帶江湖,負固不服,狃忄犬累世,詐偽成功,上有尉佗、英布之計,下誦伍被屈強之辭,終非不侵不叛之臣。以為晁錯不發削弱王侯之謀,則七國同衡,禍久而大;蒯通不決襲歷下之策,則田橫自慮,罪深變重。臣謹考之周禮九伐之法,平權兇惡,逆節萌生,見罪十五。昔九黎亂德,黃帝加誅;項羽罪十,漢祖不捨。權所犯罪釁明白,非仁恩所養,宇宙所容。臣請免權官,鴻臚削爵土,捕治罪。敢有不從,移兵進討,以明國典好惡之常,以靜三州元元之苦。」其十五條,文多不載。又前都尉浩周勸君遣子,乃實朝臣交謀,以此卜君,君果有辭,外引隗囂遣子不終,內喩竇融守忠而已。世殊時異,人各有心。浩周之還,口陳指麾,益令議者發明眾嫌,終始之本,無所據杖,故遂俛仰從群臣議。今省上事,款誠深至,心用慨然,淒愴動容。即日下詔,敕諸軍但深溝髙壘,不得妄進。若君必效忠節,以解疑議,登身朝到,夕召兵還。此言之誠,有如大江!」《魏略》曰:浩周字孔異,上黨人。建安中仕為蕭令,至徐州刺史。後領護於禁軍,軍沒,為關羽所得。權襲羽,幷得周,甚禮之。及文帝即王位,權乃遣周,為箋魏王曰:「昔討關羽,獲於將軍,即白先王,當發遣之。此乃奉款之心,不言而發。先王未深留意,而謂權中間復有異圖,愚情慺慺,用未果決。遂値先王委離國祚,殿下承統,下情始通。公私契闊,未獲備舉,是令本誓未即昭顯。梁寓傳命,委曲周至,深知殿下以為意望。權之赤心,不敢有他,原垂明恕,保權所執。謹遣浩周、東裡袞,至情至實,皆周等所具。」又曰:「權本性空薄,文武不昭,昔承父兄成軍之緒,得為先王所見奬飾,遂因國恩,撫綏東土。而中間寡慮,庶事不明,畏威忘德,以取重戾。先王恩仁,不忍遐棄,旣釋其宿罪,且開明信。雖致命虜廷,梟獲關羽,功效淺薄,未報萬一。事業未究,先王即世。殿下踐阼,威仁流邁,私懼情原未蒙昭察。梁寓來到,具知殿下不遂疏遠,必欲撫錄,追本先緒。權之得此,欣然踴躍,心開目明,不勝其慶。權世受寵遇,分義深篤,今日之事,永執一心,惟察慺慺,重垂含覆。」又曰:「先王以權推誠已驗,軍當引還,故除合肥之守,著南北之信,令權長驅不復後顧。近得守將周泰、全琮等白事,過月六日,有馬步七百,徑到橫江,又督將馬和復將四百人進到居巢,琮等聞有兵馬渡江,視之,為兵馬所擊,臨時交鋒,大相殺傷。卒得此問,情用恐懼。權實在遠,不豫聞知,約敕無素,敢謝其罪。又聞張-{徵}-東、-{朱}-橫海今復還合肥,先王盟要,由來未久,且權自度未獲罪釁,不審今者何以發起,牽軍遠次?事業未訖,甫當為國討除賊備,重聞斯問,深使失圖。凡遠人所恃,在於明信,原殿下克卒前分,開示坦然,使權誓命,得卒本規。凡所原言,周等所當傳也。」初東裡袞為于禁軍司馬,前與周俱沒,又俱還到,有詔皆見之。帝問周等,周以為權必臣服,而東裡袞謂其不可必服。帝悅周言,以為有以知之。是歳冬,魏王受漢禪,遣使以權為吳王,詔使周與使者俱往。周旣致詔命,時與權私宴,謂權曰:「陛下未信王遣子入侍也,周以闔門百口明之。」權因字謂周曰:「浩孔異,卿乃以舉家百口保我,我當何言邪?」遂流涕沾襟。及與周別,又指天為誓。周還之後,權不遣子而設辭,帝乃久留其使。到八月,權上書謝,又與周書曰:「自道路開通,不忘脩意。旣新奉國命,加知起居,假歸河北,故使情問不獲果至。望想之勞,曷雲其已。孤以空闇,分信不昭,中間招罪,以取棄絶,幸蒙國恩,復見赦宥,喜乎與君克卒本圖。傳不-{雲}-乎,雖不能始,善終可也。」又曰:「昔君之來,欲令遣子入侍,於時傾心歡以承命,徒以登年幼,欲假年歳之間耳。而赤情未蒙昭信,遂見討責,常用慚怖。自頃國恩,復加開導,忘其前愆,取其後效,喜得因此尋竟本誓。前已有表具説遣子之意,想君假還,已知之也。」又曰:「今子當入侍,而未有妃耦,昔君念之,以為可上連綴宗室若夏侯氏,雖中間自棄,常奉戢在心。當垂宿念,為之先後,使獲攀龍附驥,永自固定。其為分惠,豈有量哉!如是欲遣孫長緒與小兒俱入,奉行禮聘,成之在君。」又曰:「小兒年弱,加教訓不足,念當與別,為之緬然,父子恩情,豈有已邪!又欲遣張子布追輔護之。孤性無餘,凡所欲為,今盡宣露。惟恐赤心不先暢達,是以具為君説之,宜明所以。」於是詔曰:「權前對浩周,自陳不敢自遠,樂委質長為外臣,又前後辭旨,頭尾擊地,此鼠子自知不能保爾許地也。又今與周書,請以十二月遣子,復欲遣孫長緒、張子布隨子俱來,彼二人皆權股肱心腹也。又欲為子於京師求婦,此權無異心之明效也。」帝旣信權甘言,且謂周為得其眞,而權但華偽,竟無遣子意。自是之後,帝旣彰權罪,周亦見疏遠,終身不用。
權遂改年,臨江拒守。冬十一月,大風。呂範等兵溺死者數千,餘軍還江南。曹休使臧霸以輕船五百、敢死萬人襲攻徐陵,燒攻城車,殺略數千人。將軍全琮、徐盛追斬魏將尹盧。殺獲數百。十二月,權使太中大夫鄭泉聘劉備於白帝,始復通也。《江表傳》曰:權-{雲}-:「近得玄德書,已深引咎,求復舊好。前所以名西為蜀者,以漢帝尚存故耳,今漢已廢,自可名為漢中王也。」吳書曰:鄭泉字文淵,陳郡人。博學有奇志,而性嗜酒,其間居每曰:「原得美酒滿五百斛船,以四時甘脆置兩頭,反覆沒飲之,憊即住而啖餚膳。酒有斗升減,隨即益之,不亦快乎!」權以為郎中。嘗與之言:「卿好於眾中面諫,或失禮敬,寧畏龍鱗乎?」對曰:「臣聞君明臣直,今値朝廷上下無諱,實恃洪恩,不畏龍鱗。」後侍宴,權乃怖之,使提出付有司促治罪。泉臨出屢顧,權呼還,笑曰:「卿言不畏龍鱗,何以臨出而顧乎?」對曰:「實侍恩覆,知無死憂,至當出閤,感惟威靈,不能不顧耳。」使蜀,劉備問曰:「吳王何以不答吾書,得無以吾正名不宜乎?」泉曰:「曹操父子陵轢漢室,終奪其位。殿下旣為宗室,有維城之責,不荷戈執殳為海內率先,而於是自名,未合天下之議,是以寡君未復書耳。」備甚慚恧。泉臨卒,謂同類曰:「必葬我陶家之側,庶百歳之後化而成土,幸見取為酒壺,實獲我心矣。」然猶與魏文帝相往來,至後年乃絶。是歳,改夷陵為西陵。
二年春正月,曹眞分軍據江陵中州。是月,城江夏山。改四分,用《乾象歷》。《江表傳》曰:權推五德之運,以為土行用未祖辰臘。志林曰:土行以辰臘,得其數矣。土盛於戌,而以未祖,其義非也。土生於未,故未為坤初。是以月令:建未之月,祀黃精於郊,祖用其盛。今祖用其始,豈應運乎?三月,曹仁遣將軍常彫等,以兵五千,乘油船,晨渡濡須中州。仁子泰因引軍急攻-{朱}-桓,桓兵拒之。遣將軍嚴圭等擊破彫等。是月,魏軍皆退。夏四月,權群臣勸即尊號,權不許。《江表傳》曰:權辭讓曰:「漢家堙替,不能存救,亦何心而競乎?」群臣稱天命符瑞,固重以請。權未之許,而謂將相曰:「往年孤以玄德方嚮西鄙,故先命陸遜選眾以待之。聞北部分,欲以助孤,孤內嫌其有挾,若不受其拜,是相折辱而趣其速發,便當與西俱至,二處受敵,於孤為劇,故自抑按,就其封王。低屈之趣,諸君似未之盡,今故以此相解耳。」劉備薨於白帝。吳書曰:權遣立信都尉馮熙聘於蜀,弔備喪也。熙字子柔,潁川人,馮異之後也。權之為車騎,熙歷東曹掾,使蜀還,為中大夫。後使於魏,文帝問曰:「吳王若欲脩宿好,宜當厲兵江關,縣旍巴蜀,而聞復遣脩好,必有變故。」熙曰:「臣聞西使直報問,且以觀釁,非有謀也。」又曰:「聞吳國比年災旱,人物彫損,以大夫之明,觀之何如?」熙對曰:「吳王體量聰明,善於任使,賦政施役,每事必諮,教養賓旅,親賢愛士,賞不擇怨仇,而罰必加有罪,臣下皆感恩懷德,惟忠與義。帶甲百萬,穀帛如山,稻田沃野,民無饑歳,所謂金城湯池,強富之國也。以臣觀之,輕重之分,未可量也。」帝不悅,以陳群與熙同郡,使群誘之,啗以重利。熙不為回。送至摩陂,欲困苦之。後又召還,未至,熙懼見迫不從,必危身辱命,乃引刀自刺。御者覺之,不得死。權聞之,垂涕曰:「此與蘇武何異?」竟死於魏。五月,曲阿言甘露降。先是戲口守將晉宗殺將王直,以眾叛如魏,魏以為蘄春太守,數犯邊境。六月,權令將軍賀齊、糜芳、劉邵等襲蘄春,邵等生虜宗。冬十一月,蜀使中郎將鄧芝來聘。《吳歷》曰:蜀致馬二百匹,錦千端,及方物。自是之後,聘使往來以為常。吳亦致方土所出,以答其厚意焉。
三年夏,遣輔義中郎將張溫聘於蜀。秋八月,赦死罪。九月,魏文帝出廣陵,望大江,曰「彼有人焉,未可圖也」,乃還。幹寶《晉紀》曰:魏文帝之在廣陵,吳人大駭,乃臨江為疑城,自石頭至於江乘,車以木楨,衣以葦席,加採飾焉,一夕而成。魏人自江西望,甚憚之,遂退軍。權令趙達算之,曰:「曹丕走矣,雖然,吳衰庚子歳。」權曰:「幾何?」達屈指而計之,曰:「五十八年。」權曰:「今日之憂,不暇及遠,此子孫事也。」吳錄曰:是歳蜀主又遣鄧芝來聘,重結盟好。權謂芝曰:「山民作亂,江邊守兵多徹,慮曹丕乘空弄態,而反求和。議者以為內有不暇,幸來求和,於我有利,宜當與通,以自辨定。恐西州不能明孤赤心,用致嫌疑。孤土地邊外,間隙萬端,而長江巨海,皆當防守。丕觀釁而動,惟不見便,寧得忘此,復有他圖。」
四年夏五月,丞相孫邵卒。吳錄曰:邵字長緒,北海人,長八尺。為孔融功曹,融稱曰「廊廟才也」。從劉繇於江東。及權統事,數陳便宜,以為應納貢聘,權即從之。拜廬江太守,遷車騎長史。黃武初為丞相,威遠將軍,封陽羨侯。張溫、暨艷奏其事,邵辭位請罪,權釋令復職,年六十三卒。志林曰:吳之創基,邵為首相,史無其傳,竊常怪之。嘗問劉聲叔。聲叔,博物君子也,-{雲}-:「推其名位,自應立傳。項竣、(吳孚)〔丁孚〕時已有注記,此-{雲}-與張惠恕不能。後韋氏作史,蓋惠恕之黨,故不見書。」六月,以太常顧雍為丞相。吳書曰:以尚書令陳化為太常。化字元耀,汝南人,博覽眾書,氣幹剛毅,長七尺九寸,雅有威容。為郎中令使魏,魏文帝因酒酣,嘲問曰:「吳、魏峙立,誰將平一海內者乎?」化對曰:「易稱帝出乎震,加聞先哲知命,舊説紫蓋黃旗,運在東南。」帝曰:「昔文王以西伯王天下,豈復在東乎?」化曰:「周之初基,太伯在東,是以文王能興於西。」帝笑,無以難,心奇其辭。使畢當還,禮送甚厚。權以化奉命光國,拜犍為太守,置官屬。頃之,遷太常,兼尚書令。正色立朝,敕子弟廢田業,絶治産,仰官廩祿,不與百姓爭利。妻早亡,化以古事為鑑,乃不復娶。權聞而貴之,以其年壯,敕宗正妻以宗室女,化固辭以疾,權不違其志。年出七十,乃上疏乞骸骨,遂爰居章安,卒於家。長子熾,字公熙,少有志操,能計算。衞將軍全琮表稱熾任大將軍,赴召,道卒。皖口言木連理。冬十二月,鄱陽賊彭綺自稱將軍,攻沒諸縣,眾數萬人。是歳地連震。吳錄曰;是冬魏文帝至廣陵,臨江觀兵,兵有十餘萬,旌旗彌數百里,有渡江之志。權嚴設固守。時大寒冰,舟不得入江。帝見波濤洶湧,嘆曰:「嗟乎!固天所以隔南北也!」遂歸。孫韶又遣將髙壽等率敢死之士五百人於徑路夜要之,帝大驚,壽等獲副車羽蓋以還。
五年春,令曰:「軍興日久,民離農畔,父子夫婦,不聽相卹,孤甚愍之。今北虜縮竄,方外無事,其下州郡,有以寬息。」是時,陸遜以所在少谷,表令諸將增廣農畝。權報曰:「甚善。今孤父子親自受田,車中八牛以為四耦,雖未及古人,亦欲與眾均等其勞也。」秋七月,權聞魏文帝崩,-{徵}-江夏,圍石陽,不克而還。蒼梧言鳳凰見。分三郡惡地十縣置東安郡,吳錄曰:郡治富春也。以全琮為太守,平討山越。冬十月,陸遜陳便宜,勸以施德緩刑,寬賦息調。又-{雲}-:「忠讜之言,不能極陳,求容小臣,數以利聞」。權報曰:
夫法令之設,欲以遏惡防邪,儆戒未然也。焉得不有刑罰以威小人乎?此為先令後誅,不欲使有犯者耳。君以為太重者,孤亦何利其然,但不得已而為之耳。今承來意,當重諮謀,務從其可。且近臣有盡規之諫,親戚有補察之箴,所以匡君正主明忠信也。《書》載『予違汝弼,汝無面從』,孤豈不樂忠言以自裨補邪?而-{雲}-『不敢極陳』,何得為忠讜哉?若小臣之中,有可納用者,寧得以人廢言而不採擇乎?但諂媚取容,雖闇亦所明識也。至於發調者,徒以天下未定,事以眾濟。若徒守江東,修崇寬政,兵自足用,復用多為?顧坐自守可陋耳。若不豫調,恐臨時未可便用也。又孤與君分義特異,榮戚實同,來表雲不敢隨眾容身苟免,此實甘心所望於君也。
於是令有司盡寫科條,使郎中褚逢齎以就遜及諸葛瑾,意所不安,令損益之。是歳,分交州置廣州。俄復舊。《江表傳》曰:權於武昌新裝大船,名為長安,試泛之釣臺圻。時風大盛,谷利令柂工取樊口。權曰:「當張頭取羅州。」利拔刀向柂工曰:「不取樊口者斬。」工即轉柂入樊口,風遂猛不可行,乃還。權曰:「阿利畏水何怯也?」利跪曰:「大王萬乘之主,輕於不測之淵,戲於猛浪之中,船樓裝髙,邂逅顛危,奈社稷何?是以利輒敢以死爭。」權於是貴重之,自此後不復名之,常呼曰谷。
六年春正月,諸將獲彭綺。閏月,韓當子綜以其眾降魏。
七年三月,封子慮為建昌侯,罷東安郡。夏五月,鄱陽太守周魴偽叛,誘魏將曹休。秋八月,權至皖口,使將軍陸遜督諸將大破休於石亭。大司馬呂範卒。是歳,改合浦為珠官郡。《江表傳》曰:是歳將軍翟丹叛如魏。權恐諸將畏罪而亡,乃下令曰:「自今諸將有重罪三,然後議。」
黃龍元年春,公卿百司皆勸權正尊號。夏四月,夏口、武昌並言黃龍、鳳凰見。丙申,南郊即皇帝位。《吳錄》載權告天文曰:「皇帝臣權敢用玄牡昭告於皇皇-{後}-帝:漢享國二十有四世,歷年四百三十有四,行氣數終,祿祚運盡,普天弛絶,率土分崩。孼臣曹丕遂奪神器,丕子叡繼世作慝,淫名亂制。權生於東南,遭値期運,承乾秉戎,志在平世,奉辭行罰,舉足為民。群臣將相,州郡百城,執事之人,-{鹹}-以為天意已去於漢,漢氏已絶祀於天,皇帝位虛,郊祀無主。休-{徵}-嘉瑞,前後雜沓,歷數在躬,不得不受。權畏天命,不敢不從,謹擇元日,登壇燎祭,即皇帝位。惟爾有神饗之,左右有吳,永終天祿。」是日大赦。改年,追尊父破虜將軍堅為武烈皇帝,母吳氏為武烈皇-{後}-,兄討逆將軍策為長沙桓王。吳王太子登為皇太子。將吏皆近爵加賞。
初,興平中,吳中童謠曰:「黃金車,班蘭耳,闓昌門,出天子。」昌門,吳西郭門,夫差所作。五月,使校尉張剛、管篤之遼東。六月,蜀遣衞尉陳震慶權踐位。權乃參分天下,豫、靑、徐、幽屬吳,兗,冀,-{並}-,涼屬蜀。其司州之土,以函谷關為界,造為盟曰:
天降喪亂,皇綱失敘,逆臣乘釁,劫奪國柄,始於董卓,終於曹操,窮兇極惡,以覆四海。至令九州幅裂,普天無統,民神痛怨,靡所戾止。及操子丕,桀逆遺醜,薦作奸回,偷取天位。而睿麼麼,尋丕兇跡,阻兵盜土,未伏厥誅。昔共工亂象而髙辛行師,三苗幹度虞舜-{徵}-焉。今日滅曹,禽其徒黨,非蜀漢與東吳,將復誰任?夫討惡翦暴,必聲其罪。宜先分裂,奪其土地,使士民之心,各知所歸。是以《春秋》晉侯伐衞。先分其田以畀宋人,斯其義也。且古建大事,必先盟誓,故《周禮》有司盟之官,《尚書》有告誓之文,漢之與吳,雖信由中。然分土裂境,宜有盟約。諸葛亮德威遠著,翼戴本國,典戎在外,信感陰陽。誠動天地,重復結盟,廣誠約誓,使東西士民-{鹹}-共聞知。故立壇殺牲,昭告神明,再歃加書,副之天府,天髙聽下,靈威棐湛,司愼司盟,群神群祀,莫不臨之。自今日漢、吳旣盟之後,戮力一心,同討魏賊,救危恤患,分災共慶,好惡齊之,無或攜貳。若有害漢,則吳伐之;若有害吳,則漢伐之。各守分士,無相侵犯。傳之後葉,克終若始。凡百之約,皆如載書,信言不艷,實居於好。有渝此盟,創禍先亂,違貳不協,慆慢天命,明神上帝是討是督,山川百神是糾是殛,俾墜其師,無克祚國。於爾大神,其明鑒之!
秋九月,權遷都建業,因固府不改館,-{徵}-上大將軍陸遜輔太子登,掌武昌留事。
二年春正月,魏作合肥新城。詔立都講祭酒,以教學諸子。遣將軍衞溫、諸葛直將甲士萬人,浮海求夷洲及亶洲。亶洲在海中,長老傳言:秦始皇帝遣方士徐福將童男童女數千人入海,求蓬萊神山及仙藥,止此洲不還。世相承有數萬家,其上人民。時有至會稽貨布,會稽東縣人海行,亦有遭風流移至亶洲者。所在絶遠,卒不可得至,但得夷洲數千人還。
三年春二月,遣太常潘濬率眾五萬,討武陵蠻夷。衞溫、諸葛直皆以違詔無功,下獄誅。夏有野蠶成繭,大如卵。由拳野稻自生,改為禾興縣。中郎將孫布詐降以誘魏將王淩,淩以軍迎布。冬十月,權以大兵潛伏於阜陵俟之,淩覺而走。會稽南始平言嘉禾生。十二月丁卯,大赦,改明元年也。
嘉禾元年春正月,建昌侯慮卒。三月,遣將軍周賀、校尉裴潛乘海之遼東。秋九月,魏將田豫要擊,斬賀於成山。冬十月,魏遼東太守公孫淵遣校尉宿舒、郎中令孫綜稱藩於權,並獻貂馬。權大悅,加淵爵位。《江表傳》曰:是冬,群臣以權未郊祀,奏議曰:「頃者嘉瑞屢臻,遠國慕義,天意人事,前後備集,宜脩郊祀,以承天意。」權曰:「郊祀當於土中,今非其所,於何施此?」重奏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者以天下為家。昔周文、武郊於酆、鎬,非必土中。」權曰:「武王伐紂,即阼於鎬京,而郊其所也。文王未為天子,立郊於酆,見何經典?」復書曰:「伏見漢書郊祀志,匡衡奏徙甘泉河東,郊於長安,言文王郊於酆。」權曰:「文王性謙讓,處諸侯之位,明未郊也。經傳無明文,匡衡俗儒意説,非典籍正義,不可用也。」志林曰:吳王糾駮郊祀之奏,追貶匡衡,謂之俗儒。凡在見者,莫不慨然以為統盡物理,達於事宜。至於稽之典籍,乃更不通。毛氏之説-{雲}-:「堯見天因邰而生後稷,故國之於邰,命使事天。」故詩曰:「-{後}-稷肇祀,庶無罪悔,以迄於今。」言自-{後}-稷以來皆得祭天,猶魯人郊祀也。是以棫樸之作,有積燎之薪。文王郊酆,經有明文,匡衡豈俗,而枉之哉?文王雖未為天子,然三分天下而有其二,伐崇戡黎,祖伊奔告。天旣棄殷,乃眷西顧,太伯三讓,以有天下。文王為王,於義何疑?然則匡衡之奏,有所未盡。按世宗立甘泉、汾陰之祠,皆出方士之言,非據經典者也。方士以甘泉、汾陰黃帝祭天地之處,故孝武因之,遂立二畤。漢治長安,而甘泉在北,謂就乾位,而衡-{雲}-「武帝居甘泉,祭於南宮」,此旣誤矣。祭汾陰在水之脽,呼為澤中,而衡-{雲}-「東之少陽」,失其本意。此自吳事,於傳無非,恨無辨正之辭,故矯之-{雲}-。脽,音誰,見漢書音義。
二年春正月,詔曰:「朕以不德,肇受元命,夙夜兢兢,不遑假寢。思平世難,救濟黎庶,上答神祗,下慰民望;是以眷眷,勤求俊傑,將與戮力,共定海內。苟在同心,與之偕老。今使持節督幽州領靑州牧遼東太守燕王,久脅賊虜,隔在一方,雖乃心於國,其路靡緣。今因天命。遠遣二使,款誠顯露,章表殷勤,朕之得此,何喜如之!雖湯遇伊尹,周獲呂望,世祖未定而得河右,方之今日。豈復是過?普天一統,於是定矣。《書》不-{雲}-乎。『一人有慶,兆民賴之』。其大赦天下,與之更始,其明下州郡,-{鹹}-使聞知。特下燕國,奉宣詔恩,今普天率土備聞斯慶。」三月,遣舒、綜還,使太常張彌、執金吾許晏、將軍賀達等將兵萬人,金寶珍貨,九錫備物,乘海授淵。《江表傳》載權詔曰:「故魏使持節車騎將軍遼東太守平樂侯:天地失序,皇極不建,元惡大憝,作害於民,海內分崩,群生堙滅,雖周餘黎民,靡有孑遺,方之今日,亂有甚焉。朕受歷數,君臨萬國,夙夜戰戰,念在弭難,若涉淵水,罔知攸濟。是以把旄仗鉞,翦除兇虐,自東徂西,靡遑寧處,苟力所及,民無災害。雖賊虜遺種,未伏辜誅,猶繫囚枯木,待時而斃。惟將軍天姿特達,兼包文武,觀時睹變,審於去就,逾越險阻,顯致赤心,肇建大計,為天下先,元勛巨績,侔於古人。雖昔竇融背棄隴右,卒佔河西,以定光武,休名美實,豈復是過?欽嘉雅尚,朕實欣之。自古聖帝明王,建化垂統,以爵褒德,以祿報功;功大者祿厚,德盛者禮崇。故周公有夾輔之勞,太師有鷹揚之功,幷啟土宇,兼受備物。今將軍規萬年之計,建不世之略,絶僭逆之虜,順天人之肅,濟成洪業,功無與比,齊魯之事,奚足言哉!詩不-{雲}-乎,『無言不讎,無德不報』。今以幽、靑二州十七郡七十縣,封君為燕王,使持節守太常張彌授君璽綬策書、金虎符第一至第五、竹使符第一至第十。錫君玄土,苴以白茅,爰契爾龜,用錫冢社。方有戎事,典統兵馬,以大將軍曲蓋麾幢,督幽州、靑州牧遼東太守如故。今加君九錫,其敬聽後命。以君三世相承,保綏一方,寧集四郡,訓及異俗,民夷安業,無或攜貳,是用錫君大輅、戎輅、玄牡二駟。君務在勸農,嗇人成功,倉庫盈積,官民俱豐,是用錫君袞冕之服,赤舄副焉。君正化以德,敬下以禮,敦義崇謙,內外-{鹹}-和,是用錫君軒縣之樂。君宣導休風,懷保邊遠,遠人回面,莫不影附,是用錫君硃戸以居,君運其才略,官方任賢,顯直錯枉,群善必舉,是用錫君虎賁之士百人。君戎馬整齊,威震遐方,糾虔天刑,彰厥有罪,是用錫君鈇鉞各一。君文和於內,武信於外,禽討逆節,折衝掩難,是用錫君彤弓一、彤矢百、玈弓十、玈矢千。君忠勤有效,溫恭為德,明允篤誠,感於朕心,是用錫君秬鬯一卣,珪瓚副焉。欽哉!敬茲訓典,寅亮天工,相我國家,永終爾休。」舉朝大臣,自丞相雍已下皆諫,以為淵未可信,而寵待太厚。但可遣吏兵數百護送舒、綜,權終不聽。臣-{松}-以為權愎諫違眾,信淵意了,非有攻伐之規,重複之慮。宣達錫命,乃用萬人,是何不愛其民,昏虐之甚乎?此役也,非惟闇塞,實為無道。淵果斬彌等,送其首於魏,沒其兵資。權大怒,欲自-{徵}-淵,《江表傳》載權怒曰:「朕年六十,世事難易,靡所不嘗,近為鼠子所前卻,令人氣湧如山。不自載鼠子頭以擲於海,無顔復臨萬國。就令顛沛,不以為恨。」尚書僕射薛綜等切諫乃止。是歳,權嚮合肥新城,遣將軍全瓊-{徵}-六安,皆不克還。吳書曰:初,張彌、許晏等俱到襄平,官屬從者四百許人。淵欲圖彌、晏,先分其人眾,置遼東諸縣,以中使秦旦、張群、杜德、黃疆等及吏兵六十人,置玄菟郡。玄菟郡在遼東北,相去二百里,太守王贊領戸二百,兼重可三四百人。旦等皆舍於民家,仰其飲食。積四十許日,旦與疆等議曰:「吾人遠辱國命,自棄於此,與死亡何異?今觀此郡,形勢甚弱。若一旦同心,焚燒城郭,殺其長吏,為國報恥,然後伏死,足以無恨。孰與偷生苟活長為囚虜乎?」疆等然之。於是陰相約結,當用八月十九日夜發。其日中時,為部中張-{松}-所告,贊便會士眾閉城門。旦、群、德、疆等皆逾城得走。時群病疽創著膝,不及輩旅,德常扶接與俱,崎嶇山谷。行六七百里,創益困,不復能前,臥草中,相守悲泣。群曰:「吾不幸創甚,死亡無日,卿諸人宜速進道,冀有所達。空相守,俱死於窮谷之中,何益也?」德曰:「萬裡流離,死生共之,不忍相委。」於是推旦、疆使前,德獨留守群,捕菜果食之。旦、疆別數日,得達句驪(王宮),因宣詔於句驪王宮及其主簿,詔言有賜為遼東所攻奪。宮等大喜,即受詔,命使人隨旦還迎群、德。其年,宮遣皂衣二十五人送旦等還,奉表稱臣,貢貂皮千枚,鶡雞皮十具。旦等見權,悲喜不能自勝。權義之,皆拜校尉。間一年,遣使者謝宏、中書陳恂拜宮為單於,加賜衣物珍寶。恂等到安平口,先遣校尉陳奉前見宮,而宮受魏幽州刺史諷旨,令以吳使自效。奉聞之,倒還。宮遣主簿笮諮、帶固等出安平,與宏相見。宏即縛得三十餘人質之,宮於是謝罪,上馬數百匹。宏乃遣諮、固奉詔書賜物與宮。是時宏船小,載馬八十匹而還。
三年春正月,詔曰:「兵久不輟,民困於役,歳或不登。其寬諸逋,勿復督課。」夏五月,權遣陸遜、諸葛瑾等屯江夏、沔口,孫韶、張承等嚮廣陵、淮陽,權率大眾圍合肥新城。是時蜀相諸葛亮出武功,權謂魏明帝不能遠出,而帝遣兵助司馬宣王拒亮。自率水軍東徵。未至壽春,權退還,孫韶亦罷。秋八月,以諸葛恪為丹楊太守,討山越。九月朔,隕霜傷穀。冬十一月,太常潘濬平武陵蠻夷,事畢,還武昌。詔復曲阿為雲陽,丹徒為武進。廬陵賊李桓、羅厲等為亂。
四年夏,遣呂岱討桓等。秋七月,有雹。魏使以馬求易珠璣、翡翠、瑇瑁,權曰:「此皆孤所不用,而可得馬。何苦而不聽其交易?」
五年春,鑄大錢,一當五百。詔使吏民輸銅,計銅畀直。設盜鑄之科。二月,武昌言甘露降於禮賓殿。輔吳將軍張昭卒。中郎將吾粲獲李桓,將軍唐諮獲羅厲等。自十月不雨,至於夏。冬十月,彗星見於東方。鄱陽賊彭旦等為亂。
六年春正月,詔曰:
夫三年之喪,天下之達制,人情之極痛也。賢者割哀以從禮,不肖者勉而致之。世治道泰,上下無事,君子不奪人情。故三年不逮孝子之門。至於有事,則殺禮以從宜,要絰而處事。故聖人製法;有禮無時則不行。遭喪不奔非古也,蓋隨時之宜,以義斷恩也。前故設科,長吏在官,當須交代,而故犯之。雖隨糾坐,猶已廢曠。方事之殷,國家多難,凡在官司,宜各盡節,先公後私,而不恭承,甚非謂也。中外群僚,其更平議,務令得中,詳為節度。
顧譚議,以為「奔喪立科,輕則不足以禁孝子之情,重則本非應死之罪,雖嚴刑益設,違奪必少。若偶有犯者,加其刑則恩所不忍,有減則法廢不行。愚以為長吏在遠,苟不告語,勢不得知。比選代之間,若有傳者,必加大辟,則長吏無廢職之負,孝子無犯重之刑。」將軍胡綜議,以為「喪紀之禮,雖有典制,苟無其時,所不得行。方今戎事軍國異容,而長吏遭喪,知有科禁,公敢幹突,苟念聞憂不奔之恥,不計為臣犯禁之罪,此由科防本輕所致。忠節在國,孝道立家,出身為臣,焉得兼之?故為忠臣不得為孝子。宜定科文,示以大辟。若故違犯,有罪無赦。以殺止殺,行之一人,其後必絶。」丞相雍奏從大辟。
其後吳令孟宗喪母奔赴,已而自拘於武昌以聽刑。陸遜陳其素行,因為之請,權乃減宗一等,後不得以為比,因此遂絶。二月,陸遜討彭旦等,其年,皆破之。冬十月,遣衞將軍全琮襲六安,不克。諸葛恪平山越事畢,北屯廬江。
赤烏元年春,鑄當千大錢。夏,呂岱討盧陵賊,畢,還陸口。秋八月,武昌言麒麟見。有司奏言麒麟者太平之應,宜改年號。詔曰:「間者赤烏集於殿前,朕所親見。若神靈以為嘉祥者,改年宜以赤烏為元。」群臣奏曰:「昔武王伐紂,有赤烏之祥,君臣觀之,遂有天下,聖人書策載述最詳者,以為近事旣嘉,親見又明也。」於是改年。步夫人卒,追贈皇-{後}-。初,權信任校事呂壹,壹性苛慘,用法深刻。太子登數諫,權不納,大臣由是莫敢言。後壹姦罪發露伏誅,權引咎責躬,乃使中書郎袁禮告謝諸大將,因問時事所當損益。禮還,復有詔責數諸葛瑾、步騭、朱然,呂岱等曰:
袁禮還,雲與子瑜、子山、義封、定公相見,並以時事當有所先後,各自以不掌民事,不肯便有所陳,悉推之伯言、承明。伯言、承明見禮,泣涕懇惻,辭旨辛苦,至乃懷執危怖,有不自安之心。聞此悵然,深自刻怪。何者?夫惟聖人能無過行,明者能自見耳。人之舉措,何能悉中,獨當己有傷拒眾意,忽不自覺,故諸君有嫌難耳。不爾,何緣乃至於此乎?自孤興軍五十年,所役賦凡百皆出於民。天下未定,孼類猶存,士民勤苦,誠所貫知。然勞百姓,事不得已耳。與諸君從事,自少至長,發有二色,以謂表裡足以明露,公私分計,足用相保。盡言直諫,所望諸君,拾遺補闕,孤亦望之。昔衞武公年過志壯,勤求輔弼,每獨歎責。《江表傳》曰:權又-{雲}-:「天下無粹白之狐,而有粹白之裘,眾之所積也。夫能以駮致純,不惟積乎?故能用眾力,則無敵於天下矣;能用眾智,則無畏於聖人矣。」且布衣韋帶,相與交結,分成好合,尚汙垢不異。今日諸君與孤從事,雖君臣義存,猶謂骨肉不復是過。榮福喜戚,相與共之。忠不匿情,智無遺計,事統是非,諸君豈得從容而已哉?同船濟水,將誰與易?齊桓諸侯之霸者耳,有善管子未嘗不歎,有過未嘗不諫,諫而不得,終諫不止。今孤自省無桓公之德,而諸君諫諍未出於口,仍執嫌難。以此言之,孤於齊桓良優,未知諸君於管子何如耳?久不相見,因事當笑。共定大業,整齊天下,當復有誰?凡百事要所當損益,樂聞異計,匡所不逮。
二年春《江表傳》載權正月詔曰:「郎吏者,宿衞之臣,古之命士也。間者所用頗非其人。自今選三署皆依四科,不得以虛辭相飾。」三月,遣使者羊衜、鄭冑、將軍孫怡之遼東。擊魏守將張持、髙慮等,虜得男女。文士傳曰:胄字敬先,沛國人。父札,才學博達,權為驃騎將軍,以札為從事中郎,與張昭、孫邵共定朝儀。胄其少子,有文武姿局,少知名,舉賢良,稍遷建安太守。呂壹賓客於郡犯法,胄收付獄,考竟。壹懷恨,後密譖胄。權大怒,召胄還,潘濬、陳表幷為請,得釋。後拜宣信校尉,往救公孫淵,已為魏所破,還遷執金吾。子豐,字曼季,有文學操行,與陸雲善,與雲詩相往反。司空張華闢,未就,卒。臣-{松}-之聞孫怡者,東州人,非權之宗也。零陵言甘露降。夏五月,城沙羨。冬十月,將軍蔣秘南討夷賊。秘所領都督廖式殺臨賀太守嚴綱等,自稱平南將軍,與弟潛共攻零陵、桂陽,及搖動交州蒼梧、鬱林諸都,眾數萬人。遣將軍呂岱、唐諮討之,歳餘皆破。
三年春正月,詔曰:「蓋君非民不立,民非谷不生。頃者以來。民多-{徵}-役,歳又水旱,年穀有損,而吏或不良,侵奪民時,以致饑困。自今以來,督軍郡守,其謹察非法,當農桑時,以役事擾民者,舉正以聞。」夏四月,大赦,詔諸郡縣治城郭,起譙樓,穿塹發渠,以備盜賊。冬十一月,民饑,詔開倉廩以賑貧窮。
四年春正月,大雪平地深三尺,鳥獸死者大半。夏四月,遣衞將軍全琮略淮南。決芍陂,燒安城邸閣,收其人民。威北將軍諸葛恪攻六安。琮與魏將王淩戰於芍陂,中即將秦晃等十餘人戰死。車騎將軍-{朱}-然圍樊,大將軍諸葛瑾取柤中。《漢晉春秋》曰:零陵太守殷禮言於權曰:「今天棄曹氏,喪誅累見,虎爭之際而幼童蒞事。陛下身自御戎,取亂侮亡,宜滌荊、揚之地,舉強羸之數,使強者執戟,羸者轉運,西命益州軍於隴右,授諸葛瑾、朱然大眾,指事襄陽、陸遜、朱桓別-{徵}-壽春,大駕入淮陽,歷靑、徐。襄陽、壽春困於受敵,長安以西務對蜀軍,許、洛之眾勢必分離;掎角瓦解,民必內應,將帥對嚮,或失便宜;一軍敗績,則三軍離心,便當秣馬脂車,陵蹈城邑,乘勝逐北,以定華夏。若不悉軍動眾,循前輕舉,則不足大用,易於屢退。民疲威消,時往力竭,非出兵之策也。」權弗能用之。五月,太子登卒。是月,魏太傅司馬宣王救樊。六月,軍還。閏月,大將軍瑾卒。秋八月,陸遜城邾。
五年春正月,立子和為太子,大赦。改禾興為嘉興。百官奏立皇-{後}-及四王,詔曰:「今天下未定,民物勞瘁,且有功者或未錄,饑寒者尚未恤,猥割土壤以豐子弟,祟爵位以寵妃妾,孤甚不取。其釋此議。」三月,海鹽縣言黃龍見。夏四月,禁進獻御,減太官膳。秋七月,遣將軍聶友、校尉陸凱以兵三萬討珠崖、儋耳。是歳,大疫,有司又奏立-{後}-及諸王。八月,立子霸為魯王。
六年春正月,新都言白虎見。諸葛恪-{徵}-六安,破魏將謝順營,收其民人。冬十一月,丞相顧雍卒。十二月,扶南王-{範}-旃遣使獻樂人及方物。是歳,司馬宣王率軍入舒,諸葛恪自皖遷於柴桑。
七年春正月,以上大將軍陸遜為丞相。秋,宛陵言嘉禾生。是歳,步騭、-{朱}-然等各上疏-{雲}-:「自蜀還者,-{鹹}-言欲背盟與魏交通,多作舟船,繕治城郭,又蔣琬守漢中。聞司馬懿南向,不出兵乘虛以掎角之,反委漢中,還近成都。事已彰灼,無所復疑,宜為之備。」權揆其不然,曰:「吾待蜀不薄,聘享盟誓,無所負之。何以致此?又司馬懿前來入舒,旬日便退,蜀在萬裡,何知緩急而便出兵乎?昔魏欲入漢川,此間始嚴,亦未舉動,會聞魏還而止。蜀寧可復以此有疑邪?又人家治國,舟船城郭,何得不護?今此間治軍,寧復欲以御蜀邪?人言苦不可信,朕為諸君破家保之。」蜀競自無謀,如權所籌。《江表傳》載權詔曰:「督將亡叛而殺其妻子,是使妻去夫,子棄父,甚傷義教,自今勿殺也。」
八年春二月,丞相陸遜卒。夏,雷霆犯宮門柱,又擊南津大橋楹。茶陵縣鴻水溢位,流漂居民二百餘家。秋七月,將軍馬茂等圖逆,夷三族。八月,大赦。遣校尉陳勳將屯田及作士三萬人鑿句容中道,自小其至雲陽西城,通會市,作邸閣。《吳歷》曰:茂本淮南鍾離長,而為王凌所失,叛歸吳,吳以為-{徵}-西將軍、九江太守、外部督,封侯,領千兵。權數出苑中,與公卿諸將射。茂與兼符節令-{朱}-貞、無難督虞欽、牙門將-{朱}-志等合計,伺權在苑中,公卿諸將在門未入,令貞持節稱詔,悉收縛之;茂引兵入苑擊權,分據宮中及石頭塢,遣人報魏。事覺,皆族之。
九年春二月,車騎將軍-{朱}-然-{徵}-魏柤中,斬獲千餘。夏四月,武昌言甘露降。秋九月,以驃騎步騭為丞相,車騎-{朱}-然為左大司馬,衞將軍全琮為右大司馬,鎮南呂岱為上大將軍,威北將軍諸葛恪為大將軍。《江表傳》曰:是歳,權詔曰:「謝宏往日陳鑄大錢,雲以廣貨,故聽之。今聞民意不以為便,其省息之,鑄為器物,官勿復出也。私家有者,敕以輸藏,計畀其直,勿有所枉也。」
十年春正月,右大司馬全琮卒。《江表傳》曰:是歳權遣諸葛壹偽叛以誘諸葛誕,誕以步騎一萬迎壹於髙山。權出塗中,遂至髙山,潛軍以待之。誕覺而退。二月,權適南宮。三月,改作太初宮,諸將及州郡皆義作。《江表傳》載權詔曰:「建業宮乃朕從京來所作將軍府寺耳,材柱率細,皆以腐朽,常恐損壞。今未復西,可徙武昌宮材瓦,更繕治之。」有司奏言曰:「武昌宮已二十八歳,恐不堪用,宜下所在通更伐致。」權曰:「大禹以卑宮為美,今軍事未已,所在多賦,若更通伐,妨損農桑。徙武昌材瓦,自可用也。」夏五月,丞相步騭卒。冬十月,赦死罪。
十一年春正月,-{朱}-然城江陵。二月,地仍震。《江表傳》載權詔曰:「朕以寡德,過奉先祀,蒞事不聰,獲譴靈祇,夙夜祗戒,若不終日。群僚其各厲精,思朕過失,勿有所諱。」三月,宮成。夏四月,雨雹,雲陽言黃龍見。五月,鄱陽言白虎仁。瑞應圖曰:白虎仁者,王者不暴虐,則仁虎不害也。詔曰:「古者聖王積行累善,修身行道,以有天下。故符瑞應之,所以表德也。朕以不明,何以臻茲?《尚書》雲『雖休勿休』,公卿百司,其勉修所職,以匡不逮。」
十二年春三月,左大司馬-{朱}-然卒。四月,有兩烏銜鵲墮東館。丙寅,驃騎將軍-{朱}-據領丞相,燎鵲以祭。吳錄曰:六月戊戌,寶鼎出臨平湖。八月癸丑,白鳩見於章安。
十三年夏五月,日至,熒惑入南斗。秋七月,犯魁第二星而東。八月,丹陽、句容及故鄣、寧國諸山崩,鴻水溢。詔原通責,給貸種食。廢太子和,處故鄣。魯王霸賜死。冬十月,魏將文欽偽叛以誘-{朱}-異,權遣呂據就異以迎欽。異等待重,欽不敢進。十一月,立子亮為太子。遣軍十萬,作堂邑塗塘以淹北道。十二月,魏大將軍王昶圍南郡,荊州刺史王基攻西陵,遣將軍戴烈、陸凱往拒之,皆引還。庾闡《揚都賦》注曰:烽火以炬置孤山頭,皆緣江相望,或百里,或五十、三十里,寇至則舉以相告,一夕可行萬裡。孫權時合暮舉火於西陵,鼓三竟,達吳郡南沙。是歳,神人授書,告以改年、立-{後}-。
太元元年夏五月,立皇-{後}-潘氏,大赦,改年。初臨海羅陽縣有神,自稱王表。吳錄曰:羅陽今安固縣。周旋民間,語言飲食,與人無異,然不見其形。又有一婢,名紡績。是月,遣中書郎李祟齎輔國將軍羅陽王印綬迎表。表隨崇俱出,與祟及所在郡守令長談論,祟等無以易。所歷山川,輒遣婢與其神相聞。秋七月,祟與表至,權於蒼龍門外為立第舍,數使近臣齎酒食往。表說水旱小事,往往有驗。孫盛曰:盛聞國將興,聽於民;國將亡,聽於神。權年老志衰,讒臣在側,廢適立庶,以妾為妻,可謂多涼德矣。而偽設符命,求福妖邪,將亡之兆,不亦顯乎!秋八月朔,大風。江海湧溢,平地深八尺,吳髙陵-{松}-柏斯拔,郡城南門飛落。冬十一月,大赦。權祭南郊還,寢疾。吳錄曰:權得風疾。十二月,驛-{徵}-大將軍恪,拜為太子太傅。詔省徭役,減-{徵}-賦,除民所患苦。
二年春正月,立故太子和為南陽王,居長沙。子奮為齊王,居武昌。子休為琅邪王,居虎林。二月,大赦,改元為神鳳。皇-{後}-潘氏薨。諸將吏數詣王表請福,表亡去。夏四月,權薨,時年七十一,謚曰大皇帝。秋七月,葬蔣陵。《傅子》曰:孫策為人明果獨斷,勇蓋天下,以父堅戰死,少而合其兵將以報讎,轉鬬千里,盡有江南之地,誅其名豪,威行鄰國。及權繼其業,有張子布以為腹心,有陸議、諸葛瑾、步騭以為股肱,有呂範、朱然以為爪牙,分任授職,乘間伺隙,兵不妄動,故戰少敗而江南安。
==【評】==
評曰:「孫權屈身忍辱,任才尚計,有勾踐之奇,英人之傑矣。故能自擅江表,成鼎峙之業。然性多嫌忌,果於殺戮,暨臻末年,彌以滋甚。至於讒說殄行,胤嗣廢斃,馬融注《尚書》曰:殄,絶也,絶君子之行。豈所謂賜厥孫謀以燕冀於者哉?其後葉陵遲,遂致覆國,未必不由此也。臣-{松}-之以為孫權橫廢無罪之子,雖為兆亂,然國之傾覆,自由暴皓。若權不廢和,皓為世適,終至滅亡,有何異哉?此則喪國由於昏虐,不在於廢黜也。設使亮保國祚,休不早死,則皓不得立。皓不得立,則吳不亡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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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志/卷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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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堅 ==
孫堅字文-{臺}-,呉郡富春人,蓋孫武之-{後}-也。
少為縣吏。年十七,與父共載船至錢唐,會海賊胡玉等從匏-{裡}-上掠取賈人財物,方-{於}-岸上分之,行旅皆住,船不敢進。堅謂父曰:「此賊可擊,請討之。」父曰:「非爾所圖也。」堅行操刀上岸,以手東西指麾,若分部人兵以羅遮賊狀。賊望見,以為官兵捕之,-{卽}-委財物散走。堅追,斬得一級以還。父大驚。由是顯聞,府召署假尉。會稽妖賊許昌起-{於}-句章,自稱陽明皇帝,靈帝紀曰:「昌以其父為越王也。」與其子韶扇動諸縣,眾以萬數。堅以郡司馬募召精勇,得千餘人,與州郡合討破之。是歳,熹平元年也。刺史臧旻列上功狀,詔書除堅鹽瀆丞,數歳徙盱眙丞,又徙下邳丞。
中平元年,黃巾賊師張角起-{於}-魏郡。-{託}-有神靈,遣八使以善道教化天下,而潛相連結,自稱黃天泰平。三月甲子,三十六(萬)一旦俱發,天下響應,燔燒郡縣,殺害長吏。獻帝春秋曰:「角稱天公將軍,角弟寶稱地公將軍,寶弟梁稱人公將軍。」漢朝遣車騎將軍皇甫-{崧}-、中郎將朱儁將兵討擊之。儁表請堅為佐軍司馬,鄕-{裡}-少年隨在下邳者皆願從。堅又募諸商旅及淮泗精兵,合千許人,與儁-{並}-力奮擊,所向無前。汝穎賊困迫,走保宛城。堅身當一面,登城先入,眾乃蟻附,遂大破之。儁具以狀聞上,拜堅別部司馬。
邊章、韓遂作亂-{涼}-州,中郎將董卓拒討無功。中平三年,遣司空張溫行車騎將軍,西討章等。溫表請堅與參軍事,屯長安。溫以詔書召卓,卓良久乃詣溫。溫責讓卓,卓應對不順。堅時在坐,前耳語謂溫曰:「卓不怖罪而鴟張大語,宜以召不時至,陳軍法斬之。」溫曰:「卓素著威名-{於}-隴蜀之間,今日殺之,西行無依。」堅曰:「明公親率王兵,威震天下,何賴-{於}-卓?觀卓所言,不假明公,輕上無禮,一罪也。章遂跋扈經年,當以時進討,而卓-{雲}-未可,沮軍疑眾,二罪也。卓受任無功,應召稽留,而軒昂自高,三罪也。古之名將,仗鉞臨眾,未有不斷斬以示威者也。是以穰苴斬莊賈,魏絳戮楊-{幹}-。今明公垂意-{於}-卓,不-{卽}-加誅,虧損威刑。-{於}-是在矣。」溫不忍發舉,乃曰:「君且還,卓將疑人。」堅因起出。章遂聞大兵向至,黨眾離散,皆乞降。軍還,議者以軍未臨敵,不斷功賞。然聞堅數卓三罪,勸溫斬之,無不歎息。拜堅議郎。時長沙賊區星自稱將軍,眾萬餘人攻圍城邑,乃以堅為長沙太守。到郡親率將士,施設方略,旬月之間,克破星等。周朝、郭石亦帥徒眾起-{於}-零桂,與星相應。遂越境尋討,三郡肅然。漢朝録前-{後}-功,封堅為烏程侯。
靈帝崩,卓擅朝政,橫恣京城。諸州郡並興義兵,欲以討卓。堅亦舉兵。荊州刺史王睿素遇堅無禮,堅過殺之。比至南陽,眾數萬人。南陽太守張諮聞軍至,晏然自若。堅以牛酒禮諮,諮明日亦答詣堅。酒酣,長沙主簿入白堅:「前移南陽,而道路不治,軍資不具,請收主簿推問意故。」諮大懼欲去,兵陳四周不得出。有頃,主簿復入白堅:「南陽太守稽停義兵,使賊不時討,請收出案軍法從事。」便牽諮-{於}-軍門斬之。郡中震-{慄}-,無求不獲。
前到魯陽,與袁-{術}-相見。-{術}-表堅行破虜將軍,領豫州刺史。遂治兵-{於}-魯陽城。當進軍討卓,遣長史公仇稱將兵從事還州督促軍糧。施帳幔-{於}-城東門外,祖道送稱,官屬-{並}-會。卓遣歩騎數萬人逆堅,輕騎數十先到。堅方行酒談笑,敕部曲整頓行陳,無得妄動。-{後}-騎漸益,堅徐罷坐,導引入城。乃謂左右曰:「向堅所以不-{卽}-起者,恐兵相蹈藉,諸君不得入耳。」卓兵見堅士眾甚整,不敢攻城,乃引還。堅移屯梁東,大為卓軍所攻,堅與數十騎潰圍而出。堅常著赤罽幘,乃脫幘令親近將祖茂著之。卓騎爭逐茂,故堅從間道得免。茂困迫,下馬,以幘冠塚閒燒柱,因伏草中。卓騎望見,圍繞數重,定近覺是柱,乃去。堅復相收兵,合戰-{於}-陽人,大破卓軍,梟其都督華雄等。是時,或間堅-{於}--{術}-,-{術}-懷疑,不運軍糧。陽人去魯陽百餘-{裡}-,堅夜馳見-{術}-,畫地計校,曰:「所以出身不顧,上為國家討賊,下慰將軍家門之私仇。堅與卓非有骨肉之怨也,而將軍受譖潤之言,還相嫌疑!」-{術}-踧踖,-{卽}-調發軍糧。堅還屯。卓憚堅猛壯,乃遣將軍李傕等來求和親。令堅列疏子弟任刺史、郡守者,許表用之。堅曰:「卓逆天無道,蕩覆王室。今不夷汝三族,懸示四海,則吾死不瞑目。豈將與乃和親邪?」復進軍大-{谷}-。拒雒九十-{裡}-。卓尋徙都西入關,焚燒雒邑。
堅乃前入至雒,修諸陵,平塞卓所發掘。訖,引軍還,住魯陽。
初平三年,-{術}-使堅-{徵}-荊州,擊劉表。表遣黃祖逆-{於}-樊鄧之間。堅擊破之,追渡漢水,遂圍襄陽,單馬行峴山,為祖軍士所射殺。兄子賁,帥將士眾就-{術}-。-{術}-復表賁為豫州刺史。
堅四子:策、權、翊、匡。權旣稱尊號,諡堅曰武烈皇帝。
== 孫策 ==
策字伯符。堅初興義兵,策將母徙居舒。與周瑜相友,收合士大夫,江淮間人-{鹹}-向之。堅薨,還葬曲阿。已乃渡江居江都。
徐州牧陶謙深忌策。策舅呉景,時為丹楊太守,策乃載母徙曲阿,與呂-{範}-,孫河俱就景。因緣召募得數百人。興平元年,從袁-{術}-。-{術}-甚奇之,以堅部曲還策。太傅馬日磾杖節安集關東,在壽春以禮-{闢}-策,表拜懷義校尉,-{術}-大將喬蕤、張勳皆傾心敬焉。-{術}-常歎曰:「使-{術}-有子如孫郎,死復何恨!」策騎士有罪,逃入-{術}-營,隱-{於}-內廄。策指使人就斬之,訖,詣-{術}-謝。-{術}-曰:「兵人好叛,當共疾之,何為謝也?」由是軍中益畏憚之。-{術}-初許策為九江太守,已而更用丹楊陳紀。-{後}--{術}-欲攻徐州,從廬江太守陸康求米三萬斛。康不與,-{術}-大怒。策昔曾詣康,康不見,使主簿接之。策常銜恨。-{術}-遣策攻康,謂曰:「前錯用陳紀,每恨本意不遂。今若得康,廬江眞卿有也。」策攻康,拔之。-{術}-復用其故吏劉勳為太守,策益失望。
先是,劉繇為揚州刺史,州舊治壽春。壽春,-{術}-已據之,繇乃渡江治曲阿。時呉景尙在丹楊,策從兄賁又為丹揚都尉,繇至,皆迫逐之。景、賁退-{舍}-歷陽。繇遣樊能、-{於}-麋東屯橫江津,張英屯當利口,以距-{術}-。-{術}-自用故吏琅邪惠衢為揚州刺史,更以景為督軍中郎將,與賁共將兵擊英等,連年不克。策乃説-{術}-,乞助景等平定江東。-{術}-表策為折-{衝}-校尉,行殄寇將軍,兵財千餘,騎數十匹,賓客-{願}-從者數百人。比至歷陽,眾五六千。策母先自曲阿徙-{於}-歷陽,策又徙母阜陵,渡江轉-{鬥}-,所向皆破。莫敢當其鋒,而軍令整肅,百姓懷之。
策為人,美姿顔,好笑語,性闊達-{聽}-受,善-{於}-用人。是以士民見者,莫不盡心,樂為致死。劉繇棄軍遁逃,諸郡守皆捐城郭奔走。呉人嚴白虎等眾各萬餘人,處處屯聚。呉景等欲先擊破虎等,乃至會稽。策曰:「虎等群盜,非有大-{志}-,此成禽耳。」遂引兵渡浙江,-{據}-會稽,屠東冶,乃攻破虎等。盡更置長吏,策自領會稽太守,復以呉景為丹楊太守,以孫賁為豫章太守,分豫章為廬陵郡,以賁弟輔為廬陵太守,丹揚朱治為呉郡太守。彭城張昭、廣陵張紘、秦-{松}-、陳端等,為謀主。
時袁-{術}-僭號,策以書責而絶之。
曹公表策為討逆將軍,封為呉侯。
-{後}--{術}-死,長史楊弘、大將張勳等將其眾欲就策,廬江太守劉勳要擊,悉虜之,收其珍寶以歸。策聞之,偽與勳好盟。勳新得-{術}-眾,時豫章上繚宗民萬餘家在江東。策勸勳攻取之。勳旣行,策輕軍晨夜襲拔廬江,勳眾盡降,勳獨與麾下數百人自歸曹公。是時袁紹方強,而策-{併}-江東,曹公力未能逞,且欲撫之。乃以弟女配策小弟匡,又為子彰取賁女,皆禮-{闢}-策弟權、翊,又命揚州刺史嚴象舉權茂-{才}-。
建安五年,曹公與袁紹相拒-{於}-官渡,策陰欲襲許。迎漢帝,密治兵,部署諸將。未發,會為故呉郡太守許貢客所殺。
先是,策殺貢,貢小子與客亡匿江邊。策單騎出,卒與客遇,客擊傷策。創甚,請張昭等謂曰:「中國方亂,夫以呉越之眾,三江之固,足以觀成敗。公等善相吾弟!」呼權佩以印綬,謂曰:「舉江東之眾,決-{機}--{於}-兩陳之間,與天下爭衡,卿不如我。舉賢任能,各盡其心,以保江東,我不如卿。」至夜卒,時年二十六。
權稱尊號,追諡策曰長沙桓王,封子紹為呉侯,-{後}-改封上虞侯。紹卒,子奉嗣。孫皓時,訛言謂奉當立,誅死。
== 【評】 ==
評曰:「孫堅勇摯剛毅,孤微發跡,導溫戮卓,山陵杜塞,有忠壯之烈。策英氣傑濟,猛鋭冠世,覽奇取異,-{志}-陵中夏。然皆輕佻果躁,隕身致敗。且割據江東,策之基兆也。而權尊祟未至,子止侯爵,-{於}-義儉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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諫太宗十思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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諫太宗十思疏
臣聞求木之長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遠者,必浚其泉源;思國之安者,必積其德義。源不深而豈望流之遠?根不固而何求木之長?德不厚而思國之安,雖臣下愚,知其不可,而況於明哲乎?人君當神器之重,居域中之大,將崇極天之峻,永保無疆之休。不念於居安思危,戒貪以儉,德不處其厚,情不勝其欲,斯亦伐根以求木茂,塞源而欲流長者也。
凡百元首,承天景命,莫不殷憂而道著,功成而德衰。有善始者實繁,能克終者蓋寡,豈其取之易而守之難乎?昔取之而有餘,今守之而不足,何也?夫在殷憂,必竭誠以待下;既得志,則縱情以傲物。竭誠則胡越為一體,傲物則骨肉為行路。雖董之以嚴刑,震之以威怒,終茍免而不懷仁,貌恭而不心服。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載舟覆舟,所宜深慎,奔車朽索,其可忽乎!
君人者,誠能見可欲,則思知足以自戒;將有所作,則思知止以安人;念高危,則思謙沖而自牧;懼滿溢,則思江海下百川;樂磐遊,則思三驅以為度;恐懈怠,則思慎始而敬終;慮壅蔽,則思虛心以納下;想讒邪,則思正身以黜惡;恩所加,則思無因喜以謬賞,罰所及,則思無因怒而濫刑。總此十思,弘茲九德,簡能而任之,擇善而從之;則智者盡其謀,勇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惠,信者效其忠。文武爭馳,君臣無事,可以盡豫遊之樂,可以養松喬之壽,鳴琴垂拱,不言而化。何必勞神苦思,代下司職,役聰明之耳目,虧無為之大道哉?
Category: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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諫逐客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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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
會韓人鄭國來間秦,以作注溉渠,已而覺。秦宗室大臣皆言秦王曰:「諸侯人來事秦者,大抵為其主遊間遊間︰遊說、離間。於秦耳。請一切逐客!」李斯李斯︰字通古,楚國上蔡人,入秦為相,廢封建,定郡縣,行禁書令,統一文字,後為趙高所害。議亦在逐中。
斯乃上曰:
臣聞吏議逐客,竊以為過矣。昔穆公穆公︰即秦穆公,名任好,春秋五霸之一。求士,西取由余由余︰西戎人。於戎,東得百里奚百里奚︰虞人,虞亡入秦。於宛宛︰地名,位於河南省南陽縣。,迎蹇叔蹇叔︰歧州人,嘗遊宋。於宋宋︰周封地名,由河南省歸德以東,至江蘇省徐州境。,求丕豹丕豹︰丕鄭之子,其父被殺後奔秦。、公孫支於晉;此五子者,不產於秦,而穆公用之,並國二十,遂霸西戎西戎︰古地名,位於甘肅省慶陽縣境。。孝公孝公︰名渠。用商鞅商鞅︰衛國人,相秦孝公,制定變法令,廢井田,開阡陌,修改賦稅法。之法,移風易俗,民以殷盛,國以富強,百姓樂用,諸侯親服,獲楚、魏之師,舉地千里,至今治強。惠王惠王︰秦孝公之子。用張儀張儀︰魏國人。之計,拔三川三川︰即伊川、洛川、河川。之地,西並巴、蜀,北收上郡上郡︰即魏地十五縣,為秦國收置為郡。,南取漢中漢中︰楚地,為秦國收置為郡,位於今陝西省西南及湖北省西北之境。,包九夷,制鄢鄢︰地名,位於湖北省宜城縣。、郢,東據成皋成皋︰地名,位於河南省汜水縣。之險,割膏腴之壤,遂散六國之從六國之從︰六國合縱之盟。,使之西面事秦,功施到今。昭王得范雎范雎︰魏國人。,廢穰侯穰侯︰即魏冉,秦相。,逐華陽華陽︰宣太后之異母弟羋戎。羋,音「美」。,彊公室,杜私門,蠶食諸侯,使秦成帝業。此四君者,皆以客之功。由此觀之,客何負於秦哉?向使四君卻客而不內,疏士而不用;是使國無富利之實,而秦無強大之名也。
今陛下致崑山之玉崑山之玉︰崑崙山的美玉。,有隨、和之寶隨、和之寶︰即隨侯之珠及和氏之璧。,垂明月明月︰夜光珠。之珠,服太阿太阿︰楚劍。之劍,乘纖離纖離︰良馬。之馬,建翠鳳之旗,樹靈鼉鼉︰形似鱷魚,皮可製鼓,音「駝」。之鼓;此數寶者,秦不生一焉,而陛下說之,何也?必秦國之所生然後可;則是夜光之璧,不飾朝廷;犀象之器,不為玩好;鄭、衛鄭、衛︰其國風皆淫,故稱女之美者。之女,不充後宮;而駿良駃騠,不實外廄;江南金錫不為用,西蜀丹青不為採。所以飾後宮,充下陳下陳︰侍妾也。,娛心意,說耳目者,必出於秦然後可;則是宛珠宛珠︰宛縣出產的珠。之簪,傅璣之珥傅璣之珥︰飾璣珠的耳環。,阿縞阿縞︰齊東阿縣之絹帛。之衣,錦繡之飾,不進於前,而隨俗雅化。佳冶窈窕,趙女不立於側也。夫擊甕叩缶,彈箏箏︰瑟類,有十三絃。搏髀髀︰骰骨。,而歌呼嗚嗚快耳目者,真秦之聲也;鄭、衛鄭、衛︰鄭音好濫淫志,衛音促速煩志。、桑間桑間︰地名,位於濮水之上,僕陽之南。商紂的樂師師延作靡靡之樂,以致亡國,後投濮水而死。、《韶虞》韶虞︰虞舜之樂。、《武象》武象︰周武王的樂師大武作樂,樂必兼舞,故云武象。者,異國之樂也。今棄擊甕而就鄭、衛,退彈箏而取《韶虞》,若是者何也?快意當前,適觀而已矣。今取人則不然:不問可否,不論曲直,非秦者去,為客者逐。然則是所重者,在乎色、樂、珠、玉,而所輕者在乎人民也;此非所以跨海內,制諸侯之術也!
臣聞地廣者粟多,國大者人眾,兵疆者則士勇;是以泰山不讓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擇細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卻眾庶,故能明其德;是以地無四方,民無異國,四時充美,鬼神降福,此五帝、三王之所以無敵也。今乃棄黔首黔首︰指秦國的民眾,以其首黑也。以資敵國,卻賓客以業諸侯,使天下之士,退而不敢西向,裹足不入秦,此所謂藉寇兵而齎齎︰贈送,音「擠」。盜糧者也。夫物不產於秦,可寶者多;士不產於秦,而願忠者眾。今逐客以資敵國,損民以益讎,內自虛而外樹怨於諸侯,求國之無危,不可得也。
===註釋===
__NOTOC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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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egory:奏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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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國策 (士禮居叢書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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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國策
戰國策 (士禮居叢書本)
=序=
*戰國策書錄
*戰國策目錄序
*括蒼刊本戰國策序
*戰國策校注序
*戰國策校經序
*重刻剡川姚氏本戰國策並札記序
=目錄=
*東周第一
*西周第二
*秦全覽
**分-{卷}-一第三
**分-{卷}-二第四
**分-{卷}-三第五
**分-{卷}-四第六
**分-{卷}-五第七
*齊全覽
**分-{卷}-一第八
**分-{卷}-二第九
**分-{卷}-三第十
**分-{卷}-四第十一
**分-{卷}-五第十二
**分-{卷}-六第十三
*楚全覽
**分-{卷}-一第十四
**分-{卷}-二第十五
**分-{卷}-三第十六
**分-{卷}-四第十七
*趙全覽
**分-{卷}-一第十八
**分-{卷}-二第十九
**分-{卷}-三第廿
**分-{卷}-四第廿一
*魏全覽
**分-{卷}-一第廿二
**分-{卷}-二第廿三
**分-{卷}-三第廿四
**分-{卷}-四第廿五
*韓全覽
**分-{卷}-一第廿六
**分-{卷}-二第廿七
**分-{卷}-三第廿八
*燕全覽
**分-{卷}-一第廿九
**分-{卷}-二第卅
**分-{卷}-三第卅一
*宋衛第卅二
*中山第卅三
*全覽 將各篇置於同一頁閱讀
=附=
*書戰國策後
*題戰國策
*書閣本戰國策後
*題戰國策後
*戰國策後序
*姚氏校注戰國策後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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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國策
Category:戰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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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國策 (士禮居叢書本)/東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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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國策卷一
鮑本東周 漢志,河南鞏,東周君所居。正曰:東周當從舊,居卷首,說見前。 大事記雲,東周惠公班秉政洛陽,采邑在鞏。漢志說非。餘見前。
==秦興師臨周而求九鼎==
秦興師臨周姚本續:周顯王,後語。而求九鼎,周君患之,以告顏率。姚本續:率,名也。當如字。或雲,力出切,後語註。 鮑本週人。顏率曰:「大王勿憂,臣請東借救於齊。」顏率至齊,謂齊王姚本續:齊宣王,後語。 鮑本閔。正曰:大事記雲,姚氏考春秋後語,周顯王、齊宣王也。今附載於顯王三十三年宋太丘社亡之前。曰:「夫秦之為鮑本「為」作「於」。○無道也,欲興兵臨周而求九鼎,周之君臣,內自盡姚本劉、曾、集,一作「畫」,錢作「盡」。 鮑本盡其心思。計,鮑本計,猶謀。與秦,不若歸之大國。鮑本謂齊。夫存危國,鮑本週有秦兵,危。美名也;得九鼎,厚寶鮑本厚,猶重。 札記今本「寶」作「實」,鮑本作「寶」。也。願大王圖之。」齊王大悅,鮑本無「悅」字。○ 補曰:一本「大說」。發師五萬人,使陳臣思鮑本即後田臣思,凡陳、田皆齊公族。將以救周,而秦兵罷。
齊將求九鼎,周君又患之。顏率曰:「大王勿憂,臣請東解之。」鮑本東之齊,解免之。顏率至齊,謂齊王曰:「周賴大國之義,得君臣父子相保也,願獻九鼎,不識大國何塗之鮑本問其路所從出。禮,「遂上有徑,洫上有塗」。從而致之齊?」齊王曰:「寡人將寄徑鮑本徑,步道也。猶言假塗。於梁。」顏率曰:「不可。夫梁之君臣欲得九鼎,謀之暉臺鮑本臺名曰暉。故孟子稱「梁有臺池之樂」。之下,少海鮑本「少」作「沙」。○ 補曰:「少」當作「沙」。九域圖,開封有沙海,引此。 札記丕烈案:此不當輒改。之上,其日久矣。鼎入梁,必不出。」齊王曰:「寡人將寄徑於楚。」鮑本楚非適齊之途,既不可入梁,亦無從至楚。其云然不可曉也。對曰:「不可。楚之君臣欲得九鼎,謀之於葉庭之中,姚本續:後語作「章華之庭」。注云,徐廣曰,華容有章華亭。 鮑本即南陽葉也。其日久矣。若入楚,鼎必不出。」王曰:「寡人終何塗之從而致之齊?」顏率曰:「弊邑固竊為大王患之。夫鼎者,非效䤈壺醬甀姚本一作「瓿」。 鮑本「醯壺」作「壺醯」,「甀」作「瓿」。○壺,昆吾圜器。瓿,甂也。補曰:一本「醯壺」,此文殽次。耳,可懷挾提挈以至齊者;非效鳥集烏飛,兔興馬逝,姚本曾、集作「鳧逝」。 鮑本並喻其輕疾。灕然止姚本「止」一作「可至」。 鮑本集韻,灕,滲流貌。於齊者。昔周之伐鮑本「伐」作「代」。○殷,得姚本一本「得」上有「凡」字。九鼎,凡一鼎而姚本一本無「凡一」二字,「鼎而」作「而鼎」。九萬人輓鮑本輓,引也。之,九九八十一萬人,士卒師徒,鮑本士,一人也。二千五百人為師。徒,步行者。正曰:左傳注,步卒七十二人,甲士三人。又百人為卒。徒,眾也。此「士卒師徒」,亦大概言之耳。器械被具,鮑本「器械」作「械器」。○ 械,器之總名。被具,士卒所服用之具。所以鮑本「以」作「已」。○備者稱此。鮑本備人之所應用,使稱足此八十一萬人。正曰:稱此者,彼此均等,猶史言他物稱是。謂士眾賫械具備輓鼎之役者,又且八十一萬也。今大王縱有其人,何塗之從而出?臣竊鮑本「竊」作「切」。○為大王私憂之。」齊王曰:「子之數來鮑本「來」下無「者」字。○者,猶無與耳。」鮑本言許之而實不與也。顏率曰:「不敢欺大國,疾定所從出,弊邑遷鼎以待命。」齊王乃止。鮑本補曰:洪氏邁,原策首載此,以為奇謀,此特兒童之見爾,疑必無是事,而好事者飾之。愚按,左氏嘗載楚子問鼎事,當時爭欲得鼎,以見其強,不可以為無。
==秦攻宜陽==
秦攻宜陽,鮑本韓邑,屬弘農。秦武三年攻宜陽,赧之七年也。 補曰:大事記雲,今河南有福昌縣,城東南北三面,峭絕天險,黽池、二殽皆在境內,蓋控扼之地。 此據甘茂傳文。年表,拔宜陽在次年。宜陽之役,五月而不拔,凡涉兩歲也。通鑑、大事記皆於赧七年書伐,八年書拔。景翠救韓在八年。周君謂趙累鮑本「趙」作「周」。○ 補曰:一本「趙累」。大事記引。曰:「子以為何如?」對曰:「宜陽必拔也。」君曰:「宜陽城方八里,材士鮑本士之有材武者。十萬,粟支數年,公仲之軍二十萬,景翠鮑本楚將。以楚之眾,臨山而救之,鮑本楚與韓鄰而與秦相圖,故救之。秦必無功。」對曰:「甘茂,鮑本甘茂,下蔡人,仕秦。補曰:「茂」一作「戊」,後多有。說苑作「戊」,古字通。羈旅鮑本集韻,羈旅,寓也。也,攻宜陽而有功,則周公旦鮑本言且相秦。也;無功,則削跡於秦。鮑本言不得留。秦王不聽群臣父兄之義鮑本「義」作「議」。○而攻宜陽,宜陽不拔,秦王恥之。臣故曰拔。」君曰:「子為寡人謀,札記今本「為」誤「曰」。且柰何?」對曰:「君謂景翠曰:『公爵為執圭,官為柱國,鮑本楚卿。戰而勝,則無加焉矣;姚本集、曾作「耳」,劉、錢作「矣」。不勝,則死。不如背秦援宜陽。鮑本翠時蓋援宜而有秦私,故說之雲。補曰:秦策,馮章許楚漢中,楚懽而不進,所說有秦私者。竊謂,此策上既言秦之必拔,翠之不勝則死,而又曰「不如背秦援宜陽」,意殊不類。恐此句有缺誤,「背」下或有「之」字,或「秦」下復有「秦」字,「援」字或作「拔」。勸之避秦兵,待秦既拔,然後進兵乘其敝。當秦懼之,韓德之,而交得賂以為利。下文秦拔宜陽,景翠果進兵,「果」字可見。又秦策,「楚畔秦而合於韓」句,意似與此同。然彼指翠未救時言之爾。其後韓、楚雖合,楚不為韓氏,謂先戰,固已預知之矣。 札記丕烈案:吳說是也。此必「背」下有脫,但不詳何字。公進兵,秦恐公之乘鮑本乘,謂因而攻之。其弊也,必以寶事公;公中鮑本「中」作「仲」。○ 札記今本「中」作「仲」。慕公之為己乘秦也,亦必盡其寶。』」
秦拔宜陽,景翠果進兵。秦懼,遽效煮棗,鮑本屬濟陰冤句。韓氏果亦效重寶。景翠得城於秦,受寶於韓,而德鮑本德,恩之也。東周。鮑本補曰:「為寡」、「為己」之「為」,去聲。餘如字。
==東周與西周戰==
東周與西周戰,韓救西周。為東周謂姚本集本改作「謫」,一作「謂」。韓王鮑本襄。曰:「西周者,故天子之國也,多名器重寶。案鮑本「案」作「按」。○ 按,下,與舉反。兵而勿出,可以德東周,西周之寶可盡矣。」鮑本欲韓出兵,故賂之。紀八年有。
==東周與西周爭[校一]此篇姚本與《東周與西周戰》連篇,鮑本另列一篇。據文義,從鮑本。==
東周與西周爭,西周欲和於楚、韓。鮑本和二國以為己援。齊明鮑本疑楚人。兩見楚策。正曰:無明徵。注例,以國姓者,皆其國人,齊明豈不可為齊人邪?故大事記止雲當時之辯士也。謂東周君曰:「臣恐西周之與楚、韓寶,令之為己求地於東周也。不如謂楚、韓曰,西周之慾入寶,持二端。鮑本言東兵急則入,不急則已。今東周之兵不急西周,西周之寶不入楚、韓。楚、韓欲得寶,即且趣我攻西周。鮑本趣,疾也。督使疾戰。我,謂東周。西周寶出,是我為楚、韓取寶以德之也,鮑本言有恩於楚、韓。西周弱矣。」
==東周欲為稻==
東周欲為鮑本為,謂種之。稻,西周不下水,鮑本稻宜濕,西周居河之上流。正曰:未知專指河否?東周患之。蘇子鮑本非代則厲。謂東周君曰:「臣請使西周下水可乎?」乃往見西周之君曰:「君之謀過矣!今不下水,所以富東周也。今其民皆種麥,鮑本麥宜燥也。無他種矣。君若欲害之,不若一為下水,以病其所種。下水,東周必復種稻;種稻而復奪之。若是,則東周之民可令一仰鮑本有望於上則仰。補曰:為,去聲。仰,疑向反。西周,而受命於君矣。」西周君曰:「善。」遂下水。鮑本無「遂下水」三字。○蘇子亦得兩國之金也。鮑本彪謂:此策不可行。東、西周壤地相接,豈不能候其所種?蘇子,東人也,為東遊說而豈得不疑?且今下水,安能保其不奪?雖一為下,何補哉!正曰:據此策,則西人可以制周,必不疑於其說。蘇子公為反覆以得金,豈顧其復奪哉?大事記雲,其微如此,其所爭又如此,可不哀哉!然則又何足深辨也。
==昭獻在陽翟==
昭獻在陽翟,鮑本屬潁川。補曰:韓策,楚昭獻相韓。周君將令相國往,鮑本往與獻會。相國將不欲。蘇厲為之謂周君曰:「楚王與魏王遇也,主君令陳封之楚,鮑本此言疇昔之事。陳、向、許皆仕周,而位在相下。令向公之魏。楚、韓之遇鮑本亦其王遇。也,主君令許鮑本「許」作「葉」。○札記今本「許」作「葉」。公之楚,令向公之韓。今昭獻非人主也,而主君令相國往;若其王在陽翟,主君將令誰往?」姚本曾作「誰往周」,集、劉、錢無「周」字。 鮑本言必君自往。周君曰:「善。」乃止其行。
==秦假道於周以伐韓[校一]此篇姚本與《昭獻在陽翟》章連篇,鮑本另列一篇。據文義,從鮑本。==
秦假道於周以伐韓,周恐假之而惡於韓,不假而惡姚本續:史記兩「惡」作「畏」。於秦。史黶姚本一作「史厭」。 鮑本韓史。疑即「厭」。補曰:「黶」,正義雲,烏減、於點二反。謂周君曰:「君何不令人謂韓公叔鮑本韓公族。曰:『秦敢絕塞鮑本絕,橫渡。塞,障也。為垣壘以遮止鄰國往來。而伐韓者,信東周也。公何不與周地,發重使鮑本使周發使。使之楚,秦必疑,鮑本秦、楚相圖之國也,周使使楚,故秦疑其圖己。不信周,是韓不伐鮑本不受秦伐。也。』又謂秦王鮑本武。曰:『韓強鮑本補曰:強,巨兩反。與周地,將以疑周於秦,寡人不敢弗姚本集:一去「弗」字。受。』秦必無辭而令周弗受,是得地於韓而聽於秦也。」鮑本紀,八年。彪謂:戰國之士,設心措辭,無不出於詐,若此者君子之所恕也。下章次之。正曰:鮑意尊周,故謂行詐免難所可恕。與前注為伍得章失同。
==楚攻雍氏==
楚攻雍氏,鮑本此亦赧之十五年也。周粻鮑本粻,食米也。時秦救韓,周以米餉之。正曰:詩傳,糧也。音張。秦、韓,楚王鮑本懷。怒周,周之君患之。為周謂楚王曰:「以王之強而怒周,周恐,必以國合於所與粟之國,則是勁鮑本勁,強也。王之敵也。故王不如速解周恐,鮑本週以楚怒之,故恐。彼前得罪而後得解,必厚事王矣。」
==周最謂石禮==
周最謂石禮鮑本「石」作「呂」。○ 凡呂皆齊人。禮以秦昭十三年奔魏,十九年復歸秦,其相齊在薛公歸薛後,見孟嘗傳,蓋赧二十一年後也。正曰:呂皆齊人,此類無據,當缺。晉有呂錡、呂相,本魏氏,不必呂尚後也。 注「奔魏」,據秦紀。按,穰侯傳,冉相秦,欲誅呂禮,禮出奔齊。大事記從之。「歸秦」,據秦紀及穰侯傳。按,秦紀下接齊破宋之文,年表破宋在秦昭二十一年,則紀誤矣。按,呂禮相齊,孟嘗君遺穰侯書,勸秦伐齊而禮亡,事當在齊滅宋前。大事記書於赧王二十九年之首(即秦昭二十一年),則禮自奔齊至去齊,首尾九年。然解題亦據紀為說,謂後六年來歸,則未改也。札記丕烈案:「呂」字是也。曰:「子何不以秦攻齊?臣請令齊相子,鮑本秦攻齊,禮使之也。齊欲免攻,故可使之相禮。子以齊事秦,必無處鮑本「處」作「慮」。○ 正曰:前後章有此字,義當同。 札記丕烈案:後策文有「必不處矣」,又有「請謂王聽東方之處」。吳氏指此也。矣。子因令鮑本「令」下衍「周」字。○周最居魏以共鮑本與齊俱事秦。之,是天下制於子也。子東重於齊,西貴於秦,秦、齊合,則子常重矣。」
==周相呂倉見客於周君==
周相呂倉見客於周君。鮑本言之於君,使得見。補曰:見,賢遍反。前相工師藉恐客之傷己鮑本「藉」作「籍」,下同。○ 傷,猶毀。此即後工陳籍。也,因令人謂周君曰:「客者,辯士也,然而所以不可鮑本不可聽用。者,好毀人。」鮑本彪謂:工師籍,非端人也。德義不愆,何恤人之言。
==周文君免士工師籍[校一]此章姚本與《周相呂倉見客於周君》連篇,鮑本另列一章。據文義,從鮑本。==
周文君鮑本史書東周略甚,豈惠公後有此君邪?不然,則惠公別稱也。鴻烈道應訓亦稱周昭文君。此後書訓,皆鴻烈也。免士姚本集、曾,一去「士」字。 鮑本「免」下衍「士」字。○ 補曰:疑衍。 札記丕烈案:楚策,韓求相工陳籍,即此也。「陳」乃「師」字形近之訛。工師藉,相呂倉,國人不說也。君有閔閔之心。鮑本亦不說也。
謂周文君曰:「國必有誹鮑本誹,謗也。譽,忠臣令誹在己,譽在上。宋君奪民時以為臺,而民非之,鮑本見襄十一年。無忠臣以掩蓋之也。子罕釋相為司空,鮑本司空主土工。傳言子罕親執樸以行築者,是也。民非子罕而善其君。齊桓公宮中七鮑本「七」作「女」。○市,女閭七百,鮑本閭,裡中門也。為門為市於宮中,使女子居之。正曰:宮中為七市,女閭此七百也。國人非之。管仲故為三歸之家,鮑本婦人謂嫁曰歸,夫家曰家。仲蓋三取女也。以掩桓公,非自傷於民也?鮑本管仲為此,人皆毀之。仲非樂於毀也,其意欲掩蓋桓公耳。一說仲欲掩公之非,寧自毀也。春秋記臣弒君者以百數,皆大臣見譽者也。故大臣得譽,非國家之美也。鮑本彪謂:此言掩君之非可耳!而齒見譽者於殺君之列,則後世名卿賢相,何道而可以安於朝廷之上?不仁哉此言也!補曰:漢高帝繫治蕭何曰,「吾聞李斯相秦,有善歸主,有惡自與」云云。王衛尉曰,「秦以不聞其過,亡天下」。李斯之分過,又何足法哉?故眾庶成彊,鮑本「彊」作「強」。○ 言師籍之得眾。 札記今本「彊」誤「疆」。增積成山。」鮑本「成」作「如」。○周君遂不免。鮑本卒相倉也。
==溫人之周==
溫鮑本溫,時為西邑,綦母恢請之也。正曰:西周得溫囿耳。人之周,周不納。鮑本並東周。客即對姚本一本,「周不內,問曰:客耶?對曰」。續:韓非子文與一本同。曰:「主人鮑本矯稱東人。也。」問其巷鮑本補曰:韓非子作「巷人」。而不知也,吏因囚之。君使人問之曰:「子非周人,而自謂非客何也?」對曰:「臣少而誦詩,詩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鮑本小雅北山詩。普,遍;率,從也。今周君天下,則我天子之臣,而又為客哉?故曰主人。」君乃使吏出之。
==或為周最謂金投==
或為周最謂金投鮑本蓋趙人之不善齊者。曰:「秦以周最之齊疑天下,鮑本週使最之齊,秦以此疑周、齊與天下合而謀己。正曰:無考。而又知趙之難子姚本曾本作「予」,集本改作「予」,劉作「子」。 鮑本不敢違投。齊人戰,恐鮑本秦既疑齊,投又不善齊,故齊懼伐。齊、韓之合,鮑本「齊」下衍「韓」字。○ 補曰:疑衍。 札記丕烈案:此不衍,謂秦恐齊、韓之合也。下文雲必先合秦者,必先合齊於秦也。故下文即雲秦、齊合。鮑誤以「恐」字屬上句讀,所解全謬。吳氏依之,亦非。必先合於秦。秦、齊合,則公之國虛鮑本言趙必破而為墟。「墟」,「虛」字同,大丘也。矣。公不如救齊,因佐秦而伐韓、魏,上黨長子鮑本屬上黨,蓋韓地。趙之有。鮑本二國有秦兵,故趙得取其邊地。公東收寶於秦,鮑本佐秦故。南取地於韓,鮑本韓,魏唇齒之國故也。魏因以因,鮑本「因」作「困」。○ 札記今本下「因」字作「困」。徐為之東,鮑本為,猶謀也。東謂齊。則有合矣。」鮑本齊合趙也。始時趙與齊隙,無合理。今得秦、韓,故齊懼而合。其實,最時相齊,慮有趙患,故為最謀者,侈之韓、魏也。
==周最謂金投[校一]此篇姚本與《或為周最謂金投》連篇,鮑本另列一篇。據文義,從鮑本。==
周最謂金投曰:「公負令姚本錢、劉作「全」。 鮑本負,猶失也,其失在此。正曰:負,持也。「令」字疑「合」。秦與強齊戰。戰勝,鮑本勝齊。秦且收齊而封鮑本封,謂疆理之。之,使無多割,鮑本割,謂出地。而聽天下之戰;鮑本諸國求地於齊,齊不多割,則必戰。此秦弱齊之計。正曰:此秦制齊之命。不勝,國大傷,鮑本趙傷也。時趙令秦與齊戰,戰不勝,則秦必咎趙,能無傷乎?正曰:趙恃合於秦以與齊戰,不勝,則國大傷而聽命於秦矣。不得不聽秦。鮑本趙聽也。秦盡韓、魏之上黨太原,鮑本魏地,後為秦郡。西姚本曾、錢、集作「西」。錢,一作「而」。止鮑本「止」作「土」。○ 札記丕烈按:此有誤,但所改未是。秦之有已。鮑本秦之所難者,齊也。已收齊,則韓、魏不守。秦地,天下之半也,制齊、楚、三晉之命,鮑本趙以大傷,故亦見制。復鮑本「復」作「覆」。○ 補曰:「覆」通。國且身危,鮑本覆,如覆器然。國,趙也。身,謂投。是何計之道鮑本言非計。也。」鮑本此策,最為齊使趙拒秦也。
==石行秦謂大梁造==
石行秦姚本劉本作「右行楚」。 鮑本週人。正曰:無考。一本「石」作「右」。右行,秦官也。謂大梁造姚本續:商子作「大梁造」。 鮑本秦爵,「梁」作「良」。秦孝十年衛鞅,惠文五年公孫衍,昭襄十五年白起,皆為之。此蓋起也。正曰:無考。曰:「欲決霸王之名,不如備鮑本備,謹待之。兩周辯知之士。」謂周君鮑本行秦謂之。曰:「君不如令辯知之士,為君爭於秦。」鮑本秦欲卑周,爭者爭此也。既謹待之,則爭必得矣。補曰:王應麟雲,周赧王卒於乙巳。明年丙午,秦遷西周君,而東周君猶存。壬子,秦遷東周君,而周遂不祀。作史者當自丙午至壬子係周統於七國之上,乃得春秋存陳之義。大事記,周赧後即係秦,朱子以為未當。綱目以七國如楚、漢並書之。今按解題雲,自赧王降,周統已絕,東周雖未亡,特邾、莒附庸之類耳。所以存而未論也。朱子雖以七國並書,而赧王之後,亦不以東周係統者,其意亦不異。綱目之成,在乾道壬辰,而淳熙辛丑呂子卒,大事記始出,非矯之也。
==謂薛公[校一]此篇姚本與《石行秦謂大梁造曰》連篇,劉本題起「謂」字,鮑本另列一篇。據文義,從鮑本。==
謂姚本劉本題起「謂」字。薛公鮑本田文。 札記今本「公」誤「君」。曰:「周最於齊王鮑本「王」下有「厚」字。○ 閔王。 札記今本「王」下有「厚」字。丕烈案:有者當是。也而逐之,鮑本補曰:史,秦亡將呂禮相齊,欲困蘇代,代乃謂云云。史,周最於齊王至厚也,而齊王逐之。策文省而勝。聽祝弗,姚本續:史記作「親弗」,注云,人姓名。索隱引戰國策作「祝弗」,蓋「祝」為得也。 鮑本齊人。補曰:「祝弗」史作「親弗」,索隱謂策得之。一本「況弗」。 札記丕烈案:鮑本當不作「祝弗」,故吳校如此。詳姚校雲,索隱引戰國策作「祝弗」,疑亦本不作「祝弗」也,今無可考。相呂禮者,欲取秦。鮑本無下「秦」字,「取秦」下補「也秦」二字。○ 札記今本「取秦」下有「也」字,乃誤涉鮑也。鮑本「秦」字不重。秦、齊合,鮑本上章所謂以齊事秦。正曰:注據史補二字。然言齊合則秦自見,省文爾。下章齊合亦然。弗與禮重鮑本與,猶如也。言二國合,則齊所重無如禮者。正曰:史,「親弗與呂禮重矣」,言二國合,則二人重。策,「齊合,弗與禮重矣」,言齊與秦合,則一人重於齊。視史語簡而勝。上文「秦」字省,尤可見。矣。有周鮑本「有」下衍「周」字。○ 補曰:史作「用」。 札記今本無「周」字,乃誤涉鮑也。齊,鮑本秦有之。正曰:有用齊者,言二子用齊。秦必輕君。君弗如急北兵趨趙鮑本亦與趙攻秦。以秦、魏,鮑本能左右之曰「以」。以,猶使。正曰:從史,「以」下有「和」字是。「急北兵」讀,「秦、魏」句。是時秦怒齊,齊、趙交惡,秦欲合魏。前章,魏貴合秦以攻齊、趙,難與齊戰;下章,齊合則趙恐伐,可見皆一時事也。秦、趙、魏合,為攻齊也。故云「急北兵趨趙以和秦、魏」也。趨,即趣,促也。謂不如急北方之兵,促趙之應秦、魏,而相與以攻齊也。魏策,周最入齊,秦讓魏,魏謂秦曰,「大國欲急兵,則趨趙而已」。趨,即趣也。此語正同。雖時有後先,而事理不誤爾(魏策載周最入齊,知在後)。史載此策,在文謝病歸薛後,文從其計。而呂禮嫉害文,乃勸秦伐齊。呂禮亡,其後齊滅宋,文乃奔魏。且文在齊,豈敢召穰侯之兵哉?召秦伐齊必文也,去齊而史失之也。此策雲,「收周最,反齊王」,則亦文奔魏之後,召秦兵之前乎?收周最以為後行,鮑本齊初逐最,欲取秦合也;今攻秦,收最用之,可圖後舉。行,猶舉。正曰:當從史,無「為」字,「後」作「厚」。行,下孟反。最本厚於齊,今齊逐之,故收最以厚其行。上文「厚」字,同義。且反齊王之信,鮑本齊前與秦合,今與趙攻之,信反也。正曰:齊周禮以合秦取信,今反之,使不合也。又禁天下之率。鮑本率,猶從也。謂從齊。補曰:「率」,史作「變」。索隱雲,齊、秦合則弗、禮用;用則輕孟嘗。二說皆通。 札記今本「又」誤「以」。齊無秦,天下果,鮑本果,猶決也。走,去音,趨之也。言不趨齊。正曰:史,齊無秦,則天下集齊,親弗必走。此「果」字,當從史作「集」。謂齊無秦合,而秦、趙、魏合,則天下之兵集於齊,祝弗必走。言弗而不及禮者,齊聽弗而相禮,弗走,禮不待言矣。弗必走,齊王誰與為其國?」鮑本言必重文。孟嘗傳有。鮑本正曰:以章參之,史可以互正。如弗乃祝弗名,易知,而注乃釋以他說,其誤甚矣。
==齊聽祝弗[校一]此篇姚本與《石行秦謂大梁造》連篇,劉本題起「齊」字,鮑本另列一篇。據文義,從鮑本。==
齊姚本劉本題起「齊」字。聽祝弗,外周最。謂齊王鮑本閔。曰:「逐周最、聽祝弗、相呂禮者,欲深取鮑本補曰:「深取」之「深」,恐因下文衍。秦也。秦得天下,則伐齊深鮑本秦得齊,則益強,故能得天下;得天下,則亦不能存齊。矣。夫齊合,鮑本「夫」下補「秦」字。○ 正曰:說見上。此下雲「急兵以示秦」,則無「秦」字尤明矣。 札記今本「夫」下有「秦」字,乃誤涉鮑也。鮑補「秦」字,吳氏有正。則趙恐伐,鮑本秦伐之。故急兵以示秦。鮑本趙兵攻齊。秦以趙攻,鮑本攻齊。與之鮑本之,猶趨。齊伐趙,其實同理,鮑本以趙攻齊則得齊,趨齊受趙亦得趙。故其理同。必不處矣。鮑本處,猶據也。秦不據齊,理同。而獨不據齊,齊無兵而趙已出兵故也。正曰:注難通,「處」義未詳。故用祝弗,即天下之理鮑本理在受兵於趙。正曰:言天下必將歸秦。也。」
==蘇厲為周最謂蘇秦==
蘇厲為周最謂蘇秦鮑本「秦」作「子」。○ 札記丕烈案:此有誤,但所改未是。曰:「君不如令王鮑本君,謂蘇子。王,周君也。此時與赧俱王,其稱公,後避秦也。正曰:尤繆。聽最,以地鮑本地,周地。合於魏、趙,故姚本曾無「故」字。必怒姚本「怒」,一作「恐」。 鮑本稱故者,特為之。怒,蘇子怒最。合於齊,鮑本怒最而反其所合。是君以合姚本一作「全以」。齊與強楚吏產子。鮑本時齊與楚善,合齊則得與楚為與國,可至再世。產子,言易世也。與,黨與也。補曰:劉辰翁雲,「吏」字當作「更」,平聲。君若欲因最之事,鮑本與最同合魏、趙,此厲本謀也,前皆遊辭耳。故為,為周最。則合齊者,君也;割地者,最也。」鮑本補曰:最欲合趙、魏,而蘇秦欲合齊,厲為最,故言若不發最之事,則君合齊,而最合趙、魏也。
==謂周最曰仇赫之相宋==
謂周最曰:「仇赫姚本續:史記,機郝。 鮑本補曰:「赫」,一本作「郝」。之相宋,將以觀秦之應趙、宋,鮑本絕句。敗三國。鮑本韓、魏、齊也。魏紀,哀二十一年,與韓、齊敗秦函谷,蓋此時秦欲敗之,反為所敗也。赧十八年。正曰:「哀」當作「襄」,下同。「十八」當作「十七」,年表文,大事記從之。三國不敗,將與趙、宋合於東方鮑本即三國。以孤秦。亦將觀韓、魏之於齊也。不固,則將與宋敗三國,鮑本此應秦也。則賣趙、鮑本「賣」下無「趙」字。○ 補曰:一本「則賣趙、宋」。宋於三國。鮑本此應三國也。以國情輸之曰賣。言赫不忠於宋,不應秦則應三國。以此知赫本非宋人。公何不令人謂韓、魏之王鮑本韓襄、魏哀。曰:『欲秦、趙之相賣鮑本此賣猶欺。乎?何不合周最兼相,鮑本使韓、魏皆相之。視之不可離,鮑本視,示字。二國同相最,可見其交之固。補曰:離,去聲。則秦、趙必相賣以合於王也。』」
==為周最謂魏王==
為周最謂魏王鮑本哀。正曰:襄。曰:「秦知趙之難與齊戰也,鮑本難,言其不和。正曰:難,畏阻意。將恐齊、趙之合也,必陰勁姚本曾、集改「勁」作「助」。 鮑本勁趙以兵,使之強。之。趙不敢戰,鮑本難先戰。恐秦不己收鮑本違其勁之之意。也,先合於齊。秦、趙爭齊,鮑本齊固秦所欲合,故其勁趙謂之陰勁。正曰:秦欲伐齊,趙欲合齊,故云「爭齊」。而王無人鮑本無主其事與齊者。焉,不可。王不去周最,鮑本最時在魏,欲之齊,故此士為之言,使得去。合與收齊,鮑本與,即謂齊。齊,魏之與國。而以兵之急鮑本「之急」作「急之」,「急之」下重「急之」。○ 原作「之急」,急之以兵,則非合矣。則伐齊,無因事鮑本「也」作「矣」。○也。」鮑本言秦見齊有魏兵必伐之。有此有彼曰「因」,猶言無他事矣。齊敗魏馬陵,宜為魏讎,因此言「合與」,蓋其國形宜相依也。正曰:「而以」止「伐齊」,句。因,猶依也。言今不合與收齊,而以秦兵之急則伐齊(下章秦欲合魏伐齊,可見),是無可依之事矣。
==謂周最曰魏王以國與先生[校一]此篇姚本與《為周最謂魏王》連篇,鮑本另列一篇。據文義,從鮑本。==
謂周最曰:「魏王鮑本哀。正曰:昭。以國與先生,鮑本以德齒尊稱之也。與,謂相之。正曰:孟子注,學士年長者,謂之先生。貴鮑本貴,猶欲。合於秦以伐齊。薛公鮑本田文。故主,鮑本齊閔王也。最嘗仕齊,故稱之然。正曰:「故主」上恐缺一字。輕忘其薛,不顧其先君之丘墓,鮑本謂齊王、田文欲去國以避秦兵。正曰:此田文相魏時也,下文「謂魏王、薛公」可見。文激於祝弗、呂禮之故,勸秦伐齊。蓋言文猶背齊,以起下文「最不與伐齊」之意。大事記,赧王二十九年,魏以田文為相,謂其去齊相魏,在齊滅宋之前。史在滅宋後,非。而公獨脩虛信鮑本最本善齊,固不背齊。然今相魏,魏有以秦伐齊之形,猶為虛信。信,謂親之。為姚本曾,「為」下有「物」字。劉無。茂鮑本茂,盛美也。行,明群臣鮑本明,猶示也。臣,魏臣。據故主,鮑本據,仗持也,猶言為之。此言最在魏,示朝臣以為齊王,不欺之,此所謂「茂行」。正曰:「修虛信為茂行」句,「明群臣據故主」句。不與鮑本與,去音。正曰:與,如字,許也。伐齊者,鮑本「齊」下無「者」字。○產以忿強秦,鮑本產,猶生也。魏欲伐齊,己獨不與,猶生此節目也。違秦不伐齊,故秦忿。不可。公不如謂魏王、薛公曰:『請為王入齊,天下不能傷齊。鮑本最之知略,足以全齊。而有變,鮑本萬一有傷齊者。臣請為救之;鮑本此則非虛信矣。無變,王遂伐之。鮑本伐秦。且臣鮑本「臣」作「秦」。○為齊奴鮑本為,去音。言其為之如奴事主。也,如累王之交於天下,鮑本累者,事相連及,猶誤也。交,謂齊、魏。不可。鮑本此言非人之情。王為臣賜厚矣,臣入齊,則王亦無齊之累鮑本此累,猶患。也。』」鮑本正曰:按魏策,周最入齊,秦王怒,令姚賈讓魏王,魏王為之謂秦王曰,「魏之所以為王通天下者,以周最也。今最遁寡人入齊,齊無通於天下矣。敝邑之事,王亦無齊累矣」。最入齊,則正與此章相首尾。所謂「敝邑之事,王亦無齊累」語,又與此合。曰:「請為王入齊,天下不能傷齊」者,最自許其足以全齊。「有變」,謂秦伐齊,齊急則請魏之救;「無變」,謂秦不能伐,則王遂伐之。此厚齊之說也。「且臣為齊奴」以下,以為魏言之。「為齊奴」,為齊奴隸也。交,指秦也。累,連及也。不可以最故,使魏惡於秦。王使最得入齊為賜厚矣。最入齊,則秦無疑於魏,是魏不為齊所累也。補曰:「為王」、「為救」之為」,去聲。餘如字。
==趙取周之祭地==
趙取周之祭地,周君患之,告於鄭朝。鮑本凡鄭,皆鄭人。鄭朝曰:「君勿患也,臣請以三十金鮑本一斤為一金。正曰:正義雲,秦以一鎰為一金。孟康雲,二十四兩。國語注同。趙岐雲,二十兩。復取之。」周君予之,鄭朝獻之趙太卜,因告以祭地事。及王病,使卜之。太卜譴之鮑本譴,謫問也。曰:「周之祭地為祟。」鮑本神禍也。趙乃還之。
==杜赫欲重景翠於周==
杜赫鮑本週人。正曰:楚策雲,楚杜赫。欲重景翠於周,謂周君曰:「君之國小,盡君子鮑本「子」作「之」。○ 札記今本「子」作「之」。重寶珠玉以事諸侯,不可不察鮑本國小,必賂以求援。不可勝賂,故宜察。也。譬之如張羅者,張於無鳥之所,則終日無所得矣;張於多鳥處,則又駭鳥鮑本多鳥處,有觸羅者,傍鳥必覺,覺則群驚而去矣。矣;必張於有鳥無鳥之際,然後能多得鳥矣。今君將施於大人,大人輕君;施於小人,小人無可以求,又費財焉。鮑本均之,費財。而小人多,則多費也。君必施於今之窮士,不必且為大人者,鮑本不必,猶不可知也。言不終窮,或且為大人者,此指翠也。故能得欲矣。」鮑本齊策、楚策皆有杜赫。在齊則威王時,於周顯王背也。自顯、威至是八十年矣,疑「赫」字誤。景翠實此時人。正曰:按齊策,田忌亡齊之楚,鄒忌代相,恐其以楚權復齊,杜赫曰,「臣請為留楚」。忌出奔,實宣王時。宣王二年,忌有馬陵之戰,其奔必後此(史以為威王時者誤,說見齊策)。楚策,五國伐秦,魏欲和,杜赫云云,在楚懷王十一年,當慎靚王三年。大事記據韓世家注,赧王三年,書楚景翠圍韓雍氏。自宣王二年至赧王三年,為三十年。自慎靚王三年至此為七年。則翠之與赫,何不相及之有?
==周共太子死[校一]此篇鮑本列在《西周策》。==
周共太子死,姚本續:史記,西周武公之共太子死。徐廣雲,惠王,公之長子。今乃編在東周。 鮑本週紀雲,西周武公之共太子死。正曰:策原在東周,鮑據周紀改此,恐有誤,而下注周紀之文,以存疑。有五庶子,皆愛之,而無適鮑本適,猶定也,故與莫反。正曰:適,專主也。立也。司馬翦鮑本司馬,楚卿,疑即昭翦。謂楚王姚本一本無「楚」字。 鮑本懷。曰:「何不封公子咎,姚本「咎」一作「右」。 鮑本週君別子。而為之請太子?」鮑本請於周,請立為太子。左成姚本「左」一作「右」。 鮑本楚人。正曰:此類當因舊注,凡有明徵者可定。其生地不可考而仕國可見者,則當曰「某國臣」。正義注此正作「楚臣」。高注亦多作臣。後放此。謂司馬翦曰:「周君不聽,是公之知困而交絕於周也。不如謂周君曰:『孰欲立也?微告翦,翦今鮑本「今」作「令」。○ 札記丕烈案:史記作「令」。楚王資姚本「資」一作「奉」。之以鮑本封之以為之資。地。』公若欲為太子,鮑本此左成告翦之辭。為,皆去音,猶助也。因令人謂相國御展子、鮑本楚相之御,姓展。廧鮑本「廧」,「嗇」字同,小臣也,空其名。夫空曰:『王類欲令若為之,鮑本王,楚王。類,猶似。若,汝也。言楚王之意然。此健士鮑本此亦左成喻翦之言。健,猶悍也。正曰:此亦成作翦語,語展子者。也,居中鮑本國中。不便姚本「便」,劉作「使」。曾雲,恐作「便」。於相國。』」鮑本二士居中與國事,以其悍,故相國不之便;若出而使周,則不居中用事,相國之所欲也。故以此說之,相國必從。相國令之為太子。鮑本此策,周紀有。原在東周。正曰:見上。補曰:「共」,「恭」同。適,丁歷反。咎,音皋。
==三國隘秦==
三國隘秦,鮑本赧十八年,注見前。隘,謂隔絕之。正曰:「八」當作「七」。補曰:策「隘」、「阨」字通。此當乙革反。周令其相之秦,以秦之輕鮑本見其隘於三國。也,留其行。鮑本不進。有人謂相國曰:「秦之輕重,未可知也。秦欲知三姚本曾、集、劉、錢作「亡」。國之情,公不如遂見秦王鮑本昭王。曰:『請謂鮑本「謂」作「為」。○ 札記丕烈案:史記作「為」。王聽東方之處。』鮑本聽,偵候之。東,三國也。處,其所為。秦必重公。是公重周,重周鮑本衍「重周」二字。 札記丕烈案:鮑衍非也。此有脫誤。以取秦也。鮑本秦重相,則周重矣。齊重故有周,鮑本齊重,天下重之也。故,猶舊也。有,言善之。而已取齊,鮑本此時秦、齊為天下重,已善秦,不可忽齊,故又勸之取齊。正曰:有,謂收己也。取,謂得於彼也。齊為重國,故能收有周,而周已取之矣。今復取秦,是周常不失重國之交。是周常不失重鮑本補曰:凡「輕重」字,自然重者,上聲,重之者,去聲。此章「輕重」、「齊重」、「重國」之「重」,上聲。餘去聲。國之交也。」
==昌他亡西周==
昌鮑本「昌」作「宮」。○ 元作「昌」,下同。此書作「宮」,不一。正曰:且當依本文。他亡西周,鮑本以罪去國曰亡。之東周,盡輸鮑本輸,言委以告之。西周之情於東周。東周大喜,西周大怒。馮且鮑本「且」作「雎」。○ 元作「且」,「雎」之省也,猶「趙」作「肖」,「齊」作「立」。故後唐且,史作「雎」。裴駰亦曰,「唐雎以華顛悟秦也」。此西人,下同。正曰:且當依本文。 札記今本「且」作「雎」,下同,乃誤涉鮑也。曰:「臣能殺之。」君予金三十斤。馮且使人操金與書,間遺昌他書鮑本「昌他」下無「書」字。○ 為反間書以遺之。 札記今本無「書」字,改「昌」為「宮」,乃誤涉鮑也。曰:「告昌他,事可成,勉成之;不可成,亟鮑本亟,急也。亡來亡來。姚本一本止一「亡來」字。事久且洩,自令身死。」鮑本事洩露則死,而不亟來,自取之也。正曰:本文明白,注少「久」字,似不必。因使人告東周之候鮑本偵候之吏。揚雄曰,「西北一候」。曰:「今夕有姦人當入者矣。」候得而獻東周,鮑本得其人與書。東周立殺昌他。
==昭翦與東周惡==
昭翦與東周惡,或謂照鮑本「照」作「昭」,下同。○ 札記今本「照」作「昭」。丕烈案:「昭」字是也。翦曰:「為公畫陰鮑本為人謀者,畫之以籌。計。」照翦曰:「何也?」「西鮑本「西」上補「曰」字。○ 正曰:古書多如此,不必補。周甚憎東周,嘗鮑本「嘗」作「常」。○ 補曰:當作「常」,古通。欲東周與楚惡,西周必令賊賊公,因宣鮑本集韻,宣揚也。言東周也,以西周鮑本「西周」作「以惡」。○ 補曰:字有訛,未詳。之於王鮑本王,楚懷王。也。」照翦曰:「善。吾又恐東周之賊己鮑本此翦自計。而以輕西周惡之於楚。」鮑本翦惡東必善西,西善翦,則楚亦因重西矣。東欲壞其交,故賊翦,翦死則西無內主於楚,東因得使楚惡之。遽和東周。鮑本彪謂:周衰,君臣唯貪利而畏禍,故一切趨避變亂於遊談之口,而無有持操。翦之慮死如此,其能復固其所守乎?
==嚴氏為賊[校一]此篇鮑本列在《西周策》。==
嚴氏為賊,而陽豎姚本曾,一作「堅」。 鮑本嚴仲殺韓相傀,列侯三年,書殺俠累是也。殺人不以道曰賊。於此為五年。正曰:韓策,陽堅,此作「豎」,字有訛。索隱曰,紀年,韓山堅賊其君哀侯。韓山堅即韓嚴,非嚴遂使聶政殺俠累事也。說見上及韓策。鴻烈人間訓注,豎,小使也。韓策名「堅」。與焉。道周,鮑本出亡過周。周君留之十四日,載以乘車駟馬鮑本乘,四馬也。一車駕四馬,所謂駟馬車。而遣之。韓使人讓鮑本讓,譙責也。然則此時周之令已不行於諸侯矣。正曰:此東周君也。策文明曰「小國」。周,周君患之。客謂周君鮑本「客謂周君曰」作「客謂周君正語之曰」。○ 使以留之之情告之。補曰:一本「客謂周君曰正語之」。「正」,猶直也。曰:「正語之曰:『寡人鮑本孤寡不穀,王侯之稱。知嚴氏之為賊,而陽豎與之,故留之十四日以待命鮑本待韓之命。也。小國不足亦鮑本「足」下衍「亦」字。○ 補曰:疑在「不」字上。一本無。 札記今本無「亦」字,乃誤涉鮑也,鮑衍「亦」字。以容賊,君之使又不至,是以遣之也。』」鮑本原在東周策,時周未分也。彪謂:客之辯雖足以文周,而周君實為天下逋逃主,所謂欲蓋而彰者,何以示天下乎!正曰:考其時則烈王五年,王都東周,若以王都為尊,則舊卷首東周是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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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國策 (士禮居叢書本)/西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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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國策卷二
鮑本西周 漢志,河南、洛陽、穀城、平陰、偃師、鞏、緱氏,皆周地也。正曰:按大事記,周貞定王二十八年考王初立,封其弟揭於河南,是為河南桓公。河南即郟鄏。武王遷九鼎,周公營以為都,是為王城。洛陽,周公所營下都,以遷頑民,是為成周。平王東遷,定都王城。王子朝之亂,敬王徙都成周。至是考王以王城故地封桓公焉。平王東遷之後,所謂西周者,豐鎬也;東周者,東都也。威烈王以後,所謂西周者,河南也;東周者,洛陽也。何以稱河南為西周?自洛陽下都視王城,則在西也。何以稱洛陽為東周?自河南王城視下都,則在東也。河南桓公卒,子威公立。威公卒,子惠公立。考王十五年,河南惠公復自封其少子班於鞏以奉王,號東周,沒亦謚惠。是時東、西周雖未分治,河南惠公既號奉王者為東周,亦必自號西周矣。顯王二年,趙與韓分周為二,於是東西各為列國。顯王雖在東周,特建空名。是後史傳所載致伯賜胙之類,周王也。征伐謀策稱東、西周君者,皆謂二週也。周本紀雲,赧王時,東、西周分治,非也。赧王特徙都西周耳,當以趙世家為正(以上並大事記文)。按高誘注,西周王城,今河南;東周成周,今洛陽。世本雲,西周桓公名揭,居河南;東周惠公名班,居洛陽。及索隱、正義所載甚詳。獨邵子經世書紀赧王為西周君與東周惠公並,而不紀西周公,仍舊誤也。鮑考之不精,即以西周為王,謂之正統,謂東不得先於西,亂易舊次,此開卷第一繆。近時陳振孫書錄,特舉其首西周為美,亦失考,所當改正從舊。又考春秋,書王城、成周。公羊傳曰,王城者何?西周也;成周者何?東周也。說亦甚明。昭二十六年,天王入於成周。左傳以十二月入王城,三十二年,城成周。蓋敬王定遷,在既城之後,而孫莘老、胡康侯皆以成周即京師,亦未考王城、成周之實,而誤合為一也。要之,此文古今說者,多以迷瞀致誤。故大事記辨之甚詳,且實因鮑氏而發。近有著東西周辨者,其說亦然,而不引呂子,豈未之見邪?徐廣雲,周地亡,凡七縣,河南止緱氏。此是合東、西周地言之。今總注,蓋因正統之說而誤者。
==薛公以齊為韓魏攻楚==
薛公姚本薛,齊邑也。齊公子田嬰也,孟嘗君田文之父也。封於薛,號靖郭毛君,今屬魯國也。鮑本靖郭君田嬰之子孟嘗君田文也。襲其父封薛。薛屬魯國。以齊為韓、魏攻楚,鮑本楚懷二十六年,齊、韓、魏攻楚,此十二年也。又與韓、魏攻秦,鮑本齊閔二十六年為韓、魏攻秦,此十七年也。正曰:此據史。按通鑑、大事記,赧王二年,當閔王元年。此當作十六年。而藉兵乞食於西周。姚本食,糧也。 鮑本藉,猶借。韓慶姚本韓慶,西周臣也。 鮑本凡韓皆韓人,其在周,去韓仕周也。凡非本國人,皆自其國求仕者也。為西周姚本續:史記,蘇代為西周。謂薛公曰:「君以齊為韓、魏攻楚,九年而鮑本「年」下無「而」字。○ 「九」字誤,當雲「六」或「五」。取宛、葉鮑本二縣屬南陽。補曰:宛,於袁反,鄧州縣。葉,舒涉反,汝州縣。以北以鮑本「以」作「為」。○ 補曰:一本「而取宛、葉以北以強韓、魏」。 札記丕烈案:史記作「以」,無「而」字。強韓、魏,今又攻秦以益之。姚本益韓、魏之強也。 鮑本益其強。韓、魏南無楚憂,西無秦患,則地廣而益重,姚本廣,多也。重,尊也。齊必輕矣。姚本益韓、魏,韓、魏重而齊輕也。夫本末更鮑本更,猶迭。盛,虛實有時,鮑本言不可常。竊為君危之。姚本謂薛公。危,不安也。 鮑本並言齊、薛今雖善,韓、魏復或為患。君不如令弊邑鮑本週也。陰合於姚本陰,私也。 鮑本「於」作「為」。○ 札記丕烈案:史記作「於」。秦而君無攻,姚本無攻秦也。 鮑本但出兵臨秦,不用攻也。又無藉兵乞食。姚本勿示秦以少兵少糧也。 鮑本勿示秦以弱。君臨函谷而無攻,姚本臨,猶守也。函谷,關名也,在弘農城北,今在新安東。無攻秦。 鮑本臨,言以兵至其地。補曰:正義雲,陝州桃林縣西南有洪溜澗,古函谷也。今屬靈寶縣。令弊邑以君之情鮑本心所欲也。謂秦王鮑本昭襄。曰:『薛公必鮑本「必」下補「不」字。○ 補曰:史,下有「不」字,是。破秦以張姚本張,彊也。 鮑本張,去音,大之也。韓、魏,所以進兵者,欲王令楚割東國以與齊也。』鮑本「也」作「而」。○ 補曰:史作「而」。楚之東地,即楚策「下東國」雲。秦王出楚王以為和,姚本出,歸也。是時張儀誘楚懷王令召秦,秦使質之,故曰歸楚王以為和。 鮑本懷。楚懷三十年,張儀誘楚王會秦,秦留之。此十六年也。君令弊邑以此忠鮑本「忠」作「患」。○ 札記今本「忠」作「惠」,鮑本作「患」。丕烈案:史記作「惠」。秦,秦得無破,鮑本「破」作「攻」。○ 秦得無攻,周之力也。 札記丕烈案:史記作「破」。「破秦」,上文有。鮑改誤甚。而以楚之東國姚本楚東國,近齊南境者也。自免也,必欲之。楚王出,必德齊,鮑本齊出之,齊之恩也。齊得東國而益強,姚本恩德齊,使得歸,楚王必以東國與齊也。而薛世世無患。秦不大弱,鮑本無三國之兵故。而處之三晉之西,姚本三晉,晉三卿韓氏、魏氏、趙氏分晉而君之,故曰三晉也。三晉必重齊。」鮑本秦居晉西,不弱而善齊,三晉畏秦,故齊重。薛公曰:「善。」因令韓慶入秦,而使三國無攻秦,而使不藉兵乞食於西周。鮑本孟嘗傳有。今按楚記,三國攻楚,秦救之,引去。與此言取宛、葉小駁。正曰:大事記,穎濱蘇氏雲,秦昭王欺楚懷王,要之割地。諸侯孰視,無敢一言問秦者。惟田文怨秦,借楚為名,與韓、魏伐秦,自山東難秦,未有若此其壯者也。惜其聽蘇代之計,臨函谷而無攻,以求楚東國,而名義索然以盡。由此觀之,秦惟不遇桓、文之君,故橫行而莫之制,世豈有以大義而屈於不義者哉? 「為強」、「為和」之「為」,如字,餘去聲。
==秦攻魏將𡱝武軍於伊闕==
秦攻魏將𡱝武軍於伊闕,鮑本唐志,為縣,屬河南。注,北有伊闕故關。此役秦昭十四年,此二十二年。補曰:正義雲,水經注,禹疏龍門以通水,兩山相對若闕,故謂之伊闕。今洛南猶謂之龍門也。諸本「犀」作「𡱝」,當正。 札記丕烈案:「𡱝」即「犀」別體耳。後策文殺𡱝武,史記作「僕師武」,集解引此作「犀師」。「犀」者,聲之轉也。進兵而攻周。姚本秦攻魏將𡱝武軍於伊闕,秦遂進攻周。伊闕,在洛陽西南六十里,禹所闢也,水所由此流入於洛川也。為周最謂李兌姚本李兌,趙將也。 鮑本趙司寇。曰:「君不如禁姚本禁,止也。秦之攻周。趙之上計,莫如令秦、魏復戰。鮑本趙,魏鄰也。魏有秦兵,則趙無事。今秦攻周而得鮑本得,猶勝。正曰:得其土地人民也。之,則眾必多傷矣。秦欲待鮑本「待」作「持」。○ 補曰:字有訛。 札記今本「待」作「持」。周之得,必不攻魏;秦若攻周而不得,前有勝魏之勞,後有攻周之敗,又必不攻魏。今君禁之,而秦未與魏講姚本講,和也。一曰「戰」。 鮑本講,和解也。補曰:史甘茂傳索隱雲,鄒氏「講」讀曰「媾」。又曰漢、史「媾」、「講」兩字常雜。愚按,「搆」、「構」、「購」(韓世家有)亦然。今凡為和解之義者,定讀從「媾」;為交結之義者,字當從「扌」。後放此。也。而姚本曾,一作「攻」,劉作「而」。全趙令其止,必不敢不聽,是君卻鮑本卻,猶退。秦而定周也。秦去周,必復攻魏,魏不能支,鮑本支,猶拒。必因君而講,鮑本與秦和也。則君姚本君,謂李兌也。 鮑本凡言重,皆制人而不制於人者也。重矣。若魏不講,而疾支之,是君存周而戰秦、魏也。重亦盡在趙。」
==秦令樗裡疾以車百乘入周==
秦令樗裡疾姚本疾,秦公子名也。其裡有大樗樹,因號樗裡子也。 鮑本秦惠王弟。其居在渭南陰鄉樗裡,故號樗裡子。後相武王。以車百乘入周,周君迎之以卒,姚本百人為卒。甚敬。姚本甚敬,敬樗裡疾也。楚王姚本楚王,懷王也。一曰頃襄王之子,懷王之孫也。怒,讓周,以其重秦客。姚本怒周敬重秦客,故責讓之也。 鮑本謂疾。遊騰姚本續:後語,遊勝。遊騰,周臣也。 鮑本週人。正曰:高注作「臣」。謂楚王曰:「昔智伯欲伐厹由,姚本智伯,晉卿智襄子孫也。厹由,狄國,或作仇首也。 鮑本夷國,屬臨淮。漢志,「由」作「猶」。又九域圖,幷州有仇猶城,引此。正曰:高注狄國。括地誌雲,幷州盂縣外城,俗名原仇山。史樗裡傳作「仇猶」,韓子「仇繇」,呂春秋、劉外紀「夙繇」。高注「或作仇首」。漢志,臨淮,乃泗之連水。羅氏路史謂,非智伯所伐者。厹,音求,字又作「叴」、「㕤」。札記丕烈案:「夙」是「厹」形近之訛。「厹」、「仇」同字。遺之大鍾,載以廣姚本廣大車也。 鮑本欲開道也。車,因隨入以兵,厹由卒亡,無備故姚本厹由貪大鍾之賂,開道至晉以受鍾,智伯隨入兵伐而取之也。 鮑本受其鍾,不防以兵。也。桓公伐蔡姚本桓歸蔡姬,未絕;蔡人嫁之,故伐蔡也。不欲令蔡知,故詐言誅楚也。 鮑本僖三年,蔡姬沈舟盪公,公怒,歸之,未絕也。蔡嫁之,故伐之。蔡,蔡叔度所封,屬汝南,後徙封下蔡。也,號鮑本號,聲言也。以伐楚號眾。言伐楚,其實襲鮑本無鐘鼓曰襲。正曰:此據左氏說。陸氏纂例,掩其不備曰襲。蔡。今秦者,鮑本「秦」下無「者」字。○ 札記丕烈案:史記無。虎狼之國也,姚本秦欲吞滅諸侯,故謂虎狼國也。鮑本喻其貪殘。兼有吞姚本吞,滅也。 札記丕烈案:史記無。周之意;使樗裡疾以車百乘入周,周君懼焉,以蔡、厹由戒姚本戒,以二國為戒也。 鮑本「戒」作「惑」。○ 一本「戒之」。 札記丕烈案:史記作「以仇猶、蔡觀焉」,與策文不同。之,故使長兵在前,鮑本戈矛之屬。強弩在後,名曰衛鮑本衛,行列為護也。疾,而實囚之也。鮑本「之」下無「也」字。○ 補曰:一本有「也」字。 札記丕烈案:史記無。周君豈能無愛國哉?恐一日之亡國,姚本錢、劉一無「國」字。 鮑本恐秦亡之。而憂大王。」姚本恐不敬其使,一日之中以滅亡國,而為大王憂也。 鮑本為楚王憂。楚王乃悅。鮑本補曰:樗裡傳有。
==雍氏之役==
雍氏之役,姚本雍,韓別邑也。楚攻韓,圍雍氏,故曰役。役,事也。 鮑本週紀注,陽翟有雍氏城。韓紀注,赧王三年、十五年,楚再圍雍氏。此十五年也。韓徵甲與粟於周。姚本韓召兵及糧於周也。 鮑本徵,猶索。周君患之,告蘇代。姚本蘇代,蘇秦兄也。 鮑本秦之弟,洛陽人。蘇代曰:「何患姚本患,憂。焉?代能為君令韓不徵甲與粟於周,又能為君得高都。」姚本高都,韓邑。今屬上黨。 鮑本屬上黨。正曰:水經雲,伊水逕邥郵亭,又北逕高都。杜預雲,河南新城有邥郵亭。括地誌雲,高都故城在洛州伊闕縣北。京相璠雲,非在上黨者。周君大悅曰:「子苟能,寡人請以國聽。」姚本聽,從也。 鮑本以國事從之。蘇代遂往見韓相國公中姚本公中,韓公侈,為相國也。 鮑本「中」作「仲」。○ 韓公族。正曰:古「仲」字省。補曰:索隱雲,公仲侈。裴駰雲,相國,秦官。韓亦有相國,倣秦也。曰:「公不聞楚計乎?昭應姚本昭應,楚將也。 鮑本昭、屈、景皆楚之族姓。謂楚王鮑本懷王。曰:『韓氏罷鮑本「罷」,「疲」同,勞也。於兵,倉廩空,無以守城,吾收鮑本「收」作「攻」。○ 補曰:一本「收之」。之以飢,不過一月必拔之。』今圍雍氏五月不能拔,鮑本得城曰拔,如拔物然。是楚病也。姚本病,困也。楚王始不信昭應之計矣,今公乃徵甲及粟於周,此告鮑本猶以飢疲告之。楚病也。昭應聞此,必勸楚王益兵守雍氏,雍氏必拔。」公中曰:「善。然吾使者已行矣。」代曰:「公何不以高都與周?」公中怒曰:「吾無徵甲與粟於周,亦已多矣。何為與高都?」代曰:「與之高都,則周必折姚本折,屈也。 鮑本入,猶歸。而入於韓,秦聞之必大怒,而焚周之節,姚本節,符信也。 鮑本節,符信也,行者所執。焚之者,不通周也。周官,通達於天下必有節,無節則不達。不通其使,是公以弊高都得完周也,何不與也?」公中曰:「善。」不徵甲與粟於周而與高都,楚卒不拔雍氏而去。鮑本紀有而略,周君為東周。補曰:正義,雍,於恭反。
==周君之秦==
周君之秦。謂周最姚本謂,有人謂周最,姓名不見也。最,周公子也。 鮑本最時從王。曰:「不如譽秦王鮑本秦昭。之孝也,因以應為太后養地。姚本原,周邑也。太后,秦昭王母也。 鮑本「應」作「原」。○ 補曰:史同。徐注,穎川父城縣應鄉。 札記今本「應」作「原」。丕烈案:史記作「應」。考索隱雲,案戰國策作「原」。原,周地。小司馬依高注為說,則作「原」為是,因史記而訛為「應」也。吳氏引姚本雲史同,失考索隱耳。秦王、太后必喜,是公有秦也。鮑本有,言得其意。交善,鮑本週、秦之交。周君必以為公姚本公,周最也。功;交惡,勸周君入秦者,必有罪矣。」鮑本紀四十五年有。
==蘇厲謂周君==
蘇厲鮑本亦秦之弟。謂周君曰:「敗韓、魏,殺𡱝武,姚本𡱝武,魏將。攻趙,取藺、離石、祁者,皆白起。姚本白起,秦將也。殺𡱝武於伊闕。藺、石,本屬西河;祁,本屬太原也。是攻用兵,又有天命姚本是,實也;攻,巧玄也。白起用兵,又有天命之助也。 鮑本攻,功字,言善巧也。正曰:「攻」、「工」字通借。也。今攻梁,鮑本魏都。梁必破,破則周危,君不若止之。謂白起曰:『楚有養由基者,善射;姚本養,姓;由基,名。楚善射人也。 鮑本楚共王將。去柳葉者百步而射之,百發鮑本發,發矢。百中。左右皆曰善。有一人過曰︰「善射,可教射也姚本集、劉、錢無「也」字。 鮑本意欲其息。矣。」養由基曰︰「人皆姚本劉、錢下有「曰」字。善,鮑本善,善我。子乃曰可教射,子何不代我射之也?」客曰︰「我不能教子支左屈右。姚本支左屈右,善射法也。 鮑本支,去竹之支也。蓋取其直左右臂。正曰:列女傳雲,左手如拒,右手如附枝,右手發之,左手不知,此射之道也。夫射柳葉者,百發百中,而不已善息,姚本「已」,錢、劉作「以」。 鮑本「已」作「以」。○ 百中善也,此時宜息。 札記丕烈案:史記作「以」。少焉氣力倦,弓撥矢鉤,鮑本「鉤」作「拘」。○ 補曰:「拘」有鉤音,古或通。 札記丕烈案:「拘」當是。此亦因史記而訛為「鉤」耳。一發不中,前功盡鮑本盡,猶滅。矣。」今公破韓、魏,殺𡱝武,而北攻趙,取藺、離石、祁者,公也。公之功甚多。今公又以秦兵出塞,過姚本曾一作「週」,集、劉作「過」。兩周,踐鮑本踐,履也,猶過。韓而以攻梁,一攻而不得,前功盡滅,姚本滅,沒也。公不若稱病不出也。』」鮑本週紀三十四年有。補曰:「射之」、「射柳」之「射」,食亦反。
==楚兵在山南==
楚兵在山南,姚本在周之山南也。 鮑本山,吳嶽,屬扶風。禮所謂嶽山也。正曰:岍山,秦地,非此所指。吾得姚本吾得,楚將也。「吾」當為「五」,楚五將者也。 鮑本「吾」作「伍」。○ 補曰:「吾」字訛,當作「伍」。 札記丕烈案:鮑改吳補皆非,高注可證。將為楚王鮑本頃襄。屬怒鮑本「怒」作「怨」。○ 屬,連也,猶結。於周。或謂周君曰:「不如令太子將軍正迎吾得於境,姚本或,猶有人謂周君也。使太子與軍正於境迎吾得也。 鮑本週太子也。將,去音。軍正,猶卒正,軍之率也。正曰:此謂將軍而正迎也。史穰且傳「軍正」無注。而君自郊迎,令天下皆知君鮑本「君」作「軍」。○之重吾得也。因洩姚本洩,猶使楚聞之也。 鮑本微漏其言,使楚知之。之楚,曰:『周君所以事吾得者器,必姚本一無「必」字。名曰謀姚本曾、集作「謀」,錢、劉作「某」。鮑本此以間得於楚,言與得之器,其款識云然。楚。』王必求之,鮑本楚王。而吾得無效也,姚本效,致也。 鮑本得實未嘗得器,故無以效。王必罪之。」鮑本以其欺也。彪謂:此謀雖不出於正,而免國於難可也。正曰:鮑以此為尊周,繆矣。
==楚請道於二週之間==
楚請道於二週之間,鮑本以假道請。以臨姚本臨,猶伐也。韓、魏,周君患之。蘇秦鮑本「秦」作「子」。○ 秦字季子,洛陽人,其死時,東、西周未分,此當為代若厲,諸如此處不一。正曰:東、西周見前。史不曰蘇秦東周洛陽人乎?謂姚本曾一作「調」。集、劉作「謂」。周君曰:「除道屬姚本屬,猶至也,通也。 鮑本除,去穢也。之於河,鮑本夏紀注,河出金城、積石。蓋道行兩周之間,使楚所假連及之。正曰:河,東過洛、汭,在鞏縣東,洛邑北望有河。韓、魏必惡鮑本惡楚。之。齊、秦恐楚之取九鼎也,鮑本道廣可以出鼎。必救韓、魏而攻楚。楚不能守方城之外,姚本方城,楚塞也。外,北也。安能道二週之間。若四國姚本四國,齊、秦、韓、魏也。弗惡,君雖不欲與鮑本與之道。正曰:謂鼎也。也,楚必將自取之矣。」
==司寇布為周最謂周君==
司寇布姚本布,周臣也。 鮑本司寇,周官,布其名。為周最謂周君曰:「君使人告齊王以周最不肯為太子也,鮑本閔王善最,欲其為太子,以賂進之。最時讓立,周以最不肯立告齊。正曰:閔王說見前章,此並無據。臣為君不取也。函冶氏為齊太公姚本齊太公,田常孫田和也,始代呂氏為齊侯,號曰太公。函,姓;冶,官名也。因以為氏。知鑄冶,曉鐵理,能相劍。太公不知其劍善,故歸之而責其買劍金。買良劍,公不知善,歸其劍而責之金。越人請買之千金,折而不賣。姚本雖願千金,猶未盡其本價也,故折其(錢、劉下有「劍」字),不賣與越人也。 鮑本折,折劍。正曰:高注云,「雖千金,猶未盡其本價,故折其錢而不賣」。則「折」作「折闕」義,若作「斷折」,則於下文不通。將死,而屬鮑本「屬」,「囑」同。集韻,託辭。其子姚本函冶氏屬其子曰。曰:『必無獨知。』姚本必無以語人,獨知其利。 鮑本無以告人,自知其良。正曰:因高注。愚意,「必無獨知」當作一句,言凡有售,必使眾知其良,不可獨知也。今君之使最為太子,鮑本週雖以最不肯立告齊,猶欲立之,特未定耳。獨知之契鮑本契,約也。當兩知之,今則獨。補曰:禮記「右契」注,一書兩札,同而別之。也,天下未有信之者也。臣恐齊王之為君實立果姚本果,周太子也。 鮑本「為」作「謂」。○ 補曰:策「為」、「謂」通借,此當作「謂」。亦周子也。 札記丕烈案:「謂」、「為」非通借,乃寫者亂之,後倣此。而讓鮑本讓,飾說也。之於最,以嫁之齊也。姚本嫁,賣。 鮑本「之」下補「於」字,「齊」下無「也」字。○ 言欺齊。君為多巧,鮑本巧,猶詐。最為多詐,鮑本心欲之而言不肯。君何不買信貨哉?鮑本可信之貨,非獨知也。奉養無有愛鮑本愛,猶吝。於最也,使天下見之」。鮑本然則立最信矣。從周紀,皆當為楚王。正曰:使眾見之而信最之當立。從周紀改楚,非。補曰:「為周」、「為君」、「為齊」之「為」,去聲。
==秦召周君==
秦召周君,周君難往。鮑本意不欲往。或為周君謂魏王姚本史記作韓王。 鮑本安釐。正曰:無考。曰:「秦召周君,將以使攻魏之南陽。姚本南陽,魏邑也。王何不出鮑本「出」下有「兵」字。○ 札記丕烈案:史記有。於河南?姚本史記作南陽。 鮑本河南,洛陽也。時未為郡,言河之南耳。正曰:河南即西周郟鄏。考王封弟河南,其名久矣。周君聞之,將以為辭於秦而不往。姚本以魏兵在河南為辭,不往詣秦也。周君不入秦,秦必不敢越鮑本越,度也。河而攻南陽。」
==𡱝武敗於伊闕==
𡱝武敗於伊闕,周君之魏求救,姚本秦將白起敗魏將𡱝武於伊闕,遂進攻,周君故求救於魏也。 鮑本補曰:大事記,秦怒東周助韓、魏,故攻之。按策文當作西周。魏王鮑本昭。以上黨之急辭之。姚本故不救周。 鮑本意者有趙或韓兵也。正曰:趙兵無考。周、韓、魏共伐秦,此時韓、魏必和。周君反,見梁囿而樂之也。姚本梁,魏惠王之都也。畜禽曰苑囿,有林池曰園也。 鮑本陳留浚儀注,魏惠王自安邑徙大梁,有林池曰囿。正曰:囿者,蕃育鳥獸之所。綦母恢姚本綦母恢,周臣也。謂周君曰:「溫囿不下此,姚本溫囿,今在河內,是時屬魏。下,猶減也。此,□梁囿(一作梁)也。溫囿近周,□能為君取□溫囿也。 鮑本溫屬河內。言其樂不在梁下。而又近。鮑本近周。臣能為君札記今本脫「君」字。取之。」反見魏王,王曰:「周君怨寡人乎?」對曰:「不怨。且誰怨王?臣為王有患姚本患,憂也。 鮑本「怨王」作「怨乎」。○也。周君,謀主也。姚本週,天子也,故曰謀主也。 鮑本猶為天子故。正曰:韓世家,使公孫喜率周、魏伐秦,敗伊闕,緣是,故稱謀主。比周君也。而設以國為王鮑本「王」作「乎」。○ 札記今本「王」作「乎」。扞姚本扞,禦也。傳曰,扞禦北狄也。 鮑本設,施陣。扞,衛也。秦,而王無之扞也。姚本言魏為周無所扞禦也。臣見其必以國事秦也,秦悉塞外之兵,與周之眾,以攻南陽,姚本南陽,魏邑。而兩上黨絕矣。」鮑本言趙、韓援魏之路絕。正曰:是時魏上黨被兵,若周、秦攻南陽,則魏又當禦其攻,而上黨必絕。後雲「上黨無患」,言得併力於此也。魏王曰:「然則柰何?」綦母恢曰:「周君形不小利,事秦而好小利。姚本形,勢也。小利,謂溫囿也。 鮑本「不」下有「好」字。○ 國小多憂,其勢宜不得遊觀。札記今本「不」下有「好」字。丕烈案:此「小」字因下文而衍,讀以「秦」字句絕。鮑本有「好」字,乃讀「利」字為句,所解全謬。今本依之,非也。今王許戍姚本戍,守也。 鮑本戍,守邊也,許為周扞秦。三萬人與溫囿,周君得以為辭於父兄百姓,鮑本雲得戍卒之援。而利溫囿以為樂,姚本「利」,錢作「私」。私,愛也。 鮑本「利」作「私」。○ 補曰:作「利」字,則與上協。得戍公也,得囿私也。 札記丕烈案:吳氏說非是,詳高注。姚校皆作「私」。秦策「而私商於之地」,亦其證。必不合於秦。臣嘗聞溫囿之利,歲八十金,鮑本「歲」上有「計」字。○ 魏人貢其上之數。周君得溫囿,其以事王者,歲百二十金,鮑本週許魏之數。是上黨每鮑本「每」作「無」。○ 札記今本「每」作「無」。患鮑本週善事魏,則趙、韓必不加兵。而贏四十金。」姚本溫囿貢於魏王八十金耳,周君得之則貢百二十金,故曰「是贏四十金」。鮑本贏,有餘賈利也。魏王因使孟卯鮑本鴻烈汎論訓注,齊人,即芒卯。致溫囿於周君而許之戍鮑本「戍」下無「也」字。○也。鮑本彪謂:周君非賢君也,秦兵在境,而樂於囿,其志荒矣。恢雖能得囿,非君子所以事其君者也。補曰:「為辭」、「為樂」之「為」,如字,餘去聲。
==韓魏易地==
韓、魏易地,鮑本韓策書此在楚圍雍氏後。西周弗利。姚本利,便也。樊餘姚本樊餘,周臣也。曾,下有「為周」字。謂楚王姚本為周謂楚王。楚王,懷王。曰:「周必亡矣。韓、魏之易地,韓得二縣,魏亡二縣。鮑本易地,則魏亦有得;而獨言亡者,亡多於得也。所以為之者,鮑本魏雖多亡,然且為之。盡包二週,鮑本東、西。多於二縣,九鼎存焉。鮑本漢志,武王遷九鼎於郟鄏。郟鄏屬河南,為東周。正曰:說見前。且魏有南陽、鄭地、三川鮑本河內修武注,晉始啟南陽是也。京兆、山陽皆有鄭,河南有新鄭。此在楚、魏之間,新鄭也。河南郡注,秦三川郡也。周紀「三川震」注,涇、渭、洛。補曰:杜注,在晉山南河北,故曰南陽。鄭本在西都畿內鹹林。武公得虢、檜之地,乃徙其封,是為新鄭。鹹林今華州鄭縣,新鄭今鄭州。正曰:三州,河、洛、伊。張儀所謂天下朝市,秦武王所謂車通以闚周室者也。秦拔成皋、滎陽,初置三川郡。而包二週,則楚方城之外危;鮑本南陽郡注,葉公邑,號方城。補曰:正義雲,方城山在葉縣西。韓兼兩上黨以臨趙,即趙羊腸姚本羊腸,趙險塞名也。山形屈璧(錢作闢),狀如羊腸。今在太原晉陽之西北也。 鮑本上黨壺關有羊腸阪。此皆以所近之國強故危。以上危。故易成之曰,鮑本「曰」作「日」。○ 札記今本「曰」作「日」。丕烈案:舊「日」字多寫為「曰」字者。楚、趙皆輕。」楚王恐,因趙以止易也。鮑本「趙」下有「兵」字,「易」下無「也」字。○ 補曰:一本「因趙以止易也」。
==秦欲攻周==
秦欲攻周,周最謂秦王鮑本昭。曰:「為王之國計者,鮑本「王之國」作「國之」。○ 札記丕烈案:史記作「為王計者」。不攻周。攻周,實不足以利國,而聲畏天下。鮑本聲,猶名也。周,天子也,今見攻,故天下畏秦。正曰:畏,猶惡也。周地狹不足以利國,而有攻天子之惡名,見畏惡於天下。與司馬錯說同意。天下以聲畏秦,必東合於齊。兵弊姚本弊,罷也。 鮑本攻雖勝,不無傷失。於周,而合天下於齊,則秦孤而不王矣。是天下欲罷鮑本「罷」,「疲」同。下同。秦,故勸王攻周。秦與天下俱罷,鮑本天下合齊而與秦戰,戰則必疲。則令不橫行姚本橫行,東行。 鮑本橫行,無畏忌也。於周矣。」鮑本紀有。
==宮他謂周君==
宮他姚本宮他,周臣也。 鮑本週人。謂周君曰:「宛恃秦而輕晉,鮑本宛屬南陽,故申伯國。南陽,三晉時屬韓。韓釐五年,秦拔我宛。蓋宛亡在春秋之晉。三晉分晉,乃屬韓也。秦飢而宛亡。姚本穀不熟曰飢。亡,滅也。 鮑本此下皆恃遠輕近而亡。秦飢不暇救宛,故晉滅之。其亡不經見。鄭恃魏而輕韓,魏攻蔡而鄭亡。姚本韓哀侯滅亡鄭。 鮑本鄭,河南新鄭。鄭君乙二十一年,韓哀侯滅之。邾、姚本錢、劉下有「臣」字。莒亡於齊,姚本為齊所滅亡。 鮑本魯鄒縣,故邾也。邾,曹姓國,二十九世,楚滅之。莒屬城陽國,故盈姓國,三十世,楚滅之。蓋恃齊也。陳、蔡亡於楚。姚本為楚所滅亡。 鮑本陳,舜後,漢淮陽國。楚惠王十年滅陳,四十二年滅蔡。皆不見所恃。蓋即恃楚,不備之也。此皆恃援鮑本援,引也。故有助意。國而輕近敵也。今君恃韓、魏而輕秦,國恐傷矣。君不如使周最鮑本「最」原作「早」,又改作「最」。○ 補曰:姚本正作「最」。陰合於趙以備秦,則不毀。」
==謂齊王==
謂齊王鮑本凡言「謂」、言「為」而不人,失之也,猶言「或為」、「或謂」。王,閔王。正曰:周最,屢見東、西周策。「謂周最曰,仇赫之相宋」云云,事在赧王十七年;「周最於齊王厚也,而逐之,聽祝弗相呂禮」云云,禮之相,在赧王二十九年,此則正當齊閔之世;周紀,赧王四十五年,「周君之秦,客謂周最以應為太后養地」;五十八年,有「周聚以收齊」,則正當頃襄王之世。相距凡四十年,不可定為閔王時也。按策,西周兩章皆雲最為太子,而東周又出最名,無曰太子云者,疑或自是二人,然無所考。曰:「王何不以地齎周最以為太子姚本齎,進也。周最為周之太子。 鮑本齎,持遺也。最,周之庶子。凡周皆周之族。正曰:鮑意此即上章事,而上有五庶子之文爾,無明據。也。」齊王令司馬悍姚本劉,一作「稈」。 鮑本齊人。以賂姚本續:一作「地」。進鮑本進,猶薦。周最於周。左尚鮑本齊人。謂司馬悍曰:「周不聽,是公之知困而交絕於周也。公不如謂周君曰:『何欲置?姚本置,立也。欲立誰為太子也。令人微告悍,悍請鮑本「悍」下無「請」字。○ 補曰:一本「悍請令」。令王進之以地。』」左尚以此得事。姚本左尚以教司馬悍勸王齎周最地,以此得尊寵之職。 鮑本以教悍得齊王意,故委任之。疑此即上章「楚王」、「楚人」。補曰:最,史作聚。索隱雲,「最」,古「聚」字。說文同。趙策顏最,史亦作顏聚。
==三國攻秦反==
三國姚本三國,魏、韓、齊也。攻秦反,姚本反,還也。西周恐魏之藉鮑本「藉」亦「借」。道也。為西周謂魏王鮑本哀。正曰:此據史。按通鑑、大事記,顯王三十五年,乃魏惠王後元年;慎靚王三年,當魏襄元年。說見魏策。此當作襄,事在二十一年。曰:「楚、宋不利秦之德三國鮑本「德」作「聽」。○ 聽,猶順從。三國近楚、宋,秦聽之則強而害楚、宋,故不利也。正曰:三國不攻秦而解,故秦德之;秦德之,則和而不利於楚、宋。也,彼且攻王之聚鮑本楚、宋攻魏之廩庫。正曰:邑落曰聚。如𢠸狐聚、陽人聚之類。以利秦。」鮑本若為秦報魏王。魏王懼,令軍設舍速東。鮑本舍,軍次也。魏東還,必道周,周必賓之,故恐。今速東,則無賓之之費矣。
==𡱝武敗==
𡱝武敗,周使周姚本集、曾、錢,一無下「周」字。劉有。足鮑本週相。之秦。或謂周足曰:「何不謂周君曰:『臣之秦,秦、周之交必惡。鮑本皆美惡之惡。正曰:左傳,周、鄭交惡,杜注,兩相疾惡。據此,則皆當烏故反。主君鮑本主君稱周君。之臣,又秦重鮑本秦之所重。而欲相鮑本欲得周相。者,且惡臣於秦,鮑本此人慾代足相周,故敗其使事,此二國所以必惡。而臣為不能使矣。鮑本「臣」下「為」字在「能」字下。○臣願免而行。鮑本免己之相,以順欲者。君因相之,彼得相,不惡周於秦矣。』君重秦,鮑本此下或人復說足也。故使相往,行而免,且鮑本「且」作「是」。○輕秦也,公必不免。鮑本雖以免自請,勢不可免也。公言是而行,交善於秦,姚本為秦所善。且公之成事也;鮑本「且」作「是」,「成事」作「事成」。○ 補曰:恐當作「事成」。交惡於秦,不善於公鮑本「公」下補「者」字。○ 札記今本「公」下有「者」字,乃誤涉鮑也。鮑補「者」字。且誅鮑本意其惡足於秦也。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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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國策 (士禮居叢書本)/秦/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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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國策卷七
==謂秦王==
謂秦王姚本秦始皇也。曰:「臣竊惑王之輕齊易楚,而卑畜韓也。臣聞,王兵勝而不驕,姚本驕,驕慢。伯主約而不忿。姚本忿,怨也。伯主約儉勞謙,故不有所忿怨。 鮑本主天下之要約。正曰:斂約也。勝而不驕,故能服世;約而不忿,故能從鄰。姚本王者德大不驕逸,故能服鄰國(一本作「服世從鄰」)。服,慊也。 鮑本使鄰國服從。今王廣姚本曾一作「得」。劉一作「失」。 鮑本大施恩惠。德魏、趙,而輕失齊,驕也;戰勝宜陽,不恤楚交,忿也。姚本恤,顧。 鮑本言不以交楚為意。驕忿非伯主鮑本「主」作「王」。○之業也。姚本業,事。臣竊為大王慮之而不取也。
「詩云:『靡不有初,鮮克有終。』鮑本大雅蕩詩。故先王之所重者,唯始與終。姚本先王,聖王也。敬始慎終,故曰「唯始與終」也。 鮑本「始」、「終」互易,「然」下有「也」字。○ 補曰:一本「唯始與終,何以知其然。」何以知其然?昔智伯瑤殘範、中行,圍逼晉陽,卒為三家笑;姚本智伯,智襄子也。殘,滅也。範,範吉射,昭子也。中行,中行寅,文子也。二子之後,以苛為察,以剋下為功,於晉六卿中,薄德前衰。智伯滅而兼之,志意驕盛,求地於趙襄子,襄子不與,故率韓圍晉陽,以伐趙氏。趙氏與韓、魏通謀,韓、魏為反間,令趙氏囗得殺智伯,故曰「三家笑」也。 鮑本無「逼」字。○ 範吉射、中行寅,晉兩卿。趙、魏、韓三家也。事見韓策。晉出公十七年。晉陽屬太原,故許唐國。補曰:大事記,晉陽,漢太原郡所治,龍山在西北,晉水所出。北齊分晉陽,置龍山縣,隋改龍山曰晉陽,而以晉陽為太原縣。正曰:大事記,晉出公十七年,晉荀瑤與趙、韓、魏氏分範、中行之地,反攻,出公奔齊,道死。晉哀公四年,趙約韓、魏攻荀瑤,滅之。吳王夫差棲越於會稽,鮑本故越國,揚州郡,亦山名。事見哀元年。勝齊於艾陵,鮑本杜注,齊地。哀十一年。補曰:正義雲,艾山在兗州博縣南。為黃池鮑本陳留外黃注,縣有黃溝。又魏內黃注,吳會諸侯於黃池。今黃溝是。哀十三年。正曰:哀十三年杜注,陳留封丘縣南有黃亭,近濟水。按,外黃、小黃、封丘皆屬陳留。外黃有黃溝,故指為黃池;而內黃隸相者,亦有黃溝。水經注所謂河水決通濮、濟、黃溝者也。相與封丘殊遠,當以杜注為正。路史同杜注。之遇,無禮於宋,鮑本並哀十三年。吳欲伐宋,殺其大夫,囚其婦人。遂與鮑本「與」作「為」。○ 補曰:當作「為」。勾踐禽,死於幹隧;姚本「隧」,一作「隊」。吳王夫差伐越,勝之。勾踐奔走,棲於會稽山之上。遂北伐齊,勝長求平。勾踐起兵伐其國,遽救之,越人殺之幹隧。幹隧,邑名。 鮑本無「於幹隧」三字。○ 補曰:一本「死於幹遂」。勾踐禽死,二十二年。梁君伐楚勝齊,制趙、韓鮑本「趙韓」作「韓趙」。○之兵,驅十二諸侯以朝天子於孟津,姚本梁君,梁惠王也。伐楚、齊,勝之,制御趙、韓之兵,驅使十二諸侯魯、衛、曹、宋、鄭、陳、許之君,朝天子於孟津。 鮑本在河內河陽縣南。魏記,惠王二年,敗韓於馬陵,敗趙於懷。十五年,魯、衛、宋、鄭君來朝。二十八年,中山君為相。不見齊、楚及朝天子事。正曰:年表,二十九年。後子鮑本太子申也。三十年齊敗魏馬陵,虜申。死,身布冠鮑本以喪禮自居也。而拘於秦。姚本後東伐齊,敗於馬陵,太子見殺,故「布冠」而拘執於秦也。 鮑本拘,猶制。三者非無功也,能始而不能終也。姚本終,終難也。
「今王破宜陽,殘三川,姚本初秦昭王滅東、西周,置宜陽及三川郡,故曰「破宜陽,殘三川」也。而使天下之士不敢言;姚本言,議。雍姚本雍,有也。 鮑本「雍」,「擁」同,言據有之。天下之國,徙兩周之疆,姚本兩周,東、西周也。杆宜陽界而東之,故曰「徒兩周之疆」也。 鮑本侵逼之。而世主不敢交姚本世主,謂諸侯也。 鮑本「交」作「窺」。○陽侯之塞;姚本諸侯懾怖畏秦,不敢交會。陽侯,諸侯(一下有「之」字)。塞,隘處也。 鮑本河東陽注,陽侯國。取黃棘,鮑本秦紀、楚記,懷王與昭王盟於黃棘,皆不地。正曰:正義雲,蓋在房、襄二州。而韓、楚之兵不敢進。王若能為此尾,姚本尾,後也。 鮑本言善其後。正曰:尾,終也。即上文能終之說。則三王不足四,五伯不足六。姚本言王為策討之,始得之矣。如能終卒沒,則王伯之道立也。故曰「三王不足四,五伯不足六」。王若不能為此尾,而有後患,姚本有滅亡之患也。則臣恐諸侯之君,河、濟鮑本濟水在溫西北,此言中國爾。正曰:濟水出絳州垣曲縣王屋山,伏流至孟州濟源縣,出二源,合流,至溫縣入河,出河南溢而為滎,自鄭以東貫滑、曹、鄆、濟、齊、青入於海。之士,以王為吳、智之事也。姚本吳,吳王夫差。智,智伯也。事,滅亡之事。
「詩云:『行百里者半於九十。』此言末路之難。姚本逸詩言之。百里者,已行九十里,適為行百里之半耳。譬若強弩至牙上,甫為上弩之半耳。終之尤難,故曰「末路之難」也。今大王皆有驕色,以臣之心觀之,天下之事,依鮑本依,猶據。世主之心,姚本心,驕約之心也。非楚受兵,必秦也。姚本言不伐楚,則伐秦也。秦、楚之驕侈故也。 鮑本皆驕強故。何以知其然也?秦人援魏以拒楚,楚人援韓以拒秦,姚本援,助。 鮑本「秦」下有「王」字。○四國之兵敵,鮑本秦、楚、韓、魏也。韓、魏雖弱,以得援,故與之敵。而未能復戰也。姚本敵,強弱等也。未,無也。 鮑本敵,故不敢輕戰。齊、宋在繩墨之外以為權,姚本權,援助之勢也。 鮑本外,言四國不以為意。權,言能輕重四國。故曰先得齊、宋者伐秦。鮑本此言魏、韓得之。正曰:下文楚先得齊可見。秦先得齊、宋,則韓氏鑠;姚本鑠,消鑠也。言其弱。 鮑本以銷金喻。韓氏鑠,則楚孤而受兵也。姚本韓弱而楚失援,故孤而受兵。楚先得齊,鮑本「齊」作「之」。○則魏氏鑠;魏氏鑠,則秦孤而受兵矣。姚本魏為秦與國。魏弱,故秦失援而孤,受諸侯兵也。若隨此計而行之,則兩國姚本兩國,秦、楚也。者必為天下笑矣。」鮑本彪謂:此策,孟軻之徒也,惜其不名。正曰:孟子曰,仲尼之徒,無道桓、文之事者,五伯者三王之罪人。今策雲伯王之業,五伯不足六,孟子而有是言歟?驕者必敗,亦論之常。其言先得齊、宋與失之,揣量事勢,計較強弱,不過以力服人而已!豈可與孟子同日語哉?補曰:「為大」之「為」去聲。
==秦王與中期爭論==
秦王與中期姚本中期,秦辨士也。爭論,不勝。秦王大怒,中期徐行而去。或為鮑本「為」作「與」。○中期說秦王曰:「悍人鮑本悍,勇也。勇者多迕。補曰:當曰「中期悍人也」,有錯文。 札記丕烈案:中期下屬為句,吳說未是。也。中期適遇明君故也,曏者遇桀、紂,必殺之矣。」姚本有人為中期說,言遭遇明君,不罪勝己臣,故不見誅也。若其遇桀、紂,則必(一下有「誅」字)殺也。秦王因不罪。姚本言桀殺逄蒙,紂殺比干,惡其勝己也。秦王恥襲桀、紂之闕,故不罪。
==獻則謂公孫消==
獻則鮑本楚人,為羋戎遊說者。謂公孫消姚本皆公孫消。 鮑本秦人。曰:「公,大臣之尊者也,數伐有功。姚本公,謂公孫消也。尊,重也。數行戰伐有功勞也。 鮑本伐,戰伐。所以不為相者,太后鮑本宣太后。不善公也。姚本不為秦相者,不為羋太后不善者也。辛戎姚本辛戎,楚人,自楚亡在東周。 鮑本「辛」作「羋」。○ 補曰:當作「羋」,下同。 札記丕烈案:此形近之訛。韓策,「謂羋戎曰,廢公叔」,不誤。者,太后之所親也。姚本太后,楚女,孝文皇后,莊襄王母也,號華陽夫人者也。 鮑本穰侯傳,後同父弟羋戎為華陽君。凡羋皆楚人。今亡於楚,在東周。姚本東周,洛陽成周也。公何不以秦、楚之重,資而相之於周乎?姚本使辛戎為周相也。楚必便之矣。鮑本戎雖以罪去楚,楚既與秦共資之,必為楚用,故楚利之。是辛戎有秦、楚之重,太后必悅公,公相必矣。」姚本言必見用為秦相也。
==樓𠵦約秦魏[校一]此篇鮑本列在《魏策》。==
樓𠵦姚本續:𠵦,管子七臣七主篇雲,「事無常而法令申,不𠵦則國失勢」。注,「𠵦」,古「伍」字,謂偶合也。言雖申布法令,於事不合。他字書無之。 鮑本「𠵦」作「牾」。○ 魏人。後又作「梧」。補曰:一本作「𠵦」,姚同。愚按,玉篇無「𠵦」字,有「牾」字,五故反,觸也,逆也。策後作「梧」。韻書,牾、忤;梧、午。荀子,「午其軍蘁」。莊子,「悟」。燕策,「韓於迕」。前漢,走逜、遻梧、牾、捂、梧、枝梧,凡十一字,典籍往往通借,上、去聲。 札記丕烈案:此「𠵦」,「梧」同字,吳補詳之矣。約秦、魏,魏太子為質,姚本質於秦也。 鮑本此十一年朝秦。正曰:世家,襄王十二年,太子朝於秦,秦來拔我皮氏,未拔而解。此策雲太子為質,既而留於酸棗,昭衍說後,不雲復遣,當缺。紛彊欲敗之。姚本紛彊,魏臣也。敗,害也。謂太后曰:「國與還者也,姚本還,周旋於利也。 鮑本還,猶反也。兩國相與好惡,迴圈不定。敗秦而利魏,魏必負之,姚本負,昔也。 鮑本負,言魏得利而強,將不事秦,所謂還反。負秦之日,太子為糞矣。」鮑本即所謂糞之。正曰:糞,棄除也。太后坐王而泣。鮑本使王坐而泣於前。 札記今本「王而」誤「而王」。王因疑於太子,姚本疑,不欲令太子質秦。 鮑本不決遣。令之留姚本留,止。於酸棗。樓子患之。昭衍為周之梁,樓子告之。姚本告昭衍魏太子止酸棗意。昭衍見梁王,梁王曰:「何聞?」曰:「聞秦且伐魏。」姚本梁,魏都也。故將伐魏。王曰:「為期姚本「期」,曾作「其」。與我約矣。」鮑本言期以太子結約而不遣,為此故伐邪?正曰:言與我結約矣,何為而伐?曰:「秦疑於王之約,以太子之留酸棗而不之秦。秦王鮑本昭。正曰:無考。之計曰:『魏不與我約,必攻我;我與其處而待之見攻,不如先伐之。』以秦彊折節而下與國,鮑本與與國共伐魏。臣恐其害於東周。」姚本昭衍不欲正言害魏也,故詭言恐害東周也。秦來伐,必徑東周故也。 鮑本不欲正言魏受伐。魏與周鄰,言周,則魏可知。元在秦策。正曰:交載秦、魏事,從舊可。補曰:「為周」之「為」,去聲。
==濮陽人呂不韋賈於邯鄲==
濮陽鮑本屬東郡。人呂不韋賈於邯鄲,見秦質子異人,姚本異人,秦莊襄王之孫,孝文之子,昭王時質於趙,時不韋賈邯鄲而見也。 鮑本子楚初名,孝文王子。歸而謂父姚本曾本有「母」。曰:「耕田之利幾倍?」曰:「十倍。」「珠玉之贏姚本贏,利。幾倍?」曰:「百倍。」「立國家之主贏幾倍?」曰:「無數。」姚本多不可數也。曰:「今力田疾作,不得煖衣餘姚本餘,饒。食;今建國立君,澤可以遺世。姚本世,後世也。 鮑本遺,猶貽。世,後世。願往事之。」鮑本事,猶為。補曰:不韋鄙耕田珠玉之小贏,而圖建國立君之大利,自以為計得矣!徙蜀飲酖之時,能無悔乎?
秦子異人質於趙,處於〈戶夘〉城。姚本聊城,趙邑。 鮑本趙地,缺。 補曰:字書無「〈戶夘〉」字。龍龕手鑑雲,音腳。 札記丕烈案:史記呂不韋傳正義引此作「聊」。故往說之曰:「子傒姚本子傒,秦太子也,異人之異母兄弟。 鮑本異人異母兄。 札記今本「傒」誤「徯」。有承國之業,又有母在中。姚本中,猶內也。 鮑本異人母曰夏姬,無寵,如無母然。今子無母於中,外託於不可知之國,姚本謂秦託子於趙,安危吉凶不可知也。 鮑本史言趙不禮之,故禍福未可知也。一日倍約,身為糞土。鮑本棄死且賤也。今子聽吾計事,姚本事,治。 鮑本以求歸為事。正曰:劉辰翁雲,計事,猶謀事。求歸,別句。求歸,可以有秦國。吾為子使秦,必來請子。」姚本子,異人也。言必使秦來請子於趙。
乃說秦王后姚本秦王后,孝文皇帝華陽夫人也,時昭王時也,或言後耳。弟陽泉君曰:「君之罪至死,君知之乎?姚本不韋雲,君有不遠圖之罪,知不?君之門下無不居高尊位,太子姚本太子,子傒。門下無貴者。君之府藏珍珠寶玉,君之駿馬盈外廄,美女充後庭。王之春秋高,姚本言昭王年老也。 鮑本春秋,舉成歲。此言其年高。一日山陵崩,太子用事,姚本一日,猶一旦也。山陵,喻尊高也。崩,死也。用事,即位治國事。 鮑本山陵,喻高且固。崩,喻死。君危於累卵,而不壽於朝生。姚本君,謂陽泉君也。累卵,至危也。朝生,木堇也,朝榮夕落。真為短命不壽也,命將不至終日也。 鮑本木槿也,朝榮夕死。令又不如。說有可以一切鮑本權宜也。而使君富貴千萬歲,其鮑本衍「其」字。寧於太山四維,姚本四維,持之也。 鮑本四方之隅,不可移也。正曰:以太山為四維。必無危亡之患矣。」姚本患,憂。陽泉君避席,鮑本離席前請。請聞其說。不韋曰:「王年高矣,王后無子,子傒有承國之業,士倉又輔姚本輔,猶助也。之。王一日山陵崩,子傒立,士倉用事,王后之門,必生蓬蒿。子姚本子,異人名。異人賢材也,棄在於趙,無母於內,引領西望,而願一得歸。王后姚本王后,華陽夫人耳。 札記今本「西」誤「四」。誠請而立之,是子異人無國而有國,王后無子而有子也。」陽泉君曰:「然。」入說王后,王后乃請趙而歸之。
趙未之遣,不韋說趙曰:「子異人,秦之寵子也,無母於中,王后欲取而子之。姚本欲為己子。使秦而欲屠趙,不顧一子以留計,鮑本留,不決也。是抱空質也。姚本抱,持。 鮑本此質本以交好,今不能然,故曰「空」。若使子異人歸而得立,趙厚送遣之,是不敢倍德姚本德,恩。畔施,是自為德講。姚本講,誠。曾本作「誠講」。 鮑本必以恩德講好於趙。正曰:講,即「媾」字。秦王老矣,一日晏駕,姚本晏,晚也。日暮而駕歸大陰也,謂死亡也。 鮑本天文志,天子當早作,而方崩隕,臣子之心猶謂宮車晚出。雖有子異人,不足以結姚本結,固。秦。」趙乃遣之。鮑本不韋傳,秦圍邯鄲,趙欲殺子楚,子楚脫亡歸,與此駁。 札記丕烈案:此策文與史記多不同,詳在小司馬索隱也。
異人至,不韋使楚服姚本楚服,盛服。鮑本以王后楚人,故服楚製以說之。而見。王后悅其狀,姚本狀,皃。高其知,姚本高,大。曰:「吾楚人也。」而自子之,姚本夫人,楚女也,故曰「吾楚人」。而自子之,以異人為己子。乃變其名曰楚。王使子誦,姚本誦經。 鮑本誦所習書。子曰:「少棄捐在外,嘗無師傅所教學,不習姚本習,曉。 鮑本補曰:大事記,不習於誦,此焚書之兆也。愚按,昭王問荀卿,儒無益於人之國,其來久矣。於誦。」王罷之,乃留止。姚本止,曾作「請」。 鮑本止宮中。間姚本間,須臾也。 鮑本間政事之隙。曰:「陛下嘗軔車於趙矣,姚本陛下,謂孝文王也。昔嘗質趙。軔車,止仕也。不欲言其質,故住車,故止於趙敢國。 鮑本高紀五年注「陛者」云云。軔,碾車木。趙之豪桀,得知名者不少。鮑本以名見知於王。今大王反國,皆西面姚本面,向。而望。大王無一介之使以存姚本存,勞問也。 鮑本昭二十八年注,一介,單使也。存,問也,問其存亡。之,臣恐其皆有怨心。使邊境早閉晚開。」鮑本有警則然。王以為然,奇其計。王后勸立之。王乃召相,令之曰:「寡人子莫若楚。」立以為太子。
子楚立,鮑本是為莊襄王。以不韋為相,號曰文信侯,食藍田十二縣。姚本官祿。王后為華陽太后,諸侯皆致秦邑。鮑本致邑,為太后養地也。按,此是子楚以孝文王立後,不韋說使歸之。不韋傳則言孝文為安國君時歸,與此駁。彪謂:不韋,賈人也,彼安能知義?欲圖贏而奪嫡立庶,秦國之不亂敗者幸也!以是得贏,而飲酖於蜀,於是知有天道矣!凡不韋所立,於時皆喪身滅國之事。周衰,士之陰險傾邪,無輩於不韋者。不足筭也,不足筭也!子楚之計平平耳,孝文稱為奇而立之,非老悖乎?
==文信侯欲攻趙以廣河間==
文信侯欲攻趙以廣河間,使剛成君蔡澤事燕三年,而燕太子姚本太子,燕僖王之子子丹也。質於秦。文信侯因請張唐鮑本秦人。相燕,姚本曾作「往相燕」。欲與燕共伐趙,以廣河間之地。鮑本無「欲與燕共伐趙以廣河間之地」十二字。○ 札記丕烈案:無者是也。策文在首,史記取之而移於此。有者,乃依史記添入而誤複耳。張唐辭曰:「燕者必徑鮑本徑者,道所出也。於趙,趙人得唐者,受百里之地。」文信侯去而不快。姚本快,樂。少庶子甘羅姚本少庶子,官名。甘羅,文相家臣也。 鮑本禮,庶子,掌諸侯卿大夫之庶子。羅,茂之孫。正曰:索隱引策甘羅事呂不韋為庶子,即指此也。注以周制言秦官,誤。庶子說,又見後。曰:「君侯何不快甚也?」文信侯曰:「吾令剛成君蔡澤事燕三年,而燕太子已入質矣。今吾自請張卿姚本張卿,即唐。相燕,而不肯行。」甘羅曰:「臣行之。」姚本一本「臣」下有「請」字。文信君叱去姚本曾作「曰去」,劉作「去曰」。 鮑本「君」作「侯」。○ 正曰:以羅所事言,故稱君。 札記丕烈案:史記作「文信侯叱曰去」。曰:「我自行之而不肯,汝安能行之也?」甘羅曰:「夫項櫜姚本續:史記作大項橐,司馬貞音「託」。尊其道德,故曰「大」。 鮑本「櫜」作「橐」。○ 列子有問日出者,豈其人乎?正曰:無稽。 札記丕烈案:「橐」字是也。史記作「橐」。生七歲而為孔子師,今臣生十二歲於茲矣!君其試臣,奚以遽言叱也?」姚本奚,何。叱,呵。
甘羅見張唐曰:「卿之功,孰與武安君?」姚本武安君,秦將白起。唐曰:「武安君戰勝攻取,不知其數;攻城墮邑,不知其數。姚本言眾多不可數知也。臣之功不如武安君也。」甘羅曰:「卿明知功之不如武安君歟?」曰:「知之。」「應侯之用秦也,鮑本見用於秦。孰與文信侯專?」姚本專,權重也。曰:「應侯不如文信侯專。」曰:「卿明知為不如文信侯專歟?」曰:「知之。」甘羅曰:「應侯欲伐趙,武安君難之,去鹹陽七里,絞而殺之。姚本難應侯,二萬眾還歸於郿陽(曾作「二萬眾解於郿陽」),賜死於杜郵也。 鮑本起傳言賜劍。今文信侯自請卿相燕,而卿不肯行,臣不知卿所死之處矣!」姚本言白起死於杜郵,但未知卿死何處(「處」一作「所」)。唐曰:「請因孺子而行!」姚本請,聽也。言行(「行」一作「因」)之燕也。 鮑本因之請於文信。離婁注,孺子,童子。令庫具車,廄具馬,府具幣,姚本幣,貨財也。行有日矣。甘羅謂文信侯曰:「借臣車五乘,請為張唐先報姚本報口也,往為張唐先說趙王也。趙。」
見趙王,鮑本悼襄。趙王郊迎。謂趙王曰:「聞燕太子丹之入秦與?」曰:「聞之。」「聞張唐之相燕與?」曰:「聞之。」「燕太子入秦者,燕不欺秦也。張唐相燕者,秦不欺燕也。秦、燕不相欺,則伐趙,危矣。燕、秦所以不相欺者,無異故,姚本異,怪。欲攻趙而廣河間也。今王齎臣五城以廣河間,請歸燕太子,與強趙攻弱燕。」趙王立割五城以廣河間,歸燕太子。趙鮑本「趙」上補「與」字。○ 札記丕烈案:史記無,鮑補誤。攻燕,得上谷鮑本幽州郡。三十六縣,與秦什一。姚本續:史記,得上谷三十城,令秦有十一。後語,三十餘城,令秦有其十二。 鮑本以十之一與秦也,羅傳有。補曰:史雲,得上谷二十城,令秦有十一。索隱雲,謂以十一城予秦也。二說未知孰是?
==文信侯出走[校一]此篇鮑本列在《趙策》。==
文信侯出走,鮑本始皇十年免相就國,十二年徙蜀,飲酖死。與司空馬鮑本不韋吏也。補曰:「與」字疑衍。 札記吳氏補曰「與」字疑衍,是也。之趙,趙以為守相。姚本守相,假也。 鮑本守,假官也,馬為之。秦下甲而攻趙。姚本甲,兵。
司空馬說趙王曰:「文信侯相秦,臣事之,為尚書,鮑本秦官,屬少府。習秦事。今大王使守姚本「守」,一作「臣」。小官,習趙事。請為大王設秦、趙之戰,鮑本設者,無其事,施陳為之。而親觀其孰勝。趙孰與秦大?」曰:「不如。」「民孰與之眾?」曰:「不如。」「金錢粟孰與之富?」曰:「弗如。」「國孰與之治?」曰:「不如。」「相孰與之賢?」曰:「不如。」「將孰與之武?」曰:「不如。」「律令孰與之明?」曰:「不如。」司空馬曰:「然則大王之國,百舉而無及秦者,大王之國亡。」趙王曰:「卿不遠趙,而悉教鮑本「悉」作「惠」。○ 札記今本「教」誤「敵」。以國事,願於因計。」姚本因,猶受也。 鮑本因,非正為之,猶秦王謂陳軫「以其餘為寡人計」也。司空馬曰:「大王裂趙之半以賂秦,秦不接刃而得趙之半,秦必悅。內惡趙之守,鮑本秦雖說於得地,趙猶有守之者,秦所患也。外恐諸侯之救,秦必受之。姚本「之」,一作「地」。 鮑本患於有守有救,則其受之,不得不急。秦受地而郄姚本「郄」,一作「卻」。 鮑本「郄」作「卻」。○ 補曰:此書「郤」,通。姚本作「郄」,同。兵,趙守半國以自存。秦銜賂以自強,山東必恐;亡趙自危,姚本亡,失。 鮑本趙亡,則五國有唇亡之憂。諸侯必懼。懼而相救,則從事可成。姚本山東六國相親從,(一上有「則」字)事可成。 鮑本「可」作「有」。○臣請大王約姚本約,結。 鮑本「請」下有「為」字。○從。從事成,則是大王名亡趙之半,實得山東以敵秦,秦不足亡。」姚本言輕之也(一「言」上有「不足」二字)。趙王曰:「前日秦下甲攻趙,趙賂以河間十二縣,地削兵弱,卒不免秦患。今又割趙之半以強秦,力不能自存,因以亡矣。願卿之更計。」鮑本「卿」下無「之」字。○ 更,猶易。補曰:王之言是,馬之計非。「更」,如字可。司空馬曰:「臣少為秦刀筆,姚本一本作「奉筆」。 鮑本謂為尚書也。筆以書札;刀,削其不當者。以官長而守小官,鮑本「官」作「吏」。○ 其官之長任之屬吏。未嘗為兵鮑本為,猶治也。馬謙言。首,鮑本「首」作「百」,又改為「臣」。○ 補曰:姚本作「首」,當屬上文。 札記吳氏補曰「當屬上文」,是也。請為大王悉趙兵以遇。」姚本遇秦敵也。 鮑本與秦接戰。趙王不能將。姚本趙不(一本「趙」下有「王」字)能用司馬(一作司空馬)為將。 鮑本不用馬為將。司空馬曰:「臣效愚計,大王不用,是臣無以事大王,願自請。」姚本自請而去。 鮑本猶乞骸骨。
司空馬去趙,渡平原。平原津令鮑本列女傳有趙津吏,蓋此官也。郭遺勞而問:「秦兵下趙,上客姚本上客,尊客。從趙來,趙事何如?」司空馬言其為趙王計而弗用,鮑本「弗」作「勿」,又改為「不」。○ 補曰:一本作「弗勝」。趙必亡。平原令曰:「以上客料姚本料,數。之,趙何時亡?」司空馬曰:「趙將武安君,期年而亡;姚本武安君,李牧也。趙若用之為將,可期而亡。若殺武安君,不過半年。趙王之臣有韓倉者,以曲姚本曲,邪。 鮑本曲,不正也。合於趙王,其交甚親,其為人疾賢妒功臣。今國危亡,王必用其言,武安君必死。」姚本韓倉必讒殺武安君也。
韓倉果惡之,鮑本惡牧。王使人代。姚本人代武安君為將也。 鮑本「使」作「令」。○ 使趙蔥、顏聚代牧。武安君至,使韓倉數之姚本數,讓。 鮑本數列其罪。曰:「將軍戰勝,王觴將軍。姚本觴,酒爵也。將軍為壽於前鮑本上趙王壽。而捍匕首,姚本「捍」,劉一作「捭」。 鮑本匕首,刃名,蓋其首如匕。漢鹽鐵論,「荊軻懷數年之謀而事不就者,尺八匕首不足恃也」。捍,衛也。誣其以匕首自衛,如欲刺王然。 補曰:姚本注,捍,劉一作「捭」。按,李善註文選引此。說文,捭,兩手擊也,希買反。匕,短劍也,補履反。捍,捍衛匕首也。 札記丕烈案:此謝靈運之郡初發都詩注。李,希買反。「捭」字是也。作「捍」者,形近之訛耳。當死。」武安君曰:「繓姚本繓,李牧名。 鮑本牧名。補曰:此因高注。繓,子活反。說文,結也。病鈎,鮑本短傴如鉤。正曰:病鉤,即所謂臂短也。身大臂短,不能及地,起居不敬,鮑本起居,問王起居也。不及地為不敬。恐懼死罪於前,鮑本不敬者其罪死,故以死懼。故使工人為木材以接手。姚本接,續。上若不信,繓請以出示。」出之袖中,以示韓倉,狀如振㧢,姚本「㧢」,曾作「棡」。 鮑本「㧢」作「栶」。○栶就也。蓋為木接手,可以就地,因以舉身也。集韻,梱,門橛也,又㮯柎也,與「楎」同,音袞,犂轅也。疑此木類此,故名。正曰:一本作「栶」。集韻以「因」為「栶」。今鮑本作「栶」,而說乃作「梱」,恐刊本誤。「栶」乃木名,鮑先據「栶」字,以就地因舉身,為說迂曲;又以為「梱」,苦本反,門橛也,此字頗近而通。既又引「栶」「楎」為言,則汨矣。「楎」,呼歸反;「㮯」,自為胡本反也。蓋牧右臂短,故為木材接之,如振動梱橛也。匕首挾以刺人,牧為壽王前,不敢出,其振梱有若捍匕首,故以挾匕首罪。 札記丕烈案:吳說亦非也。此「㧢」字乃「捆」字形近之譌,讀當以「捆纏之以布」為句。「狀如振」,「振」,乃狀木材所如之物者,其字亦有譌,當闕。纏之以布。「願公入明之。」韓倉曰:「受命於王,賜將軍死,不赦。臣不敢言。」姚本言不敢明將軍。武安君北面再拜賜死,鮑本拜賜死之命。縮劍將自誅,姚本縮,取。 鮑本「縮」,當作「摍」。 集韻,引也,抽也。乃曰:「人臣不得自殺宮中。」遇司空馬門,姚本劉,一作「過司馬門」。 鮑本「遇」作「過」,衍「空」字。○ 門,宮門。趣甚疾,鮑本「趣」作「趨」。○ 此言牧之知禮也。而史言牧不受命,捕得斬之。不知遷舍此何所聞而云乎?補曰:大事記,牧之恭如此,傳乃謂牧不受命,趙使人徵捕得斬之,非也。使不受命,韓倉安得不數之。豈非因廉頗不受代事而誤載乎?愚按,下章亦明。出諔鮑本「諔」作「䛂」,又改為「誃」。○ 誃,別也。補曰:未詳。 札記今本「諔」作「誃」,乃誤涉鮑也。「諔」,鮑本作「䛂」,鮑改「䛂」為「誃」。吳氏補曰「未詳」,是也。門也。右舉劍將自誅,姚本「誅」,一作「殺」。臂短不能及,銜劍徵之於柱以自刺。鮑本徵,猶驗也。口銜劍,不自知其可死,即柱以為驗也。正曰:銜劍於口,因柱以自刺,驗其手之不能及也。武安君死五月,趙亡。姚本亡,滅也。上所謂「不過半年」,秦將王翦破趙為郡也。 鮑本此七年誅牧,八年邯鄲為秦。補曰:終上文之旨。
平原令見諸公,必為言之曰:鮑本「言之」作「之言」。○ 補曰:一本「言之」。「嗟嗞姚本劉,一無「嗞」。 鮑本嗞,亦嗟也。 札記今本「嗞」誤「茲」。乎,司空馬!」又以為司空馬逐於秦,非不知也;鮑本「為」作「謂」,「知」作「智」。○去趙,非不肖也。趙去司空馬而國亡。鮑本「國亡」作「亡國」。○補曰:一本「而國亡」。國亡者,非無賢人,不能用也。鮑本彪謂:從橫之說,皆有所偏,而從人慾合六弱,以攻一強,其勢若可為也,患諸侯之不一耳!使諸侯而明於事變,不惑小利,不修小怨,併力合慮而西,雖不可以大有為,其於蹙秦有餘。惜乎當時不知此也!自蘇秦死,從終不堅,秦兵四出,諸侯挫於走北,其氣奪矣。司空馬欲以此時割趙之半說秦,而反其兵,因以復合天下之從,豈不謬哉!夫以全趙猶惴惴不自保,安能守半趙以自存乎?秦有併吞天下之心,雖得半趙,不盡不止,而何以說之?諸侯勢去,自春申不能從以難秦,司空馬獨能之乎?故趙幽之亡,罪在用韓倉而殺李牧,無與司空馬。平原令非篤論也。補曰:秦策,秦王資頓弱以金,北遊燕、趙,而殺李牧。史稱,秦多與趙王寵臣郭開金,為反間,而殺牧。而廉頗傳稱,頗之仇郭開與使者金,使毀頗。及張釋之傳雲,趙用李牧幾霸,會趙王遷立,其母倡也,遷用郭開讒,卒誅李牧。列女傳雲,趙悼後者,邯鄲倡女,前嫁,亂一宗族。既寡,悼襄王以其美而娶之,李牧諫云云,不聽。後生子遷,立為幽閔王。後通於春平君,多受秦賂,而使王誅其良將李牧。趙亡後,大夫怨倡後之譖太子喜殺李牧,乃殺倡後,滅其家。諸說皆可互考。但史因廉頗不受代事而誤以為牧,恐郭開、韓倉亦有差互耳。 三「請為」、「其為」、「必為」之「為」,去聲。
==四國為一將以攻秦==
四國姚本四國,燕、趙、吳、楚也。史記無此篇。後引史記注,別見。 鮑本荊、齊、燕、代,見下文。為一,將以攻秦。秦王召群臣賓客六十人而問焉,曰:「四國為一,將以圖秦,寡人屈於內,姚本屈,客。 鮑本財力困也。而百姓靡姚本靡,盡。於外,為之奈何?」群臣莫對。姚賈姚本「姚」,劉、曾本皆作「桃」。 鮑本魏安。對曰:姚本姚賈,譏周公誅管、蔡不仁不知者,在孟子之篇也。「賈願出使四國,必絕姚本絕,斷。其謀,而安姚本安,止。 鮑本「安」作「案」。○。 札記正曰:息也。丕烈案:鮑改誤也,高注即其證也。其兵。」乃資車百乘,金千斤,衣以其衣,鮑本以王衣衣之,寵之也。冠舞以其劍。姚本「舞」,劉本作「帶」。 鮑本無「冠」字。○ 古者飲則以劍舞,今以王劍賜之,使為舞時用。 札記丕烈案:齊策有「冠舞其劍」,正同。「舞」者,「帶」字俗作「<𨗼-辶>」而譌也。姚賈辭行,絕其謀,止其兵,與之為交以報秦。秦王大悅。賈封姚本劉一作「封賈」。千戶,以為上卿。
韓非知之,姚本「知」,一作「短」。韓非,韓公子也,著刑名之書十餘萬言。是時在秦,故知之也(「知」一作「短」)。終死於譖姚賈也。續雲:史記注引戰國策曰,姚賈,韓非短之。 鮑本韓之諸公子,秦王見其書,恨不及見之。攻韓,韓遣之使秦,秦王說之。賈與李斯毀之死。曰:「賈以珍珠重寶,南使荊、吳,鮑本「吳」作「齊」。○ 此章無吳事。此四國,後亡者也。三晉滅久矣。正曰:無考,當從舊。札記丕烈案:韓詩外傳雲,昔吳、楚、燕、代為一,舉而欲伐秦。姚賈,監門之子也,為秦往使之。是策文字如此。北使燕、代之間三年,四國之交未必合也,而珍珠重寶盡於內。是賈以王之權,國之寶,鮑本無「國之寶」三字。○ 補曰:一本此下有「國之寶」三字。外自交於諸侯,願王察之。且梁監門子,鮑本監門卒也。賈其子。嘗盜於梁,臣於趙而逐。姚本嘗盜竊於大梁,為趙臣而見逐者。取世監門子,姚本父死子繼,曰世。言世世監門卒子耳。梁之大盜,趙之逐臣,與同知社稷之計,非所以厲群臣也。」鮑本厲,礪同,䃺也。
王召姚賈而問曰:「吾聞子以寡人財交於諸侯,有諸?」對曰:「有。」姚本劉作「有之」。王曰:「有何面目復見寡人?」對曰:「曾參孝其親,天下願以為子;子胥忠於君,天下願以為臣;貞女工巧,鮑本有婦功也。天下願以為妃。鮑本妃,匹也。補曰:妃,當音配。「曾參」止「之身」云云,即陳軫之說。今賈忠王而王不知也。賈不歸四國,尚焉之?使賈不忠於君,四國之王尚焉用賈之身?桀聽讒而誅其良將,姚本殺關龍逢也。紂聞鮑本「聞」作「聽」。○讒而殺其忠臣,姚本剖比干之心。至身死國亡。姚本亡,失天下。今王聽讒,則無忠臣矣。」
王曰:「子監門子,梁之大盜,趙之逐臣。」姚本言韓非譖。姚賈曰:「太公望,齊之逐夫,姚本太公呂尚望,為老婦之逐。 鮑本婦逐之也,不經見。朝歌之廢屠,姚本賣肉於朝歌,肉上生臭不售,故曰廢屠。 鮑本朝歌屬河內。賈肉不售,故曰「廢」。補曰:楚辭,「師望在肆昌何識,鼓刀揚聲後何喜」。集註雲,「呂望鼓刀在列肆,文王親往問之,望曰,『下屠屠牛,上屠屠國』。文王喜,載與俱歸」。此與獵渭濱而得之說不同,蓋當時好事者之言,猶伊尹、百里奚自鬻之比。惜乎孟子時無問者,不得並掊擊之也。子良之逐臣,姚本子良不用,而斥逐也。 鮑本未聞。棘津之讎不庸,姚本釣魚於棘津,魚不食餌;賣庸作,又不能自售也。 鮑本後志,琅邪西海,太公所出,又釣於棘津,今存。讎,售同。蓋嘗求售與人為庸,不見用也。文王用之而王。姚本王有天下也。管仲,其鄙人之賈人也,姚本「賈人」,一無「人」字。為巿賣儈,求其小利於其鄙人。鄙人,邑名。鮑本五酇為鄙,蓋酇鄙之人為賈者。仲嘗與鮑叔賈。補曰:「鄙」下「人」字疑衍。 札記丕烈案:吳說非也。高注即其證矣。南陽之弊幽,魯之免囚,姚本弊,隱也。幽,潛。不見升用,貧賤於南陽,故曰「南陽之弊幽」。於公子糾不死其難,為魯所束縛而歸齊,故曰「魯之免囚」也。 鮑本修武,南陽也。仲,穎上人,嘗以貧困隱此。敝,困。幽,隱也。見莊九年。桓公用之而伯。百里奚,虞之乞人,傳賣以五羊之皮,穆公相之而朝西戎。姚本百里奚,虞臣。虞君不用,傳之門,自鬻於秦,號五羊大夫。於穆公,伯西方,戎來朝也。傳曰,五羖用而秦霸。此之謂也。 鮑本奚,虞臣也,不見用,自鬻於秦養牲者,以五羖羊皮鬻之。補曰:說見上。說苑,鄒子說梁王曰,管仲故成陰之狗盜也,天下之庸夫也;太公望故老婦之出夫也,朝歌之屠佐也,棘津迎客之舍人也,云云。亦此類。文公用中山盜,而勝於城濮。姚本傳曰,晉文公用咎犯之謀,破楚成王於城濮。此雲中山之盜,則未聞也。 鮑本僖二十八年,晉文公用咎犯之謀,破楚成王於城濮,與此不同。杜注城濮及史注,止雲衛地。正曰:文公用中山盜而勝於城濮,與上句穆公相之而朝西戎,文意同。此但言用人不問其出於賤惡,而卒有如是之功耳。按,文公有寺人披斬祛、豎頭須竊藏二事。鄒陽書,「文公親其讎而強伯諸侯」,注以為寺人勃鞮。新序,文公用其盜,以為裡鳧須,即豎頭須也。二事皆可通。此四士者,皆有詬醜,姚本詬,辱。醜,恥。大誹天下,姚本曾作「於天下」。明主用之,知其可與立功。姚本立,成功也。 鮑本「功」下有「也」字。○使若卞隨、務光、申屠狄,人主豈得其用哉!姚本卞隨、務光,湯時隱士。湯伐桀以天下讓之,二人曰,「爾為不義,欲以慢我也」,自沉於清冷之淵。申屠不忍見紂之無道,抱石自沉於澗水。故曰「人主豈得用哉」! 鮑本卞隨、務光,並湯時人,辭湯之聘;申屠狄,紂時人,自沉於淵。並見莊子。故明主不取其汙,不聽其非,察其為己用。鮑本汙者、非者,雖不取不聽,知其為用,則或聽取。察,言聽取之。故可以存社稷者,雖有外誹者不聽;雖有高世之名,無咫鮑本八尺曰咫。尺之功者不賞。是以群臣莫敢以虛願望於上。」姚本明主為明君,賞有功,不賞有高名虛空無功用於國者。不敢望賞於君者也。 鮑本無功而願賞,虛願也。補曰:魏無知之論陳平曰,今有尾生、孝己之行,而無益勝負之數,王何暇用之乎!即姚賈之說也。燕策蘇秦、蘇代之說,亦此類。
秦王曰:「然。」乃可姚本劉無「可」字。 鮑本衍「可」字。補曰:一本無。復使姚賈而誅姚本誅,殺也。賞功不賞名者也(一無「者也」二字)。韓非。鮑本高誘,妄人也。註此書,謬妄非一處。如此策以姚賈為陳賈,齊策以伐燕為齊宣王,初不考其歲月。賈乃與李斯同時,安得見於孟子之書?宣、閔皆嘗伐燕,而之、噲之役,實閔王也。誘之率意如此,愚天下後世甚矣。彪之校注,蓋為此發憤,故其所稱皆必有依據,懼獲罪於後人也。正曰:鮑注是書,謂高氏以姚賈為孟子書陳賈,以伐燕為齊宣王,為是憤發,凡策之書宣者,悉據史記改從閔,大詆高氏,而以此為稱首。夫學者考訂於千載之上,義理事徵而已。歲月名字之差互者,當博取徵驗,而折以事理之是非,信其可徵者。或彼此有據,則並存之可也。擇焉不精,憑私臆決,妄詆前人,輒改舊文,何鮑氏之果哉?考之趙策,趙使姚賈約韓、魏,時雖不可考,其雲趙使,則趙臣也。魏策,周最入齊,秦王怒,令姚賈讓魏王。秦武、魏襄時也。其雲秦令,則秦臣也。此策姚賈,梁監門子,則魏人。仕秦,並始皇、李斯時者,殆非一姚賈矣。姚以舜姓得為陳,高不為無據。使誠孟子書所稱,當與秦武、魏襄相及,並始皇、李斯者,則非。然未知的為一人?而高輒以此姚賈為孟子書譏周公不仁不智者,固非矣。唯之、噲之役,則有可言者。史記年表,齊宣王立十九年,卒,湣王立。燕噲七年,當湣王十年,書噲、子之皆死,惟孟子以為宣王,而策之文與之合。此通鑑所據也。通鑑,宣王二十九年伐燕,視史記下移十年。宣王伐燕,即薨。次年,湣王立。宣、閔之年,或亂而失次。通鑑必有所據。而大事記亦從之。伐燕之事,莫詳於孟子,莫著於國策。史記年表無明文,齊世家不書,特燕世家剟取國策而易宣以湣耳。安得據史記之略,而廢孟子、國策之詳且明哉?傳曰,所見異辭,所聞異辭,所傳聞異辭。宣王伐燕,孟子所見也,史記所傳聞者也,安得據所傳聞而廢所見者哉?或謂荀卿嘗事宣王,為之諱也。孟子之書,幸有國策明徵,不然,則非孟之徒,得以肆其說矣。策文書宣,非出高氏,豈為率意繆妄?鮑之詆高氏,乃所以自謂也。高注呂氏春秋陰康氏,據漢書改為陶唐氏,昔人譏其不視古今人表,妄改本文。鮑之失正,類此。學者之所以慎於傳疑也。
-{卷}-六‧秦策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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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國策 (士禮居叢書本)/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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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國策卷三
鮑本秦 蘇、張說,外自弘農故關以西,京兆、扶風、馮翊、北地、上郡、西河、安定、天水、隴西皆秦地。南有巴、蜀、廣漢、犍為、武都,西有金城、武威、張掖、酒泉、燉煌,又西南有牂牁、越嶲、益州,皆屬焉。
==衛鞅亡魏入秦==
衛鞅鮑本衛之庶孽公子,姓公孫氏。亡魏入秦,姚本衛鞅,衛公子叔痤之子也。痤仕魏,相惠王。痤病,惠王視之曰,「若疾不諱,誰可與為國者」?痤曰,「臣庶子鞅可也」。王不聽。又曰,「王若不能用,請殺之,無令他國得用也」。鞅由是亡奔秦,秦孝公封之於商,曰商鞅。衛公之後孫也,或曰公孫鞅也。 鮑本鞅事魏相公叔痤為庶子,見魏策。正曰:此據史。愚謂,公孫,衛之公孫也。庶孽公子,恐非。蓋因為中庶子而生此文。孝公以為相,封之於商,鮑本屬弘農。補曰:盧藏用後語注,今商州上洛之地。又見後章注。號曰商君。商君治秦,法令至行,姚本至,猶大也。 鮑本至,猶極。公平無私,罰不諱強大,桃本諱,猶闢也。詩云,仲山甫不闢強禦,不侮鰥寡。此其一隅也。 鮑本諱,猶避也。強宗大族。賞不私親近,姚本私,猶曲也。法及太子,姚本太子卒為惠王。黥劓其傅。姚本太子犯法,刑之不赦,故曰「法及太子」,並罪其傅。刻其顙,以墨實其中,曰黥;截其鼻,曰劓也。 鮑本墨涅其顙,曰黥;截鼻,曰劓。太子犯法,鞅曰,「法之不行,自上犯之。太子,君嗣也,不可刑,刑其傅公子虔,黥其師公孫賈」。期年之後,道不拾遺,姚本遺物在道,不敢拾也。民不妄取,姚本民非其物,不敢取也。兵革姚本革,猶甲也。 鮑本革,甲也,以革為札。大強,諸侯畏懼。然刻深寡恩,姚本刻,急也;寡,少也;深,重也。言少恩仁也。 鮑本刻,猶深也。刻金木者,有深而已。特以強服之耳。
孝公行之姚本一本下有「十」字。八年,疾且不起,欲傳姚本劉作「欲傅」。商君,姚本傳,猶禪也。「傳」,或作「傅」也。 鮑本傳位與之。辭不受。孝公已死,惠王代後,姚本惠王,孝公太子也。蒞政有頃,姚本蒞,臨也。有頃,言未久。 鮑本蒞,臨也。集韻,頃,少選。商君告歸。姚本懼惠王誅之,欲還歸魏也。 鮑本懼誅歸商。
人說惠王曰:「大臣太重者國危,左右太親者身鮑本君之身。危。今秦婦人嬰兒鮑本集韻,女曰嬰,男曰兒。補曰:釋名,人始生曰嬰。嬰,胸前也。投之胸前乳養,故曰嬰。皆言商君之法,莫言大王之法。姚本莫,無也。是商君反為主,大王更鮑本補曰:更,平聲。為臣也。且夫商君,固大王仇讎也,鮑本「王」下有「之」字。○願大王圖之。」姚本圖,謀也。商君歸還,鮑本時自商欲歸魏,不得,故還秦。惠王車裂之,而秦人不憐。姚本商君懼誅,欲之魏,商人禁之曰,「商君之法急」。不得出,窮而還。一曰,魏以其譎公子卬而沒其軍,魏人怨而不納。故(曾下有「還而」字)惠王車裂之也。 鮑本無念之者。
==蘇秦始將連橫==
蘇秦始將連橫姚本合關東從,通之於秦,故曰連橫者也。 鮑本文穎曰,關東為從,西為橫。孟康曰,南北為從,東西為橫。瓚曰,以利合曰從,以威勢相脅曰橫。正曰:高注,連關中之為橫,合關東之為從。大事記取。說秦惠王曰:「大王之國,西有巴、蜀、漢中之利,姚本利,饒也。 鮑本三郡並屬益州。北有胡貉、代鮑本胡,樓煩、林胡之類。集韻,貉似狐。代,幽州郡。馬之用,姚本用,用武也。南有巫山、鮑本在南郡巫。補曰:正義雲,夔州巫山縣。黔中之限,姚本皆有塞險要也,故曰「之限」也。 鮑本黔,故楚地。秦地距此二郡耳,故言「限」。秦昭三十年始定為黔中郡,後為武陵郡。見後志。補曰:大事記,今黔、辰、施、元等州。正曰:高注,皆有塞險,故謂「之限」。東有餚、函之固。姚本餚,在澠池西。函關,舊在弘農城北門外,今在新安東。固,牢堅,難攻易守也。 鮑本始皇紀注,殽,二殽;函,函關也。在弘農。補曰:左氏,殽有二陵。杜注,在澠池縣西。函,見周策。田肥美,民殷富,鮑本殷,盛也。戰車萬乘,奮擊百萬,鮑本士之能奮擊者。沃野千里,姚本關中沃野千里,故田美民富。 鮑本沃,言其肥潤。蓄積饒多,地勢形便,姚本攻之不可得,守之不可壞,故曰形便也。 鮑本地勢與形便於攻守。此所謂天府,姚本府,聚也。 鮑本言蓄聚之富,非人力也。天下之雄鮑本物之雄者強。國也。以大王之賢,士民之眾,車騎之用,鮑本騎士之便馬者。兵法之教,姚本教,習也。可以並諸侯,吞天下,姚本吞,滅也。稱帝而治。願大王少留意,臣請奏其效。」姚本奏,事。效,驗也。 鮑本奏,進。效,功也。
秦王曰:「寡人聞之,毛羽不豐滿者不可以高飛,文章鮑本文章,法令也。不成者不可以誅罰,姚本文章,旌旟文章。青與赤謂之文,赤與白謂之章也。道德不厚者不可以使民,姚本厚,猶大也。政教不順鮑本逆人之心。者不可以煩大臣。姚本煩,勞也。 鮑本逆人心,則行之難,故大臣勞。今先生儼然不遠千里而庭教之,願以異日。」姚本儼然,矜莊貌。不以千里之道為遠而來在秦庭,寡人願以他日敬承之也。 鮑本教之於廣庭。異,猶他也。俟成順然後承教,以此知為惠王初。補曰:史,時方誅商鞅,疾辯士弗用。
蘇秦曰:「臣固疑大王之不能用也。昔者神農伐補遂,姚本神農,炎帝號也,少典之子也。補遂,國名也。續:後語,輔遂。黃帝伐涿鹿而禽蚩尤,姚本蚩尤,九黎民之君子(子,劉、錢作好兵)也。 鮑本涿鹿,屬上谷。蚩尤,九黎氏之後,事見史。堯伐驩兜,姚本翼善傳聖曰「堯」。 鮑本書止言憂之,豈嘗伐之而不服邪?正曰:書,放驤兜。又堯伐驩兜,禹伐共工,見荀子。此遊士之辭。下言五帝、三王,不能坐而致地,故以戰續之,此不過欲售其攻戰之說耳。凡戰國言帝王事,類如此,皆不足辨。後放此。舜伐三苗,姚本仁聖盛明曰「舜」。驩兜、三苗皆國名。 鮑本國名,縉雲氏之後。正曰:事見書,不必泛引。禹伐共工,姚本共工,官名也,霸於水火之間,任知訓(一無訓字)刑之後子孫也。 鮑本伐,乃流之。湯伐有夏,文王伐崇,武王伐紂,姚本夏桀為無道,故成湯伐之。崇侯虎為紂卿士,道紂為惡,故文王伐之。紂淫虐,故武王伐之。齊桓任戰而伯天下。姚本齊桓公小白,僖公之子也。用兵戰而尚仁義,師諸侯朝天子,故曰「伯天下」。 鮑本任,猶用也。作內政,寄軍令是也。由此觀之,惡有不戰者乎?姚本惡,安也。古者使車轂擊馳,鮑本轂,輻所湊也。相擊而馳,言其眾。補曰:轂擊,說見齊策。言語相結,姚本錢、劉本無「語」字。 鮑本約親也。補曰:後語注,結,音吉,此古韻協也。下文悉然橫,黃;態,替;濁,〈歹廚〉玉反;聊,留;服,蒲北反;信,新;兵,聊莛反。天下為一;姚本擊一也。兵車之轂比相當,馳傳言語相約結,使天下知同為一。約從連橫,兵革不藏;姚本藏,戢也。文士並餝,姚本一作「飭」。餝,巧也。 鮑本文,謂辨也。「餝」,「飭」同。諸侯亂惑;姚本惑,疑也。萬端俱起,不可勝理;姚本理,治也。科條鮑本科,程也。集韻,條,件也。既備,民多偽態;書策稠濁,姚本稠,多。濁,亂也。 鮑本策,簡也,大事書之。稠,多也,言有司文書多,閱者昏亂。百姓不足;上下相愁,民無所聊;姚本上下,君臣也。刑罰失中故相愁。愁(錢、劉作「愁怨」)則民無所聊賴者也。 鮑本集韻,聊,賴也。明言章理,兵甲愈起;姚本愈,益也。 鮑本文章,法理。正曰:章亦明也。謂明著之言,章顯之理。下句「文辭」,謂辭之文者。三語文勢同。辯言偉服,戰攻不息;姚本息,休。 鮑本偉,奇也。補曰:偉,一作「偽」。繁稱文辭,鮑本遊說也。正曰:明言者,教令;辯言者,遊說;文辭者,書策。明言章理,即科條既備;辯言偉服,即言語相結;繁稱文辭,即書策稠濁。天下不治;姚本去本事末,多攻文辭以相加誣,故曰,天下不治也。舌弊耳聾,不見成功;行義約信,天下不親。姚本不能使天下相親也。於是,乃廢文任武,厚養死士,姚本死士,勇戰之士也。 鮑本敢死之士。綴甲厲兵,效勝於戰場。姚本綴,連也。厲,利也。利其兵器,致其勝功於戰鬥之場也。 鮑本集韻,厲,嚴也。正曰:厲,即礪。效,致其功也。夫徒處而致利,安坐而廣地,姚本徒處、安坐,不修其兵事,欲以利國廣地,不可得者也。 鮑本徒,猶空也。言無所為。雖古五帝、三王、五伯,姚本劉、錢無「五伯」字,集有。明主賢君,常欲坐而致之,其勢姚本勢,力也。不能,故以戰續之。姚本續,猶備其勢也。寬則兩軍相攻,迫則杖戟相橦,姚本攻,擊。橦,刺。 鮑本「橦」作「撞」。○ 迫,近也。杖,如杖劍。戟,謂持戟,戟有支矛。撞,手擣也。正曰:杖,持執也,直亮反。戟有支兵。然後可建大功。姚本建,立。是故兵勝於外,義強於內;姚本故仁義而行,故強於內也。 鮑本論戰故獨言義。威立於上,民服於下。今欲並天下,凌萬乘,詘敵國,姚本詘,服也。 鮑本集韻,凌,侵尚也,當從仌。制海內,子元元,姚本子,愛也。元元,善也。錢、劉止一「元」字。 鮑本元,善也,民之類善故稱元。臣諸侯,鮑本言敵國,又言諸侯,則侯非其敵者。非兵不可!姚本傳曰,天生五材,民並用之,廢一不可,誰能去兵?兵之設久矣。聖人以興,亂人以廢,廢興存亡,皆兵之由也。故服諸侯,非兵不可也。今之嗣主,鮑本時君,皆繼世者也。忽於至道,皆惛姚本惛,不明也。於教,亂於治,迷於言,或於語,沈於辯,溺於辭。鮑本沉,猶溺。溺,謂為所胃沒。以此論之,王固不能行也。」姚本固,必也。必不能行霸事。
說秦王書十上而說不行。姚本蘇秦之說,不見用也。黑貂之裘弊,姚本弊,壞也。 鮑本貂,鼠屬,大而黃黑,出丁零國。黃金百斤盡,姚本蘇秦仕趙,趙王資貂裘、黃金,使說秦王,破關中之橫,使與趙同從,從則相親也。秦王不肯從,故蘇秦用金盡,而貂裘壞弊也。資鮑本資,貨也。用乏絕,去秦而歸。姚本歸洛陽也。羸縢履蹻,鮑本「羸」作「贏」。○ 方言,「擔」,齊、楚、陳、宋曰「攍」,通作「贏」。縢,緘也。蹻,屐也。正曰:一本「贏縢」,是。「贏」與「縲」、「纍」字通用,倫追反。易,「贏其角,贏其瓶」。孔穎達雲,拘纍纏繞也。詩「邪幅在下」注,如今行縢,即禮所謂偪也。注說下與履蹻不倫,而擔囊又已言矣。史「虞卿躡蹻」注,草履也。「蹻」與「屩」通。負書擔橐,姚本橐,囊也。無底曰囊,有底曰橐。 鮑本「橐」作「囊」。○ 高注,橐,囊也。然則此字原作「橐」。從此說,則上「縢」字當從巾,囊也。橐無底,囊有底。正曰:一本作「橐」。高注,「橐」、「囊」通言。形容枯槁,面目犂黑,鮑本「犂」作「黧」。○ 集韻,黧,黑黃色。正曰:黧,黑色,集韻誤,見魏策。補曰:古字「黧」、「犂」通借。狀有歸姚本歸當終愧。愧,慚也。音相近,故作歸耳。 鮑本「歸」作「愧」。○ 補曰:當作「愧」。札記丕烈案:此不得輒改,高注即其證矣。色。歸至家,妻不下紝,鮑本機縷也。不下,言自若。嫂不為炊,姚本不炊飯也。父母不與言。蘇秦喟鮑本「喟」下有「然」字。○ 喟,太息也。 札記今本「喟」下有「然」字。歎曰:「妻不以我為夫,嫂不以我為叔,父母不以我為子,是皆秦之罪也。」乃夜發書,陳篋鮑本篋,藏也。數十,得太公陰符鮑本漢志有陰符經。正曰:陰符經恐非此所指。索隱雲,陰符是太公兵法。之謀,伏而誦之,簡練以為揣摩。姚本簡,汰也。練,濯,濯治(劉、錢無「濯治」二字,集、曾有)。陰符中奇異之謀,以為揣摩。揣,定也。摩,合也。定諸侯使讎其術,以成六國之從也。 鮑本簡,猶擇;練,湅帛也。取其熟。揣,量;摩,研也。遊說之術,或量其情,或研切之。讀書欲睡,引錐鮑本錐,銳也,針之類。自刺其股,血流至足。曰:「安有說人主不能出其金玉錦繡,取卿相之尊者乎?」期年揣摩成,曰:「此真可以說當世之君矣!」
於是乃摩燕烏集闕,姚本闕塞名也。 鮑本摩,言切近過之。闕名未詳。見說趙王鮑本肅侯。於華屋之下,姚本華,夏。華屋(錢、劉作「華屋,夏屋」),山名也。言趙王屋清高似山也。 鮑本見說,見而說也。華,高麗也。抵姚本抵,據也。 鮑本集韻,抵,側擊也。掌而談。趙王大悅,封為武安君。姚本武安,趙邑,今屬廣平。 鮑本補曰:正義雲,潞州武安縣。受相印,革車姚本革車,兵車。百乘,綿繡千純,姚本純,束也。 鮑本集韻,四端曰純。正曰:徒本反。白壁鮑本「壁」作「璧」。○ 補曰:璧,玉環也。肉倍好曰璧。百雙,黃金萬溢,姚本萬溢,萬金也。二十兩為一溢也。 鮑本「溢」作「鎰」。○ 一鎰四十四兩。以隨其後,約從散橫,以抑強秦。姚本約合關東六國之從,使相親也。散關中之橫,使秦賓服也。故曰抑強秦也。
故蘇秦相於趙而關不通。鮑本六國之關不通秦也。正曰:即所謂秦兵不敢窺函谷關者。當此之時,天下之大,萬民之眾,王侯之威,謀臣之權,皆欲決蘇秦之策。鮑本決,言用之不疑。策,謀也。不費鬥糧,未煩一兵,未戰一士,未絕一絃,未折一矢,諸侯相親,賢姚本賢,猶厚也。 鮑本賢,猶勝。於兄弟。夫賢人在而天下服,一人用而天下從。故曰:式姚本式,皆用也。於政,不式於勇;式於廊廟鮑本廊,東西序。廟,以尊先祖。人君之居,謂之巖廊廟堂,尊嚴之稱。正曰:文穎雲,廊,殿下外屋。顏師古云,堂下週廂,又巖廊高屋也。愚按,此言宮與廟也。「廟堂」字見徐樂梅福傳。劉向九歎王逸注,人君為政、舉事告宗廟,議於明堂。今人稱宰相為廟堂,蓋誤。之內,不式於四境之外。當秦之隆,姚本隆,盛。 鮑本蘇秦隆盛之時。黃金萬溢鮑本補曰:此書「溢」、「鎰」通。為用,姚本經用。轉轂連騎,鮑本後車之盛。正曰:車騎之盛。炫熿姚本炫熿也,猶焜光也。 鮑本光耀也。於道,山東之國,從風而服,姚本風,化也。 鮑本以草偃為喻也。使趙大重。姚本重,尊也。使天下諸王侯尊趙王也。 鮑本為從主,諸侯尊之。且夫蘇秦特窮巷掘門、鮑本鑿垣為門。補曰:掘即窟,古字通。齊策「掘穴窮巷」。鄒陽書「伏死掘穴」。楚策亦有。桑戶棬札記今本「棬」誤「捲」。樞鮑本樞,門牝也,楺木為之,如棬。棬,屈木盂也。之士耳,姚本棬,楺桑條假以為戶樞耳。伏軾鮑本車前橫木。撙銜,橫歷天下,姚本銜,勒也。歷,行也。 鮑本集韻,撙,挫也,蓋猶頓。銜,勒也。歷,遇也,猶橫行。廷說鮑本猶庭教雲。諸侯之王,鮑本「王」作「主」。○ 札記今本「王」誤「士」。杜鮑本杜,猶塞。左右之口,天下莫之能伉。姚本伉,當。錢、劉,一作「抗」。 鮑本「之」下無「能」字。○ 集韻,匹也。正曰:姚雲,錢、劉作「抗」,當也。一本「天下莫之能伉」。「伉」、「抗」,古字通。
將說楚王,鮑本威。路過洛陽,鮑本漢為河南郡。父母聞之,清鮑本清,汛掃也。宮除道,張樂設飲,郊迎鮑本迎於郊。三十里。姚本張,施也。設,置也。施樂置酒,遠迎上郊邑培也。妻側目而視,傾耳而聽;嫂蛇行匍伏,姚本蛇行匍匐,勾曳地也。 鮑本蛇不直行。伏,音匐。匍匐,伏地也。四拜自跪而謝。姚本謝前不炊之過也。 鮑本集韻,跪,小拜也。既拜復膝地。蘇秦曰:「嫂,何前倨鮑本倨,不避也。而後卑也?」嫂曰:「以季子鮑本譙周曰,秦字季子。正曰:司馬貞曰,此嫂呼小叔為季子,未必字也。之鮑本無「之」字。○位尊而多金。」蘇秦曰:「嗟乎!貧窮則父母不子,姚本不以為己子也。富貴則親戚畏懼。人生世上,勢位富貴,蓋可忽乎哉!」姚本信不可輕忽,故曰「乎哉」。 鮑本「可」下有「以」字。○ 忽,輕也。 鮑本此策,史略同。合從,在趙肅侯十六年,此四年。彪謂:秦之自刺,可謂有志矣。而志在於金玉卿相,故其所成就,適足誇嫂婦。而此史極口稱頌之,是亦利祿徒耳,惡睹所謂大丈夫之事哉?正曰:按史,秦出遊數歲,困歸,兄弟嫂妹妻妾,竊笑之。於是得周書陰符讀之,以出揣摩。乃求說周顯王,弗信。至秦說惠王,弗用。乃之趙,奉陽君弗說之。去就燕,文侯資之。至趙,奉陽君死,乃說肅侯合從。說楚後,還過洛陽,顯王除道郊勞。與策小異。
==秦惠王謂寒泉子==
秦惠王謂寒泉子姚本秦惠王,孝公子也。寒泉子,秦處士也。曰:「蘇秦欺鮑本欺,詐也。言以虛聲恐之。寡人,欲以一人之智,反覆東山姚本東山,山東。 鮑本「東山」作「山東」。○ 補曰:當作「山東」。 札記丕烈案:鮑改、吳補皆非也。高注即其證矣。之君,從以欺姚本欺,詐也。秦。趙固負姚本負,恃也。其眾,故先使蘇秦以幣帛約姚本約,謀約也。乎諸侯。諸侯不可一,姚本一,同也。猶連雞之不能俱止於棲之鮑本「之」作「亦」。○ 札記今本下「之」字作「亦」。明矣。姚本續:李善引作「俱上於棲亦明矣」。 鮑本連,謂繩繫之。棲,雞所宿也。寡人忿然,含怒日久,姚本含,懷也。吾欲使武安子起姚本武安子起,秦將白起。往喻鮑本「喻」,「諭」同,告也。告諸侯以不可一之意。意焉。」寒泉子曰:「不可。夫攻城墮姚本墮,壞也。 鮑本敗城邑曰墮。邑,請使武安子。善我國家鮑本稱國家之美。正曰:能美善我國家。使諸侯,請使客卿張儀。」姚本張儀,魏人也,仕秦以為客卿。 鮑本魏人,仕秦。惠五年為客卿。秦惠王曰:「受命。」姚本受寒泉子之教。
鮑本按,起以昭二十九年為武安君,自合從至是五十七年矣。所稱武安子起,謬也。正曰:起,號武安君。此雲武安子,必別一人。上既言武安子起,而下止言武安子,蓋「起」字屬下文。李牧亦封武安君。如此名不一。且張儀死於秦武王時,與白起戰勝攻取,時不相及。補曰:使諸侯之「使」,去聲,餘如字。
==泠向謂秦王[校一]此篇姚本與《秦惠王謂寒泉子》連篇,鮑本另列一篇,據文義,從鮑本。==
泠向姚本泠,姓;向,名也。秦臣也。 鮑本高注,秦人。今詳為齊人。正曰:高注秦臣,韓、趙策亦有此人。謂秦王曰:「向欲以齊事王,使姚本一作「故」。攻宋也。姚本以,猶使也。宋破,晉國危,安邑王之有也。姚本晉國,魏都大梁也。宋在其東,若齊攻宋破之,則大梁危,不能復獲其安邑。安邑在河東,近秦,秦可兼取,故安邑王之有也。燕、趙惡齊、秦之合,必割地以交於王矣。姚本割,猶分也。交齊也。齊必重於王,鮑本秦多得地,齊畏其強,故重之。則向之攻宋也,且以恐齊而重王。鮑本燕、趙交於秦,故齊必恐。王何惡鮑本惡,皆去音。向之攻宋乎?向以王之明為先知之,故不言。」姚本向言以秦王之聰明為先自知之,故不言道也。 鮑本言秦自知攻宋之利。
==張儀說秦王==
張儀鮑本無「張儀」二字。○ 補曰:誤,當作「韓非」。說秦王姚本秦惠王也。續:韓非子第一篇初見秦文與此同。鮑本此上原有「張儀」字,而所說皆儀死後事,故刪去。「說」雲者,猶西周謂齊王之比。正曰:王應麟雲,姚氏謂韓非子第一篇,呂成公麗澤集文取此。鮑失考。愚按,集文所謂非上書請破天下從,即此。非以韓王安稱藩使秦,始皇十三年也。次年見殺。今以韓子考其言,而策文義勝者,不復。 札記丕烈案:此當各依本書。劉向次第在此,而高注云秦惠王。詳其意,皆不以為韓非也。曰:「臣聞之,弗知而言為不智,知而不言為不忠。姚本知可言利國安君而不言,故曰不忠。為人臣不忠當死,言不審鮑本審,悉也。補曰:韓子「審」作「當」,勝。不當,即上雲不智也。亦當死。雖然,鮑本言己未能如言。臣願悉鮑本悉,詳盡也。言所聞,大王裁姚本裁,制也。其罪。臣聞,天下陰燕陽魏,姚本陰,小。陽,大。 鮑本陰,北。陽,南。連荊鮑本楚也。始皇諱其父名,故稱曰荊。知此書始皇時人作。固齊,鮑本時由東國齊、楚為大,故從。人連結之,恃以為固。收餘韓鮑本韓時弱,多喪地,今存者,其餘也。成從,將西南鮑本補曰:韓作「面」,是,下文有。以與秦為難。姚本難,猶敵也。 鮑本赧五十九年,與諸侯從,此五十一年。臣竊笑之。世有三亡,而天下得之,其此之謂乎!鮑本此,謂從。補曰:韓子作「二亡」,無「以逆攻順者」一句。 札記丕烈案:今韓子是「三」字。臣聞之曰,『以亂攻治者亡,以邪攻正者亡,以逆攻順者亡』。今天下之府庫鮑本府,文書藏;庫,兵車藏。今詳凡有藏者,皆得稱也。正曰:府庫藏貨財,對下「囷倉藏穀粟」言。不盈,囷倉鮑本囷,圓廩。正曰:高注,圓曰囷,方曰倉。空虛,悉其士民,張軍姚本曾作「張軍聲」。 鮑本張,去音。正曰:平聲亦通。數千百萬,鮑本補曰:韓此下雲,「其頓首戴羽為將軍,斷死於前,不至千人,皆以言死」。 札記丕烈案:此當各依本書。白刃在前,斧質在後,鮑本誅不進戰者,故在後。而皆去走,不能死,姚本一本有「也」字。 鮑本不戰也。補曰:韓,「怯而卻走,不能死也」。罪鮑本「罪」作「非」。○ 言亦殺之。補曰:韓正作「非」。一本「而皆去之不能死」。韓「而卻走,不能死也」。皆當從韓,勝。其百姓不能死也,姚本錢、劉本無此七字。曾、集有。其上不能殺也。鮑本無「其上不能殺也」六字。○ 補曰:一本「其上不殺也」,韓「上不能故也」。皆當從韓,勝。言賞則不與,言罰則不行,賞罰不行,故民不死也。姚本民不為盡節致死。傳曰「賞罰無章,何以沮勸」,此之謂也。
「今秦出號令而行賞罰,不攻無攻姚本曾作「有功無功」。相事也。鮑本「不攻」下補「耳」字,「攻相」作「相攻」。○ 言秦有不攻耳,無敢與相攻者。正曰:韓作「有功無功相事也」。 札記丕烈案:「不」當作「又」,形近之訛,策文多用「又」為「有」。出其父母懷袵之中,鮑本袵,衣衿。生未嘗見寇也,聞戰頓足徒裼,鮑本此頓,下也。集韻,徒,空手。裼,袒也。正曰:頓,踴也。徒,謂空,露袒;裼,露臂也。犯白刃,蹈煨炭,鮑本煨,盆中火。補曰:韓,「罏炭」。斷死於前者比是也。鮑本「比」下補「比」字。○ 以死自斷。比,次也。言如是者,相次不一。正曰:韓作「皆」,是。「比」蓋「皆」之訛。夫斷死與斷生也不同,姚本死生異也。 鮑本言死難。補曰:「斷死生」之「斷」,都玩反;「斷長」之「斷」,睹緩反。前後同。而民為之者是貴奮也。姚本奮,勇也。 鮑本奮,言勇不顧死。補曰:韓,「貴奮死也」。 札記丕烈案:「死」字,策文當無。高注可證。一可以勝十,鮑本「勝」作「合」。○ 與敵合鬬。補曰:四「合」字,一本皆作「勝」。韓作「對」,當也,義長。十可以勝百,百可以勝千,千可以勝萬,萬可以勝天下矣。今秦地形,斷長續短,方數千里,名師數百萬,鮑本名,言有勇決之稱。秦之號令賞罰,地形利害,天下莫如也。鮑本秦有斷死之利,諸侯有不死之害,故不如秦。正曰:利害是總言。以此與天下,鮑本與,言與之爭。天下不足兼而有也。是知秦戰未嘗不勝,攻未嘗不取,所當姚本當,敵。 鮑本當,相值也。未嘗不破也。開地數千里,此甚大功也。然而甲兵頓,鮑本此頓,言其勞弊。士民病,姚本病,困也。蓄積索,姚本索,盡也。田疇荒,姚本墾不治也。 鮑本疇,耕治之田。囷倉虛,四鄰諸侯不服,姚本威德不能懷也。伯王之名不成,此無異故,姚本異,怪。 鮑本猶言無他事。謀臣皆不盡其忠也。
「臣敢言往昔。昔者鮑本補曰:韓,「臣敢言之往者」,蓋兩「昔」字,因「者」字訛衍。當從韓,勝。齊南破荊,中破宋,鮑本閔二十八年。補曰:韓,「東破」,是。西服秦,鮑本荊、秦事未詳。正曰:「齊南破荊」以下以地勢言之,非以年之先後也。齊宣王二十五年與五國攻秦,湣王十六年與韓、魏伐秦,十一年與韓、魏伐楚,十三年與秦、韓、魏敗楚。北破燕,鮑本十五年。正曰:齊宣王二十九年,伐燕取之。中使韓、魏之君,鮑本兩國從其役。地廣而兵強,戰勝攻取,詔令天下,鮑本以詔令令天下,時未稱詔,此秦史之言耳。正曰:詔告命令也。下文「詔之」,及後策「趙王之教,詔之使者」、「明詔」之類。濟清河濁,姚本濟水清,河水濁。一作「詔令天下,齊清濟濁河」。 鮑本補曰:韓作「齊之清濟濁河」,與下文協,語勝。 札記丕烈案:燕策雲,「吾聞齊有清濟濁河」。亦見史記蘇秦傳,皆可證也。足以為限,姚本限,難也。 鮑本東郡壽張注,泲上有朐城。又平原有鬲津、般河,皆近齊。正曰:書蔡傳,濟水自鄭以東,貫滑、曹、鄆、齊、濟、青以入於海。自鄆以下皆齊地也。正義雲,黃河從洛、魏二州界北流入海,亦齊西北界。左傳,「齊履西至於河」。長城、鉅坊,姚本錢、劉「坊」作「防」。 鮑本「坊」作「防」。○ 蘇秦傳注,濟北盧縣有防門,又有長城,東至海。後志注,防門,即鉅防。補曰:長城西頭在濟州平陰縣界。太山記雲,太山西有長城,緣河,經太山,餘一千里,至瑯琊臺入海。 札記丕烈案:韓子是「防」字。史記同。足以為塞。齊,五戰之國也,鮑本上所謂「南破」、「中破」之類。正曰:謂四面及中受兵。一戰不勝而無齊。鮑本燕昭入臨淄事。故由此觀之,夫戰者萬乘之存亡也。姚本勝則存,敗則亡。勝敗若此,故曰「萬乘之存亡也」。
「且臣聞之曰:『削株掘根,無與禍鄰,禍乃不存。』秦與荊人戰,大破荊,襲郢,取洞庭、五都、姚本續:史記引戰國策作五渚。江南。姚本郢,楚都也。洞庭、五都、江南,皆楚邑也。 鮑本揚州記,太湖,一名湖亭,一名震澤,一名洞庭。按,熊繹都丹陽。文王徙江陵,是為郢都。昭王徙郢,所謂故郢。又自郢徙鄀,與鄢為五。史多言鄢、郢。齊策「鄢、郢者,楚之柱國」,知鄢亦為都。江南,即漢志楚地所謂江南地遠者也。補曰:大破荊,在昭王二十九年,楚頃襄之二十一年。正曰:洞庭在巴陵,見楚、魏策,即此。 路史,熊繹初封丹陽,今秭歸。武徙枝江,亦曰丹陽。楚文都南郢,即江陵,又謂故郢。昭王避吳遷鄀,今宜城,為北郢,即郢州。惠王遷鄢,在宜城。曾氏謂屈瑕亂鄢以濟者,鄀、鄢非久都。故惠王末,墨翟重蠒趨郢。宣王時,王宮遇盜,郢軍見黜。懷王入秦,齊使郢中立王,皆昭、惠後。愚按,楚辭哀郢,莊辛說襄王,郢都必危,白起拔郢,始徙陳。知懷、襄之世,亦仍都南郢也。考烈王徙壽春,命曰郢。又年表考烈徙都鉅陽。大事記謂,春申君用朱英策,自陳徙壽春,不雲自鉅陽也。據此,楚不止五都,鮑因誤文。又以其時在徙陳前,故徙陳以下不論,而其說亦不明,故為正之。正義雲,江南在豫章、長沙南楚之地。 韓「五都」作「五湖」。史蘇秦傳五渚注引策文洞庭、五渚,謂此「渚」乃「湖」之訛。燕策亦有「五渚」字。按策既言襲郢,而五都郢在其中,「都」字必誤,當從韓。「五湖」說不一。索隱雲,具區、洮滆、彭蠡、青草、洞庭;又說,太湖、射陽、青草、丹陽、宮亭。宮亭即彭蠡。張勃吳錄謂,太湖別名,或說太湖中自有五湖。 札記丕烈案:吳說未是。此策五都即燕策及蘇秦傳之五渚。「都」,「渚」同字也。五渚說在集解、索隱。荊王鮑本頃襄。亡奔姚本曾作「亡命」。走,鮑本無「奔」字。○ 札記丕烈案:韓子作「荊王君臣亡走」。東伏於陳。鮑本見白起傳。當是之時,隨荊以兵,則荊可舉。鮑本拔其國如舉物然,言易也。舉荊,則其民足貪也,地足利也。東以強齊、燕,姚本言(錢、劉下有「秦」字)以強於齊、燕也。 鮑本強於二國。正曰:韓「強」作「弱」,是。下有。中姚本劉,下有「以」字。陵三晉。姚本三晉,趙、韓、魏也。然則是一舉鮑本舉,猶行。而伯王之名可成也,四鄰諸侯可朝也。姚本可使韓、魏。 鮑本使之朝秦。而謀臣不為,姚本不為此謀也。引軍而退,與荊人和。姚本和,平也。今姚本一作「令」。 鮑本「今」作「令」。○ 札記丕烈案:韓子是「令」字。荊人收亡國,聚散民,立社主,鮑本為木主社。置宗廟,令帥天下西面以與秦為難,此固已無鮑本補曰:韓「無」作「失」,下並同。伯王之道一矣。天下有比志鮑本比,密也。言其志親。而軍華下,姚本華下,華山之下也。 鮑本即華陽之戰。大王以詐破鮑本補曰:「詐」,韓作「詔」,是。下同。之,兵至梁郭,鮑本「郭」作「都」。○ 正曰:韓本文。圍梁數旬,姚本梁,大梁,魏王所都也。則梁可拔。拔梁,則魏可舉。鮑本梁以都言,魏全國也。舉魏,則荊、趙之志鮑本魏居二國之中,而為與國。故舉魏,則二國不通。絕。荊、趙之志絕,則趙危。鮑本趙尤近秦。趙危而荊孤。東以強鮑本補曰:見上。齊、燕,中陵三晉,然則是一舉而伯王之名可成也,四鄰諸侯可朝也。而謀臣不為,引軍而退,與魏氏和,令魏氏收亡國,聚散民,立社主,置宗廟,此固已無伯王之道二矣。前者穰侯之治秦也,用一國之兵,而欲以成兩國之功。姚本穰國(錢、劉本無「國」字)侯,魏人也。治,猶相也。穰侯相秦,欲興秦而安魏。故曰欲成兩國之功也。 鮑本秦及穰侯所封也,如封剛壽以廣陶之類。是故兵終身暴靈於外,士民潞姚本潞,羸於內。 鮑本「靈」作「露」。○ 潞,即露耳,故高注為羸。補曰:韓作「疲」。 札記今本「靈」作「露」,鮑本作「露」。丕烈案:策文作「靈」,不與韓子同,韓子是「露」字。此當各依本書。策文下句言「潞病」,「潞」、「露」同字,此句不得更言暴露。「靈」者,「零」之假借;「暴」謂「日」,「靈」謂「雨」也。病於內,伯王之名不成,此固已無伯王之道三矣。
「趙氏,中央之國也,雜鮑本補曰:韓子注,趙都邯鄲,燕之南,齊之西,魏之北,韓之東,故曰中央。兼四國之人,故曰雜。民之所居也。其民輕鮑本輕,則其志不堅。而難用,鮑本「用」下有「也」字。○ 札記丕烈案:韓子有。號令不治,賞罰不信,地形不便,姚本趙王都邯鄲,無險固,故曰不便。 鮑本無險隘故。正曰:非無險隘。上雲「中央之國」,此雲「不便」,此以大勢言之。上非能盡其民力。彼固亡國之形也,而不憂民氓,姚本野民曰氓。悉其士民,軍於長平之下,以爭韓之上黨,鮑本馮亭事。大王以詐鮑本補曰:「詔」字。破之,姚本劉,下有「兵」字。拔武安。姚本趙括封於武安,(曾更有「武安」字)君將趙四十萬眾拒秦,秦將白起坑括四十萬眾於長平下,故曰武安。 鮑本此殺趙括事,在四十七年。當是時,趙氏上下不相親也,姚本上下,君臣也。貴賤不相信,姚本貴,謂卿;賤,謂士。然則是邯鄲不守,拔邯鄲,完河間,鮑本冀州國。完之者,欲急取修武、上黨諸郡置之去也。正曰:韓作「筦山東河間」。引軍而去,西攻脩武,踰羊腸,姚本脩武,趙邑(一本有「也」字),合屬河內。羊膓,塞名也。 鮑本補曰:「踰羊膓,降代」,韓作「踰華絳」。 札記丕烈案:策文「羊膓」,高注可證。降代、上黨。姚本代屬趙。上黨屬韓。代三十六縣,上黨十七縣,鮑本補曰:「三十六」,韓作「四十六」;「十七」,韓作「七十」。不用一領甲,不苦一民,姚本甲,鎧。苦,勞。皆秦之有也。代、上黨不戰而已姚本曾,下有「反」字。為秦矣,姚本為,猶屬也。東陽鮑本屬清河。河外鮑本滹沱河之外。正曰:蘇秦說趙雲,「東有清河」;張儀說趙告齊使興師,「渡清河,軍邯鄲之東」,即此河也。東陽既屬清河,不得為他說矣。不戰而已反為齊矣,鮑本此本趙所得齊地,今趙弱,故齊復取之;取之,則益弱矣。中呼池姚本「池」,續作「沲」。 鮑本「池」作「沱」。○ 正曰:古「沱」通。史弟子傳「滂池」。補曰:韓「中山呼池」。 札記丕烈案:今韓子是「池」字。以北鮑本中,言中分之呼池。在代鹵城。不戰而已為燕矣。鮑本燕乘敗取之。然則是舉趙則韓必亡,韓亡則荊、魏不能獨立。鮑本無「荊魏不能獨立」六字。○荊、魏不能獨立,則是一舉而壞韓,蠹姚本蠹,害也。 鮑本蠹者,病其中也。魏,挾鮑本補曰:韓作「拔」。 札記丕烈案:「拔」字誤,「挾」當是「狹」。後策文「省攻伐之心」,新序作「挾戰功之心」,字與此同。荊,以東鮑本補曰:韓作「東以弱齊強燕」。弱齊、燕,決白馬之口,姚本白馬,津名。 鮑本張儀傳「守白馬之津」。津在東郡。以流鮑本補曰:韓作「沃」。 札記丕烈案:策文「流」,高注可證。魏氏。姚本魏氏,今魏郡縣也。流,灌也。一舉而三晉亡,從者敗。姚本從者,山東六國。從敗,不成也。 鮑本合從者。大王拱手以須,鮑本「須」,「胥」同,待也。天下遍隨而伏,鮑本「遍」作「編」。○ 補曰:韓作「敗也」。編,言眾隨而伏降矣。以繩次物曰編。 札記吳氏補曰,韓作「敗也」、「須之」、「編隨而服矣」。丕烈案:此類皆當各依本書。伯王之名可成也。而謀臣不為,引軍而退,與趙氏為和。以大王之明,秦兵之強,伯王之業,鮑本謂先世所創。地姚本劉作「伯王業也」。尊鮑本地與相王之尊。正曰:韓「尊」作「曾」。劉辰翁謂,「地」猶「第」。皆失考。不可得,乃取欺於亡國,姚本亡國,謂趙也。 鮑本亡國,以長平之敗,言趙。是謀臣之拙也。且夫趙當亡不亡,秦當伯不伯,天下固量秦之謀臣一矣。乃復悉卒鮑本無「卒」字。○ 補曰:韓此下有「士卒」字。乃姚本一作「以」。 鮑本「乃」作「以」。○ 札記丕烈案:韓子是「以」字。攻邯鄲,不能拔也,棄甲兵怒,戰慄而卻,姚本卻,退也。 鮑本且怒且懼而退。補曰:韓作「棄甲負拏,戰竦而郤天下」。 札記策文有「卻」,高注可證。天下固量秦姚本錢本有「之」字。力二矣。軍乃引退,並於李下,姚本李下,邑名,在河內也。 鮑本後志,河內有李城,趙封李同之父於此。補曰:韓作「孚下」。 札記丕烈案:策文「李」,高注可證。大王又並軍而致姚本一作「至」。 鮑本致,言極力。 札記今本「致」作「至」。丕烈案:作「至」,即與姚校矛盾也。韓子是「至」字。與戰,非能厚姚本厚,大也。勝之也,又交罷卻,鮑本交,言秦與趙俱罷兵而退。天下固量秦姚本一本有「之」字。力三矣。內者量吾謀臣,外者極吾兵鮑本極,言度其力之所至。力。由是觀之,臣以天下之從,鮑本合從也。豈其難矣。內者吾甲兵頓,士民病,姚本頓,罷也。病,困也。蓄積索,田疇荒,囷倉虛;姚本圓曰囷,方曰倉。虛,不實(一本下有「也」字)。外者天下比志甚固。願大王有以慮之也。姚本慮,謀也。
「且臣聞之,戰戰慄慄,日慎一日。苟慎其道,天下可有也。姚本苟,誠也。何以知其然也?昔者紂為天子,鮑本元作「下」。補曰:韓作「子」。帥天下將鮑本無「甲」字。○ 補曰:一本「將甲」。甲札記丕烈案:韓子作「將帥天下,甲兵百萬」。百萬,左飲於淇谷,鮑本河內共,淇水所出。右飲於洹水,鮑本蘇秦傳注,出林慮。項紀注,在安陽縣北。前、後志,在良鄉東南。淇水竭而洹水不流,鮑本亦竭也。以與周武為難。武王將素鮑本絹素為之,非金革也。正曰:素,以色言。甲三千領,戰一日,姚本一日,甲子之日也。太公望為號,到牧野,便剋紂,故曰「一日」。 鮑本以甲子日戰,遂克之。破紂之國,禽其身,據其地,而有其民,天下莫不姚本劉,無「不」字。傷。姚本傷,愍也。 鮑本傷殷之亡耳。正曰:韓作「莫傷」。智伯帥三國之眾,姚本三國,晉(曾、集「晉」作「智」)、韓、魏也。以攻趙襄主於晉陽,姚本襄主,趙襄子也。大夫稱主。晉陽,趙氏邑也。決水灌之,三年,鮑本補曰:韓作「三月」。趙策亦兩雲「三年」。城且拔矣。姚本且,將也。襄主錯鮑本「錯」,「措」同,置也。補曰:「錯」,韓作「鑽」。龜,數策佔兆,姚本策,蓍也。兆,佔龜兆也。 鮑本灼龜折處曰兆。以視利害,何國可降,姚本何國可降,使為反間。 鮑本三國中,孰為可降。而使張孟談。姚本張孟談,趙襄子臣也。 鮑本趙之謀臣。於是潛行而出,反智伯之約,鮑本使韓、魏背之。得兩國之眾,以攻智伯之國,禽其身,以成襄子鮑本「子」作「主」。○ 札記今本「子」作「主」。丕烈案:韓子作「以復襄主之初」。之功。姚本潛行,私行。兩國,韓、魏也。智伯與韓、魏攻襄子,張孟談辭於韓、魏,魏與趙同,故曰「反智伯之約」也。國猶軍,(一本有「攻」字)智伯之軍,而破以殺其身,故曰「以成襄主之功」也。今秦地斷長續短,方數千里,名師數百萬,秦國號令賞罰,地形利害,天下莫如也。姚本無如秦國安固者也。以此與天下,天下可兼而有也。姚本與天下爭,可並而有。
「臣昧死鮑本自言不知死所。望姚本劉,作「臣願望」。見大王,言所以舉姚本一本無「舉」字。 鮑本補曰:韓無此字。 札記丕烈案:策文當本作「一舉」,脫「一」字。「一舉」下文有。破天下之從,鮑本舉,謂一舉。舉趙亡韓,鮑本舉,亦拔也。補曰:非言及於亡韓,是豈可不為寒心?甚矣,其忍也!斬臣以徇於國,以主不忠於國者,亡韓之言當如之。臣荊、魏,親齊、燕,鮑本二國去秦遠,未可加兵,故親之以寬兵力。其後秦滅諸國,二國獨後亡,此故也。以成伯王之名,姚本成,立也。朝四鄰諸侯之道。大王試聽其說,一舉而天下之從不破,趙不舉,韓不亡,荊、魏不臣,齊、燕不親,伯王之名不成,四鄰諸侯不朝,大王斬臣以徇於國,鮑本徇行以示人也。以主為謀姚本曾,恐當作「主謀」。 鮑本無「為謀」兩字,「忠」下有「於國」二字。○ 補曰:韓「以為為王謀不忠者」。 札記丕烈案:今韓子不重「為」。不忠者。」鮑本主言以為首惡。彪謂:此士論事,深切著明,孫卿不如。秦所以取天下,蓋行其說也。而史失其人,猥以張儀名之,惜哉!所稱謀臣,範睢也。正曰:韓非,師荀卿者也。其術不主於卿,卿論兵以附民為要,以仁義為本,以禁暴除害為務,非而有是言歟?大意不過欲極威怒,而務攻取耳。鮑既考之不精,且謂卿不如,謬矣。補曰:蘇氏論荀卿歷詆天下之賢人,以自是其愚。李斯以其學亂天下,其高談異論,有以激之也。韓非此書歷詆秦之謀臣,蓋指魏冉、範睢之徒。他日謂申不害徒術無法,公孫鞅徒法無術,張儀以秦徇韓、魏,甘茂以秦徇周,穰侯、應候攻他國以成其私封,所詆者,亦非一人。其剛愎不孫,自許太過,則亦卿之風也。終以忤李斯、短姚賈而殺其身。太史公謂非知說之難,而不能自脫,可以為騁說者之戒矣。
==張儀欲假秦兵以救魏==
張儀欲假秦兵以救魏。鮑本時將相魏。左成謂甘茂曰:「子不鮑本「子不」作「不如」。○ 札記今本「子不」作「不如」。予之。魏不反秦兵,鮑本謂敗而死傷多。張子不反秦。姚本言魏以秦兵戰,死亡之而不反,則張儀亦懼誅,不敢反秦也。 鮑本謂秦以喪兵誅之。魏若反秦兵,張子得志於魏,不敢反於秦矣。姚本魏用秦兵戰,得反之,則張儀有功於魏,故得志。得志於魏,亦不反於秦也。 鮑本懼秦疑其厚魏。張子不去秦,鮑本去,猶捨也。儀雖為魏,猶有得秦之心。張子必高子。」鮑本高,貴也。子,謂甘茂也。 鮑本高,貴重也。高之者,欲茂以秦資之。正曰:劉辰翁雲,不去秦,萬一不行救魏也,亦必高茂之誼,高茂之忠。
==司馬錯與張儀爭論於秦惠王前==
司馬錯鮑本秦人。與張儀爭論於秦惠王前。司馬錯欲伐蜀,張儀曰:「不如伐韓。」王曰:「請聞其說。」姚本錢雲,「聞」舊作「問」。曾、劉、集亦作「問」。
對曰:「親魏善楚,下兵三川,姚本三川,宜陽也。下兵,出兵也。塞轘姚本塞,斷。 鮑本補曰:轘,胡貫反。轅、緱氏之口,鮑本高紀注,轘轅、緱氏,險道,屬河南。補曰:瓚雲,轘轅,險道,在緱氏東南。索隱雲,緱氏以山為名。當屯留之道,姚本屯留,今上黨縣。 鮑本屬上黨。補曰:正義雲,屯留,潞州縣。道,即太行羊腸阪道也。魏絕南陽,姚本魏與南陽絕也。 鮑本秦使之絕。楚臨南鄭,姚本鄭,今河南新鄭也。秦攻新城、宜陽,鮑本新城屬河南。補曰:左傳僖六年注,新城,鄭新密。今滎陽密也。大事記「白起繫韓新城」引正義雲,在洛州伊闕縣。又「秦、韓會新城」雲,兩周間。地名注引正義雲,許州襄城縣,古新城縣也。按,羋戎華陽君又號新城君,則華陽在密者。此策以宜陽並言,地必連近,當是伊闕爾。以臨二週之郊,姚本二週,東周、西周也。誅周主姚本週主,周君。 鮑本誅,討也。補曰:周主謂二君。之罪,侵楚、魏之地。周自知不救,九鼎寶器必出。姚本自知不可復救,必出其寶器,不敢愛惜也。據九鼎,桉圖籍,鮑本土地之圖,人民金穀之籍。挾天子以令天下,姚本令,教。 鮑本號令指麾之。天下莫敢不聽,此王業也。姚本錢本作「此不世之業也」。今夫蜀,西闢之國,而戎狄之長也,姚本續雲:新序「長」字作「偷」,後語作「倫」字。弊兵鮑本「兵」作「名」。○ 補曰:一本「名」作「兵」。 札記丕烈案:史記、新序皆作「兵」。勞眾不足以成名,姚本闢遠,不足以成伯王之名。得其地不足以為利。臣聞:『爭名者於朝,爭利者於市。』今三川、周室,天下之市朝也,而王不爭焉,顧姚本顧,反也。 鮑本顧,還視也,故為反義。爭於戎狄,去王業姚本曾、錢、劉無「業」字。遠矣。」
司馬錯曰:「不然。臣聞之,欲富國者,姚本曾、錢、集本,「富國」作「國富」。務鮑本務,趣也。正曰:務,專力也。廣其地;欲強兵者,務富其民;欲王者,務博其德。三資者備,鮑本三者於國,如人之有資貨。而王隨之矣。姚本隨,從也。今王之地小民貧,故臣願從事於易。夫蜀,西闢之國也,而戎狄之長也,而有桀、紂之亂。以秦攻之,譬鮑本「譬」作「避」。○ 札記丕烈案:史記、新序皆作「譬」。如使豺狼逐群羊也。取其地,足以廣國也;得其財,足以富民;繕兵鮑本繕,補也。正曰:左傳隱元年「繕甲兵」注,治也,訓切。不傷眾,而彼已服矣。故拔一國,而天下不以為暴;利盡西鮑本「西」作「四」。○ 言四方之物蜀兼有之,故蘇秦於巴、蜀、漢中獨曰利。補曰:一本「西海」,新序同。 札記丕烈案:史記亦作「西」,「四」字誤。海,諸侯不以為貪。是我一舉而名實兩附,鮑本不貪暴,名也;得國,實也。而又有禁暴正亂之名。今攻韓劫鮑本劫,脅止也。天子,劫天子,惡名也,而未必利也,又有不義之名,鮑本韓無罪而伐之,不義也。而攻天下之所不欲,鮑本天下皆有尊周之志。正曰:史,「攻天下之所不欲,危矣」。新序同。按,下文雲「此臣所謂危」是也。今無「矣」字,則以「欲」字句;而「危」字自為句,亦奇。危!臣請謁姚本謁,白。其故:周,天下之宗鮑本宗,尊也。室也;齊,鮑本補曰:「齊」字恐衍。 札記丕烈案:吳說非也。史記作「齊,韓之與國也」。新序同。讀以「齊」字逗,當是。策文衍「周」字。韓、周之與國也。周自知失九鼎,韓自知亡三川,則必將二國姚本二國,周、韓也。並鮑本並,並也。力合謀,以因於齊、趙,而求解乎楚、魏。鮑本解免秦兵。以鼎與楚,以地與魏,王不能禁。姚本禁,止也。此臣所謂『危』,不如伐蜀之完也。」姚本必不傷敗,故曰完也。 鮑本不虞傷敗。惠王曰:「善!寡人聽子。」姚本子,司馬錯也。
卒起兵伐蜀,十月取之,遂定蜀。蜀主更號為侯,而使陳莊姚本續:新序作陳叔。相蜀。姚本陳莊,秦臣也。蜀既屬,鮑本屬,猶附。秦益強富厚,姚本厚,大也。輕諸侯。鮑本儀傳有,在前十年前,而表在後九年。謂前年議伐,後年取之。而取之,書十月,知為一年事也。今從表。補曰:秦紀與表合。按甘茂傳雲,張儀西並巴、蜀,當儀與錯議不同。故紀表並言錯定蜀,而茂傳之言如此,何也?水經雲,秦自石牛道使張儀、司馬錯尋路伐蜀,滅之。華陽國志雲,蜀王伐苴侯,苴侯奔巴,求救於秦,惠文王使張儀、司馬錯伐蜀,滅之。是二人同往也。
==張儀之殘樗裡疾==
張儀之殘姚本殘,害也。樗裡疾也,重而使之楚。鮑本重,猶貴。貴之者,欲使楚亦貴重之。因令楚王鮑本懷。為之請相於秦。姚本請使秦用樗裡疾為相也。張子謂秦王曰:「重樗裡疾而使之者,將以為國交也。鮑本結兩國之交。今身鮑本疾之身。在楚,楚王因為請相於秦。臣聞其言鮑本聞疾之言,蓋誣之也。曰:『王鮑本楚王。欲窮儀於秦乎?臣請助王。』姚本斯言,樗裡子言也,張儀誣樗裡疾以自解說也。楚王以為然,鮑本補曰:「為然」之「為」,如字,餘去聲。故為請相也。今王誠聽之,彼姚本彼,謂樗裡疾也。必以國事楚王。」姚本錢、劉作「楚矣」。秦王大怒,樗裡疾出走。姚本走,奔也。
==張儀欲以漢中與楚==
張儀欲以漢中與楚,鮑本惠十三年,取楚漢中。請鮑本補曰:「請」當是「謂」字。秦王曰:「有漢中,蠹。姚本蠹,害也。 鮑本蠹,木中蟲也。言為國害。種樹不處鮑本言非其所。者,人必害之;家有不宜之財,則傷姚本傷,亦害也。 鮑本非所宜得,得之,必有禍。本。鮑本「本」作「今」。○ 正曰:自「有漢」止「傷本」有殽舛。疑當雲,「種樹不處則傷本,家有不宜之財者,人必害之」。 札記今本「本」作「今」,乃誤涉鮑也。鮑改「本」為「今」。丕烈案:此有誤,但所改未是。吳氏正讀「本」字上屬。以為自「有漢」止「傷本」有殽舛,亦未是。漢中南邊為楚利,此國累也。」姚本累,憂也。甘茂謂王曰:「地大者,固姚本固,必也。 鮑本言不然。多憂乎!天下有變,鮑本謂害於秦。王割漢中以為姚本一本無「為」字。和楚,鮑本「以為和楚」作「以楚和」。○ 補曰:一本「王割漢中以為和楚」,姚註一無「為」字,此作「以楚和」,殽次也。楚必畔鮑本畔,猶背。天下而與王。姚本與王相親也。王今以漢中與楚,即天下有變,王何以市楚也?」
==楚攻魏張儀謂秦王==
楚姚本楚威王也。攻魏。張儀謂秦王姚本秦惠王也。曰:「不如與魏以勁之,姚本與,猶助也。勁,彊也。魏戰勝,復聽於秦,姚本錢、劉作「魏戰勝,德於秦」。必入西河之外;姚本西河,魏邑。之外,近秦,故必以與秦也。 鮑本禹貢,西河屬雍州,此時屬魏。子夏老於西河之上是也。補曰:蓋主冀之西而言。正義雲,同、華等州。不勝,魏不能守,王必取之。」姚本取之河西。 鮑本自取河外。
王用儀言,取皮氏姚本皮氏,魏邑。 鮑本皮氏屬河東,魏地也。今秦於此取卒與車,豈喪地七百里時入秦邪?補曰:正義雲,皮氏在絳州龍門縣西。卒萬人,車百乘,以與魏。犀首姚本犀首,公孫衍也。 鮑本公孫衍也,陰晉人。司馬彪曰,犀首,魏官,若今虎牙將軍。補曰:按年表,陰晉人犀首為大良造,則非官名。而韓策,樛留以犀首、張儀並言,何為一人獨以官稱乎?恐犀首或姓名也。魏亦有犀武。說又見衛策。戰勝威王,鮑本楚。魏兵罷弊,鮑本「罷」,「疲」同。恐畏秦,果獻姚本獻,致也。西河之外。鮑本魏襄五年,入秦河西地,此前八年也,儀時為客卿。魏七年納上郡,此前十年也,儀時為相。正曰:惠後五年。補曰:此章稱楚威王,威王在位凡十一年,攻魏事,史無見。年表,十一年,魏敗我陘山,因喪來伐。是歲,秦取魏皮氏。明年入上郡於秦,而西河濱洛之地盡。皆楚威死後也。陘山前一年,魏入少梁河西地於秦,豈是時楚、魏已搆兵乎?
==田莘之為陳軫說秦惠王==
田莘鮑本「莘」作「華」。○ 補曰:一本「田莘」。之為陳軫姚本陳軫,夏人,仕齊亦仕楚也。 鮑本二皆齊姓。說秦惠王曰:「臣恐王之如郭君。姚本古文言虢也。 鮑本郭,虢同。屬扶風。正曰:路史雲,北虢,仲後也,在大陽,今陝州西。西虢,仲之封,在岐。東遷自此之上陽為南虢。東虢,叔之封制也,今鄭之滎陽。按此,策所指者北虢也。夫晉獻公欲伐郭,而憚舟之僑姚本舟之僑,郭大夫也。 鮑本憚,難之也。存。荀息姚本荀息,晉大夫也。曰:『周書有言,美女破舌。』鮑本破,壞其事。舌,指諫臣。乃遺之女樂,以亂其政。舟之僑諫而不聽,遂去。姚本傳曰,舟之僑諫而不從,以其孥適西山(一本有「也」字)。 鮑本閔二年奔晉。因而伐郭,遂破之。又欲伐虞,鮑本屬河東大陽。而憚宮之奇姚本宮之奇,虞大夫也。存。荀息曰:『周書有言,美男破老。』鮑本老成人。補曰:汲冢周書,「美男破老,美女破舌,武之毀也」。注云,所以毀敵也。修文御覽引周書作「美男破產,美女破居」。乃遺之美男,教之惡宮之奇。宮之奇以諫而不聽,遂亡。姚本亡去適秦。 鮑本左氏不言其亡。因而伐虞,遂取之。今秦自以為王,姚本惠王,孝公子也。始僭尊號為王,故曰「自以為王」。 鮑本時亦未王,謂其欲之。能害王者姚本一本無「者」字。 鮑本因其有自王之志,故稱之曰「王者」。之國者,楚也。楚智姚本一本作「知」字。 鮑本「智」作「知」。○橫姚本一本有「門」字。橫門君,秦將。 鮑本原作「橫君」,注有「門」字,知為脫文。蓋秦將也。 札記「橫」下有「門」字。君之善用兵,姚本錢、劉只一「用兵」字。 鮑本下衍「用兵」二字。用兵與陳軫之智,故驕姚本驕,寵也。張儀以五國。鮑本言楚使韓、魏、趙、燕、齊以事屬之,以重其權。按儀初遊楚,楚相笞之,後相楚,乃為秦間耳。楚無驕之之事,今云然,因其自楚來,間之耳。來,必惡鮑本惡,言其惡也。是二人。姚本二人,橫門君、陳軫也。願王勿聽也。」張儀果來辭,因言軫也,王怒而不聽。
==張儀又惡陳軫於秦王[校一]此篇姚本與《田莘之為陳軫說秦惠王》連篇,鮑本另列一篇,據文義,從鮑本。==
張儀又惡陳軫於秦王,曰:「軫馳楚、秦之間,姚本一本作「馳走秦、楚之間」。錢、劉作「馳楚」。 鮑本「楚秦」作「秦楚」。○ 札記丕烈案:史記作「秦、楚」。今楚鮑本「楚」作「遂」。○ 補曰:一本「今楚不加」。 札記丕烈案:史記作「楚」。不加善秦而善軫,鮑本言楚善之。然則是軫自為而不為國也。且軫欲去秦而之楚,王何不聽乎?」姚本聽,察也。 鮑本聽,猶許。
王謂陳軫曰:「吾聞子欲去秦而之楚,信乎?」陳軫曰:「然。」王曰:「儀之言果信也。」曰:「非獨儀知之也,行道之人皆知之。曰:『孝己姚本孝己,殷王高宗戊丁之子也。 鮑本世紀,殷高宗有賢子孝己,母早死,高宗惑後妻之言,放之而死。補曰:屍子云,孝己事親,一夜而五起,視衣厚薄、枕之高下也。愛其親,天下欲以為子;子胥姚本子胥,楚王大夫伍奢之子。平王殺伍奢,子胥奔吳,為闔閭、夫差臣。 鮑本伍子胥,楚人,平王殺其父奢,胥奔吳。吳王夫差敗越於夫椒,越王勾踐求委國為臣妾,夫差將許之,胥諫不聽。後吳伐齊,胥諫請釋齊先越,太宰嚭讒之,賜劍以死。忠乎姚本錢、劉無「乎」字,集有。其君,天下欲以為臣。賣僕妾售鮑本售,賣去乎也。乎閭巷者,良鮑本良,善也。僕妾也;出婦嫁鄉曲鮑本曲,裡之一曲,如韋曲、杜曲。者,良婦也。』吾不忠於君,楚亦何以軫為忠乎?姚本錢、劉本無「乎」字。忠且見棄,吾不之楚,何適乎?」秦王曰:「善。」乃必之也。鮑本「必」作「止」,無「也」字。○ 札記今本「必」作「止」。 鮑本軫傳有。
==陳軫去楚之秦==
陳軫去楚之秦。鮑本言「去楚」者,本其始。仕秦之時,自楚來也,自為「輸楚」張本。
張儀謂秦王姚本秦惠王也。曰:「陳軫為王臣,常以國情輸楚。姚本輸,語也。 鮑本情,謂國事之隱者。補曰:情,實也。輸,寫也。輸寫以告之。儀不能與從事,願王逐之。即復之楚,願王殺之。」王曰:「軫安敢之楚也。」
王召陳軫告之曰:「吾能聽子言,鮑本無「言」字。○子欲何之?姚本言欲何之適也。曾作「子欲何適」。請為子車約。」姚本約,具也。 鮑本「車約」作「約車」。○ 約,纏束之。正曰:高注,具也。蓋約束戒令之。策多有。 札記今本「車約」作「約車」。丕烈案:「約車」是也。對曰:「臣願之楚。」王曰:「儀以子為之楚,吾又自知子之楚。子非楚,且鮑本「且」作「宜」。○ 補曰:一本「且安之也」。安之也!」軫曰:「臣出,必故之楚,以順姚本順,從。王與儀之策,姚本策,謀。 鮑本策,謂其所籌度。而明臣之楚與不鮑本「不」作「否」。○ 此「之」即所謂以國情輸楚。正曰:「故之楚」之「之」,往也;「之楚與否」之「之」,語助也。下同。也。楚人有兩妻者,人誂姚本續:後語作「挑」。 鮑本誂,相呼誘也。補曰:後語作「挑」,徒了反。其長者,姚本一本更有「長者」二字。詈鮑本詈,罵也。之;誂其少者,少者許之。居無幾何,鮑本時不久也。有兩妻者死。客謂誂者曰:『汝取長者乎?少者乎?』姚本一本有「曰」字。『取長者。』鮑本誂者對也。客曰:『長者詈汝,少者和鮑本和,猶應。汝,汝何為取長者?』曰:『居彼人之所,則欲其許我也。今為我妻,則欲其為我鮑本無「我」字。○詈人也。』鮑本以國情輸楚,猶許者也。軫誠有此,則今之楚,楚必不欲也。補曰:「許我」、「詈之」云云,後漢馮衍傳有。今楚王鮑本懷。明主也,而昭陽賢相也。姚本昭陽,姓名也,楚懷王之相也。軫為人臣,而常以國鮑本「國」下補「情」字。○ 補曰:「國」下當有「情」字。輸楚王,姚本「王」,劉作「楚」。 鮑本「王」作「楚」。○ 札記屬下讀。王必不留臣,昭陽將不與臣從事矣。以此明臣之楚與不。」鮑本之,亦猶於。
軫出,張儀入,問王曰:「陳軫果安之?」王曰:「夫軫天下之辯士也,孰鮑本「孰」作「熟」。○ 補曰:「孰」,「熟」通。說文「生熟」字,本但作「孰」,後人加「火」以別之。視寡人曰:『軫必之楚。』寡人遂無柰何也。寡人因問曰:『子必之楚也,則儀之言果信矣!』軫曰:『非獨儀之言也,鮑本無「也」字。○行道之人皆知之。昔者子胥忠其君,天下皆欲以為臣;孝己愛其親,天下皆欲以為子。故賣僕妾不出里巷而取者,良僕妾也;出婦嫁於鄉裡者,善婦也。臣不忠於王,楚何以姚本欲為臣乎。軫為?姚本一本更添一「忠」字。忠尚見棄,鮑本「尚」作「且」,「且」上補「忠」字。○ 補曰:史復有「忠」字,是。札記丕烈案:鮑、吳皆非。史記陳軫傳所載乃上一篇,與此文不同也。讀此,當以「楚何以軫為」作一句,「忠尚見棄」別為一句。高注云「欲為臣」,是上句之解,當本在下,錯在「軫」字上,遂不可曉。注末有一「乎」字,或本在正文「為」字下,今本初刻誤以此四字皆入正文,改刻仍皆作注。軫不之楚,而何之乎?』」姚本集與此本同。曾,「臣不忠於王,楚何以為臣乎?軫為忠見棄,軫不之楚,而何之乎」?王以為然,遂善待之。鮑本此一事再出,著書者以所聞駮異也。彪謂:軫之辯類捷給,而其所稱譬,皆當於人心,不詭於正論。周衰,辯士未有若軫之絕倫離群者也。正曰:秦為無道,魯仲連不肯帝,孔子順義不入,彼誠豪傑之士已。軫往來其間,其居秦也,又與張儀爭寵,鄙哉。雖其為楚謀也多,而終不能以善楚也。「之楚」之對,辯給不詭於正,猶為彼善於此耳。補曰:大事記,顯王四十一年,秦陳軫奔楚。解題引策文自「賣僕妾」以下止「之乎」,雲軫居秦期年,惠王終相張儀,而軫奔。
西周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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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國策 (士禮居叢書本)/秦/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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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國策卷四
==齊助楚攻秦==
齊助楚攻秦,取曲沃。姚本曲沃,晉桓叔所封也,在今弘農縣東三十五里,道北曲沃城是。戰國時秦兼有之,故齊助楚攻秦取之也。 鮑本晉桓叔所封,漢屬河東,為聞喜。此時屬秦,與上取皮氏卒同義。其後,秦欲伐齊,姚本伐齊,報曲沃也。齊、楚之交善,姚本善,猶親也。惠王患之,謂張儀曰:「吾欲伐齊,齊、楚方懽,子為寡人慮之,柰何?」姚本慮,計也。張儀曰:「王其為臣約車並幣,鮑本言並,則幣非一物。正曰:並,合也。臣請試之。」姚本約,具也。幣,貨。試,猶嘗視也。 鮑本不自必之辭。
張儀南見楚王姚本楚懷王也。曰:「弊邑之王所說姚本說,敬也。甚者,無大鮑本大,猶過。大王;姚本大王,楚王也。唯儀之所甚願為臣者,亦無大大王。姚本唯,獨也。願為王臣,無有與大王比者也。 鮑本唯,辭也。傳稱往相楚是也。弊邑之王所甚憎者,亦鮑本衍「亦」字。補曰:疑衍。 札記丕烈案:史記無「亦」字。無先鮑本「先」作「大」。○ 札記丕烈案:「大」字當是。齊王;姚本齊威王也。 鮑本閔。唯儀之鮑本「甚」上補「所」字。○ 札記今本「甚」上有「所」字,乃誤涉鮑也。丕烈案:史記有。甚憎者,亦無大札記今本「大」作「先」。丕烈案:史記四字皆作「先」,當是。與策文皆作「大」者不同也。齊王。今齊王之罪,其於弊邑之王甚厚,姚本厚,重也。 鮑本言得罪於秦重也。弊邑欲伐之,而大國與之懽,姚本懽,猶合也。是以弊邑之王不得事令,姚本令,善也。不得善事於楚王也。 鮑本事,猶聽從。而儀不得為臣也。大王苟能閉關絕齊,姚本苟,誠也。關,楚北方城之塞也。絕齊懽合之交也。臣請使秦王獻商於之地,姚本商於,秦邑。獻,貢也。 鮑本楚記注,在今順陽郡南鄉、丹水二縣,有商城在於中,故名。弘農商縣是也。方六百里。若此,齊必弱,姚本齊無援必弱也。 鮑本失楚援故。齊弱則必為王役鮑本「役」作「沒」。○ 補曰:役,言為楚役使。矣。則是北弱齊,西德於秦,鮑本秦因楚絕齊,得報曲沃之役,楚之惠也。而私商於之地以為利也,姚本曾,一作「己利」。錢、劉,一作「利」也。德,恩也。楚與齊絕,為施恩德於秦,私得秦地以為己利也。則此一計而三利俱至。」
楚王大說,宣姚本宣,偏也。言之於朝廷,曰:「不穀得商於之田,方六百里。」群臣聞見者畢賀,姚本畢,盡。 鮑本「田」作「地」。○陳軫姚本軫仕楚,為楚懷王臣。 鮑本時去秦在楚。後見,獨不賀。楚王曰:「不穀不煩一兵,不傷一人,而得商於之地六百里,寡人自以為智矣!諸士大夫皆賀,子獨不賀,何也?」陳軫對曰:「臣見商於之地不可得,而患必至也,故不敢妄賀。」姚本妄,猶空也。王曰:「何也?」對曰:「夫秦所以重王者,以王有齊也。今地未可得而齊先絕,是楚孤也,鮑本無援故。秦又姚本曾、錢、劉「夫秦有」。何重孤國?且先出地絕齊,秦計必弗為也。先絕齊後責地,且必受欺於張儀。姚本言張儀必欺王也。 鮑本言儀必背約。受欺於張儀,王必惋之。鮑本惋,猶恨。
是西生秦患,北絕齊交,則兩國姚本兩國,秦與齊也。兵必至矣。」楚王不聽,曰:「吾事善矣!子其弭口無言,姚本弭,止。 鮑本集韻,彌,止也,通作「弭」。以待吾事。」鮑本軫之策此,可謂明矣,而懷王不聽,愚而好自用者也。其死秦,宜哉!楚王使人絕齊,使者未來,姚本來,猶還也。又重絕之。
張儀反,姚本反,還也。 鮑本絕句。秦使人使齊,齊、秦之交陰合。姚本陰,私也。楚因使一將軍受地於秦。張儀至,鮑本前反而今至也。稱病不朝。楚王曰:「張子以寡人不絕齊乎?」乃使勇士往詈齊王。姚本詈,罵也。張儀知楚絕齊也,乃出見使者曰:「從某至某,廣從姚本錢、劉作「從」。曾一作「袤」。 鮑本橫度為廣,直為從。六里。」使者曰:「臣聞六百里,不聞六里。」儀曰:「儀固以小人,鮑本小人,貧寠之稱,言不能多與。安得六百里?」使者反報楚王,楚王大怒,欲興師伐秦。陳軫曰:「臣可以言乎?」姚本王初使弭口,今可以言未也。王曰:「可矣。」軫曰:「伐秦非計也,王不如因而賂之一名都,姚本名,大也。都,邑。 鮑本無「因而」二字。○ 都邑有聞於時者。 札記丕烈案:史記,「不如因賂之一名都」。與之伐齊,姚本與秦俱伐齊也。是我亡於秦而取償於齊也。姚本言失邑於秦,而大得報償於齊也,故曰「是我亡於秦也」。 鮑本償,還也。言勝齊則得地,雖亡所賂,足以相償。楚國不尚全事。姚本不尚,尚也。全,空也。「事」,一雲「乎」。 鮑本不尚,尚也,言無所喪。正曰:高注,「事」一雲「乎」,「乎」字是。王今已絕齊,而責欺於秦,是吾合齊、秦之交也,固姚本曾「固」作「國」。 鮑本「固」作「國」。○ 補曰:史作「國」。必大傷。」姚本傷,病也。
楚王不聽,鮑本是亦明計也而不聽,是以知楚王之悍也。彼豈能用屈原哉!遂舉兵伐秦。鮑本正曰:史雲「使屈句將」。秦與齊合,韓氏從之。姚本韓王見齊、秦合為一,故復合之也。楚兵大敗於杜陵。姚本杜陵,楚邑。 鮑本屬京兆。故楚之土壤士民非削弱,僅鮑本集韻,僅,劣也。以救亡者,計失於陳軫,姚本僅,猶裁。得不滅大者,坐不從陳軫之計故也。過姚本過,誤也,聽於張儀之欺六百里地。聽於張儀。鮑本記懷十六年有,此十二年也。補曰:張儀商於之欺,雖豎子猶能知之,以陳軫之智,固不為難也。儀之肆意而無忌者,知懷王之愚,而軫之言必不入也。不然,他日楚之請,儀將懼其甘心焉。而儀請自往,卒不能害,豈非中其所料也哉! 洪邁雲,賂秦攻齊,策尤乖謬不義。齊本與國,宜割地致幣,卑詞謝罪,復求其援,而反欲攻之,軫說謬矣。「子為」、「為臣」之「為」,「使者」、「使齊」之「使」,並去聲。
==楚絕齊齊舉兵伐楚==
楚絕齊,齊舉兵伐楚。陳軫謂楚王鮑本懷。曰:「王不如以地東解於齊,西講鮑本補曰:講,當從「媾」讀,說見前。於秦。」
楚王使陳軫之秦,秦王謂軫曰:「子秦人也,姚本軫先仕於秦,故言秦人也。寡人與子故也,姚本故,舊。寡人不佞,鮑本佞,高才也。不能親國事也,姚本親,猶知也。 鮑本弟親治國。故子棄姚本棄,去也。寡人事楚王。今齊、楚相伐,鮑本軫傳言韓、魏。或謂救之便,或謂救之不便,姚本便,利也。子獨不可以忠為子主計,鮑本主,懷王。以其餘為寡人乎?」姚本以餘計為寡人計也。陳軫曰:「王獨不聞吳人之遊姚本遊,仕也。楚者乎?楚王鮑本楚先王。甚愛之,病,鮑本吳人。故使人問之,鮑本楚王使問。曰:鮑本使者還,主問之。『誠病乎?意亦思乎?』姚本思,思吳乎?左右曰:『臣不知鮑本「不」作「又」。○ 注家說「有」為「又」,則「又」亦「有」也。此言有以知之。正曰:劉辰翁雲,「又知」猶「安知」。愚謂,終缺「安」字。按姚本作「不知」,是。其思與不思,誠思則將吳吟。』姚本吟,歌吟也。 鮑本作吳人呻吟。今軫將為王吳吟。鮑本言不忘秦。王不聞夫管與之說乎?姚本曾「管」作「卞」。管,姓也。說,言也。 鮑本軫傳作「館豎子」。有兩虎諍姚本一作「爭」。 鮑本「諍」作「爭」。○ 補曰:字與「爭」通,下同。 札記丕烈案:史記作「爭」。人而鬥者,鮑本無「者」字。○管莊子將刺之,鮑本傳「管」作「卞」。刺,有傷也。補曰:索隱引策作「館」。館,謂逆旅舍,其人字莊子。 札記丕烈案:今史記作「辨」。索隱又云,或作「卞」。吳氏所引索隱,困學紀聞引同。今王震澤本如此,與單本不同,單本不引戰國策正文,即作「館莊子」。此文下「管與止之」,史記作「館豎子止之」。當依單本為是。乃史記作「館」,策文作「管」也。管與止之曰:『虎者,戾蟲;姚本戾,貪也。 鮑本戾,猶暴。人者,甘餌也。鮑本無「也」字。○ 以餅餌喻之。今兩虎諍人而鬥,小者必死,大者必傷。子待傷虎而刺之,則是一舉而兼姚本兼,得也。兩虎也。無刺一虎之勞,而有刺兩虎之名。』姚本刺,殺也。齊、楚今戰,戰必敗。鮑本必有一敗。敗,姚本錢、劉,一無下「敗」字。王起兵救之,有救齊之利,而無伐楚之害。姚本害,危也。 鮑本今詳秦王言「為子主計」,則以齊、楚正相伐故也。今軫言「無伐楚」,亦並以忠為主也。計聽知覆逆者,鮑本能計善聽,知二國之覆逆。覆逆,言不順於理。正曰:覆,謂反覆;逆,謂逆料。「覆」即下文「一二」;「逆」即下文「本末」。唯王可也。計者,事之本也;聽者,存亡之機。姚本機,要也。 鮑本機主發矢,喻事之要也、先也。計失而聽過,能有國者寡也。姚本寡,少也。故曰:『計有一二者難悖也,姚本悖,誤也。一本無「也」字。 鮑本無「也」字。○ 「一二」,言反覆計之。集韻,悖,亂也。聽無失本末者難惑。』」姚本惑,亂也。 鮑本軫傳有。無「計聽」。補曰:蒯通說韓信曰,「聽者事之候也,計者事之機也。聽過計失而能久安者鮮矣。聽不失一二者不可亂以言,計不失本末者不可紛以辭」。 鮑本軫為是媾於秦,而勸秦收齊、楚之敝,豈所以忠為主哉?或疑史作韓、魏者,是。考秦惠時,唯十三年,韓舉趙護帥師與魏戰,敗績。去楚絕齊時遠甚,他不見韓、魏相攻事。且策言甚明。竊意楚已遣人解齊,軫之媾秦,欲其不助齊耳。當識其意,不可泥於辭也!
==秦惠王死公孫衍欲窮張儀==
秦惠王死,公孫衍姚本公孫衍,魏人也,仕於秦,當六國時號曰犀首。欲窮姚本窮,困也。張儀。李讎姚本李讎,秦人也。 鮑本秦人。正曰:李讎,據高注,此無據。謂公孫衍曰:「不如召甘茂於魏,召公孫顯鮑本秦人。於韓,起姚本起,猶舉也。樗裡子於國。三人者,皆張儀鮑本「儀」作「子」,下句同。○之讎也,姚本讎,仇也。公用之,則諸侯必見張儀之無秦矣!」姚本公,謂公孫衍。用此三人,則諸侯知張儀無權寵於秦(一下有「也」字)。
==義渠君之魏==
義渠君姚本義渠,西戎之國名也。 鮑本西戎也,北地郡有義渠道。之姚本之,至也。魏,公孫衍謂義渠君曰:「道遠,臣不得復過矣,姚本過,見也。 鮑本不復相過。請謁事情。」姚本謁,告也。情,實也。言義渠君道里長遠,不能復得相(「相」一本作「數」)見也,請告事之情實。 鮑本謁,白也。情,猶實。義渠君曰:「願聞之。」對曰:「中國無事於秦,姚本無征伐之事於秦也。則秦且燒焫獲君之國;姚本燒焫,猶滅壞。滅壞君國也(錢止一「滅壞」字)。鮑本焫,亦燒也。言火其國以得其地。補曰:「焫」即「爇」。中國為有事鮑本事,皆謂戰。於秦,則秦且輕鮑本輕,言其行疾。使重幣,而事君之國也。」姚本將致重幣,求援助於義渠國也。 鮑本此事君之事。義渠君曰:「謹聞令。」姚本聞,猶受也。令,教也。 鮑本令,猶命。
居無幾何,五國伐秦。姚本五國,齊、宋、韓、魏、趙也。 鮑本後七年,韓、趙、魏、燕、齊共攻秦。陳軫謂秦王曰:「義渠君者,鮑本無「者」字。○ 札記丕烈案:史記有。蠻夷之賢君,王不如賂之以撫姚本撫,安也。其心。」秦王曰:「善。」因以文繡千匹,好女百人,遺鮑本遺,贈也。義渠君。
義渠君致鮑本致之使至。群臣而謀曰:「此乃公孫衍之所謂姚本謂,猶言也。也。」因起兵襲秦,大敗秦人於李帛之下。姚本李帛,秦邑。 鮑本史張儀傳末有此策,「帛」作「伯」,地缺。平原傳注,河內成皋有李城。豈秦兵與諸國遇於此而見敗邪?正曰:正義雲,懷州溫縣本李城也,李同父所封。按,趙救邯鄲時,同戰死,封其弟為李侯。意者因此號李城,事在後。且此雲李帛,必非。秦既攻五國,不勝而走,秦兵不應至懷。是時諸侯連匈奴,秦恐義渠因而有變,故賂以和之。義渠之襲必次於五國之後,恐非與諸國遇時也。 鮑本補曰:按史,犀首相魏,張儀去,犀首聞儀復相秦,害之,乃謂義渠君云云。且五國伐秦,事在惠文後七年,次年魏因儀請成於秦,仍復相秦,則此時儀未為秦相也。儀自惠文後三年出相魏,至今在魏,衍不相,則儀必不去也。故大事記謂,伐秦之役,儀在魏,陰為秦用;而又謂衍與義渠語,其相魏之後,蓋亦不能無疑。豈儀去魏之秦,犀首知其必相而害之歟?又按,秦紀書韓、趙、魏、燕、齊帥匈奴伐秦;年表,韓、魏、趙、楚、燕五國伐秦不勝;楚世家書蘇秦約從六國共攻秦,楚懷王為從長,至函谷關,秦擊之,六國皆引歸,齊獨後。互有不同。通鑑據年表,大事記據楚世家。按楚世家特詳者,以從長故,當以為正。年表諸國皆書不勝,齊獨後而不敗,故略不書歟?紀不書楚者,豈以世家文已明歟?修魚之戰,虜韓申差,年表在次年,而紀於此連書之,則紀誠有誤也。高注五國作齊、宋、韓、魏、趙,尤誤。
==醫扁鵲見秦武王==
醫扁鵲姚本扁鵲,盧人也,字越人。 鮑本盧人,字越人。正曰:鮑本高注。史,渤海郡鄭人,姓秦氏,名越人。徐廣雲,鄭當為鄚。正義雲,又家於盧,號盧醫。按周禮釋文引史記,姓秦,名少齊,越人。今史無「少齊」字,恐釋文為是,彼時所見本未缺也。「越人」似非名字。見秦武王,姚本武王,惠王子也。武王示姚本示,語也。之病,扁鵲請除。姚本除,治也。 鮑本欲去其病。左右曰:「君之病,在耳之前,目之下,除之未必已也,將使耳不聰,目不明。」君以告扁鵲。扁鵲怒而投其石:姚本劉本「石」下有「曰」字。投,棄也。石,砭;所以砭彈人臃腫也(「臃」曾作「癰」)。 鮑本「石」下補「曰」字。○ 砭也,所以砭彈臃腫。正曰:此亦本高注。石針曰「砭」,所以刺病。投,棄擲也。「君與知之姚本一本無「之」字。者謀之,而與不知者敗之。使此鮑本此,如此。知秦國之政也,則君一舉而亡國矣。」鮑本按:扁鵲與趙簡子同時,至是百三十年矣。正曰:簡子在晉昭、頃、定公時,周景王、敬王之世也。秦武王元年當赧王五年,相去二百餘年,名字必差。
==秦武王謂甘茂==
秦武王謂甘茂曰:「寡人慾車通三川,以闚周室,姚本三川,義陽川。周室,洛邑,王城也,今河南縣也。 鮑本闚,窺同,小視也。周室,洛邑。蓋欲取之,不正言爾。言三川,知其志不止鎬京也。正曰:三川,宜陽。說見周策。大事記,蓋控阨之地,故秦武云云。而寡人死不杇乎?」姚本「乎」一作「矣」。 鮑本補曰:「乎」史作「矣」。 札記今本「杇」作「朽」。甘茂對曰:「請之魏,約伐札記今本「伐」誤「代」。韓。」王令向壽鮑本宣太后外族。輔行。姚本輔,副介也。 鮑本輔,猶副。
甘茂至魏,謂向壽:「子歸告王曰:『魏聽姚本聽,從。臣矣,然願王勿攻也。』事成,盡以為子功。」鮑本補曰:茂欲壽告王勿攻,王必疑其故,而茂得以薦其言,故曰「事成盡以為子功」。大事記雲,壽,武王所親幸,故茂以諉之。向壽歸以告王,王迎甘茂於息壤。姚本息壤,秦邑也。 鮑本山海經,鯀竊息壤以陻洪水;時則訓,於中央言息壤陻洪水之州;而柳子厚言永州有之。則息壤非一處,此秦地也。
甘茂至,王問其故。鮑本勿攻之故。對曰:「宜陽,大縣也,上黨、南陽鮑本此屬修武。積之久矣,鮑本二縣財賦歸之。名為縣,其實郡也。鮑本此時韓都平陽。春秋傳,上大夫受郡,下大夫受縣。則郡縣之稱久矣。正曰:大事記雲,春秋時郡屬於縣,趙簡子所謂上大夫受縣,下大夫受郡是也。戰國時縣屬於郡,所謂上郡十五縣者是也。魏惠十年後,方孝公商鞅時,並小鄉為大縣,縣一令,尚未有郡及守稱。故魏納上郡之後十餘年,秦紀始書漢中郡。或者山東諸侯先變古制而秦效之歟?今王倍鮑本倍,背同。數險,行千里鮑本「行」下有「數」字。○補曰:一本「行千里」。 札記丕烈案:史記、新序皆無。而攻之,難矣。臣聞張儀西並鮑本並,猶兼。巴、蜀之地,北取西河之外,南取上庸,姚本上庸,楚邑,今漢中東縣也。 鮑本屬漢中。補曰:大事記雲,本庸國,今房州竹山縣,漢中要地也。天下不以為多張儀姚本錢、劉本作「不以多張子」。 鮑本衍「為」字。補曰:姚氏雲,錢、劉本無此字。 札記丕烈案:史記無。而賢先王。姚本先王,謂惠王也。 鮑本惠文。魏文侯令樂羊將,攻中山,姚本中山,狄都,今盧奴中山也。 鮑本冀州國。後志雲,一名中人亭。補曰:見中山策。三年而拔之,樂羊反而語功,姚本語,言也。拔(一本拔上有「言」字)中山之功也。文侯示之謗書一篋,樂羊再拜稽首曰:『此非臣之功,主君之力也。』今臣羇旅之臣也,姚本甘茂,本齊人,故曰羇旅也。樗裡疾、公孫衍鮑本補曰:「衍」,史並作「奭」,新序作「公孫子」,謂皆秦諸公子。 札記丕烈案:索隱引此正作「衍」,但此與犀首別一人,即公孫郝、公孫赫也,亦云公孫顯。疑「衍」字有誤。二人者,挾韓而議,鮑本媒孽之也。王必聽之,是王欺魏,而臣受公仲侈鮑本「侈」作「朋」。○ 朋,公仲名。此書後或名朋,或名侈,「朋」、「侈」字近,故誤。史並作「侈」,然韓策言「公仲侈」,又言「韓侈」,為兩人。今定公仲名,明別韓侈也。正曰:史田齊世家「韓馮」,徐廣雲,即「公仲侈」。大事記取「韓」,又有「韓明」、「韓侈」。「馮」、「朋」音混,而「侈」、「明」、「朋」字訛故也。且當各存舊文,辯見各條。 札記丕烈案:甘茂傳與此同,作「侈」。徐廣曰,一作「馮」。之怨也。昔者曾子處費,姚本費,邑名也。 鮑本魯邑,屬東海。費人有與曾子同名族姚本名,字。族,姓。者而殺人,人告曾子母曰:『曾參殺人。』曾子之母曰:『吾子不殺人。』織自若。姚本若,如故也。有頃焉,人又曰:『曾參殺人。』其母尚織自若也。頃之,一人又告之曰:『曾參殺人。』姚本一本無以上十九字。其母懼,投杼鮑本機之持緯者。踰牆而走。姚本踰牆逃走也。夫以曾參之賢,與母之信也,而三人疑之,姚本疑,猶惑也。 鮑本使其母疑。則慈母不能信也。姚本信,猶保也。今臣之賢不及曾子,而王之信臣又未若曾子之母也,疑臣者鮑本疑之於王。不適姚本適,音翅。 鮑本「適」,「啻」同。三人,臣恐王為姚本一本「為」上有「之」字。臣之投杼也。」王曰:「寡人不聽也,姚本聽,受也。請與子盟。」於是與之盟於息壤。
果攻宜陽,五月而不能拔也。樗裡疾、公孫衍二人在,姚本「在」,續:新序作「讒」。 鮑本言在中也。爭之王,王將聽之,召甘茂而告之。甘茂對曰:「息壤在彼。」王曰:「有之。」因悉起兵,復使甘茂攻之,遂拔宜陽。鮑本在三年,茂傳有。
==宜陽之役馮章謂秦王==
宜陽之役,姚本役,事也。 鮑本役,猶戍役。馮章鮑本秦人。謂秦王曰:「不拔宜陽,韓、楚乘吾弊,姚本弊,極也。國必危矣!不如許楚漢中以懽之。姚本與楚漢中以喜之也。 鮑本使楚說也。楚懽而不進,韓必孤,無奈秦何矣!」姚本韓失楚援,故孤,無如秦何。王曰:「善。」果使馮章許楚漢中,而拔宜陽。姚本宜陽,韓邑也。楚王鮑本懷。以其言責漢中於馮章,馮章謂秦王曰:「王遂亡臣,鮑本詐為逐之。 札記今本「遂」誤「逐」。固鮑本「固」作「因」。○ 札記今本「固」作「因」。謂楚王曰:『寡人固無地而許楚王。』」鮑本彪謂:此策可以無出地矣,如後不可為約何!正曰:戰國變詐多此類,豈暇慮後邪!懷王親受商於之欺而猶不悟,昏於貪故也。
==甘茂攻宜陽==
甘茂攻宜陽,三鼓鮑本鼓以進軍。之而卒不上。姚本卒,士也。士不上攻也。 鮑本上,猶前。秦之右將有尉鮑本軍尉。對曰:「公不論兵,鮑本言不以兵法治士。必大困。」甘茂曰:「我羇旅而得相秦者,我以宜陽餌王。姚本餌,猶喜也。 鮑本以釣喻也今攻宜陽而不拔,公孫衍、鮑本補曰:「衍」,史作「奭」,下章同。 札記丕烈案:史記無此文,吳以意言之耳。已見上,不當更出也。樗裡疾挫姚本挫,猶毀也。 鮑本挫,摧也。我於內,而公中姚本公中,韓侈也。 鮑本「中」作「仲」。○以韓窮我於外,是無伐之日已!鮑本戰功曰「伐」,言後不復立功。正曰:一本作「無茂」,是,蓋字訛。請明日鼓之而不可下,因以宜陽之郭為墓。」姚本墓,葬也。 鮑本示必死也。於是出私札記今本「私」誤「利」。金以益姚本益,助也。公賞。明日鼓之,宜陽拔。姚本拔,得也。 鮑本「宜」上有「而」字。○ 補曰:一本「鼓之,宜陽拔」。
==宜陽未得==
宜陽未得,姚本「得」一本作「拔」。宜陽,韓邑,韓武子所都也。秦死傷者眾,甘茂欲息兵。姚本甘茂,秦將也。息,休也。左成謂甘茂曰:「公內攻於樗裡疾、公孫衍,姚本惡甘茂譖毀之於內,故曰內攻於疾、衍(一本下有「也」字)。 鮑本二人毀之,如攻國然。而外與韓侈姚本韓侈,韓相。 鮑本「侈」作「明」。○為怨,今公用兵無功,公必窮矣。公不如進兵攻宜陽,宜陽拔,則公之功多矣。姚本戰功曰多也。是樗裡疾、公孫衍無事也,姚本無事,樗裡疾、公孫衍無以復攻毀甘茂之事也。 鮑本不得事權。秦眾盡怨之深矣。」姚本秦死傷眾,盡怨樗裡疾、公孫衍之造謀伐宜陽,怨深之重也。 鮑本謂死傷多,使茂久攻,二人持之故也。
==宜陽之役楚畔秦而合於韓==
宜陽之役,楚畔秦而合於韓。秦王姚本秦武王也。懼。甘茂曰:「楚雖合韓,不為韓氏先戰;姚本言楚不能為韓氏先與秦戰也。韓亦恐戰而楚有變其後。姚本恐楚作變難,伐其後也。 鮑本變,背約也。楚時助韓,兵在韓後。正曰:言其後有變也。韓、楚必相御也。姚本御,猶相瞰望也(「瞰」,錢、劉作「詹」)。 鮑本御,猶制也。二國雖合猶相疑,故自相制。楚言與韓,而不餘怨於秦,鮑本楚之與韓,有言而已;而其於秦,不見多怨。正曰:聲言與韓,而不遺怨於秦。臣是以知其御也。」姚本楚雖與韓合,不有餘怨於秦,無怨亦可復合也,故曰:「以是知其相御」。
==秦王謂甘茂==
秦王謂甘茂曰:「楚客來使者多健,姚本健者,強也。 鮑本言其強辯。與寡人爭辭,寡人數窮焉,鮑本辭屈也。為之奈何?」甘茂對曰:「王勿患也!姚本患,憂也。其健者來使者,鮑本補曰:「者」字疑衍。 札記丕烈案:據下句「使」下無「者」字也。則王勿聽姚本聽,從也,受也。其事;其需鮑本集韻,需,音儒,韋柔滑貌。補曰:「需」即「濡」。弱者來使,則王必聽之。然則需弱者用,而健者不用矣!王因而制之。」姚本制,御也。 鮑本弱者易制,因可制。
==甘茂亡秦且之齊==
甘茂亡秦,且之齊,姚本且,將也。 鮑本茂傳,昭元年,擊魏皮氏,未拔,去。出關遇蘇子,姚本遇,見也。蘇子,蘇代也。 鮑本代也。代傳,侍燕太子質於齊,將適秦。曰:「君聞夫江上之處女乎?」鮑本女在室者。蘇子曰:「不聞。」曰:「夫江上之處女,有家貧而無燭者,處女相與語,欲去之。姚本去,猶遣之也,遣無燭者。 鮑本遣之使去。家貧無燭者將去矣,謂處女曰:『妾以無燭,故常先至,掃室布席,何愛鮑本「愛」下有「於」字。○餘明之照四壁者?幸以賜妾,何妨於處女?妾自以有益於處女,何為去我?』處女相語以為然而留之。今臣不肖,棄逐於秦而出關,姚本甘茂言,我不肖,為秦所棄逐也。願為足下掃室布席,幸無我逐也。」蘇子曰:「善。請重公於齊。」姚本重,尊也。言將使齊尊重公。
乃西說秦王曰:「甘茂,賢人,非恆鮑本恆,常也。士也。其居秦累世重矣,鮑本茂事惠、武、昭三王。自殽塞、谿谷,地形險易盡知之。姚本言周、秦之地悉知也。彼若以齊約韓、魏,反以謀秦,是非秦之利也。」姚本約,結也。以齊之強,合韓、魏,還以圖秦,能傾之,故曰「非秦之利也」。秦王曰:「然則奈何?」蘇代曰:「不如重其贄,姚本劉作「重贄」。 鮑本集韻,「贄」與「摯」通,握持也。言多持物往遺之。厚其祿以迎之。彼來則置之槐谷,姚本續:後語槐谷注,槐裡之谷,今京兆始平之地。或作鬼谷,大非。 鮑本扶風有槐,史雲鬼谷,注,在陽城。補曰:按史,谿谷、槐谷並作鬼谷。故前則徐注在陽城,後則劉伯莊雲在關內雲陽,皆不明。 札記吳氏補曰,按史,谿谷、槐谷並作鬼谷。丕烈案:「槐」、「鬼」者,聲之轉也。此必在關內。徐廣注史記以陽城之鬼谷說之,自誤。而後語注因雲「或作鬼谷,大非」,亦未然。終身勿出,鮑本代知茂必留齊,故言此爾,不為茂遊說也。正曰:代以此言激秦王,與之上卿,以相迎之,使齊亦重茂,豈非遊說也?天下何從圖秦?」秦王曰:「善。」與之上卿,以相迎之姚本錢一作「相印迎之」。 鮑本迎之於齊。齊。
甘茂辭不往,蘇秦姚本「秦」一作「代」。 鮑本「秦」作「子」。○ 補曰:姚氏雲,一作「代」。按,史同。偽謂姚本一作「偽謂齊湣王曰」。 鮑本「謂」作「為」。○ 補曰:「偽為」二字,疑是「為謂」,蓋上卿之事誠有,何得言「偽」?「為」,一本作「謂」。王鮑本「王」上補「齊」字。○ 王,閔。 札記丕烈案:史記作「蘇代謂齊湣王曰」。曰:「甘茂,賢人也。今秦與之上卿,以相迎之,姚本劉作「以相印迎之齊」。茂德王之賜,故不往,願為王臣。今王何以禮之?王若不留,必不德王。姚本德,恩也。彼以甘茂之賢,得擅用強秦之眾,則難圖也!」齊王曰:「善。」賜之上卿,命鮑本命,猶入命之「命」。茂傳有。而處姚本處,居也。續:後語,「而厚處之」。之。鮑本補曰:列女傳,齊女徐吾與鄰婦合燭夜績,辭亦相類。史通謂,遊士假設之辭,遽以名字加之者。
==甘茂相秦 〔校一〕此篇姚本與《甘茂亡秦且之齊》連篇,鮑本另列一篇,據文義,從鮑本。==
甘茂相秦。秦王愛公孫衍,與之間有所立,鮑本請間之。間,暇隙也。因暇與語,將置相也。因自謂之曰:「寡人且相子。」姚本子,公孫衍也。甘茂之吏道而聞之,姚本劉無「道而」二字。 鮑本聞之於道。補曰:姚注,劉本無「道而」二字。按韓非子「道而」作「道穴」,雲,秦王欲將犀首,樗裡疾恐代之將也,鑿穴於王之所常隱語者,王果與犀首計之,境內盡知之,蓋樗裡疾道穴聽之矣。 札記丕烈案:韓子在外儲說右上,事與策同。其樗裡疾事,以「一曰」為別,吳合為一事者誤。以告甘茂。甘茂因入見王曰:「王得賢相,敢再拜賀。」王曰:「寡人託國於子,焉更得賢相?」對曰:「王且相犀首。」姚本犀首,公孫衍也。王曰:「子焉聞之?」對曰:「犀首告姚本告,語也。臣。」王怒於犀首之洩也,乃逐姚本言甘茂知之,且不欲使公孫衍得相而分(一本無「而」字)其寵也,故言「犀首告臣」,欲王逐之也。 鮑本補「逐」,逐衍也。曰告人足矣,不必告己。補曰:「告人」之雲,機更深險。之。鮑本「逐」下無「之」字。○ 札記丕烈案:韓子有。
==甘茂約秦魏而攻楚==
甘茂約秦、魏而攻楚。楚之相秦者屈蓋,姚本屈蓋,楚臣也,楚仕於秦,使秦相之也。 鮑本凡屈皆楚人。楚任之於秦,使為秦相。為楚和於秦,秦啟關而聽楚使。甘茂謂秦王曰:「怵鮑本「怵」作「訹」。○ 補曰:策「訹」、「怵」字通。訹,誘也;若怵,則驚耳。於楚而不使魏制鮑本制,謂主之。和,楚必曰『秦鬻鮑本以鬻魏之言告魏。鬻,賣也,如賣友雲。言始約而終背之。魏』。鮑本「魏」下補「魏」字。○ 補曰:恐缺一「魏」字。不悅而合於楚,楚、魏為一,國恐傷姚本傷,害也。矣。王不如使魏制和,魏制和必悅。鮑本絕句。王不惡於魏,則寄地鮑本言魏且割地與秦。時地未入,故言「寄」。必多矣。」
==陘山之事==
陘山之事,姚本陘山,蓋趙並陘塞也。事,役也。 鮑本穰侯傳,魏背秦與齊從親,秦使穰侯攻趙、韓、魏於華陽下,且益趙以兵伐齊,則此役也。陘山在密。後志注云,史記,秦破魏華陽,地亦在縣。則此策書陘山,史書華陽,一役也。事在三十四年。正曰:大事記,華陽之役,秦救韓而擊趙、魏。年表、列傳或雲得三晉將,或雲攻趙、韓、魏,皆記者之誤。按大事記,赧王四十一年,魏背秦與齊從親,秦魏冉伐魏,拔四城。明年,趙、魏伐韓,秦魏冉救韓,敗趙、魏,且與趙觀津,益趙以兵伐齊。補曰:陘山見前。大事記,華陽,亭名,在密陽。趙且與秦伐齊。齊懼,令田章以陽武合於趙,姚本陽武,齊邑也。合,和也。 鮑本屬河南,此時屬齊。正曰:此指開封。陽武非齊地,當考。而以順子為質。姚本順子,齊公子。質,保也。趙王鮑本惠文。喜,乃案兵告於秦曰:「齊以陽武賜弊邑而納順子,欲以解伐。姚本解趙,使不與秦俱伐齊。敢告下吏。」姚本下吏,秦吏。 鮑本不斥王,故言告吏。
秦王使公子他之趙,謂趙王曰:「齊與大國救魏而倍約,鮑本齊背二國。不可信恃,大國不義,姚本「不」一作「弗」。錢、劉一作「不以為義」。續:若下注作「弗」,則上當作「弗義」。大國,趙也。弗義,不以為義也。 鮑本趙以齊倍之為不義。以告弊邑,姚本弊邑,秦自謂也。 鮑本告以伐齊。而賜之二社鮑本邑皆有社。二社,二邑也。正曰:未詳戰國之制。之地,以奉祭祀。今又姚本劉、錢「又」作「有」。續:古人「有」多作「又」。案兵,且欲合齊而受其地,姚本地,陽武也。非使臣之所知也。請益甲四萬,大國裁之。」
蘇代為齊獻書穰侯姚本蘇代,蘇秦弟。穰侯,秦相也。曰:「臣聞往來之者言姚本錢、劉一作「往來之言者」。 鮑本「之者」作「者之」。○ 補曰:宜作「者之」。史無「之」字。曰:『秦且益趙甲四萬人以伐齊。』臣竊必之弊邑之王鮑本必者,意其然。王,襄王。曰:『秦王明而熟於計,穰侯智而習於事,必不益趙甲四萬人以伐齊。』是何也?夫三晉相結,秦之深姚本深,重也。讎也。三晉百背秦,百欺秦,不為不信,不為無行。今破齊以肥趙,趙,姚本史記有「趙趙」二字。曾、劉無。秦之深讎,鮑本此二十七年敗趙,取伐光狼。不利於秦。一也。秦之謀者必曰:『破齊弊晉,鮑本此晉,趙也。以趙破齊,齊破,趙亦敝。而後制晉、楚之勝。』鮑本二國破敝,秦無後慮,可以南制楚。夫齊,罷鮑本罷,疲同。國也,以天下擊之,譬猶以千鈞之弩姚本錢、劉「弩」下有「射」字。 鮑本補曰:史作「決潰癰」。潰癰也。秦王安能制晉、楚哉!鮑本天能制人,必其威武足以屈人。今攻罷國,勝之,非武也,安能制人。二也。秦少出兵,則晉、楚不信;鮑本不信其伐齊。多出兵,則晉、楚為制於秦。齊恐,則必鮑本無「必」字。○不走於秦且走晉、楚。鮑本兵多,則非獨齊見制,懼晉、楚亦見制。齊畏秦,故不趨秦;而與晉、楚同患,故趨晉、楚。三也。齊割地以實晉、楚,則晉、楚安。齊舉兵而為之頓劍,鮑本二國惡秦,而齊先伐,故既合,則齊為二國出兵。頓,下也。此以小言之。則秦反受兵。四也。是晉、楚以秦破齊,鮑本「破」作「伐」。○ 晉亦趙也,初與秦伐齊。以齊破秦,鮑本為之頓劍是也。何晉、楚之智而齊、秦之愚!姚本齊、秦為晉、楚所帥,故謂之愚也。五也。秦得安邑,鮑本此攻華陽時得之。安邑,魏地,亦屬韓,猶上黨兩屬也。白起傳,取韓安邑。正曰:按起傳,取韓安邑以東到乾河,在取魏城六十邑前一年,昭王之十七年也。索隱雲,韓故地。又魏以安邑入秦,在昭王二十一年。恐非此時得之。善齊以安之,亦必無患矣。秦有安邑,則韓、魏必無上黨哉。姚本「哉」,劉作「矣」。秦將取之,故曰「無上黨哉」也。 鮑本言可取。夫取三晉之腸胃姚本腸胃,喻腹心也。 鮑本安邑、上黨如之。與出兵而懼其不反也,孰利?故臣竊必之姚本曾、集「之」上有「為」字。弊邑之王曰:『秦王明而熟於計,穰侯智而習於事,必不益趙甲四萬人以伐齊矣。』」鮑本穰侯傳有。補曰:於是穰侯不行,引兵而歸。 「為齊」、「為之」之「為」,「使臣」之「使」,兩「走」字,並去聲。
==秦宣太后愛魏醜夫==
秦宣太后姚本惠王之後,昭襄王母,故曰太后也。愛魏醜夫。鮑本魏人,仕秦。
太后病將死,出令曰:「為我葬,必以魏子為殉。」姚本殉,殺人以葬。 鮑本以人從葬曰「殉」。魏子患之。庸芮姚本庸芮,秦臣也。 鮑本秦人。正曰:高注「臣」。為鮑本補曰:「為魏」之「為」,去聲。魏子說太后姚本續:十二國史作「虞其為醜夫說太后」。曰:「以死者為有知乎?」太后曰:「無知也。」曰:「若太后之神靈,明知死者之無知矣,何為空以生所愛,葬於無知之死人哉!若死者有知,先王積怒姚本怒,詬。之日久矣,太后救過不贍,何暇乃姚本「乃」,曾、錢、劉作「及」。 鮑本補曰:元無「乃」字。私魏醜夫乎?」太后曰:「善。」乃止。姚本止,不以魏醜夫為殉者也。 鮑本後死在四十二年。
秦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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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國策 (士禮居叢書本)/秦/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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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國策卷六
==秦取楚漢中==
秦取楚漢中,再戰於藍田,大敗楚軍。韓、魏聞楚之困,乃南襲至鄧,楚王引歸。後三國姚本齊、韓、魏。謀攻楚,恐秦之救也,或說薛公:「可發使告楚曰:『今三國之兵且去楚,楚能應而共攻秦,雖鮑本無「秦取楚漢中再戰於藍田大敗楚軍韓魏聞楚之困乃南襲至鄧楚王引歸後三國謀攻楚恐秦之救也或說薛公可發使告楚曰今三國之兵且去楚楚能應而共攻秦雖」六十六字。○ 補曰:姚氏本章首有此六十六字。 札記丕烈案:無者脫。藍田豈難得哉!姚本去,舍也。舍楚而往攻秦。藍田,秦邑也,攻秦則得之矣,故曰「豈難得哉」。藍田,今長安東南。 鮑本屬京兆。此策上有脫簡,蓋三國攻楚,楚求秦救,薛公時在魏,說者欲使薛公遣使之楚,告以舍楚攻秦,以疑秦使不救楚。此言三國既舍楚攻秦,藍田可得也況於楚之故地?』鮑本藍田,秦近邑也,尚可得,而況楚地?謂秦且以漢中予楚。楚疑於秦之未必救己也,而今三國之辭去,鮑本「去」作「雲」。○ 三國攻楚,史不書。「辭雲」,上所言者也。補曰:當作「雲」。則楚之應之也必勸,姚本應,和也。勸,進也。 鮑本勸,樂之也,言樂從,從三國攻秦。此一說也。是楚與三國謀出秦兵矣。鮑本出兵敵三國也,其謀自楚。秦為知之,必不救也。姚本知楚與三國謀,故必不肯救之(一無「肯」、「之」二字)。三國疾攻楚,楚必走秦以急;姚本一本以下有「告」字。走,去也。告急求救也。 鮑本趨秦告急。秦愈不敢出,姚本秦益疑,故不敢出兵。 鮑本畏三國也,此又一說。則是我離秦而攻楚也,鮑本我,三國也。離,言絕其交。兵必有功。」姚本離,絕也。使秦疑楚而不救也。三國得專勢攻楚,故兵出必有功也。
薛公曰:「善。」遂發重使之楚,楚之應之果勸。姚本果,竟。於是三國併力攻楚,楚果告急於秦,秦遂不敢出兵。大臣姚本「臣」,曾作「勝」。 鮑本衍「臣」字。 補曰:姚氏雲,曾作「勝」。高注亦作「大勝」。有功。姚本三國伐楚大勝有功也。 鮑本此章應屬齊若魏,然附之齊,則薛公時在魏;附之魏,則無薛公事。以其事不完不明,而齊、魏無所適屬也,故次之此。正曰:秦惠王後十三年,取楚漢中,非薛公在魏時事。鮑不見脫簡文,故其說妄謬而次之此。
==薛公入魏而出齊女〔校一〕此篇姚本與《秦取楚漢中》連篇,鮑本另列一篇。據文義,從鮑本。==
薛公入魏而出齊女。姚本婦人大歸曰「出」。 鮑本魏公子負芻之母,薛公惡齊,故逐之。韓春謂秦王曰:「何不取為妻,以齊、秦劫鮑本「劫」,「劫」同。魏,姚本秦王,昭王也。勸使取魏所出齊女以為妻,而與齊並勢攻魏。則上黨,秦之有也。姚本攻魏則並得上黨也。 鮑本此上黨屬魏。齊、秦合而立負蒭,負蒭立,其母在秦,則魏,秦之縣也姚本負蒭即魏公子,其母即魏所出齊女也。欲令秦王取之,故曰「其母在秦」,故云「魏,秦之縣也」。 鮑本言負芻以母故必事秦。已。呡姚本呡,魏之臣也。 鮑本「呡」作「珉」。○ 下同。字書無之。而韓呡,韓策作「珉」,今並從之。此魏人也。正曰:「已」字句,今連作「已珉」,非。「呡」、「珉」,策字通,恐即「韓珉」也。 札記今本「呡」作「珉」,乃誤涉鮑也。欲以齊、秦劫姚本劫,脅也。魏鮑本無「劫魏」二字。○ 爭魏權故。補曰:一本「欲以齊、秦劫魏而困薛公」。而困薛公,姚本薛公在魏,故欲困苦之也。佐欲定其弟,姚本佐,負蒭兄也,故欲定其弟。 鮑本負芻庶兄也。定,定其立。臣請為王因呡與佐也。姚本臣,韓春自謂也。呡欲困薛,故言請為王因呡與佐也。 鮑本因二人可以劫魏困薛。魏懼而復之,姚本復之齊女。 鮑本反齊女。負蒭必以魏歿世事秦。姚本世,身。齊女入魏而怨薛公,姚本入,還也。齊女還,怨薛公出己也。終以齊奉事王矣。」姚本王,秦王也。韓春設此言,言齊女以齊奉事王矣。秦王不慊韓春計,故其事無效。 鮑本齊女德秦,而齊,其父母國也,齊又與薛公隙,故女能得之以事秦。
==三國攻秦入函谷==
三國攻秦,入函谷。姚本三國,齊、韓、魏也。 鮑本魏記,哀二十一年,與齊、韓共攻秦,此九年也。正曰:「哀」當作「襄」。秦王謂樓緩鮑本趙人,見穰侯傳。此九年,相秦而免。曰:「三國之兵深矣,寡人慾割河東而講。」姚本深,猶盛也。割,分。講,成也。(一「也」字下有「分」字)河東地以卑三國,與之成。 鮑本大河之東,非地名。補曰:「講」,「媾」通,說見前。對曰:「割河東,大費也;免鮑本「免」作「勉」。○ 補曰:策「免」、「勉」通。於國患,大利也。此父兄之任也。姚本曾雲,大利,不入三國;大費,失土。大利不亡國,故曰「父兄之任也」。 鮑本謂公族。王何不召公子池鮑本「池」作「他」。○ 正曰:「池」即「他」,且當從本文。而問焉?」
王召公子池而問焉,鮑本「焉」作「之」。○對曰:「講亦悔,不講亦悔。」王曰:「何也?」對曰:「王割河東而講,三國雖去,王必曰:『惜矣!姚本惜河東地也。 鮑本悔其失地。三國且去,吾特以三城從之。』姚本且,將也。特,獨也。三城,河東三縣也。此講之悔也。姚本悔,恨也。王不講,三國入函谷,鹹陽必危,姚本鹹陽,秦都也。今長安都渭橋西北鹹陽城是也。 鮑本鹹陽,秦都。扶風渭城也。補曰:大事記,山南曰陽,水北亦曰陽。其地在渭水之北,九𡽀諸山之南,故曰鹹陽。王又曰:『惜矣!吾愛三城而不講。』此又不講之悔也。」王曰:「鈞鮑本「鈞」,「均」同。平也。吾悔也,寧亡三城而悔,無危鹹陽而悔也。寡人決姚本決,必。 鮑本決,斷也,猶必。講矣。」卒使公子池以三城講於三國,之兵鮑本「之兵」上補「三國」二字。○ 補曰:宜復有「三國」二字。乃退。鮑本緩時相秦,對以池之言,豈為侵官哉!而曰「此父兄之任」,焉用彼相矣。補曰:緩之不自言,池以兩悔言,皆箝其主之術也。 周策,韓慶為西周說薛公,令臨函谷而無攻楚,割東國以與齊,而秦出楚王以為和,薛公從之,會公子池來媾,遂罷兵。大事記說見彼章,當參照。按三城者,武遂與韓,封陵與魏,齊城與齊,武遂、封陵在河東,齊城無考。事在年表秦昭九年。下十一年,書韓與齊魏擊秦,與我武遂。大事記謂即此年事,誤分也。通鑑綱目以為樓緩、公子池之對者,誤。
==秦昭王謂左右〔校一〕此篇姚本與《三國攻秦入函谷》連篇。鮑本另列一篇。據文義,從鮑本。==
秦昭王謂左右曰:「今日韓、魏,孰與始強?」姚本始,初也。言韓、魏初時強耶?今時強也?對曰:「弗如也。」姚本言不如始時強也。王曰:「今之如耳、姚本如耳,韓臣。 鮑本魏人。正曰:高注,韓臣。按「如」,姓,魏有如姬。魏齊,姚本魏齊,魏臣也。 鮑本魏相。孰與孟嘗、鮑本先時相魏。芒卯之賢?」鮑本不言韓人,魏主兵也。 札記今本「與」誤「如」。對曰:「弗如也。」王曰:「以孟嘗、芒卯之賢,帥強韓、魏之兵以伐秦,猶無奈寡人何也!今以無能之如耳、魏齊,帥弱韓、魏以攻秦,其無奈寡人何,亦明矣!」左右皆曰:「甚姚本甚,謂誠也。然。」鮑本無「左右皆曰甚然」六字。○ 補曰:姚本有。 札記丕烈案:史記有,韓子有,「皆」作「對」。說苑有,作「左右皆曰然」。無者非也,高注亦可證。
中期姚本中期,秦臣也。 鮑本武王時已出此人,至是四十四、五年矣。補曰:「期」,史作「旗」。說苑,「申旗」。 札記丕烈案:「申」即「中」訛耳。「期」、「旗」同字。推琴姚本續:史記「中旗憑琴」注,引戰國策作「推琴」。後語,「中旗伏琴」。韓子作「推瑟」。說苑作「伏琴」。 鮑本補曰:史,「馮琴」。索隱引後語,「伏琴」。韓子,「推瑟」。說苑「伏瑟」。愚謂,此記其推琴而起對,猶論語記「舍瑟」也。莊子云「孔子推琴」。 札記丕烈案:「推」或「馮」字之訛,「馮」,「伏」聲之轉,與論語、莊子義不同也。吳氏所說未是。對曰:「三鮑本「三」作「王」。○ 札記今本「三」作「王」。鮑本作「王」。丕烈案:「王」字是也。之料姚本料,數也。 鮑本料,量也。天下過姚本過,謬也。矣。昔者六晉姚本六卿分晉。智氏、範、中行氏、魏、韓氏、趙氏,乘周之衰,僭號皆曰諸侯,謂六晉也。曾、劉皆作六晉者,無咎滅趙氏、魏氏。 鮑本智、範、中行、韓、魏、趙,晉卿也,實分晉國。之時,智氏最強,滅破範、中行,姚本範、中行氏,於晉最薄而苛峭,故智伯瑤先破滅也。帥韓、魏鮑本「帥」上有「又」字。○ 札記丕烈案:史記、說苑有。韓子作「而從韓、魏」。以圍趙襄子於晉陽。姚本智伯殺範、中行氏,志意驕盈,求地於諸侯,趙襄子不與地,故帥韓、魏二君伐趙氏,圍晉陽。晉陽,趙襄子邑。決晉水鮑本出晉陽。補曰:正義引括地誌雲,晉水出幷州晉陽縣西,東南流注汾水。以灌晉陽,城不沈者三板耳。姚本沈,沒也。廣二尺曰板。 鮑本板,高三尺。智伯出行鮑本行,去音。按視也。水,韓康子御,魏桓子姚本說苑、韓子作魏宣子。驂乘。姚本三人共載曰「驂乘」。 鮑本徐無鬼疏,在左為驂,在右為御。智伯曰:『始,吾不知水之可亡姚本亡,滅。人之國也,乃今知之。汾水利以灌安邑,姚本安邑,魏桓子邑。 鮑本汾水,出汾陽,屬河東。補曰:漢志,汾水出太原汾陽縣北山,至河東汾陽縣入河。正義雲,安邑,在絳州夏縣。汾水東北歷安邑、西河入河。絳水利以灌平陽。』姚本平陽,韓康子邑。 鮑本絳水、平陽並屬河東。正曰:晉遷新田,今絳縣。謂平陽為故絳。正義引括地誌雲,絳水一名白水,今名弗泉,源出絳山。魏桓子肘韓康子,鮑本不敢正語,以肘築之。康子履魏桓子,躡其踵。鮑本躡,蹈。踵,跟也。肘足接於車上,姚本曾、劉本雲,「魏桓子肘韓康子,康子躡其踵,踵、肘接於車上」。而智氏分矣。姚本韓、魏兆其肘、踵之謀,破智伯於車上。智氏貪暴滅亡,三家卒共分之,故曰「智氏分也」。身死國亡,為天下笑。姚本智伯身死,為襄子所殺也。身死,國為三家所分,天下共笑也。今秦之強,不能過智伯;韓、魏雖弱,尚賢在晉陽之下也。姚本賢於趙襄子見圍於晉陽也。賢,猶勝也。 鮑本「在」上有「其」字。○ 札記丕烈案:史記、說苑有。 韓子作「未至如其在晉陽之下也」。此乃方其用肘足時也,願王之勿易也。」。姚本勿,無。易,輕也。 鮑本彪謂:此賢人君子之言也,人君閒暇,宜數聞之。魏釐十一年有,此四十一年也。以在取邢丘下,故不可先範睢事。正曰:秦自孝公商鞅以來,政俗彌惡,當時動以遺禮義,棄仁恩,虎狼目之。是以魯連、孔順義所不臣,蓋聖賢之徒之所絕也。凡委質於其國者,雖有忠言嘉謨,皆不得在君子之科。
==楚魏戰於陘山==
楚、魏戰於陘山。鮑本魏記蘇秦傳注,在密縣。密屬河南。楚記,威王卒,魏因喪取我陘山。魏襄六年伐楚,敗之陘山,在此前九年。正曰:徐廣雲,召陵有陘亭,密縣有陘山。正義雲,括地誌雲在鄭州新鄭縣西南。大事記取鮑氏所引召陵。韓策引正義,又謂楚北有汾陘之塞,即此,皆一地也。愚恐「汾」字有誤,因「韓陘城汾旁」訛也。說見彼條。 從通鑑,在惠後六年,高注作惠。魏許秦以上洛,鮑本洛,屬弘農。以絕秦於楚。姚本魏許賂秦以上洛,絕秦便不助楚。 鮑本使不助楚。魏戰勝,楚敗於南陽。姚本南陽,陘山所在也。 鮑本荊州郡。非修武所謂。秦責鮑本責,求也。賂於魏,魏不與。姚本賂,上洛也。不與上洛也。營姚本曾「營」或作「管」。淺鮑本秦人。謂秦王曰:「王何不謂楚王鮑本懷。曰,魏許寡人以地,今戰勝,魏王鮑本襄。正曰:惠。倍寡人也。王何不與寡人遇。姚本遇,合也。 鮑本遇,猶會。魏畏秦、楚之合,必與秦地矣。是魏勝楚而亡地於秦也;姚本謂失上洛。是王以魏地鮑本無「魏」字。○ 補曰:一本「以魏地德寡人」。德寡人,鮑本秦因楚會得地,楚之惠也。秦之楚者多資矣。姚本之,至也。資,財幣也。 鮑本之,往也。言將以厚幣往結楚好。魏弱,若不出地,鮑本補曰:劉辰翁雲,多「弱」字,即「若」。愚謂,以「弱」句,義亦善。則王攻其南,寡人絕鮑本「絕」作「攻」。○其西,魏必危。」姚本危,亡。秦王姚本昭王也。曰:「善。」以是告楚。楚王揚言鮑本揚,顯言之。與秦遇,魏王聞之恐,效上洛於秦。姚本魏惠王。效,致也。
==楚使者景鯉在秦〔校一〕此篇姚本與《楚魏戰於陘山》連篇,鮑本另列一篇,據文義,從鮑本。==
楚使者景鯉在秦,從秦王與魏王鮑本襄。正曰:惠。遇於境。姚本遇,合。境,秦界也。 鮑本此下脫簡,有秦使周最解說與魏所以遇之意。見高注。而楚策有其事。補曰:按鮑所謂楚策原在韓。曰齊、楚之交善,秦與魏遇,且以善齊而絕齊乎?楚景鯉之秦,與於遇,楚王怒,恐秦以楚為有陰於秦、魏也,且罪鯉云云。楚怒秦合,周冣為楚王曰:「魏請無與楚遇而合姚本遇之合也。於秦,鮑本無「楚怒秦合周冣為楚王曰魏請無與楚遇而合於秦」二十字。○ 補曰:別本以此足缺文,在「是以鯉與之遇也」句上,即高注「秦使周最解說」者。姚本「楚怒秦合」、「最為楚王曰」、「魏王遇於境」、「楚使者」、「是以」云云,其文缺誤,不如別本明白。 札記此二十字鮑本無,吳氏補有。「合」作「令」,「冣」作「最」,「為」作「謂」。丕烈案:「令」字、「謂」字是也,「冣」作「最」者非。吳氏所稱姚本,與影抄梁溪安氏本合,乃姚氏一本耳。是以鯉與之遇也。弊邑之於與遇善之,鮑本加好於魏。正曰:敝邑,秦自稱。謂鯉與秦、魏遇此以為善。蓋二國之遇,將以善齊,而絕齊於楚,而楚使在焉,故齊疑之而不與合也。故齊不合也。」楚王因不罪景鯉而德周、秦。姚本秦使周最解說楚王與魏遇之意,故不罪景鯉,而弟德周與秦也。 鮑本齊,魏讎也,好魏故齊不合。齊,楚敵也,齊不合故楚說。正曰:以齊、楚交善章考之,其失可見。
==楚王使景鯉如秦==
楚王鮑本懷。使景鯉如秦。客謂秦王曰:「景鯉,楚王使景姚本一本無「使景」二字。 鮑本衍「使景」二字。所甚愛,王不如留之以市地。姚本市,求也。 鮑本市,買賣所之也。言使楚以地贖鯉如之。楚王聽,則不用兵而得地;楚王不聽,則殺景鯉,更鮑本補曰:更,平聲。不鮑本衍「不」字。 補曰:疑衍。 札記今本無上「不」字,乃誤涉鮑也。與不如景鯉留,姚本「留」,曾、劉一作「者」。 鮑本「留」作「者」。○ 補曰:姚雲,「留」,曾、劉作「者」,是。是便鮑本便,猶利安。計也。」秦王乃留景鯉。
景鯉使人說秦王曰:「臣見王之權輕天下,鮑本權,猶勢也。天下所輕。而地不可得也。臣之來使也,聞齊、魏皆且割地以事秦。所以然者,以秦與楚為昆弟國。今大王留臣,是示天下無楚也,齊、魏有何重於孤國也。姚本言留臣,則秦(一本下有「與楚」二字)絕,秦無楚援,則為孤國,故齊、魏不復尊重秦也。鮑本「有」,猶「又」。補曰:二字古通用,後策陳軫雲「又何重孤國」,即此文。楚知秦之孤,不與地,而外結交諸侯鮑本無「諸侯」二字。○以圖,鮑本圖秦。則社稷必危,不如出臣。」秦王乃出之。姚本出,遣景也。景鯉還楚也。 鮑本補曰:「來使」之「使」,去聲。
==秦王欲見頓弱==
秦王姚本秦王,始皇趙正也。即位二十六年,乃稱帝,故曰秦王。欲見頓弱,鮑本秦人。頓弱曰:「臣之義不參拜,王能使臣無拜,即可矣。鮑本「即」作「則」。○ 札記「即」,鮑本作「則」,下「從成,即楚王」同。不,即不見也。」秦王許之。於是頓子曰:「天下有姚本一本「有」字下更有「有」字。 鮑本「有」下補「有」字。○ 正曰:一本有,姚同。其實而無其名者,有無其實而有其名者,有無其名又無其實者。王知之乎?」王曰:「弗知。」頓子曰:「有其實而無其名者,商人是也。無把銚推耨之勢,姚本銚,芸苗器也,音括。續:銚,姚、調二音,古田器。 鮑本「勢」作「勞」。○ 銚,芸苗器。耨,耨器。 補曰:徐按詩傳,錢銚也,七遙反,字與「鍬」同。耨,亦芸田器,莊子作「鎒」。而有積粟之實,此有其實而無其名者也。無其實而有其名者,農夫是也。解凍而耕,暴背而耨,無積粟之實,此無其實而有其名者也。無其名又無其實者,王乃是也。已立為萬乘,無孝之名;以千里養,無孝之實。」秦王悖然而怒。鮑本悖,艴同,語色艴如也。補曰:艴如,說文文。今論語作「勃」。
頓弱曰:「山東戰國有六,威不掩於山東,而掩於母,姚本秦王,名正也。以母媱通於嫪毐,閉之於雍門宮,故頓弱曰不能掩威於六國,而掩威於母也。 鮑本始皇母,帝太后也。本呂不韋姬,通不韋,又通繆毐,人告之,王怒,九年遷雍。臣竊為大王不取也。」秦王曰:「山東之建國鮑本「建」作「戰」。○可兼姚本兼,並。與?」頓子曰:「韓,天下之咽喉;魏,天下之胸腹。王資姚本資,給。 鮑本「資」,「齎」同。臣萬金而遊,姚本遊,行。聽之韓、魏,鮑本時不通諸國,故請王聽其往也。入姚本入,納也。其社稷之臣於秦,鮑本說之使歸秦。即韓、魏從。韓、魏從,鮑本「韓魏從」不重。○ 補曰:一本疊此三字。而天下可圖也。」姚本從於秦。圖,取。秦王曰:「寡人之國貧,恐不能給也。」姚本給,供。頓子曰:「天下未嘗無事也,非從即橫也。橫成,則秦帝;從成,即楚王。秦帝,即以天下恭養;鮑本且敬且養。楚王,即王雖有萬金,弗得私也。」姚本私,愛也。秦王曰:「善。」乃資萬金,使東遊韓、魏,入其將相。北遊於鮑本衍「於」字。燕、趙,而殺李牧。姚本李牧,趙將。 鮑本趙良將,遷王七年殺之。此十八年。齊鮑本無「王」字。○ 補曰:一本此下有「王」字。王入朝,姚本朝於秦也。四國姚本四國,燕、趙、韓、魏。 鮑本齊、魏、燕、趙也。殺牧時已虜韓。正曰:高注「燕、趙、韓、魏」,是,上已言齊矣。殺牧,是要終言之。必鮑本「必」作「畢」。○ 補曰:疑「畢」。 札記今本「必」作「畢」,乃誤涉鮑也。丕烈案:鮑改吳補皆非也。古或借「必」為「畢」字。從,頓子之說也。鮑本說始皇在十年還太后前,此要終言之。彪謂:頓子之義高於範睢,而其說過之遠矣,惜其不知擇木!焉有仁人君子而為始皇用哉?魯連視之蔑矣!正曰:大事記,茅焦說秦王曰,秦方以天下為事,而大王有遷母太后之名,恐諸侯聞之由比倍秦。頓子告始皇,山東戰國有六,威不掩於山東,而掩於母。始皇所重者獨兼併諸侯耳,茅焦所以能復太后者,特以諸侯背秦恐之,非能以母子天性感悟之也。愚按:頓弱雖有「威掩於母」之一言,其下即說以「兼併」行許,未嘗正諫遷母之失,又非茅焦比。二人雖異於範睢,於義皆不足取。
==頃襄王二十年==
頃襄王二十年,秦白起拔楚西陵,或拔鄢、郢、夷陵,燒先王之墓。王徙東北,保於陳城,楚遂削弱,為秦所輕。於是白起又將兵來伐。
楚人有黃歇者,遊學博聞,襄王以為辯,故使於秦。說昭王曰:「天下莫強於秦、楚,今聞大王欲伐楚,此猶兩虎相鬥而駑犬受其弊,不如善楚。臣請言其說。臣聞之:姚本續:此段首有闕文。史記、新序、後語皆有之,文亦小異。今以後語聊足此段之闕。 鮑本無「頃襄王二十年」至「臣聞之」一百十字,有「說秦王曰」四字。○ 按史,此春申君未封時,書在擊芒卯後,此三十四年也。補曰:案,此當下接「物至」云云,而章首「說秦王曰」四字已在此段內,當為衍文。 札記丕烈案:吳說非也。策文但當作「說秦王曰,物至而反」云云,並無闕文。高注:「秦王」雲,秦王名正,不以為黃歇說昭王,與史記不同。新序、後語皆本於史,不據此。以為此段首有闕文者,出於姚氏,其實不得高意。李善註文選辨亡論引「楚、魏之兵,雲翔而不敢校」,以為頓子說秦王,蒙上章為說,必戰國策舊讀。且策文即實為黃歇說,亦止當駁高注耳。正文作「說秦王曰」自足,前後多如此例。『物至鮑本至,猶極。而反,冬夏是也。姚本秦王名正,莊王楚之子。冬至生,夏至殺,故曰反也。致鮑本致,言取物置之物上。至姚本至,極也。而危,累碁是也。』今大國之地半天下,有二垂,鮑本邊陲。此從生民以來,萬乘之地未嘗有也。姚本未嘗有地也。先帝姚本今之王,古之帝,故鹹言先帝。 鮑本尊稱之耳,時未為帝。文王、鮑本惠文王。非孝文。莊王,鮑本「莊」作「武」。○ 按史,秦輕楚頃襄王,歇乃上書說秦昭王,則史與此策書此為「莊王」,謬也。補曰:「莊」當作「武」。 札記丕烈案:鮑改、吳補皆非也,高注可證。史記亦是「莊」字。新序無此以下三句,或以其不合而削之也。王之身,三世姚本文王,始皇祖。莊王,始皇父。故曰三世。而不接地於齊,鮑本不與通也。以絕從親之要。鮑本要,約也。今王三使盛橋鮑本無「三」字,「盛」作「成」。○ 秦人。補曰:劉伯莊雲,「橋」音「矯」。 札記今本無「三」字,「盛」作「成」。丕烈案:史記、新序皆無「三」,當衍也;皆作「盛橋」。此下文雲「成橋」,當是策文作「成」,史記作「盛」。「成」、「盛」同字。新序出史記。守鮑本守,猶待。事於韓,成橋以北入燕。姚本燕入朝秦也。 鮑本「以」作「已」。○ 使燕入朝於秦。正曰:「以」,「已」通。補曰:史作「盛橋以其地入秦」,為是。新序同。此言韓入地,下言取魏地也。是王不用甲,不伸威,而出鮑本出,言割地。燕入秦,必割地予秦,秦使之出也。百里之地,王可謂能矣。王又舉甲兵而攻魏,杜鮑本「杜」作「社」。○ 補曰:姚本作「杜」,是。 札記丕烈案:鮑本誤。因讀上屬,謬甚。大梁姚本大梁,魏惠王所都也。今陳留浚儀西大梁城是也。之門,舉姚本舉,猶得也。河內,鮑本屬司隸。正曰:正義雲,即懷州也。在河南之北,西河之東,東河之西。拔燕、酸棗、虛、桃人,姚本拔,取也。燕,南燕。酸棗,今屬陳留。桃人,邑名,處則未聞。虛,空也。鮑本燕,南燕,屬東郡。酸棗屬陳留。徐注,始皇五年,取酸棗、燕、虛。又蘇代曰,決宿、胥之口,魏無虛、頓丘。按此,則虛,魏地也。桃人,史作桃,注,燕縣有桃城。今按任城有桃聚。補曰:燕,張儀傳注,滑州胙城縣。酸棗,正義雲,故城在滑州酸棗縣北,古酸棗縣南。虛,正義雲,謂殷虛,今相州所理。大事記解,始皇紀引正義雲,姚虛在濮州雷澤縣東,二地不同。按高注作「虛」,文協。楚、燕之兵鮑本補曰:史作「魏之兵」。意此上皆魏地,當作「魏之兵」。不然,「燕楚」以來援者言之。 札記丕烈案:李善引「燕」作「魏」。史記、新序皆作「邢魏之兵」,「邢」當作「荊」。徐廣曰,平皋有邢丘者,非,即策文之楚也。史記上文桃人,「人」字誤作「入」,乃連「入邢」為讀。新序「人」作「仁」,「人」、「仁」同字。可知劉向時,史記不作「入」也。俗本新序,乃反依今史記改作「入」,誤之甚矣。唯予家所有北宋刻本新序未誤。雲翔不敢校,姚本雲翔,史作「雲翔」,猶解散。 鮑本「雲」作「雲」,「不」上有「而」字。○ 雲翔,散也。論語注包曰,校,報也。正曰:爾雅「其飛也翔」注,布翅翶翔。按,翔有高起貌。漢書言翔貴,古人每言高翔。 札記丕烈案:李善引作「雲翔而」。史記、新序皆同。王之功亦多矣。姚本不與秦校戰,故曰王之功亦多矣。王申姚本申,洛也。 鮑本「申」作「休甲」。○ 元作「申」,無「休」字,今從史。正曰:史文雖順,此作「重」義,自通。 札記丕烈案:史記、新序,「休甲」,與策文不同。息眾二年,然後復之,姚本休眾二年而後復用之。又取蒲、衍、首垣,鮑本河東蒲阪,注故蒲。蘇代曰,北有河外、卷、衍,注不地。今按屬魏。故魏記書拔我卷、垣、蒲陽、衍。而張儀說魏王,秦據卷、衍。又南陽有杜衍。「垣」原作「恆」。河東有首山、首垣。正曰:徐廣及索隱皆雲,此「蒲」在衛之長垣蒲鄉。索隱雲,衍在河南,與卷近。卷,丘權反。正義雲,屬鄭州。「恆」,姚本作「垣」。索隱雲,「首」蓋「牛首」,「垣」即「長垣」,非河東之垣也。長垣,開封縣。 札記「垣」,鮑本作「恆」,改作「垣」。丕烈案:史記、新序作「垣」。以臨仁、平兵,鮑本「兵」作「丘」。○ 補曰:「兵」,從史文作「丘」。 札記丕烈案:新序作「丘」。小黃、濟陽嬰城,姚本當戰國時,皆魏邑也。 鮑本地並屬陳留。嬰,猶縈也,蓋二邑環兵自守。補曰:按燕策,決白馬之口,魏無黃、濟陽。史作外黃。正義雲,故黃城,在曹州考城縣東。濟陽故城在曹州冤朐縣西南。大事記雲,水經注,河水舊在白馬縣南,泆通黃溝。趙世家,拔魏黃城。正義引括地誌雲,故黃城在魏州冠氏縣南十里,因黃溝為名。舊注陳留外黃者,非。而魏氏服矣。王又割濮、磨鮑本週紀注,在江、漢之南。楚紀注,建寧邵南有濮夷。後志當陽縣注,荊州記沮水西有磨城,子胥所造。正曰:江、漢南之濮,乃書所謂彭濮之濮,沮水、磨城遠不相涉。下文比屬之燕,可見濮即衛之濮上,水出東郡濮陽,南入鉅野者也。索隱雲,磨,地近濮。按史表有磨侯程黑。索隱雲,表作歷。歷縣在信都,地、邑並無磨。愚按,此字作「磨」與「歷」通,猶樂毅書「磨室」之類。新序正作「濮歷」,則其字甚明。 札記丕烈案:「磨」者「歷」字之誤。顏氏家訓所謂「容成造歷」,以「歷」為「碓磨」之「磨」者也。之北屬之燕,斷齊、秦之要,絕楚、魏之脊。天下五合、六聚而不敢救也,姚本天下五合,六國集聚,不敢救助。王之威亦憚矣。姚本憚,難也。六國諸侯皆有畏難秦王之威也。 鮑本補曰:「憚」,史作「單」,是。新序同。「殫」,盡也。 札記丕烈案:此不與策文同,高注可證。王若能持功守威,鮑本補曰:「守威」疑「守成」。 札記丕烈案:史記、新序皆作「威」,吳說未是。省姚本省,減。攻伐之心而肥仁義之誡,姚本肥,猶厚也。地,猶道。厚宣仁義之道,則天下皆仰之。「誡」字一本作「誠」字。 鮑本高注「地猶道」,則此「誡」字原作「地」也。補曰:史「誡」作「地」,新序同。 札記丕烈案:此「地」作「誡」,必不知者所改耳。高注甚明,鮑氏亦引高,而反不改為「地」以正之,何也?使無復後患,姚本復何(一本「何」字下有「後」字)患之有,故曰使無復後患。三王不足四,五伯不足六也。姚本言不足小畜之也。
「王若負姚本負,恃也。人徒之眾,材兵甲之強,姚本一本無「材」字。 鮑本「材」作「恃」,「兵甲」作「甲兵」。○ 補曰:元作「材」,史作「仗」。札記丕烈案:史記作「仗兵革」。此「材」者「杖」之訛。新序無此字。壹毀魏氏之威,姚本毀,敗也。 鮑本「壹」作「一」。○ 前勝魏有威矣,今自挫毀,不持守也。補曰:史作「乘」,新序同。正曰:從「乘」字,義明。而欲以力臣天下之主,姚本臣,服也。主,謂諸侯。臣恐有後患。詩云:『靡不有初,鮮克有終。』姚本詩大雅之首章。靡,無也(一本「也」字下有「鮮少也」三字)。易曰:『狐濡其尾。』鮑本未濟注,小狐不能涉大川,雖濟而無餘力,將濡其尾,不能終也。此言始之易,終之難也。姚本言人初始無不為誠信,少能有終也。言秦強,威可以克定天下,恐不能終持之,若狐濡其尾,故難在後也,故曰終之難也。何以知其然也?智氏見伐趙之利,而不知榆次鮑本榆次屬太原,智伯葬處。正曰:索隱雲,敗於榆次。正義雲,屬幷州縣。之禍也;姚本一本無「也」字。智伯瑤但貪趙襄子晉陽之地,而不知襄子與韓、魏之陰謀,卒殺於鑿臺之上,葬之於榆次。謂(一本無「謂」字)設利於前,而禍隨其後也(一本無「也」字)。吳見伐齊之便,而不知幹隧鮑本幹隧,吳地。蘇秦、春申傳並不注。道應注,幹隧在臨淮,豈此耶?蓋或越王逐北至是。正曰:正義雲,出萬安山西南一里太湖,即夫差自剄處,在蘇州吳縣西北四十里。之敗也。姚本一本無「也」字。吳王夫差自見服越王為前,而心復廣貪齊之寶而伐之,又欲取伯名於晉,而越奄殺之於幹隧,亦貪利前而兇在後也。此二國者,非無大功也,設姚本「設」字,劉本一作「沒」字。 鮑本「設」作「沒」。○ 沒,猶溺。札記丕烈案:史記、新序作「沒」。利於前,而易鮑本補曰:易,音亦。前之利易後之患也。患於後也。姚本設,貪(一本下有人字)也。但見目前之利而問伐,不見後患,故曰易患於後也。吳之信越也,從而伐齊,姚本從,合也。信越人之卑服,舍之,北師伐齊曰幹隧也。既勝鮑本「既勝」作「遂攻」。○ 札記丕烈案:史記、新序作「既勝」。齊人於艾陵,姚本艾陵,邑也。 鮑本補曰:艾陵在兗州博縣南。還為越王禽於三江之浦。姚本還自黃也,為越所殺(「殺」字一本作「禽」字)也。流尾(「流尾」一本作「浦厓」字)也,即幹隧也。 鮑本禮,揚州其川三江。浦,水濱也。高注,即幹隧。正曰:書蔡傳,婁江、東江、松江也。智氏信韓、魏,從而伐趙,攻晉陽之城,勝有日矣,姚本日,謂明當勝也。 鮑本其日可期。韓、魏反之,殺智伯瑤於鑿臺姚本晉陽下臺名。鑿地作渠,以灌晉陽城,因聚土為臺而止其上,故曰鑿臺也。 鮑本史注,在榆次。之上。今王妒姚本「妒」字,曾本一作「姤」字。楚之不毀鮑本謂無傷。也,而忘毀楚之強魏鮑本楚毀不能侵之,故強。考下文,宜有「韓」字。補曰:史作「韓、魏」,新序同。也。臣為大王慮而不取。鮑本補曰:史「取」下有「也」字,文順。 札記丕烈案:新序有。詩云:『大武遠宅不涉。』姚本逸詩。 鮑本逸詩。武,足跡。宅,猶居也。言地之居遠者,雖有大足,不涉之也。正曰:威武之大者,遠安定之,不必涉其地也。從此觀之,楚國,援姚本援,助。也;鄰國,敵姚本敵,讎。也。詩云:『他人有心,予忖度之。躍躍毚兔,遇犬獲之。』姚本詩巧言之四章。他人有毀害之心,己忖度之。躍躍,跳走也。毚,狡也。喻狡兔騰躍躍(一本無躍字),以為難得也,或時遇犬獲之。喻讒人如毀傷人,遇明君則治女罪也。 鮑本大雅巧言詩。忖,亦度也。躍躍是也。毚,狡也。言兔雖善走,或時遇犬,犬能得之;人心難知,或可忖度。補曰:躍,天力反。今王中道鮑本中道,在前後間。而信韓、魏之善王也,此正吳信越姚本越不可信,而吳信之。也。臣聞,敵不可易,時不可失。臣札記今本「臣」誤「正」。恐韓、魏之卑辭慮患,鮑本以慮患,故卑辭。而實欺大國也。此何也?鮑本無「此何也」三字。○ 札記丕烈案:史記、新序無。王既無重鮑本重,猶累。世之德於韓、魏,而有累姚本累,猶重也。世之怨矣。鮑本「怨」下有「焉」字,「矣」作「夫」。○ 札記丕烈案:史記、新序皆作「焉夫」。「矣」或「夫」字訛也。韓、魏父子兄弟接踵而死於秦者,百世矣。姚本「百」,一作「累」。 鮑本補曰:「百世」,史作「將十世」。新序同。本國殘,社稷壞,宗廟隳,刳腹折頤,鮑本頤,頷也。首身分離,姚本折,斷。暴鮑本暴,日乾也。骨草澤,頭顱僵仆,鮑本顱,首骨。僵,僨。僕,倒也。相望於境;父子老弱係虜,鮑本係纍為虜。虜,獲也。相隨於路;鬼神狐祥鮑本狐之為妖者。正曰:史「狐傷」,是。新序作「潢洋」二字。楚辭、後語注,潢,戶廣反;洋,音養。無所食,鮑本無人為之依也。百姓不聊姚本聊,賴。生,族類離散,流亡為臣妾,鮑本男為人臣,女為妾。滿海內矣。韓、魏之不亡,秦社稷之憂也。今王之攻楚,不亦失乎!是鮑本「是」作「且」。○ 札記丕烈案:史記、新序作「且」。王攻楚之日,則惡鮑本惡,安也。出兵?王將藉路於仇讎之韓、魏乎!兵出之日而王憂其不反姚本反,還。也,是王以兵資於仇讎之韓、魏。王若不藉路於仇讎之韓、魏,鮑本無「王若不藉路於仇讎之韓魏」十一字。○ 札記丕烈案:史記、新序有。無者脫耳。必攻陽、右壤。姚本一本「攻」下有「隨」字。隨陽、右壤,皆楚邑也。 鮑本「攻」下有「隨」字,無下「隨陽右壤」四字。○ 補曰:一本「隨陽右壤」疊一句。新序同,「陽」作「水」。索隱雲,楚都陳,隨水之右壤,蓋在隨之西多山林者是也。 札記丕烈案:俗本新序亦誤脫一句,吳引與北宋刻本正合。隨陽、右壤,此皆廣川大水,山林谿谷不食之地,王雖有之,不為得地。姚本與不得地無異。是王有毀楚之名,無得地之實也。
「且王攻楚之日,四國姚本四國,趙、韓、魏、齊也。 鮑本齊、趙、韓、魏也。方言南攻,故不及燕,應言以兵從之,蓋躡秦也。必應姚本一本無「應」字。 鮑本「必」下無「應」字。○ 補曰:姚雲一本無,史同。 札記丕烈案:新序無。悉起應王。秦、楚之鮑本「之」下補「兵」字。○ 補曰:史「之」下有「兵」字。 札記丕烈案:新序同。構姚本構,連。而不離,魏氏將出兵而攻留、鮑本屬楚國。方與、銍、胡陵、鮑本方與、胡陵屬山陽。碭、蕭、相,鮑本碭屬梁國,餘屬沛。故宋必盡。姚本七邑,宋邑也。宋,戰國時屬楚,故言「故宋必盡」也。 鮑本七國故皆宋也。齊人南面,泗北鮑本濟陰乘氏注泗水入淮。魯國卞縣注入沛。補曰:書蔡傳,泗水出魯國卞縣桃墟西北陪尾山,四源皆導,因名。西南過彭城,又東南過下邳,入淮。卞,今泗水縣。必舉。此皆平原四達,膏腴之地也,姚本廣平曰原野也,為膏潤腴美也。而王使之獨攻。鮑本秦與楚戰,不暇救七邑及泗北。二國攻之,兵勢無所分也。王破楚於姚本劉本無「於」字。 鮑本楚史、新序同。以肥韓、魏於中國而勁齊,韓、魏之強足以校姚本校,猶亢也。 鮑本「校」,「較」同,直也。言與之敵。於秦矣。齊南以泗為境,東負姚本以泗水為南界。負,背也。 鮑本負,與抱反,背也。海,北倚河,而無後患,姚本倚,猶依也。患,難也。天下之國,莫強於齊。齊、魏得地葆鮑本「葆」,「保」同。利,而詳事姚本事,治。下吏,鮑本「下」作「不」。○ 補曰:「不吏」,姚本「下吏」,是。詳其事以下於吏,慎重之意,應上葆利言。 札記丕烈案:史記、新序作「下」,「不」字訛。一年之後,為帝若未能,於以禁鮑本禁,制也。王之為帝有餘。姚本劉本「餘」字下有「矣」字。言齊、魏未能為帝也,然強大足以禁秦,使不得為帝,有餘力也。夫以王壤土之博,人徒之眾,兵革之強,姚本眾,多也。強,盛也。一舉眾鮑本無「一舉眾」三字。○ 札記丕烈案:史記、新序「眾」作「事」,此「眾」字必不知者所改耳。高注云,事,戰事也。其字甚明。鮑無此三字者,非。而注地於楚,姚本事,戰事也。注,屬。 鮑本注,猶屬。言地廣。正曰:注瀉之注。補曰:史作「樹怨於楚」。新序同。姚本「一舉眾而注地」。詘姚本詘,反。令韓、魏,歸帝重於齊,鮑本正曰:魏句。詘命令於韓、魏,歸為帝之重於齊。言齊、韓、魏皆強,而齊尤甚也。是王失計也。
「臣為王慮,莫若善楚。秦、楚合而為一,臨以姚本劉本「臨以」作「以臨」。 鮑本「臨以」作「以臨」。○韓,韓必授首。鮑本「授」作「受」。○ 言其服而請誅。 札記丕烈案:史記作「斂手」,新序作「拱手」。古或借「首」為「手」,「授」、「受」二字皆有誤也。王襟姚本劉本,「襟」字作「施」字。曾作「襟」。 鮑本蔽障如襟。以山東之險,帶鮑本圍繞如帶。以河曲之利,韓必為關中之候。姚本為秦察諸侯動靜也。 鮑本比之候吏。若是,王以十成鄭,梁氏寒心,姚本梁氏,魏也。寒心,懼也。 鮑本「十」下補「萬」字,「成」作「戍」。○ 補曰:史「十」下有「萬」字,是。新序同。「成」史作「戍」,是。新序作「伐」。 札記今本「十」下有「萬」字,「成」作「戍」,乃誤涉鮑也。許、鄢陵鮑本並屬潁川。嬰城,上蔡、召陵鮑本三地並屬汝南。不往來也。姚本不往來於魏也。 鮑本韓、魏不通。補曰:史,「上蔡」上有「而」字。新序同。從此,則上以「嬰城」句。如此,而魏亦關內候樸記今本「候」誤「侯」。矣。姚本魏為秦察諸侯動靜也。王一善楚,而關內二萬乘之主注地於齊,鮑本「齊」作「秦」。○ 補曰:當作「秦」。 札記丕烈案:鮑改、吳補皆非也。史記「注地於齊」,索隱曰,謂以兵裁之也,新序作「注入地於齊」,皆可證此字之不當作「秦」。齊之右壤姚本壤,地。可拱鮑本拱,斂手。手而取也。是王之地一任鮑本「任」作「注」。○ 補曰:史作「經」,是。 札記今本「任」作「經」。丕烈案:新序作「桎」。兩海,姚本一注「東海」。 鮑本東南。正曰:索隱雲,西海至東海。要姚本要,取。 鮑本要,謂中。絕天下也。是燕、趙無齊、楚,鮑本補「齊楚」二字。○ 補曰:宜從史疊「齊楚」字,是。新序同。無燕、趙也。然後危動燕、趙,鮑本以危亡之事恐動之。持齊、楚,鮑本持,劫之也。補曰:史「直搖齊、楚」。新序同。通鑑綱目從之。此四國者,不待痛而服矣。」姚本痛,急也。不待急攻而服從也。 鮑本痛,言攻伐之酷。春申傳有。補曰:史,昭王曰善,於是止白起,而謝韓、魏,發使賂楚,約為與國。 鮑本惡,音烏。重世之「重」,平聲。藉,音僭。方與音房預。為王之「為」,去聲。
==或為六國說秦王==
或為六國說秦王姚本王,王正也。已為始皇帝。曰:「土廣不足以為安,人眾不足以為強。若土廣者安,人眾者強,則桀、紂之後將存。姚本言王者以仁義為安強,雖土廣人眾而無仁義,猶將危亡,故桀、紂不能自存也。昔者,趙氏亦嘗姚本曾作「嘗亦」。強矣。曰趙強何若?鮑本「何若」作「若何」。○ 曰,猶言。舉左案齊,鮑本言舉兵於左,則齊下。案,下也。舉右案魏,厭案鮑本厭,言案之不一。正曰:厭,益涉反,培壓也,又伏也。萬乘之國,二國,千乘之宋也。鮑本宋於七國時為千乘,今使齊、魏如之。築剛平,鮑本趙地,缺。趙敬侯四年築剛平以侵衛,五年,齊、魏為衛取我剛平,皆不注。正曰:正義雲,蓋在河北。衛無東野,鮑本詳此,則剛平,趙取之衛也。芻牧薪採鮑本芻,草也,以食馬。牧,養牛人也。大者薪,小者採。正曰:芻,草也。牧,牧人也。莫敢闚東門。姚本剛平,衛地。趙築之以為邑,故衛無東野。故衛人芻牧不敢出於東門。當是時,衛危於累卵,天下之士相從謀曰:『吾將還其委質,鮑本還,反。言改事也。僖二十三年注,委質,屈膝也。正曰:彼注不明,此強節入。「質」,「贄」通,即下文「抱質」,孟子「傳質」是也。委,致也。而朝於邯鄲之君乎!』於是天下有稱伐邯鄲者,莫不令朝行。鮑本「令」上補「夕」字。○ 札記今本「令」上有「夕」字,乃誤涉鮑也。丕烈案:此當衍「不」字。「莫」,即「暮」字也。魏伐邯鄲,鮑本魏惠三十年伐趙,趙告急齊,是以有馬陵之敗。正曰:在後。因退為逢澤之遇,姚本遇,會。 鮑本開封東北有逢池,或曰宋之逢澤。乘夏車,鮑本夏,取其文。禮有夏篆。正曰:乘夏車者,言中夏之車,下文可徵。夏,亥雅反。禮注,夏,赤也。孤東、夏篆,非天子之車。稱夏鮑本夏,中國也。王,朝為鮑本「朝」上補「一」字。○ 正曰:朝,音潮,即驅十二諸侯朝天子者。「為」字疑衍。 札記今本「朝」上有「一」字,乃誤涉鮑也。天子,天下皆從。姚本皆從其化。齊太公姚本太公,田和也,始伐(「伐」一本作「代」字)呂氏齊侯,謚為太公,齊威王之祖父也。 鮑本「太公」作「宣王」。○ 太公和時無此事。補曰:二字有誤。 札記丕烈案:策文字作「太公」,高注即其證矣。鮑改、吳補皆非其意。聞之,舉兵伐魏,壤地兩分,姚本兩分魏之壤地。國家大危。鮑本無「壤地兩分國家大危」八字。○ 補曰:一本此下有「壤地兩分國家大危」八字。 札記丕烈案:高注可證,無者脫耳。梁王身抱質鮑本「質」,「贄」同,羔雁之屬。執璧,請為陳侯臣,姚本陳侯,齊侯也。陳氏篡,呂氏絕,故曰陳侯也。 鮑本齊陳敬仲之後,故稱陳侯。趙成侯二十二年,魏拔邯鄲,齊亦敗魏於桂陵,不至如此所稱,故定為宣王馬陵之役。正曰:按大事記,周顯王十六年,魏惠十八年,齊威二十六年,趙成侯二十二年,魏拔趙邯鄲,服十二諸侯,遂稱王。齊乘其敝,敗之桂陵。二十七年,秦孝公會諸侯於逢澤以朝王。策謂魏伐邯鄲,遂為逢澤之遇。按魏既克邯鄲,即為齊、楚所襲,天下未嘗皆從。當據史書周顯王三十八年,魏惠三十年,齊宣二年,魏伐韓,齊伐魏以救韓,敗魏於馬陵。魏世家書魏伐趙乃往歲事,是時亦田忌、孫臏將,而桂陵、馬陵易混故爾。其後惠王用惠施之言,朝齊以怒楚。魏策有。顯王三十六年,魏惠後二年,齊宣十年,楚成六年,楚伐齊,大敗申縛於泗上。今以此考之,伐邯鄲乃魏惠十八年事,逢澤之遇,秦為之,非魏也。敗魏馬陵,而魏朝之者,齊宣王也。「舉兵伐魏」一語,在會逢澤後,則亦指馬陵之役。而上文伐邯鄲,乃敗桂陵時事。天下皆從,指服泗上十二諸侯言之,亦未免記舛也。大事記又謂,魏為逢澤之遇,天下皆從,又梁君驅十二諸侯以朝天子,語雖不可盡信,但魏自拔邯鄲後稱王,則無可疑者。天下乃釋梁。郢威王聞之,寢不寐,食不飽,帥天下百姓,以與申縛札記今本「縛」作「縳」。丕烈案:「縛」即「縳」字,下同。申縳見齊策。遇於泗水之上,姚本威王,懷王父也。郢,楚都也。怒齊人之臣伏魏王,故帥百姓以與申縛遇,而敗之也。申縛,齊將也。 鮑本郢,楚都也。亦避始皇父諱。楚威七年伐齊敗之徐州。縛,齊將。揚之水注,申,諸姜。而大敗申縛。趙人聞之至枝桑,鮑本地缺。趙記注,「根桑」一曰「平桑」,疑即此。此魏地也,蓋赴魏之難。燕人聞之至格道。姚本燕、趙怒齊之臣魏王,故出兵至枝桑、格道,將伐也。格道不通,平際姚本一本無「際」字。 鮑本二地缺。絕。齊戰敗不勝,謀則不得,使陳毛釋劍掫,鮑本掫,夜戒,有所擊引也。釋二者,不自衛,示卑也。補曰:掫,側侯反。委南聽罪,姚本聽罪於楚子也。 鮑本委去南面之尊。正曰:聽罪於楚。西說趙,鮑本說,使人解之。北說燕,內喻其百姓,而天下乃齊釋。姚本釋,舍。 鮑本不攻齊也。於是夫鮑本「夫」作「天」,「天」下補「下」字○ 正曰:一本「於是夫」,「天」即「夫」之訛。 札記今本「夫」作「天下」二字,乃誤涉鮑也。積薄而為姚本曾、劉本無「為」字。厚,聚少而為姚本曾、劉本無「為」字。多,以同言郢威王於側紂之間。姚本「紂」當為「牖」,聲之誤也。臣豈以郢威王為政衰謀亂以至於此哉?郢為強,鮑本絕句。臨天下諸侯,故天下樂伐之也!」鮑本補曰:「同言郢威王」云云,言天下又欲謀楚也。此章先言趙強而魏伐之,魏強而齊伐之,齊強而楚伐之,楚強而諸侯又謀之。言強者之不足恃,召天下之所惡,而欲共攻之者也。言此欲以止秦之攻,故云「為六國說也」。
-{卷}-五‧秦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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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國策 (士禮居叢書本)/秦/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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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國策卷五
==薛公為魏謂魏冉==
薛公鮑本田文。為魏謂魏冉曰:「文聞秦王欲以呂禮收齊,鮑本收,猶取也。禮時相齊,親禮所以取齊。昭十三年,禮奔魏。其相齊,見周策及孟嘗傳。後至十九年歸秦,明年齊伐宋,伐宋後,文乃相魏。此事合在禮歸秦之前。此時文未相魏,其言為魏,意親之矣。正曰:失考,辨並見周策。以濟天下,君必輕矣。齊、秦相聚以臨三晉,禮必並相之,鮑本相齊及秦。是君收齊以重呂禮也。齊免於天下之兵,其讎君必深。鮑本齊讎冉也,欲得陶故。故下章曰,「攻齊不成,陶為鄰恤」。然齊未免於兵,亦不敢爾。正曰:齊無兵患,則可以肆志於冉,與秦得天下則伐齊深文意同,但言其事理當爾。君不如勸秦王令弊邑鮑本薛也。文以此十三年奔薛。卒攻齊之事。齊破,文請以所得封君。齊破晉強,鮑本晉,謂魏。秦王畏晉之強也,必重君以取晉。鮑本文親魏而重冉,故欲取晉,必重冉。齊予晉弊邑,鮑本「予」作「與」。○ 薛雖文舊封,而屬齊,齊破畏魏,且取薛予魏。而不能支秦,鮑本魏得薛,秦必害之,而魏實弱,不能當秦。晉必重君以事秦。是君姚本一本無「君」字。破齊以為功,操鮑本「操」作「採」。○ 補曰:姚本「操晉」,是。「採」字訛,義不通。 札記丕烈案:史記是「挾」字。晉以為重也。破齊定封,而秦、晉皆重君;若齊不破,呂禮復用,鮑本禮雖亡秦之齊,秦方以禮收齊,則復親之。今齊不破,是秦收齊之功遂也。禮為有功於秦,秦必用之,並相齊、秦也。子必大窮矣。」
==秦客卿造謂穰侯==
秦客卿造鮑本造,其名。謂穰侯曰:「秦封君以陶,鮑本冉別封也。越記注,陶,今濟陰定陶。補曰:說見趙策。藉君天下鮑本藉以制天下之權。數年矣。攻齊之事成,陶為萬乘,鮑本國大也。長小國,率鮑本無「率」字。○以朝天子,天下必聽,五伯之事也;攻齊不成,陶為鄰恤,鮑本言近於憂。而莫之據也。鮑本無緩國可持。正曰:言攻齊不成,則陶且有為鄰國得之之憂。故攻齊之於陶也,存亡之機也。
「君欲成之,何不使人謂燕相國曰:『聖人不能為時,鮑本時,天時,非人所能為。時至而鮑本無「而」字。○弗失。舜雖賢,不遇堯也,不得為天子;湯、武雖賢,不當桀、紂不王。故以舜、湯、武之賢,不遭時不得帝王。令鮑本「令」作「今」。○攻齊,此君之大時也已。鮑本得時之利無大於此。因天下之力,伐讎國之齊,報惠王鮑本田單破燕,燕惠王之初。之恥,成昭王之功,鮑本燕昭王二十八年,樂毅伐齊,入臨淄。三十二年,下齊七十餘城。明年,田單復之。補曰:「惠王」,字疑有誤,且不當在昭王前。 札記丕烈案:吳說非也,此不誤,便文而不依世次也。除萬世之害,此燕之長利,而君鮑本君,謂燕相。之大名也。書鮑本「書」作「詩」。○ 逸詩。補曰:泰誓,「樹德務滋,除惡務本」。 札記丕烈案:吳氏雲泰誓,非也。東晉古文以為泰誓耳。策文當本作「詩」,後人誤依古文,改作「書」也。此與範睢稱詩曰「木實繁者披其枝」,黃歇稱詩云「大武遠宅不涉」,趙武靈王稱詩云「服難以勇,治亂以知,事之計也。立傅以行,教少以學,義之經也」,及謂秦王稱詩云「行百里者,半於九十」同例。「詩」字皆有訛。「遠宅不涉」者,周書「大武遠宅不薄也」。高誘注逸詩,當亦有誤。雲,樹德莫如滋,鮑本滋,益也。除害莫如盡。吳不亡越,越故亡吳;齊不亡燕,燕故亡齊。鮑本齊閔八年,蘇代為齊說燕噲讓子之,燕幾亡矣,而不卒功,故有樂毅臨淄之役。正曰:齊宣二十七年。注「讓子之」下,宜云「於是燕亂,齊伐之」云云。齊亡於燕,吳亡於越,此除疾不盡也。以非鮑本「以非」作「非以」。○ 正曰:「以非」至「之害」句,或「以」「已」字通,屬上句,上下文兩有此。此時也,成君之功,除君之害,秦卒鮑本卒,猝同,忽也。有他事而從齊,齊、趙鮑本「趙」作「秦」。○合,其讎君必深矣。挾君之讎鮑本讎,謂齊。以誅於燕,鮑本使燕誅相。後雖悔之,不可得也已。君悉燕兵而疾僣鮑本「僭」作「攻」。○ 正曰:字誤,當作「攻」,下文可證。 札記今本「僭」作「攻」,乃誤涉鮑也。之,天下之從君也,若報父子之仇。誠能亡齊,封君於河南,鮑本亦河之南,非郡,此蓋寓封。為萬乘,達途於中國,南與陶為鄰,世世無患。願君之專志於攻齊,而無姚本「無」一作「毋」。他慮也。』」鮑本補曰:後「為萬乘」之「為」,去聲。
==魏謂魏冉==
魏姚本曾、錢本有「文」字。 鮑本「魏」上補「為」字。○謂魏冉鮑本楚人,宣太后弟,後封穰侯。傳言其用事武王時,此時冉欲如楚,魏恐其合也。曰:「公聞東鮑本東,山東。方之語乎?」曰:「弗聞也。」曰:「辛、張陽、毋澤鮑本辛,疑韓人。張,張儀。毋澤,疑齊人。正曰:此章多難通,此類尤難知。下文雲,「觀張儀與澤」,又不雲「毋澤」,當闕。說魏王、鮑本哀。正曰:襄。薛公、鮑本田嬰。公叔也,曰:『臣戰,鮑本與楚戰。載主契國鮑本主,木主,軍行載之,禱且告焉。契,言以國為約。以與王約,鮑本王,魏王。必無患矣。若有敗之者,臣請挈領。鮑本領,項也。言欲請誅,持其項以受鈇鉞。然而臣有患也。鮑本患楚與秦合。下衍十六字。夫楚王之以其臣請挈領然而臣有患也。鮑本一無以上十六字。夫楚王鮑本懷。之以其國依冉也,而事臣之主,鮑本事,征伐也。臣,辛、張陽;主,韓、魏、齊也。此二人之辭,非說冉者,故名冉。此臣之甚患也。』鮑本「之」下有「所」字。○ 此下乃說者之辭。今公東而因言於楚,鮑本公,謂冉。東,東之楚也。因與楚好言。是令張儀姚本一本無「儀」字。之言為禹,鮑本儀以武二年死,故此章必次之此。禹善謨,今儀言楚依冉,而冉果與楚合,是儀之謀侔於禹也。而務敗公之事也。鮑本三國是儀之說,必欲敗冉合楚之事。公不如反公國,鮑本謂秦。德楚鮑本但施恩惠,而不之楚。而觀薛公之為公也。鮑本觀其於冉如何。觀三國之所求於秦而不能得者,請以號三國以自信也。鮑本為韓、魏、齊請其所欲於秦,因宣言之,所以信於三國。觀張儀姚本一本無「儀」字。與澤之所不能得於薛公者也,鮑本衍「也」字。補曰:恐衍。而公請之以自重也。」鮑本薛公所不與儀者,冉為之請而得,則儀重冉。儀時相魏,為儀請,亦所以為魏,魏亦重冉也。補曰:「為公」之「為」,去聲。
==謂魏冉曰和不成==
謂魏冉曰:「和不成,鮑本與趙和秦也。此二十七年白起擊趙,因伐光狼。正曰:無攷。兵必出。白起者,且鮑本無「且」字。○復將。戰勝,必窮公;不勝,必事趙從公。公又輕,鮑本不能窮冉,故從冉而和。然先和,則冉重;今不勝而和,故輕。公不若毋多,鮑本謂專志於和,毋他務也。則疾到。」姚本續雲:「到」,恐作「封」字。 鮑本趙歸我也。此蓋冉欲和,而起欲戰也。起,冉所薦,其言「窮公」,起似不爾。補曰:語不可曉,有缺誤。
==謂穰侯==
謂穰侯曰:「為君慮封,鮑本謀所以定其封。若鮑本「若」作「苦」。○ 補曰:此連下,有缺誤。 札記丕烈案:「除」乃「陶」字誤,句絕。「若」上當有「莫」字,鮑所說全謬。趙策雲,「莫若於宋」,是其證。於除宋罪,重齊怒;鮑本宋,齊所惡也,故除宋罪則齊怒,齊怒則冉之封不定,故以為苦。除,解免也。須殘伐亂宋,鮑本補曰:「須殘」字有衍誤。趙策作「宋罪重,齊怒深,殘伐亂宋」云云;又作「宋之罪重,齊之怒深,殘亂宋」云云。凡兩見。彼言為奉陽君定封,說見彼策。 札記丕烈案:「須」即「深」字誤,句絕。德強齊,定身封。此亦百世之時也已!」鮑本「時」上有「一」字,「時」下無「也」字。○ 札記今本「時」上有「一」字。
==謂魏冉曰楚破秦==
謂魏冉曰:「楚破秦,鮑本「秦」下補「秦」字。○ 正曰:「秦」下宜復有「秦」字。不能與齊縣衡矣。鮑本懸衡,輕重等也。此言秦輕於齊。秦三世積節於韓、魏,鮑本節,猶事也。言累有戰伐之事。正曰:劉辰翁雲,積往來之節也。而齊之德新加鮑本加於韓、魏。與。姚本「與」一作「焉」。齊、秦交爭,韓、魏東聽,鮑本衍「秦」上「齊」字,「韓魏」下復有「韓魏」字。○ 正曰:姚本「齊秦交爭,韓魏東聽」,自通。札記今本重「韓魏」,乃誤涉鮑也。鮑本有「魏」字,補「韓」字,衍「秦」上「齊」字,吳氏有正。丕烈案:「與」字本上屬,鮑誤下屬也。則秦伐矣。齊有東國之地,方千里。楚苞九夷,鮑本補曰:索隱曰,屬楚之夷。又方千里,南有符離之塞,鮑本屬沛。北有甘魚鮑本未詳,疑為濟陰高魚。正曰:王應麟雲,鮑說非,左氏昭十三年傳「次於魚陂」注,竟陵縣城西北甘魚陂。之口。權縣宋、衛,鮑本言較其輕重。宋、衛乃當阿、甄耳。鮑本莊十三年注,阿,今濟北東阿,齊之阿邑。甄,屬濟陰。莊十四年會於鄄,史作甄。此言二國如齊邑爾。補曰:鄄本濮州鄄城。利有千里者二,鮑本謂齊、楚。正曰:恐非,此句正指楚。富擅越隸,鮑本越,勾踐國。隸,猶禮之秋官肆隸,征伐所獲之民也。擅,專有之事。正曰:越有三,皆屬楚。隸,徒隸,賤稱。此言楚之強。秦烏能與齊縣衡韓、魏,鮑本無「魏」字。○ 正曰:此句與策首不同,當與上「權縣宋、衛」為比。一本「權縣韓、魏」者,是「支分」字上或缺「楚」字。如此,義乃稍通。支分方城膏腴之地鮑本支,言細散取之。腴,腹肥也。言肥沃如之。以薄鮑本薄,猶迫也。鄭?鮑本鄭屬長安,在秦、漢之間。正曰:西都鹹林,鄭舊封,去方城遠。新鄭榮陽,是時已為韓。策凡言鄭者,韓也。兵休復起,足以傷秦,不必待齊。」
==五國罷成睪==
五國罷成睪,鮑本「睪」作「皋」。○ 屬河南。詳見趙策惠文十三年,此二十一年也。史不書。補曰:「皋」,姚本作「睪」。前漢志,皋,故虎牢,亦名制,左傳所謂巖邑也。正義引括地誌雲,成皋故縣在洛州氾水縣西南。「氾」音似。 札記今本「睪」作「皋」。丕烈案:「睪」即「皋」字也。秦王欲為成陽君鮑本以趙、魏策知為韓人。此十七年入朝時在其國。求相韓、魏,韓、魏弗聽。秦太后鮑本宣。為魏冉鮑本冉,後弟,時主五國之成,後恐成陽害其事,故為之言。謂秦王曰:「成陽君以王之故,窮而居於齊,今王見其達而收之,亦能翕其心乎?」鮑本翕,猶收也。言收之晚。王曰:「未也。」太后曰:「窮而不收,達而報之,恐不為王用;且收成陽君,失韓、魏之道也。」鮑本其窮在齊,亦必韓、魏所惡。
==範子因王稽入秦==
範子鮑本名睢,字叔,後封應侯。凡範,皆晉舊姓,故史雲魏人。補曰:睢,音雖。因王稽鮑本秦謁者令,時使魏還。入秦,獻書昭王曰:「臣聞明主蒞正,鮑本史作「政」,字通。有功者不得不賞,有能者不得不官;勞大者其祿厚,功多者其爵尊,能治眾者其官大。故不能者不敢當其職焉,能者亦不得蔽隱。使以臣之言為可,則行而益利其道;鮑本利,猶達。若將弗行,則久留臣無為也。鮑本「為」作「謂」。○ 札記丕烈案:史記作「為」,鮑改誤。語曰:『人主鮑本後語作「庸主」。 鮑本補曰:姚雲後語作「庸主」,史同。賞所愛,而罰所惡。明主則不然,賞必加於有功,刑必斷於有罪。』今臣之胸不足以當椹質,鮑本集韻,「椹,斫木鑕」。鑕,鐵椹。質,鑕同。要不足以待斧鉞,鮑本鉞,亦斧也。豈敢以疑事嘗鮑本嘗,亦試也。試於王乎?雖以臣為賤而輕辱臣,獨不重任臣者後無反覆於王前耶!鮑本「王前」作「前者」。○ 保任人必保其後,後不如言,則為反覆。此任人者所重也,王豈得輕之。 札記丕烈案:「後」,史記作「之」,無「前」字,連上句讀。
「臣聞周有砥厄,宋有結綠,梁有懸黎,楚有和璞。鮑本卞和之璞。皆美玉名。此四寶者,工之所失也,鮑本失,謂不能別之。故卞和三刖也。而為天下名器。然則聖王之所棄者,獨不足以厚國家乎?鮑本厚,言使之重。
「臣聞善厚家者,取之於國;善厚國者,取之於諸侯。鮑本皆取其人。天下有明主,則諸侯不得擅厚矣。是何故也?鮑本無「故」字。○ 札記丕烈案:史記無。為其凋榮姚本「凋榮」,曾、錢、劉一作「凋弊」。史記,「割榮」。後語,「害榮」。 鮑本凋,傷也。榮,草華也,此喻厚重。彼有擅之,則此無有。也。良醫知病人之死生,聖主明於成敗之事,利則行之,害則舍之,疑則少嘗之,雖堯、舜、禹、湯復生,弗能改已!鮑本補曰:睢雲「聖主明於成敗之事」,而曰「疑則少嘗之」,語既反覆,又引舜、禹,舜、禹豈嘗疑事者哉?所謂遊士之言。語之至者,臣不敢載之於書;其淺者又不足聽也。意者,臣愚而不闔姚本史記,「闔」作「概」。 鮑本「闔」,「合」同。補曰:「闔」,史作「概」。索隱引策作「關」。於王心耶!已姚本「已」,錢作「亡」;一作「以」;一作「抑」;曾作「亡」。 鮑本「已」作「亡」。○ 補曰:姚雲,錢作「亡」。史同。其鮑本亡其,猶得亡。補曰:亡其,猶亡乃。言臣者,將賤而不足聽耶!非若是也,則臣之志,鮑本絕句。正曰:史,「自非然者,臣願」云云。按,「自非然者」即策「非若是也」,「臣願」即策「則臣之志願」云云。「志」字句絕,雖奇,非文義。 札記丕烈案:此史記不與策文同。願少賜遊觀之間,鮑本間,暇隙也。望見足下鮑本不斥王,故指其足下之人,猶陛下也。而入之。」
書上,秦王說之,因謝王稽說,姚本一無「說」字。 鮑本且謝且說,說其未用之故。正曰:謝其得人,而說其欲見之意。姚雲,一本無「說」字。史同。使人持車召之。鮑本睢傳有。補曰:「為其」之「為」,去聲。「說之」之「說」,音悅。
==範睢至秦==
範睢至秦,王庭迎,謂範睢曰:鮑本無「謂」字。○ 補曰:一本「謂範睢」。 札記丕烈案:考史記,「謂」或「謝」字誤也。「寡人宜以身受令久矣。今者義渠之事急,鮑本蓋修李帛之怨。補曰:大事記,赧王四十四年,秦滅義渠。漢匈奴傳,秦昭王時,義渠戎王與宣太后亂,有二子,太后計殺王於甘泉。寡人日自請太后。今義渠之事已,寡人乃得以身受命。鮑本無「得」字。○ 札記丕烈案:史記作「乃得受命」。躬竊閔然不敏,鮑本閔,猶傷。敏,疾也。自傷其見睢之晚。敬執賓主之禮。」範睢辭讓。
是日見範睢,見者鮑本下「見」,賢遍反。無不變色易容者。秦王屏左右,鮑本博雅,屏,除也。此謂去之。宮中虛無人,秦王跪而請曰:鮑本「請」作「進」。○ 札記丕烈案:史記作「請」。「先生何以幸教寡人?」鮑本以教之為寵。範睢曰:「唯唯。」有間,鮑本亦隙也。正曰:間,猶頃也。孟子為「間」,如字。秦王復請,範睢曰:「唯唯。」若是者三。
秦王跽鮑本跽,長跪也。曰:「先生不幸教寡人乎?」
範睢謝曰:「非敢然也。臣聞始時呂尚之遇文王也,身為漁父而釣於渭陽之濱耳。鮑本渭水出隴西首陽,此渭水之陽。詩注,在鹹陽之地。補曰:正義引呂氏春秋雲,太公釣於茲泉。酈道元雲,磻溪中有茲泉水,源出岐州岐山縣西南凡谷,北流十二里,注於渭。若是者,交疏也。鮑本絕句。已一說而立為太師,鮑本曾作「已而立為太師」。載與俱歸者,鮑本「俱」下補「南」字。○ 補曰:姚本無「南」字,史同。其言深也。故文王果收功於呂尚,卒擅天下而身立為帝王。即使文王疏呂望札記今本「望」誤「尚」。丕烈案:史記作「尚」。而弗與深言,是周無天子之德,而文、武無與成其王也。今臣,羇旅之臣也,交疏於王,而所願陳者,皆匡君之姚本「臣」字。 鮑本「之」作「臣」。○ 札記丕烈案:史記無「臣」字。之事,處人骨肉之間,鮑本處,猶在也。謂欲言太后及穰侯等。願以陳臣之陋忠,而未知王心也,所以王三問而不對者是也。臣非有所畏而不敢言也,知今日言之於前,而明日伏誅於後,然臣弗敢畏也。大王信行臣之言,死不足以為臣患,亡不足以為臣憂,漆身而為厲,鮑本音賴,惡疾也。補曰:豫讓傳索隱雲:凡漆,有毒,近之者多患瘡腫,若賴然。故以漆塗身,令若癩然。厲、賴聲近,古多借。被髮而為狂,不足以為臣恥。五帝之聖姚本錢,「聖」下有「焉」字。而死,三王之仁姚本錢,「仁」下有「焉」字。而死,五伯之賢姚本錢,「賢」下有「焉」字。而死,烏獲之力姚本錢,「力」下有「焉」字。 鮑本秦紀,烏獲,武王力士。然自孟子時稱之,則其以力聞久矣。而死,奔、育鮑本史注,孟奔、夏育皆勇士,育之力能舉千鈞。補曰:皆衛人。之勇焉而死。鮑本無「焉」字。○ 札記丕烈案:史記有,上四句亦有。死者,人之所必不免也。鮑本無「也」字。○ 札記丕烈案:史記有。處必然之勢,可以少有補於秦,此臣之所大願也,臣何患乎?伍子胥橐載鮑本補曰:後語注云,韋橐。而出昭關,鮑本楚關名。夜行而晝伏,至於蔆水,姚本史記作「陵水」。 鮑本「蔆水」作「菱夫」。○ 地缺。正曰:索隱雲,即溧水。無以餌其口,坐行蒲服,鮑本匍匐同。飢困故。乞食於吳巿,鮑本胥傳,在丹陽溧陽。卒興吳國,闔廬為霸。使臣得進謀如伍子胥,加之以幽囚,終身不復見,鮑本無「終身」二字。○ 札記丕烈案:史記有。是臣說之行也,臣何憂乎?箕子、接輿,鮑本高士傳,楚人陸通,字接輿。漆身而為厲,被髮而為狂,無益於殷、楚。使臣得同行於箕子、接輿,漆身姚本一本無「漆身」字。可以補所賢之主,是臣之大榮也,鮑本二子無補於時,猶為之;今為而有補,故特以為榮。正曰:接輿固辟世之士,箕子之心豈睢所能知?鮑順文為說,謬矣!臣又何恥乎?臣之所恐者,獨恐臣死之後,天下見臣盡忠而身蹶也,鮑本蹶,僵也。是以杜口裹足,莫肯即秦耳。鮑本即,就也。補曰:「即」一作「鄉」。 札記丕烈案:史記作「鄉」。足下上畏太后之嚴,下惑姦臣之態;居深宮之中,不離保傅鮑本女保、女傅,非大臣也。之手;終身闇惑,無與照姦;大者宗廟滅覆,小者身以孤危。此臣之所恐耳!若夫窮辱之事,死亡之患,臣弗敢畏也。臣死而秦治,賢於生也。」
秦王跽曰:「先生是何言也!夫秦國僻遠,寡人愚不肖,先生乃幸至此,此天以寡人慁姚本「慁」,後語作「授」。 鮑本慁,溷同,亂也,濁貌。先生,而存先王之廟也。寡人得受命於先生,此天所以幸先王札記今本「王」誤「生」。而不棄其孤也。先生奈何而言若此!事無大小,上及太后,下至大臣,願先生悉以教寡人,無疑寡人也。」範睢再拜,秦王亦再拜。
範睢曰:「大王之國,北有甘泉、谷口,鮑本文紀注,在雲陽。雲陽屬馮翊。南帶涇、渭,鮑本涇水出安定涇陽。右隴、蜀,鮑本隴西有隴坻,即隴阪。左關、阪;鮑本「阪」作「阪」。○ 函谷關、隴阪。戰車千乘,奮擊百萬。姚本劉,「萬」下有「馳」字。以秦卒之勇,車騎之多,以當諸侯,譬若馳姚本一本無「馳」字。韓盧鮑本俊犬名。博物志,韓有黑犬,名盧。而逐蹇兔也,鮑本「馳」作「施」,「蹇」作「駑」。○ 駑,言其不俊。補曰:「馳」、「蹇」,史同。霸王之業可致。今反閉姚本續:李善引有「關」字。 鮑本「閉」下有「關」字。○ 補曰:史,「閉」下有「關」字。而不敢窺兵於山東者,是穰侯為國謀不忠,而大王之計有所失也。」
王曰:「願聞所失計。」
睢曰:「大王越韓、魏而攻強齊,非計也。少出師,則不足以傷齊;多之則害於秦。臣意王之計姚本劉,一作「以」。 鮑本以意測之。欲少出師,姚本曾、錢,一作「臣計王之少出師」。而悉韓、魏之兵則不義矣。鮑本義,宜也。己少出師,而使人悉出,非宜。今見與國之不可親,姚本錢作「可親」。 鮑本「與」,謂韓、魏。越人之國而攻,可乎?疏於計矣!昔者,齊人伐楚,鮑本閔二十三年,敗楚重丘,大有功。正曰:十三年。戰勝,破軍殺將,再闢千里,鮑本闢,拓地也。膚寸之地無得者,姚本「者」一作「也」。 鮑本集韻,側手曰扶,通作「膚」。春秋傳,「膚寸而合」。豈齊不欲地哉,形弗能有也。諸侯見齊之罷露,鮑本罷,疲同。在野曰露。君臣之不親,舉兵而伐之,鮑本魏昭十二年,與秦、趙、韓、燕伐齊,敗之。主辱軍破,為天下笑。所以然者,以其伐楚而肥韓、魏也。此所謂藉賊兵而齎盜食者也。王不如遠交而近攻,鮑本補曰:遠交近攻,秦卒用此術破諸侯,並天下。得寸則王之寸,得尺則王之尺也。今舍此而遠攻,不亦繆乎?且昔者,中山之地,鮑本「中山」作「山中」。○ 補曰:當作中山。 札記丕烈案:史記作「中山之國」。方五百里,趙獨擅之,鮑本武靈二十七年,亡中山。功成、名立、利附,則鮑本「則」作「焉」。○ 補曰:恐當從史作「焉」。天下莫能害。鮑本此言近攻之利。今韓、魏,中國之處,而天下之樞也。鮑本言出入來往所由。王若欲霸,必親中國而以為天下樞,以威楚、趙。趙彊則楚附,楚彊則趙附。鮑本言雖不能兼制,必有一附。楚、趙附則齊必懼,懼必卑辭重幣以事秦,齊附而韓、魏可虛也。」鮑本可使為丘墟。
王曰:「寡人慾親魏,魏多變之國也,寡人不能親。請問親魏奈何?」範睢曰:「卑辭重幣以事之。不可,削地而賂之。不可,舉兵而伐之。」鮑本彪謂:遠交近攻,睢之策當矣。語未卒而復欲親之,既親之又欲伐之,立談之間,矯亂如此,使人主何適從乎?若曰某策為上,某次之,其可也。正曰:大事記,親魏者豈誠愛魏哉?孤韓黨耳!於是舉兵而攻邢丘,鮑本在河南平皋。補曰:史,廩丘、郪丘,即邢丘也。正義雲,漢置平皋縣,在懷州武德縣南。邢丘拔鮑本四十一年夏,取邢丘。而魏請附。
曰:鮑本睢復說也。「秦、韓之地形,相錯如繡。秦之有韓,若木之有蠹,人之病心腹。天下有變,為秦害者莫大於韓。王不如收韓。」鮑本無「王不如收韓」五字。○ 札記丕烈案:史記有。王曰:「寡人慾收韓,姚本劉下更有一「韓」字。 鮑本「韓」下補「韓」字。○ 補曰:姚雲,劉本有。史同。不聽,為之奈何?」
範睢曰:「舉兵而攻滎陽,鮑本「滎」作「榮」。○ 屬河南。 札記丕烈案:史記作「滎」。則成睪之路不通;北斬太行之道鮑本河內山陽。唐有此山,晉隘也。則上黨之兵不下;一舉而攻榮陽,鮑本「榮陽」作「宜陽」。○ 補曰:「宜」,一本作「榮」,史同。是時宜陽之拔久矣。 札記今本「榮」作「滎」。則其國斷而為三。魏、韓見必亡,鮑本衍「魏」字。 補曰:字疑衍。 札記丕烈案:史記作「夫韓」為是。焉得不聽?韓聽而霸事可成也。」王曰:「善。」鮑本睢傳有。按史,拔邢丘在親魏說後二年,此三十八年也。攻宜陽說亦在拔邢丘前,則此「邢丘拔」,要終言之也。正曰:大事記,秦昭王三十六年,範睢為客卿,三十九年拔懷,四十一年拔邢丘。史拔邢丘後,睢復說攻韓,則此自是兩節,策附載為一章也。昭王四十四年攻韓、取南陽、絕太行道,皆行睢之謀也。
範睢曰:「臣居山東,聞齊之內姚本一無「內」字。有田單,姚本「單」,後語一作「文」。 鮑本齊之疏族,後為相,封安平君。史雲田文,非也。文去齊,至是已二十餘年,不得近舍單,遠論文也。補曰:姚氏雲,後語亦作「文」。愚謂舉齊事言,不必一時。不聞其王。鮑本「王」上有「有」字。○ 札記今本「王」上有「有」字。鮑本有。丕烈案:史記有。詳此句,當以「不聞其王」為是。其者,其齊也。下句當雲「不聞有王」,衍「其」字。王,即秦王也。史記二句皆雲「其有」,各誤衍一字。聞秦之有太后、穰侯、涇陽、鮑本昭王母弟。華陽,鮑本補曰:正義雲,華陽,亭名,在洛州密縣,故華城在鄭州管城縣南。杜注,新城,密也,故戎又號新城君。涇陽,雍州縣。高陵屬京兆。四貴者,穰侯、涇陽、華陽、高陵也。史「涇陽、華陽擊斷無諱」下有「高陵進退不請」一句。策下文「出高陵」,則此有缺文。又「走涇陽」下,姚雲曾有「華陽」字。史同。 札記丕烈案:此文史記作「穰侯、華陽、高陵、涇陽」。不聞其有王。夫擅國之謂王,鮑本擅,專也。能專利害之謂王,制殺生之威之謂王。今太后擅行不顧,鮑本不顧王也。穰侯出使不報,鮑本報,猶白也。言不白王,而擅遣使於外。涇陽、華陽擊斷無諱,姚本曾,下有「高陵進退不請」六字。 鮑本擊斷,謂刑人。無諱,言不避王。四貴備而國不危者,未之有也。為此四者,下乃所謂無王已。然則權焉得不傾,而令焉得從王出乎?臣聞:『善為國者,內固其威,而外重其權。』穰侯使者操王之重,決裂諸侯,鮑本謂分剖其地。剖符於天下,鮑本剖,猶分;符,信也,謂軍符。漢制,以竹長六寸,分而相合。正曰:竹長六寸,說文說也。漢文紀雲,郡國守相為銅虎符、竹使符。索隱雲,漢舊儀,銅虎符,發兵;竹使符,出入徵發。此「剖符」,承上「決裂」而言,謂擅封爵也。徵敵伐國,莫敢不聽。戰勝攻取,則利歸於陶;國弊,御於諸侯;鮑本國,謂秦。御,言為諸侯所制。補曰:下章「利盡歸於陶,國之幣帛」云云,恐此有缺誤。札記丕烈案:史記文同。小司馬讀「幣御於諸侯」為句,當如吳氏讀「陶」字句絕者為是。戰敗,則怨結於百姓,而禍歸社稷。詩曰:『木實鮑本實,木子。繁者披鮑本披,謂褫之。正曰:披,折也,普靡反。其枝,披其枝者傷其心。鮑本逸詩。大其都者危其國,鮑本此因詩申之也。補曰:恐此四語皆詩,非必逸詩,古有此語爾。尊其臣者卑其主。』淖齒鮑本楚將,楚使救齊,因相之。管齊之權,鮑本管,猶管搉之管,專之也。縮閔王之筯,縣之廟梁,宿昔而死。鮑本集韻,宿,夜也,通作「昔」。事在閔四十年。正曰:三十年。李兌用趙,減食主父,鮑本減主父食。百日而餓死。鮑本趙惠文四年。今秦,太后、穰侯用事,高陵、鮑本亦昭王母弟。涇陽姚本曾,下有「華陽」二字。佐之,卒無秦王,此亦淖齒、李兌之類已。鮑本「已」作「也」。○ 札記丕烈案:史記作「也」。臣今見王獨立於廟朝矣,且臣將恐後世之有秦國者,非王之子孫也。」
秦王懼,於是乃廢太后,逐穰侯,出高陵,走姚本一無「走」字。涇陽姚本曾,下有「華陽」二字。於關外。鮑本此四十一年。補曰:按睢傳,睢相在昭王四十一年。秦紀,明年太后薨,葬芷陽驪山。九月,穰侯出之陶。是太后初未嘗廢,穰侯雖免相而未就國,太后葬後,始出之陶。此辯士增飾非實之辭。故大事記從邵氏皇極經世書,免魏冉相國,奪宣太后權,以客卿範睢為丞相,封應侯。其下書華陽君羋戎、王弟涇陽君巿出就封。華陽蓋高陵別名,此書為實。綱目書秦君廢其母不治事,逐魏冉、羋戎、公子巿、公子悝云云,亦失考。 札記吳氏補曰,史有「華陽」字。丕烈案:上策文「高陵、涇陽佐之」,史記作「高陵、華陽、涇陽佐之」。此文,史記作「逐穰侯、高陵、華陽、涇陽君於關外」也。
昭王謂範睢曰:「昔者,齊公得管仲,時以為仲父。今吾得子,亦以為父。」鮑本睢傳有。補曰:睢欲言太后、穰侯,先已摩切秦王。王曰,「上及太后,下至大臣,願先生悉心以教寡人」。宜可言矣。而且陳遠交近攻之策,至是始極所欲言,此策士之深術也。史所謂未敢言內先言外,以觀秦王之俯仰是矣。而乃謂左右多竊聽者,睢恐故爾,則未然也。睢豈不能屏左右言乎?
==應侯謂昭王==
應侯謂昭王曰:鮑本補曰:秦紀,應亭,索隱雲在河東臨晉。又,應為太后養地。徐雲,潁川父城縣應鄉,又作大城。按括地誌之應鄉,在汝州魯山縣東。後策「應侯失韓之汝南」,說者謂與應鄰,則在汝者為是。昭王奪太后養地以封睢,亦惡矣。應,於陵反。「亦聞恆思鮑本地缺。有神叢鮑本灌木中有神靈託之。正曰:墨子建國,必擇木之脩茂者以為叢位。史,叢祠。索隱雲,高誘注云神祠叢樹也。今高注本缺。與?恆思有悍少年,請與叢博,鮑本局戲也,六著十二棋。曰:『吾勝叢,叢籍我神三日;鮑本「籍」作「藉」,下同。○ 以神靈借我。不勝叢,叢困我。』乃左手為叢投,鮑本班固奕指曰,博懸於投,不必慧巧。駰曰,投,投瓊。右手自為投,鮑本右強而便,欲自取勝。正曰:尚左,尊神也。勝叢,叢籍其神。三日,叢往求之,遂弗歸。五日而叢枯,七日而叢亡。今國者,王之叢;勢者,王之神。籍人以此,得無危乎?臣未嘗聞指大於臂,臂大於股,若有此,則病必甚矣。百人輿瓢而趨,鮑本負之如輿載物。正曰:輿,載也。不如一人持而走疾。姚本曾、錢、劉,一無「疾」字。百人誠輿瓢,瓢必裂。鮑本以爭持者眾。今秦國,華陽用之,穰侯用之,太后用之,王亦用之。不稱瓢為器,則已;鮑本稱,猶等也。謂比國於瓢。已鮑本下「已」字無。○稱瓢為器,國必裂矣。臣聞之也:『木實繁者枝必披,枝之披者傷其心。都大者危其國,臣強者危其主。』其令邑中自斗食以上,鮑本「其」作「且」。○ 漢官表,歲俸不滿百斛,計日而食一斗二升。至尉、內史鮑本秦有郡縣,有內史。郡國官也。及王左右,有非相國之人者乎?鮑本相國,穰侯。國無事,則已;國有事,臣必聞見王獨立於庭也。鮑本無「聞」字。○ 札記今本無「聞」字。臣竊為王恐,恐萬世之後有國者,非王子孫也。
「臣聞古之善為政也,其威內扶,鮑本扶,猶持也。言不顛僕。其輔外布,鮑本輔,謂股肱之臣。四鮑本「四」作「而」。○ 補曰:字誤,宜作「而」言。治政不亂不逆,使者直道而行,不敢為非。今太后使者分裂諸侯,而符布天下,操大國之勢,強徵鮑本「強徵」作「徵強」。○兵,伐諸侯。戰勝攻取,利盡歸於陶;國之幣帛,竭入太后之家;竟內之利,分移華陽。古之所謂『危主滅國之道』必從此起。三貴竭國以自安,鮑本據上文,不及涇陽、高陵。然則令何得從王出,權何得毋分,是我姚本劉本無「我」字。 鮑本衍「我」字。王果處三分之一也。」鮑本彪謂:人君生事之所嚴,有母而已。範睢說昭王,乃以太后為稱首,忍哉。君子所以進其身,豈舍此獨無說乎?
==秦攻韓圍陘==
秦攻韓,圍陘。鮑本僖四年「次於陘」注,楚地。潁川召陵南有陘亭,此時屬韓。韓桓惠九年,秦拔我陘。此四十三年也。正曰:召陵陘亭者,陘山也,說見前,非此陘。史韓世家,秦拔我陘城汾旁。正義雲,陘故城在絳州曲沃縣西北汾水之旁。白起傳作邢丘,亦誤。大事記據世家為文。範睢謂秦昭王曰:「有攻人者,有攻地者。穰侯十攻魏而不得姚本「得」,一作「能」。傷者,非秦弱而魏強也,其所攻者,地也。地者,人主所甚愛也。人主者,人臣之所樂為死也。攻人主之所愛,與樂死者鬥,故十攻而弗能鮑本無「能」字。○勝也。今王將攻韓圍陘,臣願王之毋獨攻其地,而攻其人也。王攻韓圍陘,以張儀為言。鮑本儀死至睢之相,四十四年矣,儀亦未嘗在韓,此必誤。張儀之力多,且削鮑本「削」作「割」。○ 補曰:疑即下文「割」字。地而姚本錢、劉本無「而」字。以自贖於王,幾割地而韓不盡;張儀之力少,則王逐張儀,而更與不如張儀者市。鮑本無「張」字。○ 智不如耳,非力也。 札記「張」,鮑本無。丕烈案:無者當是,上文「張」字皆有訛。則王之所求於韓者,言可得也。」鮑本「言」作「盡」。○ 札記今本「言」作「盡」。 鮑本補曰:更,平聲。此章有舛誤,未詳。
==應侯曰鄭人謂玉未理者璞==
應侯曰:「鄭人謂玉未理者璞,札記今本「璞」誤「樸」。周人謂鼠未臘者樸。周人懷璞鮑本「樸」作「樸」。○ 補曰:當作「樸」。 札記丕烈案:此當與下「出其樸」互易,作「懷樸」。過鄭賈曰:『欲買樸乎?』鄭賈曰:『欲之。』出其樸,視之,乃鼠也。鮑本無「視之」二字。○ 補曰:一本「出其撲,視之,乃鼠也」。 札記丕烈案:此當與上「懷璞」互易,作「出其璞,視之」。因謝不取。鮑本謝,辭去也。說亦見尹文子及漢應奉傳。今平原君鮑本趙公子勝。惠文王弟,後相孝成。見魏無忌傳。正曰:趙記書公子成、李兌,非平原也。「平原」字必有誤。自以賢,顯名於天下,然降鮑本降,貶損之也。其主父沙丘而臣之。鮑本鉅鹿有沙丘亭。趙記不書此,未詳。天下之王尚猶尊之,是天下之王不如鄭賈之智也,鮑本無「也」字。○眩鮑本眩,目無常主也,故為惑。於名,不知其實也。」
==天下之士合從相聚於趙==
天下之士,合從相聚於趙,而欲攻秦。秦相應侯曰:「王勿憂也,請令廢之。秦於天下之士非有怨也,相聚而攻秦者,以己欲鮑本「欲」作「有」。○ 補曰:一本「有」作「欲」。富貴耳。王見大王之狗,臥者臥,起者起,行者行,止者止,毋相與鬥者;投之一骨,輕起相牙者,鮑本輕,猶忽也。牙,言以牙相噬。何則?有爭意也。」於是鮑本「唐」上補「使」字。○唐雎載音樂,予之五十鮑本「十」作「千」。○ 札記今本「十」作「千」。丕烈案:「千」字是也。下「復載五十金」同。金,居武安,鮑本屬魏郡。趙奢傳注,在邯鄲西。正曰:武安,說見前。高會鮑本高紀注,大會也。相與飲,謂:「邯鄲鮑本邯鄲,趙國都。人誰來取者?」於是其謀者固未可得予也,鮑本用金少,故未能動謀者。其可得與者,鮑本「與」作「子」。○與之昆弟矣。鮑本謀人之昆弟。正曰:言與之和好若昆弟矣。此下有缺文。 札記丕烈案:此當讀「與之」上屬,而缺在「昆弟矣」上。
「公與秦計功者,鮑本應侯教唐睢雲。不問金之所之,金盡者功多矣。今令人復載五十金隨公。」唐雎行,行鮑本「行」字不重。○至武安,散不能三千金,天下之士,大相與鬥矣。鮑本士得金復為秦,故其謀不協。補曰:六國猶連雞,群士如鬥狗,所以虎狼秦張顧哆其口。秦記,尉繚說秦王曰,「願大王毋愛財物,賂其豪臣,以亂其謀,不過亡三十萬金,則諸侯可盡」。大事記雲,前此範睢之散合從,後此陳平之間項羽,同出一術。蓋亂世風俗貪鄙,故此術每中。有言禮義廉恥於多事之際,必以為迂闊,不知撥亂之策莫要於此。愚謂,郭開之間李牧,晉鄙客之讒信陵,後勝之勸王建,秦卒亡此三國者,皆應侯之術也。高祖購陳豨將,亦陳平之故智歟?
==謂應侯曰君禽馬服乎==
謂應侯曰:「君禽馬服鮑本「馬服」下補「君」字。○ 趙括也,襲其父稱。補曰:史白起傳,昭王四十八年,秦復定上黨,分軍為二,王齕攻虎牢,拔之;司馬梗定太原。韓、趙恐,使蘇代說應侯。大事記引服虔曰,馬服,猶言服馬也。崔浩曰,馬服,官名,言服武事也。 札記今本「服」下有「君」字。丕烈案:史記作「武安君禽馬服子乎」,此文「君」上有脫。乎?」曰:「然。」「又即圍邯鄲鮑本四十八年十月。乎?」曰:「然。」「趙鮑本「趙」上補「曰」字。○ 札記丕烈案:史記無。亡,秦王王矣,武安君為三公。武安君所以姚本一無「以」字。為秦戰勝攻取者七十餘城,南亡鄢郢、漢中,鮑本南郡宜城注,故鄢。江陵注,郢都,又郢,故郢。正曰:詳見後「五都」注。禽馬服之軍,不亡一甲,雖周、姚本錢、劉下有「召」字。 鮑本補曰:姚雲,錢、劉本此下有「召」字。呂望之功,亦不過此矣。趙亡,秦王王,武安君為三公,君能為之下乎?雖欲無為之下,固不得之矣。秦嘗攻韓邢,姚本一本下有「丘」字。劉本無「邢丘」二字。 鮑本趙國襄國注,故邢國,此字當作「陘」。補曰:上章秦攻韓圍陘。史桓惠王九年,秦拔我陘汾旁。十年,秦擊我太行,我上黨郡守以郡降趙。事正相次也。 札記丕烈案:史記作「邢丘」,鮑說未是。困於上黨,上黨之民皆返為趙。鮑本馮亭事。天下之民,不樂為秦民之日固久矣。今攻趙,北地入燕,東地入齊,南地入楚、魏,則秦所得不一幾何。姚本劉改「不一」作「無幾何」。 鮑本「一」作「能」。○ 正曰:字誤。史作「所得民亡幾何」,此蓋「亡」字誤分。 札記今本「一」作「能」,乃誤涉鮑也。故不如因而割之,鮑本許趙割地來和。因以為武安功。」鮑本如是則起無大功,睢不為之下。補曰:史「無以為」,此「因」字非。史又云,「於是應侯言於秦王,王聽之,割韓垣、雍,趙六邑以和,武安君由是與應侯有隙」,下接「復欲伐趙」云云。
==應侯失韓之汝南==
應侯失韓之汝南。鮑本梁州郡。近應國,應侯嘗取得之。秦昭王謂應侯曰:「君亡姚本一本下有「汝南」二字。國,其憂乎?」應侯曰:「臣不憂。」王曰:「何也?」曰:「梁人有東門吳者,其子死而不憂,其相室鮑本室家之相,此女也。男曰「家老」。曰:『公之鮑本「之」作「子」。○愛子也,鮑本衍「也」字。天下無有,今子死不憂,鮑本「死」下有「而」字。○何也?』東門吳曰:『吾嘗無子,無子之時不憂;今子死,乃即與無子時同也。臣奚憂焉?』臣亦嘗為子,鮑本此「臣」,應侯。子,餘子也。此時無地。為子時不憂;今亡汝南,乃與即為姚本劉一無「即為」二字。 鮑本「與即」作「即與」。○ 補曰:當作「即與」。梁餘子同也。鮑本大司徒可任之餘,為餘子。正曰:周禮「小司徒致餘子」注,餘子,謂羨也。傳,晉有公族、餘子。杜雲,嫡子之母弟也。呂氏春秋,張儀,魏氏餘子。索隱雲,支庶也。又,季子也。莊子注,不應丁夫為餘子。趙策亦有餘子字。按,梁餘子,恐是睢入秦而亡其餘子之在梁者。「臣亦嘗為子」,言己亦若東門吳;「乃即與為梁餘子同」,言亡地與亡子同。臣何為憂?」
秦王以為不然,以告蒙傲鮑本秦人。補曰:「傲」恐即「驁」。始皇七年死,此時相及。 札記丕烈案:李善注求自試表引作「驁」。「傲」、「驁」同字。曰:「今也,寡人一城圍,食不甘味,臥不便席,今應侯亡地而言不憂,此其情姚本一本下有「何」字。也?」鮑本問其心誠然否?蒙傲曰:「臣請得其情。」
蒙傲鮑本無「蒙傲」二字。○乃往見應侯,曰:「傲欲死。」應侯曰:「何謂也?」曰:「秦王師君,天下莫不聞,而況於秦國乎!今傲勢得秦為王姚本一本無「為」字。 鮑本「為王」作「王為」。○ 補曰:當作「王為」。姚雲,一本無「為」字,是。將,將兵,臣以韓之細也,顯逆鮑本言其國小而逆節著。正曰:顯逆亂之誅。又作「顯違誅戮」,義亦通。誅,奪君地,傲尚奚生?不若死。」應侯拜蒙傲曰:「願委之卿。」蒙傲以報於昭王。
自是之後,應侯每言韓事者,秦王弗聽也,以其為汝南虜姚本錢一無「虜」字。也。鮑本汝南民為韓虜獲者。 補曰:「以為」、「為憂」、「為將」之「為」,如字。依姚本句,則「為秦」之「為」,亦如字。
==秦攻邯鄲==
秦攻邯鄲,十七月不下。莊鮑本人名也。謂王稽曰:「君何不賜軍吏乎?」王稽曰:「吾與王也,不用人言。」莊曰:「不然。父之於子也,令有必行者,必不行者。曰『去貴妻,賣愛妾』,此令必行者也;因曰『毋敢思也』,此令必不行者也。守閭嫗鮑本嫗,母也。正曰:廣韻,老嫗也。此引說文,不切。曰,『其夕,某懦子姚本曾雲,恐作「孺」。劉作「孺」。 鮑本「其」作「某」。○ 孺子,乳也,婦之嘗乳者。亦婦人之美稱,齊策,「王有七孺子」。內某士』。鮑本內,私之也。言嫗之言亦有必行者。貴妻已去,愛妾已賣,而心不有。鮑本有,猶欲之也。言父雖令之,而非其所欲,故令之勿思,則必不行。欲教之者,人心固有。鮑本教,猶告也。孺子內士,人心固欲其告,雖非至親,令必行也。今君雖幸於王,不過父子之親;鮑本言王之令,亦能奪其所貴愛,有不必行者。軍吏雖賤,不卑於守閭嫗。鮑本言且告稽。且君擅主輕下之日久矣。聞『三人成虎,鮑本即魏策龐蔥所稱者。十夫楺椎。鮑本楺,屈申木也。眾口所移,毋翼而飛』。故曰,不如賜軍吏而禮之。」王稽不聽。軍吏窮,果惡王稽、杜摯以反。鮑本摯,稽之副也。睢傳言稽與諸侯通。則此所惡,亦其實也。
秦王大怒,而欲兼誅範睢。鮑本稽始薦睢,睢後任稽守河東。補曰:史,王稽為河東守,三歲不上計。鄭安平降趙,應侯請罪。秦法,任人而所任不善者,以其罪罪之。於是應侯當收三族,昭王恐傷其意,加賜益厚。後二歲,稽與諸侯通,坐誅,應侯益以不懌。昭王臨朝嘆息,應侯懼,不知所出。此策「睢曰」云云,當在此時。所謂「秦王大怒而欲兼誅睢」者則非,當從史。然王益厚賜而善遇之者,所以愧之也。範睢曰:「臣,東鄙之賤人也,鮑本魏在秦東。開罪於楚、鮑本開,言始得罪。衍「楚」字。補曰:恐衍。魏,遁逃來奔。臣無諸侯之援,親習之故,鮑本習,猶狎,故舊也。言非王近習之舊。王舉臣於羇旅之中,使職事,鮑本職,猶主。天下皆聞臣之身與王之舉也。今遇惑鮑本「今」作「令」,「遇」作「愚」。○ 補曰:當作「愚」。 札記今本「遇」作「愚」,乃誤涉鮑也。或與罪人同心,鮑本罪人,謂王稽。衍「或」字。補曰:衍。 札記今本無「或」字,乃誤涉鮑也。而王明誅之,是王過舉鮑本過,猶誤也。昔舉而今誅之,是舉之誤。顯於天下,而為諸侯所議也。臣願請藥賜死,而恩以相葬臣,鮑本既殺之而加恩,以國相禮葬之。王必不失臣之罪,鮑本已殺之。而無過舉之名。」王曰:「有之。」鮑本然其過舉之言。遂弗殺而善遇之。
==蔡澤見逐於趙==
蔡澤鮑本燕人。見逐於趙,而入韓、魏,遇奪釜鬲於塗。姚本劉無「鬲」字。 鮑本人奪之也。爾雅,鬲,鼎也。聞應侯任鄭安平、鮑本魏齊困範睢,安平匿之。時安平擊魏,以二萬人降趙。王稽,鮑本通諸侯也。皆負重罪,應侯內慚,乃西入秦。將見昭王,使人宣言以感怒應侯曰:「燕客蔡澤,天下駿雄弘辯之士也。彼一見秦王,秦王必相之而奪君位。」
應侯聞之,使人召蔡澤。蔡澤入,則揖應侯,應侯固不快,及見之,又倨。應侯因讓之曰:「子常鮑本「常」作「嘗」。○ 札記丕烈案:史記作「常」。宣言姚本一本下有「欲」字。代我相秦,豈有此乎?」對曰:「然。」應侯曰:「請聞其說。」蔡澤曰:「籲!何君姚本劉一作「君何」。 鮑本「何君」作「君何」。○ 札記丕烈案:史記作「君何」。見之晚也。夫四時之序,成功者去。夫人生手足堅強,耳目聰明聖知,豈非士之所願與?」應侯曰:「然。」蔡澤曰:「質鮑本質,猶禮。仁秉義,行道施德於天下,天下懷樂敬愛,願以為君王,豈不辯智之期與?」鮑本期,猶志也。辨智者志期得此。應侯曰:「然。」蔡澤復曰:「富貴顯榮,成理鮑本理,治也。萬物,萬物各得其所;生命壽長,終其年而不夭傷;天下繼其統,鮑本統,絕也。守其業,傳之無窮,名實純粹,鮑本言其兩全美。澤流千世,稱之而毋絕,與天下終。鮑本無「與天下終」四字。○ 補曰:一本此下有「與天下終」一句。 札記丕烈案:史記有,作「與天地終始」。豈非道之符,鮑本言行道之效。而聖人所謂吉祥善事與?」應侯曰:「然。」澤曰:「若秦之商君,楚之吳起,鮑本衛人,仕魏,後相楚而死。越之大夫種,鮑本姓文,越王勾踐之相。其卒亦可願矣。」鮑本「矣」作「與」。○ 補曰:「矣」,史作「歟」。應侯知蔡澤之慾困己以說,復曰:「何為不可?夫公孫鞅事孝公,極身毋二,鮑本極身,猶竭己。盡公不還私,鮑本還,反顧也。信賞罰以致治,竭智慧,示情素,鮑本素,其所蓄積。正曰:「素」,「愫」通,誠也。蒙怨咎,鮑本集韻,蒙,覆也。「蒙」,「冒」同。鞅嘗刑太子之傅,知必見怨咎,猶冒為之。欺舊交,虜魏公子卬,鮑本卬,則鞅之舊也。卒為秦禽將,破敵軍,攘地千里。吳起事悼王,使私不害公,讒不蔽忠,言不取苟合,行不取苟容,行義不固姚本「固」,曾一作「顧」。 鮑本「固」作「顧」。○ 札記丕烈案:史記作「不避難」。徐廣曰,一雲「不困毀譽」。「固」或「困」字誤耳。毀譽,必有鮑本「有」作「欲」。○ 札記今本「有」作「欲」,乃誤涉鮑也。丕烈案:史記「必有」作「然為」。伯主強國,不辭禍兇。大夫種事越王,主離困辱,鮑本「主」作「王」。○ 「離」,「罹」同。集韻,遭也。悉忠而不解,鮑本解,懈同。主雖亡絕,盡能而不離,鮑本離,猶去。多功而不矜,貴富鮑本「貴富」作「富貴」。○ 札記丕烈案:史記作「貴富」。不驕怠。若此三子者,義之至,忠之節也。故君子殺身以成名,義之所在,身雖死,無憾悔,姚本劉一作「身雖無,鹹無悔」。何為鮑本「為」下有「而」字。○ 札記丕烈案:史記無。不可哉?」蔡澤曰:「主聖臣賢,天下之福也;君明臣忠,國之福也;父慈子孝,夫信婦貞,家之福也。故比干忠,姚本錢「忠」下有「而」字。不能存殷;子胥知,姚本錢本有「而」字。不能存吳;申生孝,而晉惑姚本「惑」一作「國」。 鮑本僖五年。亂。是有忠臣孝子,國家滅亂,何也?無明君賢父以聽之。故天下以其君父為戮辱,姚本曾本有「而」字。 鮑本戮,殺也。賤之如刑戮詬辱之人。憐其臣子。夫待死而後可以立忠成名,是微子不足仁,孔子不足聖,管仲不足大也。」於是應侯稱善。
蔡澤得少間,鮑本間,言有隙可乘。因曰:「商君、吳起、大夫種,其為人臣,盡忠致功,鮑本「功」作「力」。○ 札記丕烈案:史記作「功」。則可願矣。閎夭事文王,周公輔成王也,豈不亦忠姚本一本有「聖」字。乎?以君臣論之,鮑本「君臣」二字作「聖」。○ 札記丕烈案:史記作「君臣」。商君、吳起、大夫種,其可願孰與閎夭、周公哉?」應侯曰:「商君、吳起、姚本一本有「與」字。大夫種不若也。」蔡澤曰:「然則君之主,慈仁任鮑本任,猶信。忠,不欺舊故,孰與秦孝公、楚悼王、鮑本無「公」字、「王」字。○ 札記丕烈案:史記有。越王乎?」應侯曰:「未知何如也。」蔡澤曰:「主固親忠臣,不過秦孝、越王、楚悼。君之為主,姚本曾本作「令主」。正亂、批鮑本批,𢱧同,匹齊切,擊也。集韻,𢱧或作批,又蒲結切。患、折難,廣地殖鮑本植,種也。穀,富國、足家、強主,威蓋海內,功章萬裡之外,不過商君、吳起、大夫種。而君之祿位貴盛,私家之富過於三子,而身不退,竊為君危之。語曰:『日中則移,月滿則虧。』物盛則衰,天之常數也;進退、盈縮、變化,聖人之常道也。昔者,齊桓公九合諸侯,鮑本無「九合諸侯」四字。○ 補曰:一本有「九合諸侯」一句。 札記丕烈案:史記有。一匡天下,至葵丘鮑本杜注,陳留外黃東有葵丘。之會,有驕矜之色,畔者九國。鮑本僖九年。吳王夫差無適於天下,鮑本「適」作「敵」。○ 正曰:史作「敵」,「適」通。適,人開反。輕諸侯,凌齊、晉,鮑本「凌」作「陵」。○ 正曰:「陵」通。史「凌雲」,漢書「陵雲」。 札記今本「凌」作「陵」,乃誤涉鮑也。丕烈案:史記作「陵」。遂以殺身亡國。夏育、太史啟姚本「啟」,曾作「噭」。 鮑本太史,周官,其人未詳。史作「太史激」,豈君王后之父耶?叱鮑本叱,訶也。呼駭三軍,然而身死於庸夫。此皆乘至盛不及鮑本「及」作「近」。○札記丕烈案:史記作「返」。道理也。夫商君為孝公平權衡、正度量、調輕重,決裂阡陌,教民耕戰,是以兵動而地廣,兵休而國富,故秦無敵於天下,立威諸侯。功已成,鮑本「成」下補「矣」字。○ 補曰:史有。遂以車裂。楚地持戟百萬,白起率數萬之師,以與楚戰,一戰舉鄢、郢,再戰燒夷陵,鮑本屬南郡。南並蜀、漢,又越韓、魏攻強趙,北坑馬服,誅屠四十餘萬之眾,鮑本屠,言殺之酷。流血成川,沸聲若雷,使秦業帝。鮑本有帝之業。自是之後,趙、楚懾服,鮑本懾,失氣也。不敢攻秦者,白起之勢也。身所服者,七十餘城。功已成矣,賜死於杜郵。鮑本起傳注,在鹹陽西門十里。吳起為楚悼罷無能,廢無用,損不急之官,塞私門之請,壹楚國之俗,南攻楊越,鮑本「楊」作「揚」。○ 越屬揚州。 札記丕烈案:史記作「楊」。北並陳、蔡,破橫散從,使馳說之士無所開其口。功已成矣,卒支解。鮑本斷其四支。按起傳,宗戚大臣射刺起死。大夫種為越王墾草創姚本錢、劉一作「仞」。曾一作「入」。 鮑本墾,耕。創,造也。邑,闢地殖鮑本殖,植同。穀,率四方士,鮑本「方」下補「之」字,「士」下補「專」字。○ 補曰:史,「方」下有「之」字,「士」下有「專」字。恐此有缺。上下之力,以禽勁吳,成霸功。勾踐終棓而殺之。鮑本「棓」作「拮」。○ 「拮」,「戞」同,櫟也。蓋逼之。楚記言「賜劍死」。 札記丕烈案:史記作「負」。「負」,「棓」聲之轉也。此四子者,成功而不去,鮑本「成功」作「功成」。○ 札記丕烈案:史記作「功成」。禍至於此。此所謂信而不能詘,往而不能反者也。范蠡知之,超然避世,長為陶朱。鮑本居陶,易姓朱。君獨不觀博者乎?或欲分姚本一本無「分」字。 鮑本衍「分」字。 札記史記無此,因下衍耳。大投,鮑本大,言全勝也。或欲分功。鮑本分勝者所獲。此皆君之所明知也。今君相秦,計不下席,謀不出廊廟,坐制諸侯,利施三川,以實宜陽,決羊腸之險,鮑本「決」上補「以」字。○ 補曰:一本及史無此字。塞太行之口,又斬範、中行之途,鮑本斬,謂絕之。此言斷三晉之路。棧道千里鮑本棧,棚也,施於險絕,以濟不通。於蜀、漢,鮑本「於」上補「通」字。○ 補曰:史,「於」上有「通」字。使天下皆畏秦。秦之慾得矣,君之功極矣。此亦秦鮑本秦,秦人也。之分功之時也!如是鮑本「是」作「時」。○ 補曰:史作「是」。不退,則商君、白公、吳起、大夫種是也。君何不以此時歸相印,讓賢者授之,必有伯夷之廉;長為應侯,世世稱孤,而有喬、松之壽。鮑本喬,王子喬。松,赤松子。皆不死。孰與以禍終哉!此則君何居焉?」應侯曰:「善。」乃延入坐為上客。
後數日,入朝,言於秦昭王曰:「客新有從山東來者蔡澤,其人辯士。臣之見人甚眾,莫有及者,臣不如也。」秦昭王召見,與語,大說之,拜為客卿。
應侯因謝病,鮑本因病辭去。請歸相印。昭王彊起應侯,應侯遂稱篤,鮑本篤,猶甚。因免相。昭王新說蔡澤計畫,遂拜為秦相,鮑本在五十二年。東收周室。
蔡澤相秦王數月,人或惡之,懼誅,乃謝病歸相印,號為剛成君。鮑本補曰:水經雲,鴈門子,延水東逕罡成南。澤,燕人,疑此即其所邑與?秦姚本一本有「居」字。 鮑本「秦」上補「居」字。○ 補曰:史同。十餘年,昭王、鮑本「昭」上補「事」字。○ 正曰:史,「昭」上有「事」字。孝文王、莊襄王,卒事始皇帝。為秦使於燕,三年鮑本居燕三年。而燕使太子丹入質於秦。鮑本澤傳有。彪謂:周衰,辯士皆矜材角智,趣於利而已。唯澤為近道德明哲保身之策,故其得位不數月引去,優遊於秦,以封君令終,美矣!「非苟知之,亦允蹈之」,澤之謂乎!正曰:澤知範睢內慚,故西入秦,志在奪相。楊雄所謂「搤其咽,抗其氣,拊其背,而奪其位」,乃矜材角智,趣利之尤者;相秦數月,懼誅歸印,亦智巧之尤。無功而退,既無當於道德之旨、明哲保身之義,彼何足以知之哉!補曰:「為主」、「為君」、「為孝」、「為楚」、「為越」、「為秦」之「為」,去聲。
秦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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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宜十六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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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國==
治國之政,其猶治家。治家者務立其本,本立則末正矣。夫本者,倡始也;末者,應和也。倡始者,天地也;應和者,萬物也。萬物之事,非天不生,非地不長,非人不成。故人君舉措應天,若北辰為之主,臺輔為之臣佐,列宿為之官屬,眾星為之人民也。是以北辰不可變改,臺輔不可失度,列宿不可錯繆,此天之象也。故立臺榭以觀天文,郊祀、逆氣以配誰靈,所以務天之本也;耕農、社稷、山林、川澤,祀祠祈福,所以務地之本也;庠序之禮,八佾之樂,明堂辟雍,高牆宗廟,所以務人之本也。故本者,經常之法,規矩之要,圓鑿不可以方枘,鉛刀不可以砍伐。此非常用之事不能成其功,非常用之器不可成其巧。故天失其常,則有逆氣;地失其常,則有枯敗;人失其常,則有患害。《經》曰:『非先王之法服不敢服』,引之謂也。
==君臣==
君臣之政,其猶天地之象。天地之象明,則君臣之道具矣。君以施下為仁,臣以事上為義。二心不可以事君,疑政不可以授臣。上下好禮,則民易使,上下和順,則君臣之道具矣。君以禮使臣,臣以忠事君。君謀其政,臣謀其事。政者,正名也。事者,勸功也。君勸其政,臣勸其事,則功名之道俱立矣。是故君南面向陽,著其聲響,臣北面向陰,見其形景。聲響者,教令也。形影者,功效也。教令得中則功立,功立則萬物蒙其福。是以三綱六紀有上中下。上者為君臣,中者為父子,下者為夫婦,各修其道,福祚至矣。君臣上下,以禮為本,父子上下,以恩為親,夫婦上下,以和為安。上不可以不正,下不可以不端。上枉下曲,上亂下逆。故君惟其政,臣惟其事,是以明君之政修,則忠臣之事舉。學者思明師,仕者思明君。故設官職之全,序爵祿之位,陳璇璣之政,建臺輔之佐,私不亂公,邪不干正,引治國之道具矣。
==視聽==
視聽之政,謂視微形,聽細聲。形微而不見,聲細而不聞。故明君視微之幾,聽細之大,以內和外,以外和內。故為政之道,務於多聞。是以聽察採納眾下之言,謀及庶士,則萬物當其目,眾音佐其耳。故《經》雲:『聖人無常心,以百姓為心。』目為心視,口為心言,耳為心聽,身為心安。故身之有心,若國之有君,以內和外,萬物昭然。觀日月之形,不足以為明,聞雷霆之聲,不足以為聽,故人君以多見為智,多聞為神。夫五音不聞,無以列宮商,五色不見,無以別玄黃。蓋聞明君者常若晝夜,晝則公事行,夜則私事興。或有籲嗟之怨而不得聞,或有進善之忠而不得信。怨聲不聞,則枉者不得神,進善不納,則忠者不得信,邪者容其奸。故書雲:『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此之謂也。
==納言==
納言之政,謂為諫諍,所以採納眾下之謀也。故君有諍臣,父有諍子,當其不義則諍之,將順其美,匡救其惡。惡不可順,美不可逆。順惡逆美,其國必危。夫人君拒諫,則忠臣不敢進其謀,而邪臣專行其政,此為國之害也。故有道之國,危言危行,無道之國,危行言孫,上無所聞,下無所說。故孔子不恥下問,周公不恥下賤,故行成名著,後世以為聖。是以屋漏在下,止之在上,上漏不止,下不可居矣。
==察疑==
察疑之政,謂察朱紫之色,別宮商之音。故紅紫亂硃色,淫聲疑正樂。亂生於遠,疑生於惑。物有異類,形有同色。白石如玉,愚者寶之;魚目似珠,愚者取之;狐貉似犬,愚者蓄之;栝蔞似瓜,愚者食之。故趙高指鹿為馬,秦王不以為疑;范蠡貢越美女,吳王不以為惑。計疑無定事,事疑無成功。故聖人不可以意說為明,必信夫卜,佔其吉凶。《書》雲:『三人佔,必從二人之言。』而有大疑者,謀及庶人。故孔子云:『明君之治,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不患外不知內,唯患內不知外;不患下不知上,唯患上不知下;不患賤不知貴,唯患貴不知賤。故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馬為策己者馳,神為通己者明。』故人君決獄行刑,患其不明。或無罪被辜,或有罪蒙恕,或強者專辭,或弱者侵怨,或直者被枉,或屈者不伸,或有信而見疑,或有忠而被害,此皆招天下逆氣,災暴之患,禍亂之變。惟明君治獄案例,問其情辭,若不慮不匿,不枉不弊,觀其往來,察其進退,聽其聲響,瞻其看視。開懼聲哀,來疾去遲,還顧吁嗟,此怨結之情不得伸也。下瞻盜視,見怯退還,喘息卻聽,沈吟腹計,語言失度,來遲去速,不敢反顧,此罪人慾自免也。孔子曰:『視其所以,觀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人焉廋哉!』
==治人==
治人之道,謂道之風化,陳示所以也。故《經》雲:『陳之以德義而民與行,示之以好惡而民知禁。』日月之明,眾下仰之;乾坤之廣,萬物順之。是以堯、舜之君,遠夷貢獻;桀、紂之君,諸夏背叛;非天移動其人,是乃上化使然也。故治人猶如養苗,先去其穢。故國之將興,而伐於國,國之將衰,而伐於山。明君之治,務知人之所患,皂服之吏,小國之臣。故曰:皂服無所不克,莫知其極,克食於民,而人有饑乏之變,則生亂逆。唯勸農業,無奪其時;唯薄賦斂,無盡民財。如此,富國安家,不亦宜乎?夫有國有家者,不患貧而患不安。故唐、虞之政,利人相逢,用天之時,分地之利,以豫凶年,秋有餘糧,以給不足,天下通財,路不拾遺,民無去就。故五霸之世,不足者奉於有餘。故今諸侯好利,利興民爭,災害並起,強弱相侵,躬耕者少,末作者多,民如浮雲,手足不安。《經》雲:『不貴難得之貨,使民不為盜;不貴無用之物,使民心不亂。』各理其職,是以聖人之政治也。古者,齊景公之時,病民下奢侈,不遂禮制。周秦之宜,去文就質,而勸民之有利也。夫作無用之器,聚無益之貨;金銀璧玉,珠璣翡翠,奇珍異寶,遠方所出,此非庶人之所用也。錦繡纂組,綺羅綾縠,玄黃衣帛,此非庶人之所服也。雕文刻鏤,伎作之巧,難成之功,妨害農事,輜軿出入,袍裘索襗,此非庶人之所飾也。重門畫獸,蕭牆數仞,塚墓過度,竭財高尚,此非庶人之所居也。《經》雲:『庶人之所好者,唯躬耕勤苦,謹身節用,以養父母。』制之以財,用之以禮,豐年不奢,凶年不儉,素有蓄積,以儲其後,此治人之道,不亦合於四時之氣乎?
==舉措==
舉措之政,謂舉直措諸枉也。夫治國猶於治身:治身之道,務在養神;治國之道,務在舉賢;是以養神求生,舉賢求安。故國之有輔,如屋之有柱;柱不可細,輔不可弱;柱細則害,輔弱則傾。故治國之道,舉直措諸枉,其國乃安。夫柱以直木為堅,輔以直士為賢;直木出於幽林,直士出於眾下。故人君選舉,必求隱處,或有懷寶迷邦,匹夫同位;或有高才卓絕,不見招求;或有忠賢孝弟,鄉裡不舉;或有隱居以求其志,行義以達其道;或有忠質於君,朋黨相讒。堯舉逸人,湯招有莘,周公採賤,皆得其人,以致太平。故人君懸賞以待功,設位以待士,不曠庶官,闢四門以興治務,玄纁以聘幽隱,天下歸心,而不仁者遠矣。夫所用者非所養,所養者非所用;貧陋為下,財色為上;讒邪得志,忠直遠放,玄纁不行,焉得賢輔哉?若夫國危不治,民不安居,此失賢之過也。夫失賢而不危,得賢而不安,未之有也。為人擇官者,亂;為官擇人者,治。是以聘賢求士,猶嫁娶之道也。未有自嫁之女,出財為婦。故女慕財聘而達其貞,士慕玄纁而達其名,以禮聘士,而其國乃寧矣。
==考黜==
考黜之政,謂遷善黜惡。明主在上,心昭於天,察知善惡,廣及四海,不敢遺小國之臣,下及庶人,進用賢良,退去貪懦,明良上下,企及國理,眾賢雨集,此所以勸善黜惡,陳之休咎。故考黜之政,務知人之所苦。其苦有五:或有小吏因公為私,乘權作奸;左手執戈,右手治生;內侵於官,外採於民,此所苦一也。或有過重罰輕,法令不均;無罪被辜,以致滅身;或有重罪得寬,扶強抑弱,加以嚴刑,枉責其情,此所苦二也。或有縱罪惡之吏,害告訴之人,斷絕語辭,蔽藏其情,掠劫亡命,其枉不常,此所苦三也。或有長吏數易守宰,兼佐為政,阿私所親,枉克所恨,逼切為行,偏頗不承法制,更因賦斂,傍課採利,送故待新,夤緣徵發,詐偽儲備,以成家產,此所苦四也。或有縣官慕功,賞罰之際,利人之事,買賣之費,多所裁量,專其價數,民失其職,此所苦五也。凡此五事,民之五害。有如此者,不可不黜,無此五者,不可不遷。故《書》雲:『三載考績,黜陟幽明。』
==治軍==
治軍之政,謂治邊境之事,匡救大亂之道,以威武為政,誅暴討逆,所以存國家、安社稷之計。是以有文事,必有武備,故含血之蠹,必有爪牙之用,喜則共戲,怒則相害;人無爪牙,故設兵革之器,以自輔衛。故國以軍為輔,君以臣為佐;輔強則國安,輔弱則國危,在於所任之將也。非民之將,非國之輔,非軍之主。故治國以文為政,治軍以武為計;治國不可以不從外,治軍不可以不從內。內謂諸夏,外謂戎狄。戎狄之人,難以理化,易以威服。禮有所任,威有所施。是以黃帝戰於涿鹿之野,唐堯戰於丹浦之水;舜伐有苗,禹討有扈,自五帝三王至聖之主,德化如斯,尚加之以威武,故兵者兇器,不得已而用之。夫用兵之道,先定其謀,然後乃施其事。審天地之道,察眾人之心,習兵革之器,明賞罰之理,觀敵眾之謀,視道路之險,別安危之處,佔主客之情,知進退之宜,順機會之時,設守禦之備,強征伐之勢,揚士卒之能,圖成敗之計,慮生死之事,然後乃可出軍任將,張擒敵之勢,此為軍之大略也。夫將者,人之司命,國之利器,先定其計,然後乃行。其令若漂水暴流,其獲若鷹隼之擊物;靜若弓弩之張,動如機關之發,所向者破,而勍敵自滅。將無思慮,士無氣勢,不齊其心,而專其謀,雖有百萬之眾,而敵不懼矣。非仇不怨,非敵不戰。工非魯般之目,無以見其工巧;戰非孫武之謀,無以出其計運。夫計謀欲密,攻敵欲疾,獲若鷹擊,戰如河決,則兵未勞而敵自散,此用兵之勢也。故善戰者不怒,善勝者不懼。是以智者先勝而後求戰,闇者先戰而後求勝;勝者隨道而修途,敗者斜行而失路,此順逆之計也。將服其威,士專其力,勢不虛動,運如圓石,從高墜下,所向者碎,不可救止。是以,無敵於前,無敵於後,此用兵之勢也。故軍以奇計為謀,以絕智為主;能柔能剛,能弱能強,能存能亡;疾如風雨,舒如江海;不動如泰山,難測如陰陽;無窮如地,充實如天;不竭如江河,終始如三光,生死如四時,衰旺如五行;奇正相生,而不可窮。故軍以糧食為本,兵以奇正為始,器械為用,委積為備。故國困於貴買,貧於遠輸。攻不可再,戰不可三,量力而用,用多則費。罷去無益,則國可寧也;罷去無能,則國可利也。夫善攻者,敵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敵不知其所攻。故善攻者不以兵革,善守者不以城郭。是以,高城深池,不足以為固;堅甲銳兵,不足以為強。敵欲固守,攻其無備;敵欲興陣,出其不意。我往敵來,謹設所居;我起敵止,攻其左右。量其合敵,先擊其實。不知守地,不知戰日,可備者眾,則專備者寡。以慮相備,強弱相攻,勇怯相助,前後相赴,左右相趨,如常山之蛇,首尾俱到,此救兵之道也。故勝者全威,謀之於身,知地形勢,不可豫言。議之知其得失,詐之知其安危,計之知其多寡,形之知其生死,慮之知其苦樂,謀之知其善備。故兵從生擊死,避實擊虛。山陵之戰,不仰其高;水上之戰,不逆其流;草上之戰,不涉其深;平地之戰,不逆其虛;道上之戰,不逆其孤。此五者,兵之利,地之所助也。夫軍成於用勢,敗於謀漏;饑於遠輸,渴於躬井;勞於煩擾,佚於安靜;疑於不戰,惑於見利;退於刑罰,進於賞賜;弱於見逼,強於用勢;困於見圍,懼於先至;驚於夜呼,亂於闇昧;迷於失道,窮於絕地;失於暴卒,得於豫計。故立旌旗以視其目,擊金鼓以鳴其耳,設斧鉞以齊其心,陳教令以同其道,興賞賜以勸其功,行誅伐以防其偽。晝戰不相聞,旌旗為之舉;夜戰不相見,火鼓為之起;教令有不從,斧鉞為之使。不知九地之便,則不知九變之道。天之陰陽,地之形名,人之腹心,知此三者,獲處其功。知其士乃知其敵;不知其士,則不知其敵;不知其敵,每戰必殆。故軍之所擊,必先知其左右士卒之心。五間之道,軍之所親,將之所厚;非聖智不能用,非仁賢不能使。五間得其情,則民可用,國可長保。故兵求生則備,不得已則鬥;靜以理安,動以理威;無恃敵之不至,恃吾之不可擊。以近待遠,以逸待勞,以飽待饑,以實待虛,以生待死,以眾待寡,以旺待衰,以伏待來。整整之旌,堂堂之鼓,當順其前,而覆其後;固其險阻,而營其表,委之以利,柔之以害,此治軍之道全矣。
==賞罰==
賞罰之政,謂賞善罰惡也。賞以興功,罰以禁奸;賞不可不平,罰不可不均。賞賜知其所施,則勇士知其所死;刑罰知其所加,則邪惡知其所畏。故賞不可虛施,罰不可妄加,賞虛施則勞臣怨,罰妄加則直士恨,是以羊羹有不均之害,楚王有信讒之敗。夫將專持生殺之威:必生可殺,必殺可生,忿怒不詳,賞罰不明,教令不常,以私為公,此國之五危也。賞罰不明,教令有不從;必殺可生,眾奸不禁;必生可殺,士卒散亡;忿怒不詳,威武不行;賞罰不明,下不勸功;政教不當,法令不從;以私為公,人有二心。故眾奸不禁,則不可久;士卒散亡,其眾必寡;威武不行,見敵不起;下不勸功,上無強輔;法令不從,事亂不理;人有二心,其國危殆。故防奸以政,救奢以儉;忠直可使理獄,廉平可使賞罰。賞罰不曲,則人死服。路有饑人,廄有肥馬,可謂亡人而自存,薄人而自厚。故人君先募而後賞,先令而後誅,則人親附,畏而愛之,不令而行。賞罰不正,則忠臣死於非罪,而邪臣起於非功。賞賜不避怨仇,則齊桓得管仲之力;誅罰不避親戚,則周公有殺弟之名。《書》雲:『無偏無黨,王道蕩蕩;無黨無偏,王道平平。』此之謂也。
==喜怒==
喜怒之政,謂喜不應喜無喜之事,怒不應怒無怒之物;喜怒之間,必明其類。怒不可犯無罪之人,喜不縱可戮之士;喜怒之際,不可不詳。喜不可縱有罪,怒不可戮無辜;喜怒之事,不可妄行。行其私而廢其功,將不可發私怒,而興戰必用眾心,苟合以私忿而合戰,則用眾必敗。怒不可以復悅,喜不可以復怒,故以文為先,以武為後。先勝則必後負,先怒則必後悔;一朝之忿,而亡其身。故君子威而不猛,忿而不怒,憂而不懼,悅而不喜。可忿之事,然後加之威武,威武加則刑罰施,刑罰施則眾奸塞。不加威武,則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眾惡不理,其國亡。
==治亂==
治亂之政,謂省官並職,去文就質也。夫綿綿不絕,必有亂結;纖纖不伐,必成妖孽。夫三綱不正,六紀不理,則大亂生矣。故治國者,圓不失規,方不失矩,本不失末,為政不失其道,萬事可成,其功可保。夫三軍之亂,紛紛擾擾,各惟其理。明君治其綱紀,政治當有先後。先理綱,後理紀;先理令,後理罰;先理近,後理遠;先理內,後理外;先理本,後理末;先理強,後理弱;先理大,後理小;先理上,後理下;先理身,後理人。是以理綱則紀張,理令則罰行,理近則遠安,理內則外端,理本則末通,理強則弱伸,理大則小行,理上則下正,理身則人敬,此乃治國之道也。
==教令==
教令之政,謂上為下教也。非法不言,非道不行,上之所為,人之所瞻也。夫釋己教人,是謂逆政;正己教人,是謂順政。故人君先正其身,然後乃行其令。身不正則令不從,令不從則生變亂。故為君之道,以教令為先,誅罰為後;不教而戰,是謂棄之。先習士卒用兵之道,其法有五:一曰:使目習其旌旗指麾之變,縱橫之術;二曰:使耳習聞金鼓之聲,動靜行止;三曰:使心習刑罰之嚴,爵賞之利;四曰:使手習五兵之便,鬥戰之備;五曰:使足習周旋走趨之列,進退之宜;故號為五教。教令軍陳,各有其道。左教青龍,右教白虎,前教朱雀,後教玄武,中央軒轅。大將軍之所處,左矛右戟,前盾後弩,中央旗鼓。旗動俱起,聞鼓則進,聞金則止,隨其指揮,五陳乃理。正陳之法,旗鼓為之主:一鼓,舉其青旗,則為直陳;二鼓,舉其赤旗,則為銳陳;三鼓,舉其黃旗,則為方陳;四鼓,舉其白旗,則為圓陳;五鼓,舉其黑旗,則為曲陳。直陳者,木陳也;銳陳者,火陳也;方陳者,土陳也;圓陳者,金陳也;曲陳者,水陳也。此五行之陳,輾轉相生,沖對相勝,相生為救,相勝為戰;相生為助,相勝為敵。凡結五陳之法,五五相保,五人為一長,五長為一師,五師為一枝,五枝為一火,五火為一撞,五撞為一軍,則軍士具矣。夫兵利之所便,務知節度。短者持矛戟,長者持弓弩,壯者持旌旗,勇者持金鼓,弱者給糧牧,智者為謀主。鄉裡相比,五五相保,一鼓整行,二鼓習陳,三鼓起食,四鼓嚴辦,五鼓就行。聞鼓聽金,然後舉旗,出兵以次第,一鳴鼓三通,旌旗發揚,舉兵先攻者賞,卻退者斬,此教令也。
==斬斷==
斬斷之政,謂不從教令之法也。其法有七:一曰輕,二曰慢,三曰盜,四曰欺,五曰背,六曰亂,七曰誤,此治軍之禁也。當斷不斷,必受其亂,故設斧鉞之威以待,不從令者,誅之。軍法異等,過輕罰重,令不可犯,犯令者斬。期會不到,聞鼓不行,乘寬自留,避回自止,初近後遠,喚名不應,車甲不具,兵器不備,此為輕軍,輕軍者斬。受令不傳,傳令不審,迷惑吏士,金鼓不聞,旌旗不睹,此謂慢軍,慢軍者斬。食不稟糧,軍不省兵,賦賜不均,阿私所親,取非其物,借貸不還,奪人頭首,以獲其功,此謂盜軍,盜軍者斬。變改姓名,衣服不鮮,旌旗裂壞,金鼓不具,兵刃不磨,器仗不堅,矢不著羽,弓弩無弦,法令不行,此為欺軍,欺軍者斬。聞鼓不進,聞金不止,按旗不伏,舉旗不起,指揮不隨,避前向後,縱發亂行,折其弓弩之勢,卻退不鬥,或左或右,扶傷舉死,自託而歸,此謂背軍,背軍者斬。出軍行將,士卒爭先,紛紛擾擾,車騎相連,咽塞路道,後不得先,呼喚喧嘩,無所聽聞,失亂行次,兵刃中傷,長短不理,上下縱橫,此謂亂軍,亂軍者斬。屯營所止,問其鄉裡,親近相隨,共食相保,不得越次,強入他伍,幹誤次第,不可呵止,度營出入,不由門戶,不自啟白,奸邪所起,知者不告,罪同一等,合人飲酒,阿私取受,大言警語,疑惑吏士,此謂誤軍,誤軍者斬。斬斷之後,此萬事乃理也。
==思慮==
思慮之政,謂思近慮遠也。夫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故君子思不出其位。思者,正謀也;慮者,思事之計也。非其位不謀其政,非其事不慮其計。大事起於難,小事起於易。故欲思其利,必慮其害;欲思其成,必慮其敗。是以九重之臺,雖高必壞。故仰高者不可忽其下,瞻前者不可忽其後。是以秦穆公伐鄭,二子知其害;吳王受越女,子胥知其敗;虞受晉璧馬,宮之奇知其害;宋襄公練兵車,目夷知其負。凡此之智,思慮之至,可謂明矣。夫隨覆陳之軌,追陷溺之後,以赴其前,何及之有?故秦承霸業,不及堯舜之道。夫危生於安,亡生於存,亂生於治。君子視微知著,見始知終,禍無從起,此思慮之政也。
==陰察==
陰察之政,譬喻物類,以覺悟其意也。外傷則內孤,上惑則下疑;疑則親者不用,惑則視者失度;失度則亂謀,亂謀則國危,國危則不安。是以思者慮遠,遠慮者安,無慮者危。富者得志,貧者失時,甚愛太費,多藏厚亡,竭財相買,無功自專,憂事眾者煩,煩生於怠。船漏則水入,囊穿則內空;山小無獸,水淺無魚,樹弱無巢;牆壞屋傾,堤決水漾;疾走者僕,安行者遲;乘危者淺,履冰者懼,涉泉者溺,遇水者渡,無楫者不濟,失侶者遠顧,賞罰者省功,不誠者失信。唇亡齒寒,毛落皮單。阿私亂言,偏聽者生患。善謀者勝,惡謀者分。善之勸惡,如春雨澤。麒麟易乘,駑駘難習。不視者盲,不聽者聾。根傷則葉枯,葉枯則花落,花落則實亡。柱細則屋傾,本細則末撓,下小則上崩。不辨黑白,棄土取石,虎羊同群。衣破者補,帶短者續。弄刀者傷手,打跳者傷足。洗不必江河,要之卻垢;馬不必騏驥,要之疾足;賢不必聖人,要之智通。總之,有五德:一曰禁暴止兵,二曰賞賢罰罪,三曰安仁和眾,四曰保大定功,五曰豐撓拒讒,此之謂五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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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國春秋/卷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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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勒 ==
石勒字世龍,上黨武鄉羯人也。父周曷朱。勒生時赤光滿室,白氣自天屬於庭中。長而壯健,有膽力,雄武好騎射。幼而力耕,每聞鞞鐸之聲,或在前後,歸以告其母,母以作勞耳鳴,非不祥也。會幷州刺史司馬騰執諸胡山東,賣充軍實,將詣冀州,兩胡一枷,勒亦在中,東至平原賣與荏平人師歡為奴,每夜於野,嘗聞鼓角之聲,諸奴亦聞,歸以白懽,歡懽而免之。懽家鄰於馬牧率汲桑,往來,勒以能相馬,自託於桑,而傭於武安,臨水為遊軍所囚,會有群鹿旁過,軍人競逐之,勒乃獲免。俄而見一老父,謂勒曰:「向群鹿者,我也。君應為中州主,故相救耳。」勒拜而受命,遂招集王陽、夔安等十八騎,復東如赤龍諸苑中,乘苑馬、遠掠繒寶,以賂汲桑。永興元年,關東所在盜起。
二年,陽平人公帥蕃等自稱將軍,起兵趙魏,眾至數萬,勒與汲桑率牧人乘苑馬數百騎以赴之,桑始命勒以石為姓,以勒為名。永嘉元年,勒歸劉淵,拜為輔漢將軍、平晉王。淵薨,聰襲位,劉曜、王彌圍洛陽,勒帥精騎二萬會之。王彌既平洛陽,將先誅勒,勒請彌燕於己營,手斬彌而並其眾。將軍郭默獲沙門竺浮圖澄,以其有道術,進之於勒,試之有效,甚尊重之。
前趙嘉平二年,張賓說勒曰:「邯鄲、襄國,趙之舊都,依山憑險,形勢之固,可擇此二邑而都,然後命將四出,授以奇略,王業可圖。」石勒於是進據襄國,聰授勒都督幽、冀、並、營四州諸軍事,冀州牧,進封本郡公,邑萬戶。三年,以徵虜將軍為魏郡太守,鎮鄴三臺。篡奪之謀,兆於此矣。前趙嘉麟元年,劉琨遣姚澹帥眾來討,勒與戰,澹軍大敗,琨長史李弘以幷州來降。七月,劉聰疾甚,以勒為大將軍,錄尚書事,受遺輔政。勒固辭,乃止。劉曜稱尊號,將授勒太宰、大將軍,加九錫,增封十郡,並前二十郡,出人警蹕,如曹公輔漢故事。曜聞平樂之言,停太宰之授。勒大怒,曰:「趙王、趙帝,孤自取之,名號大小,豈爾所呼耶。」徵虜虎與左右長史張敬、張賓等上號曰:「大司馬雖位冠九臺,非伯者之號,請改稱大將軍、大單於、領冀州牧、趙王。依魏王在鄴故事,以二十四郡戶二十九萬為趙國。」十一月,勒即位,改元,稱為趙王元年,始建社稷,立宗廟,主書司典胡人出內,重其禁法,不得侮易衣冠華族。號胡為國人。二年令曰國人不聽報嫂,及在喪婚娶、至於燒葬,令如本俗。八月,始置軒懸之樂,八佾之舞,作金銀大輅,黃屋左纛。天子禮樂,於斯備矣。三年,黎陽民陳武妻產三男一女,上書自陳。令曰:「昔周之興也,四乳八子,今武妻一乳四子,可謂度過姬祥,美如曩日。其賜乳婦一人穀百石,雜繒四疋,庶以肅迎嘉祥。」冬十月,勒親與鄉老齒坐,歡飲,語及平生。勒曰:「李陽,壯士也。孤方取之,何以不來父老歸語,令速來,漚麻池之忿,是布衣之恨,孤方崇信於天下,寧讐匹夫乎?」令曰:「武鄉,吾之豐沛也,其復之三世。」十一月,李陽至,勒與酣謔,引陽臂笑謂之曰:「卿雖老,臂中猶有力,頗復與人鬬。孤往日厭卿老拳,卿亦飽孤毒手。」因賜裡第一區,拜為都尉。陽與勒鄰居歲,常爭漚麻池,迭相毆擊。
四年二月,拜子弘為世子。勒雅好文學,雖在軍旅之中,常令儒生讀《春秋》《史》《漢》諸傳而聽之,聞酈食其勸立六國後,大驚曰:「此法當失,何以得成天下?」至留侯諫,乃曰:「賴有此侯耳!」其天資英達如此。八年八月,修三臺。十月,以世子衛將軍弘鎮鄴。大和十年,劉曜圍洛陽,襄國大震。勒統步騎四萬赴金墉,濟自大堨。先是,流澌風猛,軍至,冰泮清和。濟畢,流澌大至。勒以為神靈之助,命曰靈昌津。戰於西門,曜軍大潰,石堪執曜送之。二年,曜子熙等去長安,奔於上邽。車騎虎尅上邽,遣主簿趙封奉傳國玉璽送之。秦隴悉平。
建平元年二月,車騎石虎等上尊號,勒不許,固請,勒號趙天王,行皇帝事,大赦。八月,郡臣又固請,以名位不正,宜即尊號。九月,僭即皇帝位,大赦改年。二年,正月,勒南郊,有白氣自壇屬天,勒大悅。四月,勒如鄴,議營新宮。延尉續鹹諫曰:「臣聞唐虞之治,採椽茅茨,土階三尺,美彰於《詩》《書》。漢文惜百金,不營露臺,稱之於千古。迨夏商之瓊臺瑤陛,楚章華、秦阿房,資財內竭,華夷外叛。」勒詔曰:「且敕停作,以申吾直臣之氣。」九月,以太尉中山王虎為大司馬,程遐開府儀同。是月,大霖雨,中山西北暴水漂流巨木萬餘根,集於堂陽。勒大悅,謂公卿曰:「此非為災,天意欲吾營鄴都耳。」於是營之。
勒以成周漢、晉舊京,欲有移都之意,乃命洛陽為南都,置行臺、治書侍御史於洛陽。三年正月,大饗於建德殿,酒酣,勒謂徐光曰:「朕方自古開基,何等上也?」光對曰:「陛下神武,籌略邁於高皇,雄藝卓犖,超絕魏武,三五以來,無可比也。其軒轅之亞乎!」勒笑曰:「人豈不自知,卿言亦已太過。朕若逢高皇,當北面而事之,然猶與韓、彭競健而爭先耳。倘遇光武,當並驅於中原,未知鹿死誰手。大丈夫行事當磊磊落落,如日月皎然,終不能如曹孟德、司馬仲達,欺他孤兒寡婦,狐媚以取天下也。朕在二劉之間耳,軒轅豈所擬乎?」群臣皆稱萬歲。四年,雍州刺史石生上言,西鄉有蛇鼠相鬥於安定府間,二日蛇死。臨涇馬生角,長安城中雞鳴,音皆曰基慈。安定廳事前後聞誦書聲,求之不得,七日乃止。隕石於肥鄉。六月,勒寢疾,召中山王虎、太子弘、中常侍嚴震等侍疾禁中。
七月,薨於西閣,偽諡明皇帝,號高祖。
== 石弘 ==
石弘字大雅,勒第三子。母程夫人,右光祿遐之妹。建平元年,立為太子,虛衿愛士,好為文詠,其所親暱,莫非儒素。勒謂徐光曰:「大雅愔愔,殊不似將家子。」光曰:「漢祖以馬上得天下,孝文以玄默守之。聖人之後,必世勝殘,天之道也。」勒大悅。程遐言於勒曰:「中山怏怏,不可以輔少主,乞早除之,以便大計。」勒不從。勒薨,虎執政,臨軒召子冀州刺史遂統兵入禁,宿衛文武無不奔散。弘大懼,策拜中山王虎為丞相,以十三郡封為魏王,又加九錫。虎偽讓,後乃受之。延熙元年七月,改熙丘為魏國,沿魏郡至黎陽。十月,弘齎璽綬親請魏公,喻禪意。虎曰:「弘昏昧愚闇,處喪無禮,不可以君臨萬國,奉承宗廟,便當廢之,云何禪讓?」十一月,廢弘為海陽王,弘就車,容色自若,幽弘及程後、南陽王恢於崇訓宮,尋殺之,時年二十二。
== 石虎 ==
石虎字季龍,勒之從子。勒父朱幼而子之,故或謂之勒弟。晉永興中,與勒相失。嘉平元年,劉琨送勒母王及虎於葛陂,時年十七。性殘忍,好馳獵,喧遊無紀度,尤善彈,數彈人,軍中每患之。勒白王曰:「此是兇暴,無使軍人殺之,聲名可惜,宜自除也。」王曰:「快牛犢子小時多能破車,汝當小忍,勿怯之。」至十八,檢攝恭謹,嚴重愛士,弓馬迅捷,勇冠當時,勒深喜焉,拜徵虜將軍。性酷虐無道,軍中勇幹策略與已侔者,輒因事害之。至於降城陷壘,坑斬士女,鮮有遺類,勒屢加責誨,而行意自若。然御眾嚴而不煩,莫敢犯者,指授攻討,所向無前。故勒寵信彌隆,仗以專徵之任。既廢殺弘,稱居攝趙天王。
建武元年正月,大赦改元。虎荒遊廢政,外耽營繕,使太子還省者,以書奏事,選守牧,祀郊廟,惟征伐刑斷,乃親覽之。三月,南遊,臨江而旋,京師大震。是日,觀省臺城,賜匠有差。九月,遷都鄴宮。三年,徒洛陽鐘虡、九龍、翁仲等於鄴。是歲,太武殿東西宮皆就,太武殿基二丈八尺,下穿伏室,置衛士五百人於其中。東西七十五步,南北六十五步,皆漆瓦、金鐺、銀楹、金柱、珠簾、玉璧,窮極伎巧。起靈風臺、九殿於顯陽殿後,選召百官、州郡民女以充之。後庭服綺谷,玩珍奇者萬餘人。內建女官十八等,教宮人星佔及馬步射,置女太史於靈臺,仰觀災祥,以考外太史之虛實。禁郡國不得私學星讖。左校令成公段造庭燎於崇槓之末,高十餘丈,上盤置燎,下盤置人,絙繳上下,虎試而悅之。三年,太保夔安等文武五百九人,上皇帝尊號,安等方入,而庭燎油灌下盤,死者七人。虎大怒,腰斬成公段於閶闔門。即天王位南郊,大赦。親王貶為郡公,藩王為縣侯,太子遂總百揆。其後荒酒淫色,驕恣無道,或盤遊于田,懸管而入,或夜百騎宿於宮臣家,淫其妻妾。裝飾宮人美淑者,斬首洗血,置於盤上,傳共視之。又納諸比丘尼有姿色者,與其交褻而殺之,合牛羊肉煮而食之,亦賜左右,欲以識其味也。虎荒耽內遊,威刑失度。遂以事為可,或呈之虎,怒曰:「小事何足呈也!」時有所不聞,復怒曰:「何以不呈?」誚責杖棰,月至再三。遂甚慍,私謂中庶子李顏等曰:「官家難稱,吾欲行冒頓之事,卿從我乎?」顏等伏不敢對,事發,幽遂於東宮,殺之,及妃張氏並男女二十六人,盡賜死,合一棺埋之。誅其宮臣友黨二百餘人,立河間公宣為太子。建武六年,追尊號考樂平敬公為太宗孝皇帝。八年,六月,上黨、孟門上有神人之像,坐天山上,三日而去。虎遣使乙太牢祀之。九年十二月,武鄉有雄虎變為雌,產一狼子,七日噬虎腦而殺之。後三日,狼子亦死。佛圖澄聞之流涕。十年,虎起河橋於靈昌津,採石為中濟,石無大小,輒隨流,用工五百餘萬不成。虎如靈昌津,沉璧告誠,璧滾於渚上,水波上騰津所,殿觀莫不傾壞,壓死者百餘人。虎恚甚,斬工匠而還。十一年,發雍梁十六萬人成長安未央宮,又發司、豫、荊、兗二十六萬人成洛陽宮。十三年二月,虎親耕籍田於桑梓苑。十四年三月,虎夢龍飛西南,自天落地,旦而問澄公。公曰:「禍將至矣,陛下宜父慈子和,深以慎之。」四月,秦公韜起宣光殿於太尉府,梁長九丈。太子宣視而惡之,斬匠截梁而去。韜怒,增之十丈。宣聞之,恚甚,謂楊柸、牟成等曰:「韜兇豎悖逆,敢違我如是,汝等能殺之者,吾入宮,盡以韜之國分封汝等。韜既死,主上必親臨喪,因行大事,無不濟矣。」楊柸等許諾。八月,殺韜,宣奏之,虎哀絕久之乃蘇。召太子宣鎖之於郊北,火焚殺之。別立太子於東堂。虎曰:「吾欲以純灰三斛,洗吾腸穢惡,故生兇兒子,年二十便欲殺父。今世乃十歲,比其二十,吾已老矣。」齊公世為皇世子,立昭儀劉氏為皇后。十一月,享群臣於太武殿前,佛圖澄殿上褰衣而行,吟曰:「棘子成林,將壞人衣。」虎發石而視之,有棘子生焉。冉閔小字棘奴也。十二月辛己,雷,大霖雨。虎問佛圖澄,澄曰:「其為我乎?」至戊子而澄卒。
大寧元年正月,虎僭即皇帝位於郊,大赦改年。二月,有沙門從雍州來,稱見佛圖澄西入關,虎掘之無屍,唯有一石。虎惡之曰:「石者朕也,葬我而去,吾將死矣。」因而寢疾,四月薨於金華殿。《晉書》曰:「季龍始鹹康元年,僭位立,此太和六年,計在位十五年。」
世子即位,尊劉後為太后,彭城王遵先鎮關右,至是勒兵而還,戎卒九萬,次於蕩陰。石閔為前鋒都督,太后授遵丞相,加九錫,增封十郡。己丑,遵至安陽亭貫甲曜兵,入自鳳陽門,升太武前殿,盡哀,退如東閣。群臣敦勸即位,大赦,封世為譙王,邑萬戶。廢太后劉氏為昭儀,尋皆殺之。世立凡三十三日。尊其母鄭氏為皇太后,立妃張氏為皇后,大司馬義陽王鑒為太傅,沛王沖為太保,石閔為都督中外諸軍事、錄尚書事。甲午,太武殿災,諸門觀閣蕩然。其乘禦服,燒者大半,光焰照天,月餘乃滅。已未,雨血,周遍鄴城。六月,葬虎顯原陵,偽諡武皇帝,廟號太祖。十一月,石閔劫司空李農及右衛王基,密謀其廢遵。閔使將軍蘇彥、周成帥甲士三十八人,執遵於南臺如意觀。遵時方與婦人彈棋,問周成等曰:「反者誰也。」成曰:「義陽王鑒當立。」遵曰:「我尚如是,汝等立鑒,復能幾時?」遂殺之於琨華殿,誅鄭太后、張皇后。遵字大祗,虎第九子,凡在位者百八十三日。
鑒即位,大赦,以石閔為將軍,封武德王。李農為大司馬。鑒使中書令李松、殿中將軍張才等夜誅閔、農等於琨華殿,不克,禁中擾亂。鑒偽不知,夜斬松等於西中華門。龍驤將軍孫伏都、劉銖等結羯士三千人,伏於胡天,亦欲誅閔等。時鑒在中臺,伏都帥三十餘人,將升臺挾鑒以攻之。鑒見而問其故,伏都曰:「閔、農等反,已在東掖門,臣嚴衛士,謹先啟知。」鑒曰:「卿好陳力,勿憂無報也。」伏都等攻閔,不尅。閔、農攻斬伏都等,自鳳陽門至琨華,橫屍相枕,諸胡羯無少長皆斬之,死者二十餘萬。於時高鼻多須,至有濫死者。初,青龍元年正月,石閔欲滅二石之號,議曰:「孔子曰:『易姓而王七月者,七十有三國,繼趙李。』讖書炳然,且德星鎮衛,宜改號大魏,易姓李氏。」又大赦,閏月,改元。廢鑒殺之,誅虎孫三十八人,盡殆石氏。鑒在位一百三日,鑒字大郎,虎第三子也。
== 冉閔 ==
石閔字永曾,虎之養孫也。父瞻,字弘武。本姓冉,名良,魏郡內黃人。其先漢黎陽騎都督,累世牙門,勒破陳午於河內,獲瞻,時年十二。長而勇悍,便弓馬,臨陣不顧。勒奇之,曰:「此兒壯健可嘉」,命虎子之。歷位左積射將軍,封西華侯。閔幼而果銳,虎撫之如孫。及長,身長八尺,善謀,勇力絕人。虎即位,封為脩武侯,歷位北中郎將。虎之敗於昌黎,閔軍獨全,由此功名大顯。
永興元年閏月,司徒申鐘、司空郎闇等四十八人上尊號於閔,僭皇帝位於南郊。大赦改元,號稱大魏,復姓冉氏。追尊祖隆元皇帝,考瞻烈祖高皇帝。尊母王氏為太后,妻董氏為皇后,子智為皇太子。以司馬李農為太宰,諸子皆封為縣公。新興王祗聞石鑒之死,稱尊號於襄國,改元永寧。石祗遣相國汝陰王石琨帥眾十萬伐鄴。六月,進據邯鄲。閔盡眾拒之,琨軍大敗。二年三月,閔攻襄國百餘日,祗怯,乃去皇帝之號,改稱趙王。遣太尉張奉乞帥於慕容雋。中軍張春請救於姚弋仲。三月,祗相國汝陰王琨自冀州救祗,弋仲復遣子襄帥騎三萬八千,雋遣將軍悅綰帥甲士三萬,勁卒十三萬,四方攻之,祗沖其後,閔帥大敗。閔與十餘騎奔還鄴,祗使劉顯帥眾十萬,追奔伐鄴,閔盡眾出戰,大敗之,追奔至於陽平。顯懼,密使請降,求殺石祗為效。四月,劉顯殺祗,及其丞相樂安王炳、太保張舉等。遣拜顯上大將軍、大單於、冀州牧。祗、炳皆虎之庶子也。七月,劉顯稱尊號襄國。三年二月,劉顯帥眾伐常山,太守蘇彥告難,閔師八千救彥,敗顯於常山,追奔及於襄國。顯大將軍曹伏駒開門為應,遂入襄國,誅顯及其公卿以下百餘人,焚襄國宮室,遷其民於鄴。
三月,慕容雋已尅幽薊,略地至於冀州。閔帥騎擊之,與慕容恪遇於魏昌城,恪方陣而前,閔眾寡不敵,所乘赤馬曰朱龍,日行千里,潰圍東奔,行二十餘裡,馬無故而死,遂為恪所擒,送之於薊。雋立閔而問之曰:「汝奴僕下才,何敢妄稱天子?」閔曰:「當此天下大亂,爾曹人面獸心,尚欲纂逆,我一時英雄,何為不可作帝王耶?」雋怒,鞭之三百,遣慕容評帥眾圍鄴。五月,送閔於龍城,告廆皝廟而殺之。鄴中饑,人相食,虎時宮人被食略盡。冉智尚幼,蔣幹遣詹事劉猗,奉表降雋。八月,長水校尉馬願、龍驤將軍田香、開門降評。蔣幹懸縋而下,奔於倉垣。評送閔後董氏、太子智、大尉申鐘及諸王公卿於薊。初、慕容雋斬閔於遏陘山,山左右七里木悉枯, 蝗蟲大起。自五月不雨至於十二月。雋遣使者祀之,諡曰武悼天王,其日大雨雹,是歲太和八年也。全文以中華書局、一九八五年一月版《十六國春秋輯補》與《四庫全書》之《別本十六國春秋》浙江大學影印本為本校。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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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事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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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事記
古事記
*上卷
*中卷
*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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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事記/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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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安萬侶言。夫混元既凝。氣象未效。無名無為。誰知其形。 然乾坤初分。參神作造化之首。陰陽斯開。二靈為群品之祖。所以出入幽顯。日月彰於洗目。浮沈海水。神祇呈於滌身。故太素杳冥。因本教而識孕土産嶋之時。元始綿邈。頼先聖而察生神立人之世。寔知。懸鏡吐珠。而百王相續。吃劔切蛇。以萬神蕃息歟。議安河而平天下。論小濱而清國土。是以番仁岐命。初降於高千嶺。神倭天皇。經歴於秋津嶋。化熊出爪。天劔獲於高倉。生尾遮徑。大烏導於吉野。列儛攘賊。聞歌伏仇。即覺夢而敬神祇。所以稱賢后。望煙而撫黎元。於今傳聖帝。定境開邦。制於近淡海。正姓撰氏。勒於遠飛鳥。雖歩驟各異。文質不同。莫不稽古以繩風猷於既頽。照今以補典教於欲絶。
曁飛鳥清原大宮。御大八洲天皇御世。濳龍體元。洊雷應期。聞夢歌而想纂業。投夜水而知承基。然天時未臻。蟬蛻於南山。人事共洽。虎歩於東國。皇輿忽駕。凌渡山川。六師雷震。三軍電逝。杖矛擧威。猛士煙起。絳旗耀兵。兇徒瓦解。未移浹辰。氣沴自清。乃。放牛息馬。愷悌歸於華夏。卷旌戢戈。儛詠停於都邑。歳次大梁。月踵俠鍾。清原大宮。昇即天位。道軼軒後。徳跨周王。握乾符而摠六合。得天統而包八荒。乘二氣之正。齊五行之序。設神理以奬俗。敷英風以弘國。重加。智海浩瀚。潭探上古。心鏡煒煌。明覩先代。
於是天皇詔之。朕聞諸家之所齎。帝紀及本辭。既違正實。多加虛偽。當今之時。不改其失。未經幾年。其旨欲滅。斯乃邦家之經緯。王化之鴻基焉。故惟撰録帝紀。討核舊辭。削偽定實。欲流後葉。 時有舍人。姓稗田名阿禮。年是廿八。為人聰明。度目誦口。拂耳勒心。即勅語阿禮。令誦習帝皇日繼。及先代舊辭。然運移世異。未行其事矣。
伏惟皇帝陛下。得一光宅。通三亭育。御紫宸而徳被馬蹄之所極。坐玄扈而化照船頭之所逮。日浮重暉。雲散非煙。連柯並穂之瑞。史不絶書。列烽重譯之貢。府無空月。可謂名高文命。徳冠天乙矣。
於焉惜舊辭之誤忤。正先紀之謬錯。以和銅四年九月十八日。詔臣安萬侶。撰録稗田阿禮所誦之勅語舊辭。以獻上者。 謹隨詔旨。子細採摭。然上古之時。言意並樸。敷文構句。於字即難。已因訓述者。詞不逮心。全以音連者。事趣更長。是以今。或一句之中。交用音訓。或一事之內。全以訓録。即。辭理叵見以註明。意況易解更非注。亦於姓日下謂玖沙訶。於名帶字謂多羅斯。如此之類。隨本不改。 大抵所記者。自天地開闢始。以訖於小治田御世。故。天御中主神以下。日子波限建鵜草葺不合尊以前。為上卷。神倭伊波禮毘古天皇以下。品陀御世以前。為中卷。大雀皇帝以下。小治田大宮以前。為下卷。並録三卷。謹以獻上。臣安萬侶。誠惶誠恐。頓首頓首。
和銅五年正月廿八日。正五位上勲五等太朝臣安萬侶謹上。
ja:古事記/上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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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事記/上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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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 ==
臣安萬侶言。夫混元既凝。氣象未效。無名無為。誰知其形。然乾坤初分。參神作造化首。陰陽斯開。二靈為群品之祖。所以出入幽顯日月彰於洗目。浮沈海水。神祇呈於滌身。故太素杳冥。因本教而識孕土產嶋之時。元始綿邈。賴先聖而察生神立人之世。寔知。懸鏡吐珠。而百王相續。吃劔切蛇。以萬神蕃息。歟議安河而平天下。論小濱而清國土。是以番仁岐命。初降於高千嶺。神倭天皇。經歷於秋津嶋。化熊出川。天劔獲於高倉。生尾遮徑。大烏導於吉野。列儛攘賊。聞歌伏仇。即覺夢而敬神祇。所以稱賢后。望煙而撫黎元。於今傳聖帝。定境開邦。制於近淡海。正姓撰氏。勒於遠飛鳥。雖步驟各異文質不同。莫不稽古以繩風猷於既頽。照今以補典教於欲絶。
曁飛鳥清原大宮。御大八洲天皇御世。濳龍體元。洊雷應期。聞夢歌而想纂業。投夜水而知承基。然天時未臻。蟬蛻於南山。人事共洽。虎步於東國。皇輿忽駕。凌渡山川。六師雷震。三軍電逝。杖矛擧威。猛士煙起。絳旗耀兵。兇徒瓦解。未移浹辰。氣沴自清。乃。放牛息馬。愷悌歸於華夏。卷旌戢戈。儛詠停於都邑。歳次大梁。月踵俠鍾。清原大宮。昇即天位。道軼軒後。德跨周王。握乾符而摠六合。得天統而包八荒。乘二氣之正。齊五行之序。設神理以奬俗。敷英風以弘國。重加。智海浩瀚。潭探上古。心鏡煒煌。明覩先代。
於是天皇詔之。朕聞諸家之所齎。帝紀及本辭。既違正實。多加虛偽。當今之時。不改其失。未經幾年。其旨欲滅。斯乃邦家之經緯。王化之鴻基焉。故惟撰錄帝紀。討核舊辭。。削偽定實。欲流後葉。時有舍人。姓稗田名阿禮。年是廿八。為人聰明。度目誦口。拂耳勒心。即勅語阿禮。令誦習帝皇日繼。及先代舊辭。然運移世異。未行其事矣。
伏惟皇帝陛下。得一光宅。通三亭育。御紫宸而德被馬蹄之所極。坐玄扈而化照船頭之所逮。日浮重暉。雲散非煙。連柯並穗之瑞。史不絶書。列烽重譯之貢。府無空月。可謂名高文命。德冠天乙矣。
於焉惜舊辭之誤忤。正先紀之謬錯。以和銅四年九月十八日。詔臣安萬侶。撰錄稗田阿禮所誦之勅語舊辭。以獻上者。謹隨詔旨。子細採摭。然上古之時。言意並樸。敷文構句。於字即難。已因訓述者。詞不逮心。全以音連者。事趣更長。是以今。或一句之中。交用音訓。或一事之內。全以訓錄。即。辭理叵見以註明。意況易解更非注。亦於姓日下謂玖沙訶。於名帶字謂多羅斯。如此之類。隨本不改。大抵所記者。自天地開闢始。以訖於小治田御世。故。天御中主神以下。日子波限建鵜草葺不合尊以前。為上卷。神倭伊波禮毘古天皇以下。品陀御世以前。為中卷。大雀皇帝以下。小治田大宮以前。為下卷。並錄三卷。謹以獻上。臣安萬侶。誠惶誠恐。頓首頓首。
和銅五年正月廿八日。正五位上勳五等太朝臣安萬侶謹上。
== 上卷 ==
天地初發之時。於高天原成神名。天之御中主神。訓高下天雲阿麻。下效此。次高御產巢日神。次神產巢日神。此此三柱神者。並獨神成坐而。隱身也。
次國稚如浮脂而。久羅下那州多陀用幣琉之時。琉字以上十字以音。如葦牙因萌騰之物而。成神名。宇麻志阿斯訶備比古遲神。此神名以音。次。天之常立神。訓常雲登許。訓立雲多知。此二柱神亦獨神成坐而。隱身也。
上件五柱神者。別天神。
次成神名。國之常立神。訓常立亦如上。次。豐雲上野神。此二柱神亦獨神成坐而。隱身也。次成神名。宇比地邇上神。次。妹須比智邇去神。此二神名以音。次角杙神。次妹活杙神。二柱。次意富鬥能地神。次妹大斗乃辨神。此二神名亦以音。次於母陀琉神。次妹阿夜上訶志古泥神。此二神名皆以音。次伊邪那岐神。次妹伊邪那美神。此二神名亦以音如上。
上件自國之常立神以下。伊邪那美神以前。並稱神世七代。上二柱。獨神各雲一代。次雙十神。各合二神雲一代也。
於是天神諸命以。詔伊邪那岐命伊邪那美命二柱神。修理固成是多陀用幣流之國。賜天沼矛而。言依賜也。故二柱神立訓立雲多多志。天浮橋而。指下其沼矛以畫者。鹽許袁呂許袁呂邇此七字以音。畫鳴訓鳴雲那志。而。引上時。自其矛末垂落之鹽。累積成嶋。是淤能碁呂嶋。自淤以下四字以音。於其嶋天降坐而。見立天之御柱。見立八尋殿。於是問其妹伊邪那美命曰。汝身者如何成。答曰吾身者成成不成合處一處在。爾伊邪那岐命詔。我身者。成成而成餘處一處在。故以此吾身成餘處。刺塞汝身不成合處而。以為生成國土生奈何。訓生雲宇牟。下效此。伊邪那美命答曰然善。爾伊邪那岐命。詔然者吾與汝行廻逢是天之御柱而為美鬥能麻具波比。此七字以音。如此雲期。乃詔汝者自右廻逢。我者自左廻逢。約竟以廻時。伊邪那美命。先言阿那邇夜志愛上袁登古袁。此十字以音。下效此。後伊邪那岐命言阿那邇夜志愛上袁登賣袁。各言竟之後。告其妹曰女人先言不良。雖然久美度邇此四字以音。興而。生子水蛭子。此子者入葦船而流去。次生淡嶋是亦不入子之例。
於是二柱神議雲。今吾所生之子不良。猶宜白天神之御所。即共參上。請天神之命。爾天神之命以。布鬥麻邇爾上。此五字以音。卜相而詔之。因女先言而不良。亦還降改言。故爾反降。更往廻其天之御柱如先。於是伊邪那岐命。先言阿那邇夜志愛袁登賣袁。後妹伊邪那美命。言阿那邇夜志愛袁登古袁。
如此言竟而。御合。生子。淡道之穗之狹別嶋。訓別雲和氣。下效此。次生伊豫之二名嶋。此嶋者身一而有面四。每面有名。故伊豫國謂愛上比賣』。此三字以音。下效此。(也)讚岐國謂飯依比古。粟國謂大宜都比賣。此四字以音。土左國謂建依別。次生隱伎之三子嶋。亦名天之忍許呂別。許呂二字以音。次生筑紫嶋。此嶋亦身一而有面四。每面有名。故筑紫國謂白日別。豐國謂豐日別。肥國謂建日向日豐久士比泥別。自久至泥以音。熊曾國謂建日別曾字以音。次生伊伎嶋。亦名謂天比登都柱。自比至都以音。訓天如天。次生津嶋。亦名謂天之狹手依比賣。次生佐度嶋。次生大倭豐秋津嶋。亦名謂天御虛空豐秋津根別。故因此八嶋先所生謂大八嶋國。然後還坐之時。生吉備兒嶋。亦名謂建日方別。次生小豆嶋。亦名謂大野手上比賣。次生大嶋。亦名謂大多麻上流別自多至流以音。次生女嶋。亦名謂天一根。訓天如天。次生知訶嶋。亦名謂天之忍男。次生兩兒嶋。亦名謂天兩屋。自吉備兒嶋至天兩屋嶋並六嶋。
既生國竟。更生神。故生神名大事忍男神。次生石土毘古神。訓石雲伊波。亦毘古二字以音。下效此也。次生石巢比賣神。次生大戶日別神。次生天之吹上男神。次生大屋毘古神。次生風木津別之忍男神。訓風雲加邪。訓木以音。次生海神名大綿津見神。次生水戶神名速秋津日子神。次妹速秋津比賣神。自大事忍男神至秋津比賣神並十神。此速秋津日子速秋津比賣二神。因河海持別而生神名沫那藝神。那藝二字以音。下效此。次沫那美神。那美二字以音。下效此。次頰那藝神。次頰那美神。次天之水分神。訓分雲久麻理。下效此。次國之水分神。次天之久比奢母智神。自久以下五字以音。下效此。次國之久比奢母智神。自沫那藝神至國之久比奢母智神並八神。
次生風神名志那都比古神。此神名以音。次生木神名久久能智神。此神名以音。次生山神。名大山上津見神。次生野神。名鹿屋野比賣神。亦名謂野椎神。自志那都比古神至野椎並四神。此大山津見神野椎神二神。因山野持別而生神名天之狹土神。訓土雲豆知。下效此。次國之狹土神。次天之狹霧神。次國之狹霧神。次天之闇戶神。次國之闇戶神。次大戶惑子神。訓惑雲麻刀比。下效此。次大戶惑女神。自天之狹土神至大戶惑女神並八神也。次生神名鳥之石楠船神亦名謂天鳥船神。次生大宜都比賣神。此神名以音。次生火之夜藝速男神。夜藝二字以音。亦名謂火之炫毘古神。亦名謂火之迦具土神。加具二字以音。
因生此子。美蕃登此三字以音。見炙而病臥在。多具理邇此四字以音。生神名。金山毘古神。訓金雲迦那。下效此。次金山毘賣神。次於屎成神名波邇夜須毘古神。此神名以音。次波邇夜須毘賣神。此神名亦以音。次於尿成神名彌都波能賣神。次和久產巢日神。此神之子謂豐宇氣毘賣神。自宇以下四字以音。故伊邪那美神者。因生火神。遂神避坐也。自天鳥船至豐宇氣毘賣神。並八神。
凡伊邪那岐伊邪那美二神。共所生嶋壹拾肆嶋。神參拾伍神。是伊邪那美神未神避以前所生。唯意能碁呂嶋者。非所生。亦姪子與淡嶋不入子之例也。
故爾伊邪那岐命詔之。愛我那邇妹命乎。那邇二字以音。下效此。謂易子之一木乎。乃匍匐御枕方。匍匐御足方而。哭時。於御淚所成神。坐香山之畝尾木本。名泣澤女神。故其所神避之伊邪那美神者。葬出雲國與伯伎國堺比婆之山也。
於是伊邪那岐命。拔所御佩之十拳劔斬其子迦具土神之頸。爾著其御刀前之血。走就湯津石村。所成神名石拆神。次根拆神。次石筒之男神。三神。次著御刀本血亦走就湯津石村。所成神名。甕速日神。次樋速日神。次建御雷之男神。亦名建布都神。布都二字以音。下效此。亦名豐布都神。三神次集御刀之手上血。自手俁漏出。所成神名。訓漏雲久伎。闇淤加美神。淤以下三字以音。下效此。次闇御津羽神。
上件自石拆神以下。闇御津羽神以前。並八神者。因御刀所生之神者也。
所殺迦具土神之於頭所成神名。正鹿山上津見神。次於胸所成神名。淤縢山津見神。淤縢二字以音。次於腹所成神名。奧山上津見神。次於陰所成神名。闇山津見神。次於左手所成神名。志藝山津見神。志藝二字以音。次於右手所成神名。羽山津見神。次於左足所成神名。原山津見神。次於右足所成神名。戶山津見神。自正鹿山津見神。至戶山津見神。並八神故所斬之刀名。謂天之尾羽張。亦名謂。伊都之尾羽張伊都二字以音。
於是欲相見其妹伊邪那美命。追往黃泉國。爾自殿騰戶。出向之時。伊邪那岐命。語。詔之愛我那邇妹命。吾與汝所作之國。未作竟。故可還。爾伊邪那美命答白。悔哉。不速來。吾者為黃泉戶吃。然愛我那勢命。那勢二字以音。下效此。入來坐之事恐故。欲還。且與黃泉神相論。莫視我。如此白而還入其殿內之間。甚久難待。故刺左之御美豆良三字以音。下效此。湯津津間櫛之男柱一箇取闕而。燭一火。入見之時。宇士多加禮鬥呂呂岐弖。此十字以音。於頭者大雷居。於胸者火雷居。於腹者黑雷居於陰者拆雷居。於左手者若雷居。於右手者土雷居。於左足者鳴雷居。於右足者伏雷居。並八雷神成居。於是伊邪那岐命見畏而。逃還之時。其妹伊邪那美命。言令見辱吾。即遣豫母都志許賣。此六字以音。令追。爾伊邪那岐命。取黑御鬘投棄。乃生蒲子。是摭食之間。逃行。猶追。亦刺其右御美豆良之湯津津間櫛引闕而。投棄。乃生筍。是拔食之間。逃行。且後者。於其八雷神。副千五百之黃泉軍。令追。爾拔所御佩之十拳劔而於後手布伎都都。此四字以音。逃來。猶追到黃泉比良此二字以音。坂之坂本時。取在其坂本桃子三箇。待撃者。悉逃返也。爾伊邪那岐命告其桃子。汝如助吾。於葦原中國所有宇都志伎此四字以音。青人草之。落苦瀨而。患惚時。可助告。賜名號意富加牟豆美命。自意至美以音。最後其妹伊邪那美命。身自追來焉。爾千引石。引塞其黃泉比良坂。其石置中。各對立而。度事戶之時。伊邪那美命言。愛我那勢命。為如此者。汝國之人草。一日絞殺千頭。爾。伊邪那岐命詔。愛我那邇妹命。汝為然者。吾一日立千五百產屋。是以一日必千人死。一日必千五百人生也。故號其伊邪那美神命。謂黃泉津大神。亦云。以其追斯伎斯此三字以音。而。號道敷大神。亦所塞其黃泉坂之石者。號道反大神。亦謂塞坐黃泉戶大神。故其所謂黃泉比良坂者。今謂出雲國之伊賦夜坂也。是以伊邪那伎大神詔。吾者到於伊那志許米上志許米岐此九字以音。穢國而在祁理。此二字以音。故吾者為御身之禊而。到坐竺紫日向之橘小門之阿波岐此三字以音。原而。禊祓也。故於投棄御杖所成神名。衝立船戶神。次於投棄御帶所成神名。道之長乳齒神。次於投棄御裳所成神名。時置師神。次於投棄御衣所成神名。和豆良比能宇斯能神。此神名以音。次於投棄御褌所成神名。道俁神。次於投棄御冠所成神名。飽咋之宇斯能神。自宇以下三字以音。次於投棄左御手之手纒所成神名。奧疎神。訓奧雲於伎。下效此。訓疎雲奢加留。下效此。次奧津那藝佐毘古神。自那以下五字以音。下效此。次奧津甲斐辨羅神。自甲以下四字以音。下效此。次於投棄右御手之手纒所成神名。邊疎神。次邊津那藝佐毘古神。次邊津甲斐辨羅神。
右件自船戶神以下。邊津甲斐辨羅神以前。十二神者。因脫著身之物所生神也。於是詔之上瀨者瀨速。下瀨者瀨弱而。初於中瀨隨迦豆伎而。滌時。所成坐神名八十禍津日神。訓禍雲摩賀。下效此。次大禍津日神。此二神者。所到其穢繁國之時。因汚垢而所成神之者也。次為直其禍而所成神名神直毘神。毘字以音。下效此。次大直毘神。次伊豆能賣神並三神也。伊以下四字以音。次於水底滌時。所成神名。底津綿上津見神。次底筒之男命。於中滌時。所成神名。中津綿上津見神。次中筒之男命。於水上滌時。所成神名。上津綿上津見神。訓上雲宇閇。次上筒之男命。此三柱綿津見神者。阿曇連等之祖神以伊都久神也。伊以下三字以音。下效此。故阿曇連等者。其綿津見神之子。宇都志日金拆命之子孫也。宇都志三字以音。其底筒之男命中筒之男命上筒之男命三柱神者。墨江之三前大神也。於是洗左御目時。所成神名。天照大御神。次洗右御目時。所成神名。月讀命。次洗御鼻時。所成神名。建速須佐之男命。須佐二字以音。
右件八十禍津日神以下。速須佐之男命以前。十四柱神者。因滌御身所生者也。此時伊邪那伎命大歡喜詔。吾者生生子而。於生終。得三貴子。即其御頸珠之玉緒母由良邇此四字以音。下效此。取由良迦志而。賜天照大御神而詔之。汝命者。所知高天原矣。事依(而)賜也。故其御頸珠名謂御倉板擧之神。訓板擧雲多那。次詔月讀命。汝命者。所知夜之食國矣。事依也。訓食雲袁須。次詔建速須佐之男命。汝命者。所知海原矣。事依也。故。各隨依賜之命。所知看之中。速須佐之男命。不知所命之國而。八拳須至於心前。啼伊佐知伎也。自伊下四字以音。下效此。其泣狀者。青山如枯山泣枯。河海者悉泣乾。是以惡神之音。如狹蠅皆滿。萬物之妖悉發。故伊邪那岐大御神。詔速須佐之男命。何由以汝。不治所事依之國而。哭伊佐知流。爾答白。僕者欲罷妣國根之堅洲國故哭。爾伊邪那岐大御神大忿怒。詔然者汝不可住此國。乃神夜良比爾夜良比賜也。自夜以下七字以音。故。其伊邪那岐大神者。坐淡海之多賀也。
故於是速須佐之男命言。然者。請天照大御神將罷。乃參上天時。山川悉動。國土皆震。爾天照大御神聞驚而。詔我那勢命之上來由者。必不善心。欲奪我國耳。即解御髮。纏御美豆羅而。乃於左右御美豆羅亦於御鬘亦。於左右御手。各纒持八尺勾璁之五百津之美須麻流之珠而。自美至流四字以音。下效此。曾毘良邇者負千入之靫。訓入雲能理。下效此。自曾至邇者。以音。附五百入之靫。亦臂佩伊都此二字以音。之竹鞆而。弓腹振立而。堅庭者。於向股蹈那豆美。三字以音。如沫雪蹶散而。伊都。二字以音。之男建訓建雲多祁夫蹈建而。待問。何故上來。爾。速須佐之男命答白。僕者無邪心。唯大御神之命以。問賜僕之哭伊佐知流之事故。白都良久。三字以音。僕欲往妣國以哭。爾大御神詔汝者。不可在此國而。神夜良比夜良比賜故。以為請將罷往之狀。參上耳。無異心。爾天照大御神詔然者汝心之清明。何以知。於是速須佐之男命。答白各宇氣比而。生子。自宇以下三字以音。下效此。
故爾各中置天安河而。宇氣布時。天照大御神。先乞度建速須佐之男命所佩十拳劔。打折三段而。奴那登母母由良邇。此八字以音。下效此。振滌天之眞名井而。佐賀美邇迦美而。自佐下六字以音。下效此。於吹棄氣吹之狹霧所成神御名。多紀理毘賣命。此神名以音。亦御名謂奧津嶋比賣命。次市寸嶋上比賣命。亦御名謂狹依毘賣命。次多岐都比賣命。三柱。此神名以音。速須佐之男命。乞度天照大御神所纒左御美豆良。八尺勾璁之五百津之美須麻流珠而。奴那登母母由良爾。振滌天之眞名井而。佐賀美邇迦美而。於吹棄氣吹之狹霧所成神御名。正勝吾勝勝速日天之忍穗耳命。亦乞度所纒右御美豆良之珠而。佐賀美邇迦美而。於吹棄氣吹之狹霧所成神御名。天之菩卑能命。自菩下三字以音。亦乞度所纒御鬘之珠而。佐賀美邇迦美而。於吹棄氣吹之狹霧所成神御名。天津日子根命。又乞度所纏左御手之珠而。佐賀美邇迦美而。於吹棄氣吹之狹霧所成神御名。活津日子根命。亦乞度所纒右御手之珠而。佐賀美邇迦美而。於吹棄氣吹之狹霧所成神御名。熊野久須毘命。並五柱。自久下三字以音。於是天照大御神。告速須佐之男命。是後所生五柱男子者。物實。因我物所成。故自吾子也。先所生之三柱女子者。物實因汝物所成。故乃汝子也。如此詔別也。故其先所生之神。多紀理毘賣命者。坐胸形之奧津宮。次市寸嶋比賣命者。坐胸形之中津宮。次田寸津比賣命者。坐胸形之邊津宮。此三柱神者胸形君等之以伊都久三前大神者也。故此後所生五柱子之中。天菩比命之子建比良鳥命。此出雲國造。無邪志國造。上菟上國造。下菟上國造。伊自牟國造。津嶋縣直。遠江國造等之祖也。次天津日子根命者。凡川內國造。額田部湯坐連。茨木國造。倭田中直。山代國造。馬來田國造。道尻岐閇國造。周芳國造。倭淹知造。高市縣主。蒲生稻寸。三枝部造等之祖也。
爾速須佐之男命。白於天照大御神。我心清明。故我所生子。得手弱女。因此言者。自我勝雲而於勝佐備此二字以音。離天照大御神之營田之阿此阿字以音。埋其溝。亦其於聞看大嘗之殿。屎麻理此二字以音。散。故。雖然為。天照大御神者。登賀米受而告。如屎。醉而吐散登許曾。此三字以音。我那勢之命為如此。又離田之阿埋溝者。地矣阿多良斯登許曾。自阿以下七字以音。我那勢之命為如此登。此一字以音。詔雖直。猶其惡態不止而轉。天照大御神。坐忌服屋而。令織神御衣之時。穿其服屋之頂。逆剝天斑馬剝而。所墮入時。天衣織女見驚而。於梭衝陰上而死。訓陰上雲富登。
故於是天照大御神見畏。閇天石屋戶而。刺許母理此三字以音。坐也。爾高天原皆暗。葦原中國悉闇。因此而常夜往。於是萬神之聲者。狹蠅那須此二字以音。皆滿。萬妖悉發。是以八百萬神。於天安之河原。神集集而。訓集雲都度比。高御產巢日神之子思金神。令思訓金雲加尼。而。集常世長鳴鳥。令鳴而。取天安河之河上之天堅石。取天金山之鐵而。求鍛人天津麻羅而麻羅二字以音。科伊斯許理度賣命。自伊下六字以音。令作鏡。科玉祖命。令作八尺勾之五百津之御須麻流之珠而。召天兒屋命布刀玉命布刀二字以音。下效此。而。內拔天香山之眞男鹿之肩拔而。取天香山之天之波波迦此三字以音。木名。而。令佔合麻迦那波而。自麻下四字以音。天香山之五百津眞賢木矣。根許士爾許士而。自許下五字以音。於上枝。取著八尺勾璁之五百津之御須麻流之玉。於中枝取繋八尺鏡。訓八尺雲八阿多。於下枝。取垂白丹寸手青丹寸手而。訓垂雲志殿。此種種物者。布刀玉命。布刀御幣登取持而。天兒屋命。布刀詔戶言禱白而。天手力男神。隱立戶掖而。天宇受賣命。手次繋天香山之天之日影而。為鬘天之眞拆而。手草結天香山之小竹葉而。訓小竹雲佐佐。於天之石屋戶伏汙氣此二字以音。而。蹈登杼呂許志。此五字以音。為神懸而。掛出胸乳。裳緒忍垂於番登也。爾高天原動而。八百萬神共咲。於是天照大御神以為怪。細開天石屋戶而。內告者。因吾隱坐而。以為天原自闇。亦葦原中國皆闇矣。何由以天宇受賣者。為樂。亦八百萬神諸咲。爾天宇受賣。白言益汝命而貴神坐故歡喜咲樂。如此言之間。天兒屋命布刀玉命。指出其鏡。示奉天照大御神之時。天照大御神逾思奇而。稍自戶出而。臨坐之時。其所隱立之天手力男神。取其御手引出。即布刀玉命。以尻久米此二字以音。繩。控度其御後方。白言。從此以內不得還入。故天照大御神出坐之時。高天原及葦原中國。自得照明。
於是八百萬神共議而。於速須佐之男命。負千位置戶。亦切鬚。及手足爪令拔而。神夜良比夜良比岐。又食物乞大氣津比賣神。爾大氣都比賣。自鼻口及尻。種種味物取出而。種種作具而。進時。速須佐之男命。立伺其態。以為穢汚而奉進。乃殺其大宜津比賣神。故所殺神於身生物者。於頭生蠶。於二目生稻種。於二耳生粟。於鼻生小豆。於陰生麥。於尻生大豆。故是神產巢日御祖命。令取茲。成種。
故所避追而。降出雲國之肥上河上在鳥髮地。此時箸從其河流下。於是須佐之男命。以為人有其河上而。尋覓上往者。老夫與老女二人在而。童女置中而泣。爾問賜之。汝等者誰。故其老夫。答言。僕者國神。大山上津見神之子焉。僕名謂足上名椎。妻名謂手上名椎。女名謂櫛名田比賣。亦問汝哭由者何。答白言。我之女者自本在八稚女。是高志之八俁遠呂智。此三字以音。每年來吃。今其可來時故泣。爾問其形如何。答白。彼目如赤加賀智而。身一有八頭八尾。亦其身生蘿及檜榲。其長度谿八谷峽八尾而。見其腹者。悉常血爛也。此謂赤加賀知者。今酸醤者也。
爾速須佐之男命。詔其老夫。是汝之女者。奉於吾哉。答白恐亦不覺御名。爾答詔。吾者天照大御神之伊呂勢者也。自伊下三字以音。故。今自天降坐也。爾。足名椎。手名椎神。白然坐者恐。立奉。爾速須佐之男命。乃於湯津爪櫛取成其童女而。刺御美豆良。告其足名椎手名椎神。汝等。釀八鹽折之酒。且作廻垣。於其垣作八門。每門結八佐受岐。此三字以音。每其佐受岐置酒船而。每船盛其八鹽折酒而待。故隨告而。如此裝置待之時。其八俁遠呂智。信如言來。乃每船垂入己頭。飮其酒。於是飮醉。留伏寢。爾速須佐之男命。拔其所御佩之十拳劔。切散其蛇者。肥河變血而流。故。切其中尾時。御刀之刄毀。爾思怪。以御刀之前。刺割而見者。在都牟刈之大刀。故。取此大刀。思異物而。白上於天照大御神也。是者草那藝之大刀也。那藝二字以音。
故。是以其速須佐之男命。宮可造作之地。求出雲國。爾。到坐須賀此二字以音。下效此。地而詔之。吾來此地。我御心須賀須賀斯而。其地作宮坐。故。其地者於今雲須賀也。茲大神初作須賀宮之時。自其地雲立騰。爾作御歌。其歌曰。
夜久毛多都。伊豆毛夜幣賀岐。都麻碁微爾。夜幣賀岐都久流。曾能夜幣賀岐袁
於是喚其足名椎神。告言汝者任我宮之首。且負名號稻田宮主須賀之八耳神。
故。其櫛名田比賣以。久美度邇起而。所生神名。謂八嶋士奴美神。自士下三字以音。下效此。又娶大山津見神之女。名神大市比賣。生子。大年神。次宇迦之御魂神。二柱。宇迦二字以音。兄八嶋士奴美神。娶大山津見神之女。名木花知流此二字以音。比賣。生子。布波能母遲久奴須奴神。此神。娶淤迦美神之女。名日河比賣生子。深淵之水夜禮花神。夜禮二字以音。此神。娶天之都度閇知泥上神。自都下五字以音。生子。淤美豆奴神。此神名以音。此神。娶布怒豆怒神。此神名以音。之女。名布帝耳上神布帝二字以音。生子。天之冬衣神。此神。娶刺國大上神之女。名刺國若比賣生子。大國主神。亦名謂大穴牟遲神。牟遲二字以音。亦名謂葦原色許男神。色許二字以音。亦名謂八千矛神。亦名謂宇都志國玉神。宇都志三字以音。並有五名。
故。此大國主神之兄弟。八十神坐。然皆國者避於大國主神。所以避者。其八十神。各。有欲婚稻羽之八上比賣之心共行稻羽時。於大穴牟遲神負帒。為從者。率往。於是到氣多之前時。裸菟伏也。爾八十神謂其菟雲。汝將為者。浴此海鹽。當風吹而。伏高山尾上。故。其菟。從八十神之教而伏。爾其鹽隨乾。其身皮悉風見吹拆。故痛苦泣伏者。最後之來大穴牟遲神。見其菟言何由汝泣伏。菟答言。僕在淤岐嶋。雖欲度此地。無度因。故。欺海和邇此二字以音。下效此。言。吾與汝。競欲計族之多小。故汝者。隨其族在悉率來。自此嶋至於氣多前。皆列伏度。爾吾蹈其上。走乍讀度。於是知與吾族孰多。如此言者。見欺而。列伏之時。吾蹈其上。讀度來。今將下地時。吾雲汝者我見欺。言竟。即伏最端和邇。捕我。悉剝我衣服。因此泣患者。先行八十神之命以。誨告。浴海鹽當風伏。故為如教者。我身悉傷。於是大穴牟遲神。教告其菟。今急往此水門。以水洗汝身。即取其水門之蒲黃。敷散而。輾轉其上者。汝身如本膚必差。故為如教。其身如本也。此稻羽之素菟者也。於今者謂菟神也。故其菟白大穴牟遲神。此八十神者。必不得八上比賣。雖負帒。汝命獲之。於是八上比賣。答八十神。言吾者不聞汝等之言。將嫁大穴牟遲神。
故。爾八十神怒。欲殺大穴牟遲神。共議而。至伯岐國之手間山本雲。赤豬在此山。故和禮此二字以音。共追下者。汝待取。若不待取者。必將殺汝雲而。以火燒似豬大石而。轉落。爾追下取時。即於其石所燒著而死。爾其御祖命哭患而。參上於天。請神產巢日之命時。乃遣𧏛貝比賣與蛤貝比賣。令作活。爾𧏛貝比賣岐佐宜此三字以音。集而。蛤貝比賣持人而。塗母乳汁者。成麗壯夫訓壯夫。雲袁等古。而。出遊行。於是八十神見。且欺率入山而。切伏大樹。茹矢。打立其木。令入其中。即打離其冰目矢而。拷殺也。爾亦其御祖命哭乍求者。得見。即折其木而取出活。告其子言汝者有此間者。遂為八十神所滅。乃速遣於木國之大屋毘古神之御所。爾八十神覓追臻而。矢刺乞時。自木俁漏逃而去。
御祖命告子云可參向須佐能男命所坐之根堅州國。必其大神議也。故隨詔命而。參到須佐之男命之御所者。其女須勢理毘賣出見。為目合而。相婚。還入。白其父言甚麗神來。爾其大神出見而。告此者謂之葦原色許男。即喚入而。令寢其蛇室。於是其妻須勢理毘賣命。以蛇比禮二字以音。授其夫雲其蛇將咋。以此比禮三擧打撥。故如教者。蛇自靜故。平寢出之。亦來日夜者。入呉公與蜂室。且授呉公蜂之比禮。教如先故。平出之。亦鳴鏑射入大野之中。令採其矢。故入其野時。即以火廻燒其野。於是不知所出之間。鼠來雲。內者富良富良此四字以音。外者須夫須夫此四字以音。如此言故。蹈其處者。落隱入之間。火者燒過。爾其鼠。咋持其鳴鏑。出來而奉也。其矢羽者。其鼠子等皆吃也。於是其妻須世理毘賣者。持喪具而。哭來。其父大神者。思已死訖。出立其野。爾持其矢以奉之時。率入家而。喚入八田間大室而。令取其頭之蝨。故爾見其頭者。呉公多在。於是其妻。以牟久木實與赤土。授其夫。故咋破其木實。含赤土。唾出者。其大神。以為咋破呉公。唾出而。於心思愛而寢。爾握其大神之髮。其室每椽結著而。五百引石。取塞其室戶。負其妻須世理毘賣。即取持其大神之生大刀與生弓矢。及其天詔琴而。逃出之時。其天沼琴拂樹而。地動鳴。故。其所寢大神。聞驚而。引僕其室。然解結椽髮之間。遠逃。故爾追至黃泉比良坂。遙望。呼。謂大穴牟遲神曰。其汝所持之生大刀。生弓矢以而。汝庶兄弟者。追伏坂之御尾。亦追撥河之瀨而。意禮二字以音。為大國主神。亦為宇都志國玉神而。其我之女須世理毘賣。為嫡妻而。於宇迦能山三字以音。之山本。於底津石根。宮柱布刀斯理此四字以音。於高天原。冰椽多迦斯理此四字以音。而居。是奴也。故持其大刀。弓。追避其八十神之時。每坂御尾追伏。每河瀨追撥而。始作國也。故其八上比賣者。如先期美刀阿多波志都。此七字以音。故其八上比賣者。雖率來。畏其嫡妻須世理毘賣而。其所生子者。刺狹木俁而返。故。名其子云木俁神。亦名謂御井神也。此八千矛神。將婚高志國之沼河比賣幸行之時。到其沼河比賣之家。歌曰。
夜知富許能。迦微能美許登波。夜斯麻久爾。都麻麻岐迦泥弖。登富登富斯。故志能久邇邇。佐加志賣遠。阿理登岐加志弖。久波志賣遠。阿理登伎許志弖。佐用婆比邇。阿理多多斯。用婆比邇。阿理迦用婆勢。多知賀遠母。伊麻陀登加受弖。淤須比遠母。伊麻陀登加泥婆。遠登賣能。那須夜伊多鬥遠。淤曾夫良比。和何多多勢禮婆。比許豆良比。和何多多勢禮婆。阿遠夜麻邇。奴延波那伎奴。佐怒都登理。岐藝斯波登與牟。爾波都登理。迦祁波那久。宇禮多久母。那久那留登理加。許能登理母。宇知夜米許世泥。伊斯多布夜。阿麻波勢豆加比。許登能加多理其登母。許遠婆
爾其沼河日賣。未開戶。自內歌曰。
夜知富許能。迦微能美許等。奴延久佐能。賣邇志阿禮婆。和何許許呂。宇良須能登理敘。伊麻許曾婆。和杼理邇阿良米。能知波。那杼理爾阿良牟遠。伊能知波。那志勢多麻比曾。伊斯多布夜。阿麻波世豆迦比。許登能。加多理碁登母。許遠婆
阿遠夜麻邇。比賀迦久良婆。奴婆多麻能。用波伊傳那牟。阿佐比能。恵美佐加延岐弖。多久豆怒能。斯路岐多陀牟岐。阿和由岐能。和加夜流牟泥遠。曾陀多岐。多多岐麻那賀理。麻多麻傳。多麻傳佐斯麻岐。毛毛那賀爾。伊波那佐牟遠。阿夜爾。那古斐支許志。夜知富許能。迦微能美許登。許登能。迦多理碁登母。許遠婆
故其夜者。不合而。明日夜為御合也。
又其神之嫡後須勢理毘賣命。甚為嫉妬。故其日子遲神和備弖。三字以音。自出雲。將上坐倭國而。束裝立時。片御手者。繋御馬之鞍。片御足蹈入其御鐙而。歌曰。
奴婆多麻能。久路岐美祁斯遠。麻都夫佐爾。登理與曾比。淤岐都登理。牟那美流登岐。波多多藝母。許禮婆布佐波受。幣都那美。曾邇奴岐宇弖。蘇邇杼理能。阿遠岐美祁斯遠。麻都夫佐邇。登理與曾比。於岐都登理。牟那美流登岐。波多多藝母。許母布佐波受。幣都那美。曾邇奴棄宇弖。夜麻賀多爾。麻岐斯。阿多泥都岐。曾米紀賀斯流邇。斯米許呂母遠。麻都夫佐邇。登理與曾比。淤岐都登理。牟那美流登岐。波多多藝母。許斯與呂志。伊刀古夜能。伊毛能美許等。牟良登理能。和賀牟禮伊那婆。比氣登理能。和賀比氣伊那婆。那迦士登波。那波伊布登母。夜麻登能。比登母登須須岐。宇那加夫斯。那賀那加佐麻久。阿佐阿米能。疑理邇多多牟敍。和加久佐能。都麻能美許登。許登能。加多理碁登母。許遠婆
爾其後。取大御酒壞。立依指擧而。歌曰。
夜知富許能。加微能美許登夜。阿賀淤富久邇奴斯。那許曾波。遠邇伊麻世婆。宇知微流。斯麻能佐岐耶岐。加岐微流。伊蘇能佐岐淤知受。和加久佐能。都麻母多勢良米。阿波母與。賣邇斯阿禮婆。那遠岐弖。遠波那志。那遠岐弖。都麻波那斯。阿夜加岐能。布波夜賀斯多爾。牟斯夫須麻。爾古夜賀斯多爾。多久夫須麻。佐夜具賀斯多爾。阿和由岐能。和加夜流牟泥遠。多久豆怒能。斯路岐多陀牟岐。曾陀多岐。多多岐麻那賀理。麻多麻傳。多麻傳佐斯麻岐。毛毛那賀邇。伊遠斯那世。登與美岐。多弖麻都良世
如此歌。即為宇伎由比四字以音。而。宇那賀氣理弖。六字以音。至今鎭坐也。此謂之神語也。
故此大國主神。娶坐胸形奧津宮神。多紀理毘賣命。生子。阿遲二字以音。鉏高日子根神。次妹高比賣命。亦名。下光比賣命。此之阿遲鉏高日子根神者。今謂迦毛大御神者也。大國主神。亦娶神屋楯比賣命生子。事代主神。亦娶八嶋牟遲能神。自牟下三字以音。之女鳥耳神。生子。鳥鳴海神。訓鳴雲那留。
此神。娶日名照額田毘道男伊許知邇神。田下毘。又自伊下至邇。皆以音。生子。國忍富神。此神。娶葦那陀迦神。自那下三字以音。亦名八河江比賣。生子。速甕之多氣佐波夜遲奴美神。自多下八字以音。此神。娶天之甕主神之女。前玉比賣。生子。甕主日子神。此神。娶淤加美神之女。比那良志毘賣。此神名以音。生子。多比理岐志麻流美神。此神名以音。此神。娶比比羅木之其花麻豆美神木上三字。花下三字以音。之女。活玉前玉比賣神。生子。美呂浪神。美呂二字以音。此神。娶敷山主神之女。青沼馬沼押比賣。生子。布忍富鳥鳴海神。此神。娶若晝女神。生子。天日腹大科度美神。度美二字以音。此神。娶天狹霧神之女。遠津待根神。生子。遠津山岬多良斯神。
右件自八嶋士奴美神以下。遠津山岬帶神以前。稱十七世神。
故大國主神。坐出雲之御大之御前時。自波穗。乘天之羅摩船而。內剝鵝皮剝。為衣服。有歸來神。爾雖問其名。不答。且雖問所從之諸神。皆白不知。爾多邇具久白言。自多下四字以音。此者久延毘古必知之。即召久延毘古。問時。答白此者神產巢日神之御子。少名毘古那神。自毘下三字以音。故爾白上於神產巢日御祖命者。答告。此者實我子也。於子之中。自我手俁久岐斯子也。自久下三字以音。故與汝葦原色許男命。為兄弟而。作堅其國。故自爾。大穴牟遲。與少名毘古那。二柱神相並。作堅此國。然後者。其少名毘古那神者。度於常世國也。故顯白其少名毘古那神。所謂久延毘古者。於今者山田之曾富騰者也。此神者。足雖不行。盡知天下之事神也。於是大國主神愁而。告吾獨何能得作此國。孰神與吾能相作此國耶。是時。有光海。依來之神。其神言。能治我前者。吾能共與相作成。若不然者。國難成。爾大國主神曰。然者治奉之狀奈何。答言。吾者。伊都岐奉於倭之青垣東山上。此者坐御諸山上神也。
故其大年神。娶神活須毘神之女。伊怒比賣。生子。大國御魂神。次韓神。次曾富理神。次白日神。次聖神。五神。又娶香用比賣。此神名以音。生子。大香山戶臣神。次御年神。二柱。又娶天知迦流美豆比賣。訓天如天。亦自知下六字以音。生子。奧津日子神。次奧津比賣命。亦名。大戶比賣神。此者諸人以拜灶神者也。次大山上咋神。亦名。山末之大主神。此神者。坐近淡海國之日枝山。亦坐葛野之松尾。用鳴鏑神者也。次庭津日神。次阿須波神。此神名以音。次波比岐神。此神名以音。次香山戶臣神。次羽山戶神。次庭高津日神。次大土神。亦名。土之御祖神。九神。
上件大年神之子。自大國御魂神以下。大土神以前。並十六神。
羽山戶神。娶大氣都比賣神自氣下四字以音。生子。若山咋神。次若年神。次妹若沙那賣神。自沙下三字以音。次彌豆麻岐神。自彌下四字音。次夏高津日神。亦名。夏之賣神。次秋毘賣神。次久久年神。久久二字以音。次久久紀若室葛根神。久久紀三字以音。
上件羽山戶神之子。自若山咋神以下。若室葛根以前。並八神。
天照大御神之命以。豐葦原之千秋長五百秋之水穗國者。我御子。正勝吾勝勝速日天忍穗耳命之所知國。言因賜而。天降也。於是天忍穗耳命。於天浮橋多多志此三字以音。而詔之。豐葦原之千秋長五百秋之水穗國者。伊多久佐夜藝弖此七字以音。有祁理此二字以音。下效此。告而。更還上。請於天照大神。爾高御產巢日神。天照大御神之命以。於天安河之河原。神集八百萬神集而。思金神令思而詔。此葦原中國者。我御子之所知國。言依所賜之國也。故以為於此國道速振荒振國神等之多在。是使何神而。將言趣。爾思金神。及八百萬神議。白之。天菩比神。是可遣。故遣天菩比神者。乃媚附大國主神。至於三年。不復奏。
是以高御產巢日神。天照大御神。亦問諸神等。所遣葦原中國之天菩比神。久不復奏。亦使何神之吉。爾思金神答白。可遣天津國玉神之子。天若日子。故爾以天之麻迦古弓。自麻下三字以音。天之波波此二字以音。矢。賜天若日子而遣。於是天若日子。降到其國。即娶大國主神之女。下照比賣。亦慮獲其國。至於八年不復奏。故爾天照大御神。高御產巢日神。亦問諸神等。天若日子。久不復奏。又遣曷神以問天若日子之。淹留所由。於是諸神及思金神。答白。可遣雉名鳴女時。詔之。汝行。問天若日子狀者。汝所以使葦原中國者。言趣和其國之荒振神等之者也。何至於八年。不復奏。
故爾鳴女。自天降到。居天若日子之門湯津楓上而。言委曲如天神之詔命。爾天佐具賣。此三字以音。聞此鳥言而。語天若日子言。此鳥者。其鳴音甚惡。故可射殺雲進。即天若日子。持天神所賜天之波士弓。天之加久矢。射殺其雉。爾其矢。自雉胸通而。逆射上。逮坐天安河之河原。天照大御神。高木神之御所。是高木神者。高御產巢日神之別名。故高木神。取其矢見者。血著其矢羽。於是高木神。告之此矢者。所賜天若日子之矢即示諸神等詔者。或天若日子不誤命。為射惡神之矢之至者。不中天若日子。或有邪心者。天若日子。於此矢麻賀禮。此三字以音。雲而。取其矢。自其矢穴衝返下者。中天若日子。寢朝床之高胸坂。以死。此還矢之本也。亦其雉不還。故於今諺。曰雉之頓使是也。
故天若日子之妻。下照比賣之哭聲。與風響到天。於是在天。天若日子之父。天津國玉神。及其妻子聞而。降來哭悲。乃於其處作喪屋而。河雁為岐佐理持。自岐下三字以音。鷺為掃持。翠鳥為御食人。雀為碓女。雉為哭女。如此行定而。日八日夜八夜遊也。此時。阿遲志貴高日子根神。自阿下四字以音。到而。弔天若日子之喪時。自天降到天若日子之父。亦其妻。皆哭雲。我子者不死有祁理。此二字以音。下效此。我君者不死坐祁理雲。取懸手足而。哭悲也。其過所以者。此二柱神之容姿。甚能相似。故是以過也。於是阿遲志貴高日子根神。大怒曰。我者愛友故弔來耳。何吾比穢死人云而。拔所御佩之十掬劔。切伏其喪屋。以足蹶離遣。此者在美濃國藍見河之河上。喪山之者也。其持所切大刀名。謂大量。亦名謂神度劔。度字以音。故阿治志貴高日子根神者。忿而飛去之時。其伊呂妹高比賣命。思顯其御名。故歌曰。
阿米那流夜。淤登多那婆多能。宇那賀世流。多麻能美須麻流。美須麻流能。阿那陀麻波夜。美多邇。布多和多良須。阿治志貴多迦。比古泥能。迦微曾也。
此歌者夷振也。
於是天照大御神詔之。亦遣曷神者吉。爾思金神。及諸神白之。坐天安河河上之天石屋。名伊都之尾羽張神。是可遣。伊都二字以音。若亦非此神者。其神之子。建御雷之男神。此應遣。且其天尾羽張神者。逆塞上天安河之水而。塞道居故他神不得行。故別遣天迦久神可問。故爾使天迦久神。問天尾羽張神之時。答白恐之仕奉。然於此道者。僕子建御雷神可遣乃貢進。爾天鳥船神副建御雷神而遣。是以此二神。降到出雲國伊那佐之小濱而。伊那佐三字以音。拔十掬劔。逆刺立於浪穗。趺坐其劔前。問其大國主神言。天照大御神。高木神之命以。問使之。汝之宇志波祁流此五字以音。葦原中國者。我御子之所知國。言依賜。故汝心奈何。爾答白之。僕者不得白。我子八重言代主神。是可白然。為鳥遊取魚而。往御大之前。未還來。故爾遣天鳥船神。徴來八重事代主神而。問賜之時。語其父大神言。恐之。此國者立奉天神之御子。即蹈傾其船而。天逆手矣。於青柴垣打成而隱也。訓柴雲布斯。故爾問其大國主神。今汝子。事代主神。如此白訖。亦有可白子乎。於是亦白之。亦我子有建御名方神。除此者無也。如此白之間。其建御名方神。千引石擎手末而來。言誰來我國而。忍忍如此物言。然欲為力競。故我先欲取其御手。故令取其御手者。即取成立氷。亦取成劔刄。故爾懼而退居。爾欲取其建御名方神之手。乞歸而取者。如取若葦。搤㧗而投離者。即逃去。故追往而。迫到科野國之州羽海。將殺時。建御名方神白。恐。莫殺我。除此地者。不行他處。亦不違我父大國主神之命。不違八重事代主神之言。此葦原中國者。隨天神御子之命獻。
故更且還來。問其大國主神。汝子等。事代主神。建御名方神二神者。隨天神御子之命。勿違白訖。故汝心奈何。爾答白之。僕子等二神隨白。僕之不違。此葦原中國者。隨命既獻也。唯僕住所者。如天神御子之。天津日繼所知之。登陀流此三字以音。下效此。天之御巢而。於底津石根。宮柱布鬥斯理。此四字以音。於高天原。氷木多迦斯理多迦斯理四字以音。而。治賜者。僕者於百不足八十坰手隱而侍。亦僕子等百八十神者。即八重事代主神。為神之御尾前而仕奉者。違神者非也。如此之白而。乃隠也。故隨白而。」於出雲國之多藝志之小濱。造天之御舍多藝志三字以音。而。水戶神之孫。櫛八玉神。為膳夫。獻天御饗之時。禱白而。櫛八玉神化鵜。入海底。咋出底之波邇。此二字以音。作天八十毘良迦此三字以音。而。鎌海布之柄。作燧臼。以海蓴之柄。作燧杵而。鑚出火雲。是我所燧火者、於高天原者、神產巢日御祖命之、登陀流天之新巢之凝煙訓凝姻雲州須。之。八拳垂摩弖燒擧。麻弖二字以音。地下者。於底津石根燒凝而。栲繩之千尋繩打延、為釣海人之。口大之尾翼鱸。訓鱸雲須受岐。佐和佐和邇此五字以音。控依騰而。打竹之登遠遠登遠遠邇此七字以音。獻天之眞魚咋也。故建御雷神。返參上。復奏。言向和平葦原中國之狀。
爾天照大御神。高木神之命以。詔太子正勝吾勝勝速日天忍穗耳命。今平訖葦原中國之白。故隨言依賜。降坐而知看。爾其太子正勝吾勝勝速日天忍穗耳命答白。僕者將降裝束之間。子生出。名天邇岐志國邇岐志自邇至志以音。天津日高日子番能邇邇藝命。此子應降也。此御子者。御合高木神之女。萬幡豐秋津師比賣命。生子。天火明命。次日子番能邇邇藝命二柱也。是以隨白之。科詔日子番能邇邇藝命。此豐葦原水穗國者。汝將知國。言依賜。故隨命以可天降。爾日子番能邇邇藝命。將天降之時。居天之八衢而。上光高天原。下光葦原中國之神。於是有。故爾天照大御神。高木神之命以。詔天宇受賣神。汝者雖有手弱女人。與伊牟迦布神。自伊至布以音。面勝神。故專汝往將問者。吾御子為天降之道。誰如此而居。故問賜之時。答白。僕者國神。名猿田毘古神也。所以出居者。聞天神御子天降坐故仕奉御前而。參向之侍。爾天兒屋命。布刀玉命。天宇受賣命。伊斯許理度賣命。玉祖命。並五伴緒矣。支加而。天降也。
於是副賜其遠岐斯此三字以音。八尺勾璁鏡。及草那藝劔。亦常世思金神。手力男神。天石門別神而詔者。此之鏡者。專為我御魂而。如拜吾前。伊都岐奉。次思金神者。取持前事。為政。此二柱神者。拜祭佐久久斯侶。伊須受能宮。自佐至能以音。次登由宇氣神。此者坐外宮之度相神者也。次天石戶別神。亦名謂櫛石窓神。亦名謂豐石窓神。此神者。御門之神也。次手力男神者。坐佐那那縣也。故其天兒屋命者。中臣連等之祖。布刀玉命者。忌部首等之祖。天宇受賣命者。猿女君等之祖。伊斯許理度賣命者。作鏡連等之祖。玉祖命者。玉祖連等之祖。故爾(詔)天津日子番能邇邇藝命(而)。離天之石位。押分天之八重多那此二字以音。雲而。伊都能知和岐知和岐弖。自伊以下十字以音。於天浮橋。宇岐士摩理。蘇理多多斯弖。自宇以下十一字亦以音。天降坐於竺紫日向之。高千穗之久士布流多氣。自久以下六字以音。故爾天忍日命。天津久米命。二人。取負天之石靫。取佩頭椎之大刀。取持天之波士弓。手挾天之眞鹿兒矢。立御前而仕奉。故其天忍日命。此者。大伴連等之祖。天津久米命。此者久米直等之祖也。於是詔之。此地者向韓國。眞來通笠紗之御前而。朝日之直刺國。夕日之日照國也。故此地甚吉地。詔而。於底津石根。宮柱布鬥斯理。於高天原。氷椽多迦斯理而坐也。
故爾詔天宇受賣命。此立御前所仕奉。猿田毘古大神者。專所顯申之汝。送奉。亦其神御名者。汝負仕奉。是以猿女君等。負其猿田毘古之男神名而。女呼猿女君之事是也。故其猿田毘古神。坐阿邪訶此三字以音。地名。時。為漁而。於比良夫貝。自比至夫以音。其手見咋合而。沈溺海鹽。故其沈居底之時名。謂底度久御魂。度久二字以音。其海水之都夫多都時名。謂都夫多都御魂。自都下四字以音。其阿和佐久時名。謂阿和佐久御魂。自阿至久以音。於是送猿田毘古神而。還到。乃悉追聚鰭廣物鰭狹物以。問言汝者天神御子仕奉耶之時。諸魚。皆仕奉白之中。海鼠不白。爾天宇受賣命。謂海鼠。雲此口乎。不答之口而。以紐小刀。拆其口。故於今海鼠口拆也。是以御世。嶋之速贄獻之時。給猿女君等也。
於是天津日高日子番能邇邇藝能命。於笠紗御前。遇麗美人。爾問誰女。答白之。大山津見神之女。名神阿多都比賣。此神名以音。亦名謂木花之佐久夜毘賣。此五字以音。又問有汝之兄弟乎。答白我姉石長比賣在也。爾詔。吾欲目合汝奈何。答白僕不得白。僕父大山津見神將白。故乞遣其父大山津見神之時。大歡喜而。副其姉石長比賣。令持百取機代之物奉出。故爾其姉者。因甚兇醜。見畏而返送。唯留其弟木花之佐久夜毘賣以。一宿為婚。爾大山津見神。因返石長比賣而。大恥。白送言。我之女二並立奉由者。使石長比賣者。天神御子之命。雖雨零風吹。恆如石而。常堅不動坐。亦使木花之佐久夜毘賣者。如木花之榮。榮坐宇氣比弖自宇下四字以音。貢進。此令返石長比賣而。獨留木花之佐久夜毘賣故。天神御子之御壽者。木花之阿摩比能微此五字以音。坐。故是以至於今。天皇命等之御命不長也。故後木花之佐久夜毘賣。參出白。妾妊身。今臨產時。是天神之御子。私不可產。故請。爾詔。佐久夜毘賣。一宿哉妊。是非我子。必國神之子。爾答白。吾妊之子。若國神之子者。產不幸。若天神之御子者幸。即作無戶八尋殿。入其殿內。以土塗塞而。方產時。以火著其殿而產也。故其火盛燒時所生之子名火照命。此者隼人阿多君之祖。次生子名火須勢理命。須勢理三字以音。次生子御名火遠理命。亦名天津日高日子穗穗手見命。三柱
故火照命者。為海佐知毘古此四字以音。下效此。而。取鰭廣物。鰭狹物。火遠理命者。為山佐知毘古而。取毛麁物毛柔物。爾火遠理命。謂其兄火照命。各相易佐知欲用。三度雖乞。不許。然遂才得相易。爾火遠理命。以海佐知釣魚。都不得魚。亦其鉤失海。於是其兄火照命。乞其鉤曰。山佐知母。己之佐知佐知。海佐知母。已之佐知佐知。今各謂返佐知之時。佐知二字以音。其弟火遠理命答曰。汝鉤者。釣魚不得一魚。遂失海。然其兄強乞徴。故其弟破御佩之十拳劔。作五百鉤。雖償不取。亦作一千鉤。雖償不受。雲「猶欲得其正本鉤。」
於是其弟。泣患居海邊之時。鹽椎神來問曰。何虛空津日高之泣患所由。答言。我與兄易鉤而。失其鉤。是乞其鉤故雖償多鉤不受。雲猶欲得其本鉤。故泣患之。爾鹽椎神。雲我為汝命。作善議。即造無間勝間之小船。載其船以教曰。我押流其船者。差暫往。將有味御路。乃乘其道往者。如魚鱗所造之宮室。其綿津見神之宮者也。到其神御門者。傍之井上有湯津香木。故坐其木上者。其海神之女。見相議者也。訓香木雲加都良。故隨教少行。備如其言。即登其香木以坐。爾海神之女。豐玉毘賣之從婢。持玉器將酌水之時。於井有光。仰見者。有麗壯夫。訓壯夫雲遠登古。下效此。以為甚異奇。爾火遠理命。見其婢。乞欲得水。婢乃酌水。入玉器貢進。爾不飮水。解御頸之璵。含口。唾入其玉器。於是其璵著器。婢不得離璵。故璵任著以。進豐玉毘賣命。爾見其璵。問婢曰。若人有門外哉。答曰。有人坐。我井上香木之上。甚麗壯夫也。益我王而甚貴。故其人。乞水故。奉水者。不飮水。唾入此璵。是不得離故。任入將來而獻。爾豐玉毘賣命思奇。出見。乃見感。目合而。白其父曰。吾門有麗人。爾海神自出見。雲此人者。天津日高之御子。虛空津日高矣。即於內率入而。美智皮之疊敷八重。亦絁疊八重。敷其上。坐其上而。具百取機代物。為御饗。即令婚其女豐玉毘賣。故至三年住其國。於是火遠理命。思其初事而。大一歎。故豐玉毘賣命。聞其歎以。白其父言。三年雖住。恆無歎。今夜為大一歎。若有何由故。其父大神。問其聟夫曰。今旦聞我女之語。雲三年雖坐。恆無歎。今夜為大歎。若有由哉。亦到此間之由奈何。爾語其大神。備如其兄罰失鉤之狀。
是以海神。悉召集海之大小魚。問曰。若有取此鉤魚乎。故諸魚白之。頃者。赤海鯽魚。於喉鯁。物不得食愁言故。必是取。於是探赤海鯽魚之喉者。有鉤。即取出而。清洗。奉火遠理命之時。其綿津見大神。誨曰之。以此鉤。給其兄時。言狀者。此鉤者。淤煩鉤。須須鉤。貧鉤。宇流鉤。雲而。於後手賜。於煩及須須。亦宇流六字以音。然而。其兄作高田者。汝命營下田。其兄作下田者。汝命營高田。為然者。吾掌水故三年之間。必其兄貧窮。若恨怨其為然之事而。攻戰者。出鹽盈珠而溺。若其愁請者。出鹽乾珠而活。如此令惚苦雲。授鹽盈珠。鹽乾珠。並兩箇。即悉召集和邇魚問曰。今天津日高之御子。虛空津日高。為將出幸上國。誰者。幾日送奉而。覆奏。故各隨己身之尋長。限日而白之中。一尋和邇。白僕者一日送。即還來。故爾告其一尋和邇。然者汝送奉。若渡海中時。無令惶畏。即載其和邇之頸。送出。故如期。一日之內送奉也。其和邇將返之時。解所佩之紐小刀。著其頸而返。故其一尋和邇者。於今謂佐比持神也。
是以備如海神之教言。與其鉤。故自爾以後。稍兪貧。更起荒心迫來。將攻之時。出鹽盈珠而令溺。其愁請者。出鹽乾珠而救。如此令惚苦之時。稽首白。僕者自今以後。為汝命之晝夜守護人而仕奉。故至今。其溺時之。種種之態不絶。仕奉也。
於是海神之女。豐玉毘賣命。自參出白之。妾已妊身。今臨產時。此念。天神之御子。不可生海原。故參出到也。爾即於其海邊波限。以鵜羽為葺草。造產殿。於是其產殿。未葺合。不忍御腹之急。故入坐產殿。爾將方產之時。白其日子言。凡佗國人者。臨產時。以本國之形產生。故妾今以本身為產。願勿見妾。於是思奇其言。竊伺其方產者。化八尋和邇而。匍匐委蛇。即見驚畏而。遁退。爾豐玉毘賣命。知其伺見之事。以為心恥。乃生置其御子而。白妾恆通海道。欲往來。然。伺見吾形。是甚怍。之即塞海坂而返入。是以名其所產之御子。謂天津日高日子波限建鵜葺草葺不合命。訓波限雲那藝佐。訓葺草雲加夜。然後者。雖恨其伺情。不忍戀心。因治養其御子之縁。附其弟玉依毘賣而。獻歌之。其歌曰。
阿加陀麻波。袁佐閇比迦禮杼。斯良多麻能。岐美何餘曾比斯。多布鬥久阿理祁理
爾其比古遲。三字以音。答歌曰。
意岐都登理。加毛度久斯麻邇。和賀韋泥斯。伊毛波和須禮士。餘能許登碁登邇
故日子穗穗手見命者。坐高千穗宮。伍佰捌拾歳。御陵者。即在其高千穗山之西也。是天津日高日子波限建鵜葺草葺不合命。娶其姨。玉依毘賣命。生御子名。五瀨命。次稻氷命。次御毛沼命。次若御毛沼命。亦名豐御毛沼命。亦名神倭伊波禮毘古命。四柱。故御毛沼命者。跳波穗。渡坐於常世國。稻氷命者。為妣國而。入坐海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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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書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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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書紀
日本書紀
*卷第一 神代上
*卷第二 神代下
*卷第三 神武天皇 神日本磐餘彥天皇
*卷第四 綏靖天皇 安寧天皇 懿德天皇 孝昭天皇 孝安天皇 孝靈天皇 孝元天皇 開化天皇 (欠史八代)
*卷第五 崇神天皇 御間城入彥五十瓊殖天皇
*卷第六 垂仁天皇 活目入彥五十狹茅天皇
*卷第七 景行天皇 成務天皇
*卷第八 仲哀天皇 足仲彥天皇
*卷第九 神功皇后 氣長足姬尊
*卷第十 應神天皇 譽田天皇
*卷第十一 仁德天皇 大鷦鷯天皇
*卷第十二 履中天皇 反正天皇
*卷第十三 允恭天皇 安康天皇
*卷第十四 雄略天皇 大泊瀨幼武天皇
*卷第十五 清寧天皇 顯宗天皇 仁賢天皇
*卷第十六 武烈天皇 小泊瀨稚鷦鷯天皇
*卷第十七 繼體天皇 男大跡天皇
*卷第十八 安閑天皇 宣化天皇
*卷第十九 欽明天皇 天國排開廣庭天皇
*卷第二十 敏達天皇 渟中倉太珠敷天皇
*卷第廿一 用明天皇 崇峻天皇
*卷第廿二 推古天皇 豐御食炊屋姬天皇
*卷第廿三 舒明天皇 息長足日廣額天皇
*卷第廿四 皇極天皇 天豐財重日足姬天皇
*卷第廿五 孝德天皇 天萬豐日天皇
*卷第廿六 齊明天皇 天豐財重日足姬天皇
*卷第廿七 天智天皇 天命開別天皇
*卷第廿八 天武天皇上 天渟中原瀛真人天皇
*卷第廿九 天武天皇下 天渟中原瀛真人天皇
*卷第三十 持統天皇 高天原廣野姬天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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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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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鑑
資治通鑑 (胡三省音注)
資治通鑑
==周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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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290
*卷291
*卷2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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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録==
*新註資治通鑑序
*宋神宗資治通鑑序
*進書表
*獎諭詔書
*校勘人姓名
*資治通鑑釋例
*資治通鑑外紀
*《資治通鑑 (四庫全書本)》
*《資治通鑑考異 (四庫全書本)》
*《資治通鑑目錄 (四庫全書本)》
*《資治通鑑前編 (四庫全書本)》
*《資治通鑑 (四部叢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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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鑑/卷1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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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鑑 第188卷
【唐紀四】 起屠維單閼十一月,盡重光大荒落二月,凡一年有奇。
=== 高祖神堯大聖光孝皇帝中之上武德二年(己卯,公元六一九年)===
十一月,己卯,劉武周寇浩州。
秦王世民引兵自龍門乘冰堅渡河,屯柏壁,與宋金剛相持。時河東州縣,俘掠之餘,未有倉廩,人情恇擾,聚入城堡,徵斂無所得,軍中乏食。世民發教諭民,民聞世民為帥而來,莫不歸附,自近及遠,至者日多,然後漸收其糧食,軍食以充。乃休兵秣馬,唯令偏裨乘間抄掠,大軍堅壁不戰,由是賊勢日衰。
世民嘗自帥輕騎覘敵,騎皆四散,世民獨與一甲士登丘而寢。俄而賊兵四合,初不之覺,會有蛇逐鼠,觸甲士之面,甲士驚寤,遂白世民,俱上馬,馳百餘步,為賊所及,世民以大羽箭射殪其驍將,賊騎乃退。
李世勣欲歸唐,恐禍及其父,謀於郭孝恪。孝恪曰:「吾新事竇氏,動則見疑,宜先立效以取信,然後可圖也。」世勣從之。襲王世充獲嘉,破之,多所俘獲,以獻建德,建德由是親之。初,漳南人劉黑闥,少驍勇狡獪,與竇建德善,後為群盜,轉事郝孝德、李密、王世充。世充以為騎將,每見世充所為,竊笑之。世充使黑闥守新鄉,李世勣擊虜之,獻於建德。建德署為將軍,賜爵漢東公,常使將奇兵東西掩襲,或潛入敵境覘視虛實。黑闥往往乘間奮擊,克獲而還。
十二月,庚申,上獵於華山。
於筠說永安王孝基急攻呂崇茂,獨孤懷恩請先成攻具,然後進,孝基從之。崇茂求救於宋金剛,金剛遣其將善陽尉遲敬德、尋相將兵奄至夏縣。孝基表裡受敵,軍遂大敗,孝基、懷恩、筠、唐儉及行軍總管劉世讓皆為所虜。敬德名恭,以字行。
上徵裴寂入朝,責其敗軍,下吏,既而釋之,寵待彌厚。
尉遲敬德、尋相將還澮州,秦王世民遣兵部尚書殷開山、總管秦叔寶等邀之於美良川,大破之,斬首二千餘級。頃之,敬德、尋相潛引精騎援王行本於蒲板,世民自將步騎三千,從間道夜趨安邑,邀擊,大破之,敬德、相僅以身免,悉俘其眾,復歸柏壁。
諸將鹹請與宋金剛戰,世民曰:「金剛懸軍深入,精兵猛將,鹹聚於是。武周據太原,倚金剛為□蔽。金剛軍無蓄積,以虜掠為資,利在速戰。我閉營養銳以挫其鋒,分兵汾、隰,沖其心腹。彼糧盡計窮,自當遁走。當待此機,未宜速戰。」
永安壯王孝基謀逃歸,劉武周殺之。
李世勣復遣人說竇建德曰:「曹、戴二州,戶口完實,孟海公竊有其地,與鄭人外合內離;若以大軍臨之,指期可取。既得海公,以臨徐、兗,河南可不戰而定也。」建德以為然,欲自將徇河南,先遣其行臺曹旦等將兵五萬濟河,世勣引兵三千會之。
=== 高祖神堯大聖光孝皇帝中之上武德三年(庚辰,公元六二零年)===
春,正月,將軍秦武通攻王行本於蒲板。行本出戰而敗,糧盡援絕,欲突圍走,無隨之者,戊寅,開門出降。辛巳,上幸蒲州,斬行本。秦王世民輕騎謁上於蒲州。宋金剛圍絳州。癸巳,上還長安。
李世勣謀俟竇建德至河南,掩襲其營,殺之,冀得其父並建德土地以歸唐。會建德妻產,久之不至。
曹旦,建德之妻兄也,在河南,多所侵擾,諸賊羈屬者皆怨之。賊帥魏郡李文相,號李商胡,聚眾五千餘人,據孟津中水單;母霍氏,亦善騎射,自稱霍總管。世勣結商胡為昆弟,入拜商胡之母。母泣謂世勣曰:「竇氏無道,如何事之!」世勣曰:「母無憂,不過一月,當殺之,相與歸唐耳!」世勣辭去,母謂商胡曰:「東海公許我共圖此賊,事久變生,何必待其來,不如速決。」是夜,商胡召曹旦偏裨二十三人,飲之酒,盡殺之。旦別將高雅賢、阮君明尚在河北未濟,商胡以巨舟四艘濟河北之兵三百人,至中流,悉殺之。有獸醫游水得免,至南岸,告曹旦,旦嚴警為備。商胡既舉事,始遣人告李世勣。世勣與曹旦連營,郭孝恪勸世勣襲旦,世勣未決,聞旦已有備,遂與孝恪帥數十騎來奔。商胡復引精兵二千北襲阮君明,破之。高雅賢收眾去,商胡追之,不及而還。建德群臣請誅李蓋,建德曰:「世勣,唐臣,為我所虜,不忘本朝,乃忠臣也,其父何罪!」遂赦之。
甲午,世勣、孝恪至長安。曹旦遂取濟州,復還洺州。
二月,庚子,上幸華陰。
劉武周遣兵寇潞州,陷長子、壺關。潞州刺史郭子武不能御,上以將軍河東王行敏助之。行敏與子武不葉,或言子武將叛,行敏斬子武以徇。乙巳,武周復遣兵寇潞州,行敏擊破之。
壬子,開州蠻酋冉肇則陷通州。
甲寅,遣將軍桑顯和等攻呂崇茂於夏縣。
初,工部尚書獨孤懷恩攻蒲板,久不下,失亡多,上數以敕書誚讓之,懷恩由是怨望。上嘗戲謂懷恩曰:「姑之子皆已為天子,次應至舅之子乎?」懷恩亦頗以此自負,或時扼腕曰:「我家豈女獨貴乎?」遂與麾下元君寶謀反。會懷恩、君寶與唐儉皆沒於尉遲敬德,君寶謂儉曰:「獨孤尚書近謀大事,若能早決,豈有此辱哉!」及秦王世民敗敬德於美良川,懷恩逃歸,上復使之將兵攻蒲板。君寶又謂儉曰:「獨孤尚書遂拔難得還,復在蒲板,可謂王者不死!」儉恐懷恩遂成其謀,乃說尉遲敬德,請使劉世讓還與唐連和,敬德從之,遂以懷恩反狀聞。時王行本已降,懷恩入據其城,上方濟河幸懷恩營,已登舟矣,世讓適至。上大驚曰:「吾得免,豈非天也!」乃使召懷恩,懷恩未知事露,輕舟來至;即執以屬吏,分捕黨與。甲寅,誅懷恩及其黨。
竇建德攻李商胡,殺之。建德洺州勸課農桑,境內無盜,商旅野宿。
突厥處羅可汗迎楊政道,立為隋王。中國士民在北者,處羅悉以配之,有眾萬人。置百官,皆依隋制,居於定襄。
三月,乙丑,劉武周遣其將張萬歲寇浩州,李仲文擊走之,俘斬數千人。
改納言為侍中,內史令為中書令,給事郎為給事中。
甲戌,以內史侍郎卦德彝為中書令。
王世充將帥、州縣來降者,時月相繼。世充乃峻其法,一人亡叛,舉家無少長就戮,父子、兄弟、夫婦許相告而免之。又使五家為保,有舉家亡者,四鄰不覺,皆坐誅。殺人益多而亡者益甚,至於樵採之人,出入皆有限數;公私愁窘,人不聊生。又以宮城為大獄,意所忌者,並其家屬收系宮中;諸將出討,亦質其家屬於宮中,禁止者常不減萬口,餒死者日有數十。世充又以臺省官為司、鄭、管、原、伊、殷、梁、湊、嵩、谷、懷、德等十二州營田使,丞、郎得為此行者,喜若登仙。
甲申,行軍副總管張倫敗劉武周於浩州,俘斬千餘人。
西河公張綸、真鄉公李仲文引兵臨石州,劉季真懼而詐降。乙酉,以季真為石州總管,賜姓李氏,封彭山郡王。
蠻酋冉肇則寇信州,趙郡公孝恭與戰,不利。李靖將兵八百,襲擊,斬之,俘五千餘人;己丑,復開、通二州。孝恭又擊蕭銑東平王闍提,斬之。
夏,四月,丙申,上祠華山;壬寅,還長安。
置益州道行臺,以益、利、會、鄜、涇、遂六總管隸焉。
劉武周數攻浩州,為李仲文所敗。宋金剛軍中食盡;丁未,金剛北走,秦王世民追之。
羅士信圍慈澗,王世充使太子玄應救之,士信刺玄應墜馬,人救之,得免。
壬子,以顯州道行臺楊士林為行臺尚書令。
甲寅,加秦王世民益州道行臺尚書令。
秦王世民追及尋相於呂州,大破之,乘勝逐北,一晝夜行二百餘裡,戰數十合。至高壁嶺,總管劉弘基執轡諫曰:「大王破賊,逐北至此,功亦足矣。深入不已,不愛身乎!且士卒饑疲,宜留壁於此,俟兵糧畢集,然後復進,未晚也。」世民曰:「金剛計窮而走,眾心離沮;功難成而易敗,機難得而易失,必乘此勢取之。若更淹留,使之計立備成,不可復攻矣。吾竭忠徇國,豈顧身乎!」遂策馬而進,將士不敢復言饑。追及金剛於雀鼠谷,一日八戰,皆破之,俘斬數萬人。夜,宿於雀鼠谷西原,世民不食二日,不解甲三日矣,軍中止有一羊,世民與將士分而食之。丙辰,陝州總管於筠自金剛所逃來。世民引兵趣介休,金剛尚有眾二萬,戊午,出西門,背城布陳,南北七里。世民遣總管李世勣等與戰,小卻,為賊所乘。世民帥精騎擊之,出其陳後,金剛大敗,斬首三千級。金剛輕騎走,世民追之數十里,至張難堡。浩州行軍總管樊伯通、張德政據堡自守,世民免冑示之,堡中喜噪且泣。左右告以王不食,獻濁酒、脫粟飯。
尉遲敬德收餘眾守介休,世民遣任城王道宗、宇文士及往諭之,敬德與尋相舉介休及永安降。世民得敬德,甚喜,以為右一府統軍,使將其舊眾八千,與諸營相參。屈突通慮其變,驟以為言,世民不聽。劉武周聞金剛敗,大懼,棄幷州走突厥。金剛收其餘眾,欲復戰,眾莫肯從,亦與百餘騎走突厥。
世民至晉陽,武周所署僕射楊伏念以城降。唐儉封府庫以待世民,武周所得州縣皆入於唐。
未幾,金剛謀走上谷,突厥追獲,腰斬之。嵐州總管劉六兒從宋金剛在介休,秦王世民擒斬之。其兄季真,棄石州,奔劉武周將馬邑高滿政,滿政殺之。
武周之南寇也,其內史令苑君璋諫曰:「唐主舉一州之眾,直取長安,所向無敵,此乃天授,非人力也。晉陽以南,道路險隘,縣軍深入,無繼於後,君進戰不利,何以自還!不如北連突厥,南結唐朝,南面稱孤,足為長策。」武周不聽,留君璋守朔州。及敗,泣謂君璋曰:「不用君言,以至於此。」久之,武周謀亡歸馬邑,事洩,突厥殺之。突厥又以君璋為大行臺,統其餘眾,仍令鬱射設督兵助鎮。
庚申,懷州總管黃君漢擊王世充太子玄應於西濟州,大破之;熊州行軍總管史萬寶邀之於九曲,又破之。
辛酉,王世充陷鄧州。
上聞幷州平,大悅。壬戌,宴群臣,賜繒帛,使自入御府,盡力取之。復唐儉官爵,仍以為幷州道安撫大使;所籍獨孤懷恩田宅資財,悉以賜之。
世民留李仲文鎮幷州,劉武周數遣兵入寇,仲文輒擊破之,下城堡百餘所。詔仲文檢校幷州總管。
五月,竇建德遣高士興擊李藝於幽州,不克,退軍籠火城。藝襲擊,大破之,斬首五千級。建德大將軍王伏寶,勇略冠軍中,諸將疾之,言其謀反,建德殺之,伏寶曰:「大王奈何聽讒言,自斬左右手乎!」
初,尉遲敬德將兵助呂崇茂守夏縣,上潛遣使赦崇茂罪,拜夏州刺史,使圖敬德,事洩,敬德殺之。敬德去,崇茂餘黨復據夏縣拒守。秦王世民引軍自晉州還攻夏縣,壬午,屠之。
辛卯,秦王世民至長安。
是月,突厥遣阿史那揭多獻馬千匹於王世充,且求婚;世充以宗女妻之,並與之互市。
六月,壬辰,詔以和州總管、東南道行臺尚書令楚王杜伏威為使持節、總管江淮以南諸軍事、揚州刺史、東南道行臺尚書令、淮南道安撫使,進封吳王,賜姓李氏。以輔公祏為行臺左僕射,封舒國公。丙午,立皇子元景為趙王,元昌為魯王,元亨為魯王。
顯州行臺尚書令楚公楊士林,雖受唐官爵,而北結王世充,南通蕭銑;詔廬江王瑗與安撫使李弘敏討之。兵未行,長史田瓚為士林所忌,甲寅,瓚殺士林,降於世充,世充以瓚為顯州總管。
秦王世民之討劉武周也,突厥處羅可汗遣其弟步利設帥二千騎助唐。武周既敗,是月,處羅至晉陽,總管李仲文不能制;又留倫特勒,使將數百人,雲助仲文鎮守,自石嶺以北,皆留兵戍之而去。
上議擊王世充,世充聞之,選諸州鎮驍勇皆集洛陽,置四鎮將軍,募人分守四城。秋,七月,壬戌,詔秦王世民督諸軍擊世充。陝東道行臺屈突通二子在洛陽,上謂通曰:「今欲使卿東徵,如卿二子何?」通曰:「臣昔為俘囚,分當就死,陛下釋縛,加以恩禮。當是之時,臣心口相誓,期以更生餘年為陛下盡節,但恐不獲死所耳。今得備先驅,二兒何足顧乎!」上歎曰:「徇義之士,一至此乎!」
癸亥,突厥遣使潛詣王世充,潞州總管李襲譽邀擊,敗之,虜牛羊萬計。
驃騎大將軍可朱渾定遠告:「幷州總管李仲文與突厥通謀,欲俟洛陽兵交,引胡騎直入長安。」甲戌,命皇太子鎮蒲板以備之,又遣禮部尚書唐儉安撫幷州,暫廢幷州總管府,徵仲文入朝。
壬午,秦王世民至新安。王世充遣魏王弘烈鎮襄陽,荊王行本鎮虎牢,宋王泰鎮懷州,齊王世惲檢校南城,楚王世偉守寶城,太子玄應守東城,漢王玄恕守含嘉城,魯王道徇守曜儀城,世充自將戰兵,左輔大將軍楊公卿帥左龍驤二十八府騎兵,右遊擊大將軍郭善才帥內軍二十八府步兵,左遊擊大將軍跋野綱帥外軍二十八府步兵,總三萬人,以備唐。弘烈、行本,世偉之子;泰,世充之兄子也。
梁師都引突厥、稽胡兵入寇,行軍總管段德操擊破之,斬首千餘級。
羅士信將前鋒圍慈澗,王世充自將兵三萬救之。己丑,秦王世民將輕騎前覘世充,猝與之遇,眾寡不敵,道路險扼,為世充所圍。世民左右馳射,皆應弦而斃,獲其左建威將軍燕琪,世充乃退。世民還營,埃塵覆面,軍不復識,欲拒之,世民免冑自言,乃得入。旦日,帥步騎五萬進軍慈澗;世充拔慈澗之戍,歸於洛陽。世民遣行軍總管史萬寶自宜陽南據龍門,將軍劉德威自太行東圍河內,上谷公王君廓自洛口斷其餉道,懷州總管黃君漢自河陰攻回洛城;大軍屯於北邙,連營以逼之。世充洧州長史繁水張公謹與刺史崔樞以州城來降。
八月,丁酉,南寧西爨蠻遣使入貢。初,隋末蠻酋爨玩反,誅,諸子沒為官奴,棄其地。帝即位,以玩子弘達為昆州刺史,令持其父屍歸葬;益州刺史段綸因遣使招諭其部落,皆來降。
己亥,竇建德共州縣令唐綱殺刺史,以州來降。
鄧州土豪執王世充所署剌史來降。
癸卯,梁師都石堡留守張舉帥千餘人來降。
甲辰,黃君漢遣校尉張夜叉以舟師襲回洛城,克之,獲其將達奚善定,斷河陽南橋而還,降其堡聚二十餘。世充使太子玄應帥楊公卿等攻回洛,不克,乃築月城於其西,留兵戍之。
世充陳於青城宮,秦王世民亦置陳當之。世充隔水謂世民曰:「隋室傾覆,唐帝關中,鄭帝河南,世充未嘗西侵,王忽舉兵東來,何也?」世民使宇文士及應之曰:「四海鹹仰皇風,唯公獨阻聲教,為此而來!」世充曰:「相與息兵講好,不亦善乎!」又應之曰:「奉詔取東都,不令講好也!」至暮,各引兵還。
上遣使與竇建德連和,建德遣同安長公主隨使者俱還。
乙卯,劉德威襲懷州,入其外郭,下其堡聚。
九月,庚午,梁師都將劉旻以華池來降,以為林州總管。
癸酉,王世充顯州總管田瓚以所部二十五州來降;自是襄陽聲問與世充絕。
史萬寶進軍甘泉宮。丁丑,秦王世民遣右武衛將軍王君廓攻轘轅,拔之。王世充遣其將魏隱等擊君廓,君廓偽遁,設伏,大破之,遂東徇地,至管城而還。先是,王世充將郭士衡、許羅漢掠唐境,君廓以策擊卻之,詔勞之曰:「卿以十三人破賊一萬,自古以少制眾,未之有也。」
世充尉州剌史時德睿帥所部杞、夏、陳、隨、許、穎、尉七州來降。秦王世民以便宜命州縣官並依世充所署,無所變易,改尉州為南汴州,於是河南州縣相繼來降。
劉武周降將尋相等多叛去。諸將疑尉遲敬德,囚之軍中。行臺左僕射屈突通、尚書殷開山言於世民曰:「敬德驍勇絕倫,今既囚之,心必怨望,留之恐為後患,不如遂殺之。」世民曰:「不然。敬德若叛,豈在尋相之後邪!」遽命釋之,引入臥內,賜之金,曰:「丈夫意氣相期,勿以小嫌介意,吾終不信讒言以害忠良,公宜體之。必欲去者,以此金相資,表一時共事之情也。」辛巳,世民以五百騎行戰地,登魏宣武陵。王世充帥步騎萬餘猝至,圍之。單雄信引槊直趨世民,敬德躍馬大呼,橫刺雄信墜馬,世充兵稍卻,敬德翼世民出圍。世民、敬德更帥騎兵還戰,出入世充陳,往返無所礙。屈突通引大兵繼至,世充兵大敗,僅以身免。擒其冠軍大將軍陳智略,斬首千餘級,獲排槊兵六千。世民謂敬德曰:「公何相報之速也!」賜敬德金銀一篋,自是寵遇日隆。
敬德善避槊,每單騎入敵陳中,敵叢槊刺之,終莫能傷,又能奪敵槊返剌之。齊王元吉以善馬槊自負,聞敬德之能,請各去刃相與校勝負,敬德曰:「敬德謹當去之,王勿去也。」既而元吉刺之,終不能中。秦王世民問敬德曰:「避槊與奪槊,孰難?」敬德曰:「奪槊難。」乃命敬德奪元吉槊。元吉操槊躍馬,志在刺之,敬德須臾三奪其槊;元吉雖面相歎異,內甚恥之。
叛胡陷嵐州。
初,王世充以邴元真為滑州行臺僕射。濮州刺史杜才幹,李密故將也,恨元真叛密,詐以其眾降之。元真恃其官勢,自往招慰,才幹出迎,延入就坐,執而數之曰:「汝本庸才,魏化置汝元僚,不建毫髮之功,乃構滔天之禍,今來送死,是汝之分!」遂斬之,遣人繼其首至黎陽祭密墓。壬午,以濮州來降。
突厥莫賀咄設寇涼州,總管楊恭仁擊之,為所敗,掠男女數千人而去。
丙戌,以田瓚為顯州總管,賜爵蔡國公。
冬,十月,甲午,王世充大將軍張鎮周來降。
甲辰,行軍總管羅士信襲王世充硤石堡,拔之。士信又圍千金堡,堡中人罵之。士信夜遣百餘人抱嬰兒數十至堡下,使兒啼呼,詐雲「從東都來歸羅總管」。既而相謂曰:「此千金堡也,吾屬誤矣。」即去。堡中以為士信已去,來者洛陽亡人,出兵追之。士信伏兵於道,伺其門開,突入,屠之。
竇建德之圍幽州也,李藝告急於高開道,開道帥二千騎救之,建德兵引去,開道因藝遣使來降。戊申,以開道為蔚州總管,賜姓李氏,封北平郡王。開道有矢鏃在頰,召醫出之,醫曰:「鏃深,不可出。」開道怒,斬之。別召一醫,曰:「出之恐痛。」又斬之。更召一醫,醫曰:「可出。」乃鑿骨,置楔其間,骨裂寸餘,竟出其鏃;開道奏妓進膳不輟。
竇建德帥眾二十萬復攻幽州。建德兵已攀堞,薛萬均、薛萬徹帥敢死士百人從地道出其背,掩擊之,建德兵潰走,斬首千餘級。李藝兵乘勝薄其營,建德陳於營中,填塹而出,奮擊,大破之,建德逐北。至其城下,攻之,不克而還。
李密之敗也,楊慶歸洛陽,復姓楊氏。及王世充稱帝,慶復姓郭氏,世充以為管州總管,妻以兄女。秦王世民逼洛陽,慶潛遣人請降,世民遣總管李世勣將兵往據其城。慶欲與其妻偕來,妻曰:「主上使妾侍巾櫛者,欲結君之心也。今君既辜付託,徇利求全,妾將如君何!若至長安,則君家一婢耳,君何用為!願送至洛陽,君之惠也。」慶不許。慶出,妻謂侍者曰:「若唐遂勝鄭,則吾家必滅;鄭若勝唐,則吾夫必死。人生至此,何用生為!」遂自殺。庚戌,慶來降,復姓楊氏,拜上柱國、郇國公。
時世充太子玄應鎮虎牢,軍於宋、汴之間,聞之,引兵趣管城,李世勣擊卻之。使郭孝恪為書說榮州刺史魏陸,陸密請降。玄應遣大將軍張志就陸徵兵,丙辰,陸擒志等四將,舉州來降。陽城令王雄帥諸堡來降,秦王世民使李世勣引兵應之,以雄為嵩州刺史,嵩南之路始通。魏陸使張志詐為玄應書,停其東道之兵,令其將張慈寶且還汴州,又密告汴州刺史王要漢使圖慈寶,要漢斬慈寶以降。玄應聞諸州皆叛,大懼,奔還洛陽。詔以要漢為汴州總管,賜爵郳國公。
王弘烈據襄陽,上令金州總管府司馬涇陽李大亮安撫樊、鄧以圖之。十一月,庚申,大亮攻樊城鎮,拔之,斬其將國大安,下其城柵十四。
蕭銑性褊狹,多猜忌。諸將恃功恣橫,好專誅殺,銑患之,乃宣言罷兵營農,實欲奪諸將之權。大司馬董景珍弟為將軍,怨望,謀作亂;事洩,伏誅。景珍時鎮長沙,銑下詔赦之,召還江陵。景珍懼,甲子,以長沙來降;詔峽州刺史許紹出兵應之。
雲州總管郭子和,先與突厥、梁師都相連結,既而襲師都寧朔城,克之。又得突厥釁隙,遣使以聞,為突厥候騎所獲。處羅可汗大怒,囚其弟子升。子和自以孤危,請帥其民南徙,詔以延州故城處之。
張舉、劉旻之降也,梁師都大懼,遣其尚書陸季覽說突厥處羅可汗曰:「比者中原喪亂,分為數國,勢均力弱,故皆北面歸附突厥。今定楊可汗既亡,天下將悉為唐有。師都不辭灰滅,亦恐次及可汗。不若及其未定,南取中原,如魏道武所為,師都請為鄉導。」處羅從之,謀使莫賀咄設入自原州,泥步設與師都入自延州,處羅入自幷州,突利可汗與奚、□、契丹、靺鞨入自幽州,會竇建德之師自滏口西入,會於晉、絳。莫賀咄者,處羅之弟咄苾也;突利者,始畢之子什缽苾也。
處羅又欲取幷州以居楊政道,其群臣多諫,處羅曰:「我父失國,賴隋得立,此恩不可忘!」將出師而卒。義成公主以其子奧射設醜弱,廢之,更立莫賀咄設,號頡利可汗。乙酉,頡利遣使告處羅之喪,上禮之如始畢之喪。
戊子,安撫大使李大亮取王世充沮、華二州。
是月,竇建德濟河擊孟海公。
初,王世充侵建德黎陽,建德襲破殷州以報之。自是二國交惡,信使不通。及唐兵逼洛陽,世充遣使求救於建德。建德中書侍郎劉彬說建德曰;「天下大亂,唐得關西,鄭得河南,夏得河北,共成鼎足之勢。今唐舉兵臨鄭,自秋涉冬,唐兵日增,鄭地日蹙,唐強鄭弱,勢必不支。鄭亡,則夏不能獨立矣。不如解仇除忿,發兵救之,夏擊其外,鄭攻其內,破唐必矣。唐師既退,徐觀其變,若鄭可取則取之,並二國之兵,乘唐師之老,天下可取也。」建德從之,遣使詣世充,許以赴援。又遣其禮部侍郎李大師等詣唐,請罷洛陽之兵,秦王世民留之,不答。
十二月,辛卯,王世充許、亳等十一州皆請降。
壬辰,燕郡王李藝又擊竇建德軍於籠火城,破之。
辛丑,王世充隨州總管徐毅舉州降。
癸卯,峽州剌史許紹攻蕭銑荊門鎮,拔之。紹所部與梁、鄭鄰接,二境得紹士卒,皆殺之,紹得二境士卒,皆資給遣之。敵人愧感,不復侵掠,境內以安。
蕭銑遣其齊王張繡攻長沙,董景珍謂繡曰:「『前年醢彭越,往年殺韓信』,卿不見之乎?何為相攻!」繡不應,進兵圍之。景珍欲潰圍走,為麾下所殺;銑以繡為尚書令。繡恃功驕橫,銑又殺之。由是功臣諸將皆有離心,兵勢益弱。
王世充遣其兄子代王琬、長孫安世詣竇建德報聘,且乞師。
突厥倫特勒在幷州,大為民患,幷州總管劉世讓設策擒之。上聞之,甚喜。張道源從竇建德在河南,密遣人詣長安,請出兵攻洺州以震山東。丙午,詔世讓為行軍總管,使將兵出土門,趣洺州。
己酉,瓜州刺史賀拔行威執驃騎將軍達奚暠,舉兵反。
是歲,李子通渡江攻沈法興,取京口。法興遣其僕射蔣元超拒之,戰於庱亭,元超敗死,法興棄毘陵,奔吳郡。於是丹楊、毘陵等郡皆降於子通。子通以法興府掾李百藥為內史侍郎、國子祭酒。
杜伏威遣行臺左僕射輔公祏將卒數千攻子通,以將軍闞稜、王雄誕為副。公祐渡江攻丹楊,克之,進屯溧水,子通帥眾數萬拒之。公祐簡精甲千人,執長刀為前鋒;又使千人踵其後,曰:「有退者即斬之。」自帥餘眾,復居其後。子通為方陳而前,公祐前鋒千人殊死戰,公祐復張左右翼以擊之,子通敗走,公祐逐之,反為所敗,還,閉壁不出。王雄誕曰:「子通無壁壘,又狃於初勝,乘其無備擊之,可破也。」公祐不從。雄誕以其私屬數百人夜出擊之,因風縱火,子通大敗,降其卒數千人。子通食盡,棄江都,保京口,江西之地盡入於伏威,伏威徙居丹楊。
子通復東走太湖,收合亡散,得二萬人,襲沈法興於吳郡,大破之。法興帥左右數百人棄城走,吳郡賊帥聞人遂安遣其將葉孝辯迎之,法興中塗而悔,欲殺孝辯,更向會稽。孝辯覺之,法興窘迫,赴江溺死。子通軍勢復振,帥其群臣徙都餘杭,盡收法興之地,北自太湖,南至嶺,東包會稽,西距宣城,皆有之。
廣、新二州賊帥高法澄、沈寶徹殺隋官,據州,附於林士弘,漢陽太守馮盎擊破之。既而寶徹兄子智臣復聚兵於新州,盎引兵擊之。戰始合,盎免冑大呼曰:「爾識我乎?」賊多棄仗肉袒而拜,遂潰,擒寶徹、智臣等,嶺外遂定。
竇建德行臺尚書令恆山胡大恩請降。
=== 高祖神堯大聖光孝皇帝中之上武德四年(辛巳,公元六二一年)===
春,正月,癸酉,以大恩為代州總管,封定襄郡王,賜姓李氏。代州石嶺之北,自劉武周之亂,寇盜充斥,大恩徙鎮雁門,討擊,悉平之。
稽胡酋帥劉屳成部落數萬,為邊寇;辛巳,詔太子建成統諸軍討之。
王世充梁州總管程嘉會以所部來降。
杜伏威遣其將陳正通、徐紹宗帥精兵二千,來會秦王世民擊王世充,甲申,攻梁,克之。
丙戌,黔州刺史田世康攻蕭銑五州、四鎮,皆克之。
秦王世民選精銳千餘騎,皆皂衣玄甲,分為左右隊,使秦叔寶、程知節、尉遲敬德、翟長孫分將之。每戰,世民親被玄甲帥之為前鋒,乘機進擊,所向無不摧破,敵人畏之。行臺僕射屈突通、贊皇公竇軌將兵按行營屯,猝與王世充遇,戰不利。秦王世民帥玄甲救之,世充大敗,獲其騎將葛彥璋,俘斬六千餘人,世充遁歸。
李靖說趙郡王孝恭以取蕭銑十策,孝恭上之。二月,辛卯,改信州為夔州,以孝恭為總管,使大造舟艦,習水戰。以孝恭未更軍旅,以靖為行軍總管,兼孝恭長史,委以軍事。靖說孝恭悉召巴、蜀酋長子弟,量才授任,置之左右,外示引擢,實以為質。
王世充太子玄應將兵數千人,自虎牢運糧入洛陽,秦王世民遣將軍李君羨邀擊,大破之,玄應僅以身免。
世民使宇文士及奏請進圍東都,上謂士及曰:「歸語爾王:今取洛陽,止欲息兵。克城之日,乘輿法物,圖籍器械,非私家所須者,委汝收之。其餘子女玉帛,並以分賜將士。」
辛丑,世民移軍青城宮,壁壘未立,王世充帥眾二萬自方諸門出,憑故馬坊垣塹,臨谷水以拒唐兵,諸將皆懼。世民以精騎陳於北邙,登魏宣武陵以望之,謂左右曰:「賊勢窘矣,悉眾而出,徼倖一戰,今日破之,後不敢復出矣!」命屈突通帥步卒五千渡水擊之,戒通曰:「兵交則縱煙。」煙作,世民引騎南下,身先士卒,與通合勢力戰。世民欲知世充陳厚薄,與精騎數十沖之,直出其背,眾皆披靡,殺傷甚眾。既而限以長堤,與諸騎相失,將軍丘行恭獨從世民,世充數騎追及之,世民馬中流矢而斃。行恭回騎射追者,發無不中,追者不敢前。乃下馬以授世民,行恭於馬前步執長刀,距躍大呼,斬數人,突陳而出,得入大軍。世充亦帥眾殊死戰,散而復合者數四,自辰至午,世充兵始退。世民縱兵乘之,直抵城下,俘斬七千人,遂圍之。驃騎將軍段志玄與世充兵力戰,深入,馬倒,為世充兵所擒,兩騎夾持其髻,將渡洛水,志玄踴身而奮,二人俱墜馬。志玄馳歸,追者數百騎,不敢逼。
初,驃騎將軍王懷文為唐軍斥候,為世充所獲,世充欲慰悅之,引置左右。壬寅,世充出右掖門,臨洛水為陳,懷文忽引槊刺世充,世充衷甲,槊折不能入,左右猝出不意,皆愕眙不知所為。懷文走趣唐軍,至寫口,追獲,殺之。世充歸,解去衷甲,袒示群臣曰:「懷文以槊刺我,卒不能傷,豈非天所命乎!」
先是,御史大夫鄭頲不樂仕世充,多稱疾不預事,至是謂世充曰:「臣聞佛有金剛不壞身,陛下真是也!臣實多幸,得生佛世,願棄官削髮為沙門,服勤精進,以資陛下之神武。」世充曰:「國之大臣,聲望素重,一旦入道,將駭物聽。俟兵革休息,當從公志。」頲固請,不許。退謂其妻曰:「吾束髮從官,志慕名節,不幸遭遇亂世,流離至此,側身猜忌之朝,累足危亡之地,智力淺薄,無以自全。人生會當有死,早晚何殊?姑從吾所好,死亦無憾!」遂削髮被僧服。世充聞之,大怒曰:「爾以我為必敗,欲苟免邪?不誅之,何以制眾!」遂斬頲於市。頲言笑自若,觀者壯之。
詔贈王懷文上柱國、朔州刺史。
幷州安撫使唐儉密奏:「真鄉公李仲文與妖僧志覺有謀反語,又娶陶氏之女以應桃李之謠。諂事可汗,甚得其意,可汗許立為南面可汗。及在幷州,贓賄狼藉。」上命裴寂、陳叔達、蕭瑀雜鞠之。乙巳,仲文伏誅。
庚戌,王泰棄河陽走,其將趙敻等以城來降。別將單雄信、裴孝達與總管王君廓相持於洛口,秦王世民帥步騎五千援之,至轘轅,雄信等遁去,君廓追敗之。
壬子,延州總管段德操擊劉屳成,破之,斬首千餘級。
乙卯,王世充懷州刺史陸善宗以城降。
秦王世民圍洛陽宮城,城中守禦甚嚴,大砲飛石重五十斤,擲二百步,八弓弩箭如車輻,鏃如巨斧,射五百步。世民四面攻之,晝夜不息,旬餘不克。城中欲翻城者凡十三輩,皆不果發而死。唐將士皆疲弊思歸,總管劉弘基等請班師。世民曰:「今大舉而來,當一勞永逸。東方諸州已望風款服,唯洛陽孤城,勢不能久,功在垂成,奈何棄之而去!」乃下令軍中曰:「洛陽未破,師必不還,敢言班師者斬!」眾乃不敢復言。上聞之,亦密敕世民使還,世民表稱洛陽必可克,又遣參謀軍事封德彝入朝面論形勢。德彝言於上曰:「世充得地雖多,率皆羈屬,號令所行,唯洛陽一城而已,智盡力窮,克在朝夕。今若旋師,賊勢復振,更相連線,後必難圖!」上乃從之。世民遣世充書,諭以禍福;世充不報。
戊午,王世充鄭州司兵沈悅遣使詣左武候大將軍李世勣請降。左衛將軍王群廓夜引兵襲虎牢,悅為內應,遂拔之,獲其荊王行本及長史戴冑。悅,君理之孫也。
竇建德克周橋,虜孟海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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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八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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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鑑/卷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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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鑑 第050卷
【漢紀四十二】 起柔兆執徐,盡閼逢困敦,凡九年。
=== 孝安皇帝元初三年(丙辰,公元一一六年)===
春,正月,蒼梧、鬱林、合浦蠻夷反;二月,遣侍御史任逴督州郡兵討之。
郡國十地震。
三月,辛亥,日有食之。
夏,四月,京師旱。
五月,武陵蠻反,州郡討破之。
癸酉,度遼將軍鄧遵率南單於擊零昌於靈州,斬首八百餘級。
越巂徼外夷舉種內屬。
六月,中郎將任尚遣兵擊破先零羌於丁奚城。
秋,七月,武陵蠻復反,州郡討平之。
九月,築馮翊北界候塢五百所以備羌。
冬,十一月,蒼梧、鬱林、合浦蠻夷降。舊制:公卿、二千石、刺史不得行三年喪,司徒劉愷以為「非所以師表百姓,宣美風俗。」丙戌,初聽大臣行三年喪。
癸卯,郡國九地震。
十二月,丁巳,任尚遣兵擊零昌於北地,殺其妻子,燒其廬落,斬首七百餘級。
=== 孝安皇帝元初四年(丁巳,公元一一七年)===
春,二月,乙巳朔,日有食之。
乙卯,赦天下。
壬戌,武庫災。
任尚遣當闐種羌榆鬼等刺殺杜季貢,封榆鬼為破羌侯。
司空袁敞,廉勁不阿權貴,失鄧氏旨。尚書郎張俊有私書與敞子俊,怨家封上之。夏,四月,戊申,敞坐策免,自殺;俊等下獄當死。俊上書自訟;臨刑,太后詔以減死論。
己巳,遼西鮮卑連休等入寇,郡兵與烏桓大人於秩居等共擊,大破之,斬首千三百級。
六月,戊辰,三郡雨雹。
尹就坐不能定益州,徵抵罪;以益州刺史張喬領其軍屯,招誘叛羌,稍稍降散。
秋,七月,京師及郡國十雨水。
九月,護羌校尉任尚復募效功種羌號封刺殺零昌;封號封為羌王。
冬,十一月,己卯,彭城靖王恭薨。
越巂夷以郡縣賦斂煩數,十二月,大牛種封離等反,殺遂久令。
甲子,任尚與騎都尉馬賢共擊先零羌狼莫,追至北地,相持六十餘日,戰於富平河上,大破之,斬首五千級,狼莫逃去。於是西河虔人種羌萬人詣鄧遵降,隴右平。
是歲,郡國十三地震。
=== 孝安皇帝元初五年(戊午,公元一一八年)===
春,三月,京師及郡國五旱。
夏,六月,高句驪與濊貊寇玄菟。
永昌、益州、蜀郡夷皆叛應封離,眾至十餘萬,破壞二十餘縣,殺長吏,焚掠百姓,骸骨委積,千里無人。
秋,八月,丙申朔,日有食之。
代郡鮮卑入寇,殺長史;發緣邊甲卒、黎陽營兵屯上谷以備之。冬,十月,鮮卑寇上谷,攻居庸關,復發緣邊諸郡黎陽營兵、積射士步騎二萬人屯列衝要。
鄧遵募上郡全無種羌雕何刺殺狼莫;封雕何為羌侯。自羌叛十餘年間,軍旅之費,凡用二百四十餘億,府帑空竭,邊民及內郡死者不可勝數,並、涼二州遂至虛耗。及零昌、狼莫死,諸羌瓦解,三輔、益州無復寇警。詔封鄧遵為武陽侯,邑三千戶。遵以太后從弟,故爵封優大。任尚與遵爭功,又坐詐增首級、受賕枉法贓千萬已上,十二月,檻車徵尚,棄市,沒入財物。鄧騭子侍中鳳嘗受尚馬,騭髡妻及鳳以謝罪。
是歲,郡國十四地震。
太后弟悝、閶皆卒,封悝子廣宗為葉侯,閶子忠為西華侯。
=== 孝安皇帝元初六年(己未,公元一一九年)===
春,二月,乙巳,京師及郡國四十二地震。
夏,四月,沛國、勃海大風,雨雹。
五月,京師旱。
六月,丙戌,平原哀王得薨,無子。
秋,七月,鮮卑寇馬城塞,殺長吏,度遼將軍鄧遵及中郎將馬續率南單於追擊,大破之。
九月,癸巳,陳懷王竦薨,無子,國除。
冬,十二月,戊午朔,日有食之,既。
郡國八地震。
是歲,太后徵和帝弟濟北王壽、河間王開子男女年五歲以上四十餘人,及鄧氏近親子孫三十餘人,並為開邸第,教學經書,躬自監試。詔從兄河南尹豹、越騎校尉康等曰:「末世貴戚食祿之家,溫衣美飯,乘堅驅良,而面牆術學,不識臧否,斯故禍敗所從來也。」
豫章有芝草生,太守劉祗欲上之,以問郡人唐檀,檀曰:「方今外戚豪盛,君道微弱,斯豈嘉瑞乎!」祗乃止。
益州刺史張喬遣從事楊竦將兵至楪榆,擊封離等,大破之,斬首三萬餘級,獲生口千五百人。封離等惶怖,斬其同謀渠帥,詣竦乞降。竦厚加慰納,其餘三十六種皆來降附。竦因奏長吏奸猾,侵犯蠻夷者九十人,皆減死論。
初,西域諸國既絕於漢,北匈奴復以兵威役屬之,與共為邊寇。敦煌太守曹宗患之,乃上遣行長史索班將千餘人屯伊吾以招撫之。於是車師前王及鄯善王復來降。
初,疏勒王安國死,無子,國人立其舅子遺腹為王,遺腹叔父臣磐在月氏,月氏納而立之。後莎車畔於窴,屬疏勒,疏勒遂強,與龜茲、於窴為敵國焉。
=== 孝安皇帝永寧元年(庚申,公元一二零年)===
春,三月,丁酉,濟北惠王壽薨。
北匈奴率車師後王軍就共殺後部司馬及敦煌長史索班等,遂擊走其前王,略有北道。鄯善逼急,求救於曹宗,宗因此請出兵五千人擊匈奴,以報索班之恥,因復取西域;公卿多以為宜閉玉門關,絕西域。太后聞軍司馬班勇有父風,召詣朝堂問之。為上議曰:「昔孝武皇帝患匈奴強盛,於是開通西域,論者以為奪匈奴府藏,斷其右臂。光武中興,未遑外事,故匈奴負強,驅率諸國;及至永平,再攻敦煌,河西諸郡,城門晝閉。孝明皇帝深惟廟策,乃命虎臣出征西域,故匈奴遠遁,邊境得安;及至永元,莫不內屬。會間者羌亂,西域復絕,北虜遂遣責諸國,備其逋租,高其價直,嚴以期會,鄯善、車師皆懷憤怨,思樂事漢,其路無從;前所以時有叛者,皆由牧養失宜,還為其害故也。今曹宗徒恥於前負,欲報雪匈奴,而不尋出兵故事,未度當時之宜也。夫要功荒外,萬無一成。若兵連禍結,悔無所及。況今府藏未充,師無後繼,是示弱於遠夷,暴短於海內,臣愚以為不可許也。舊敦煌郡有營兵三百人,今宜復之,復置護西域副校尉,居於敦煌,如永元故事,又宜遣西域長史將五百人屯樓蘭,西當焉耆、龜茲徑路,南強鄯善、於窴心膽,北扞匈奴,東近敦煌,如此誠便。」
尚書復問勇:「利害云何?」勇對曰:「昔永平之末,始通西域,初遣申郎將居敦煌,後置副校於車師,既為胡虜節度,又禁漢人不得有所侵擾,故外夷歸心,匈奴畏威。今鄯善王尤還,漢人外孫。若匈奴得志,則尤還必死。此等雖同鳥獸,亦知避害,若出屯樓蘭,足以招附其心,愚以為便。」長樂衛尉鐔顯、廷尉綦毋參、司隸校尉崔據難曰:「朝廷前所以棄西域者,以其無益於中國,而費難供也。今車師已屬匈奴,鄯善不可保信,一旦反覆,班將能保北虜不為邊害乎?」勇對曰;「今中國置州牧者,以禁郡縣奸猾盜賊也。若州牧能保盜賊不起者,臣亦願以要斬保匈奴之不為邊害也。今通西域則虜勢必弱,虜勢弱則為患微矣;孰與歸其府藏,續其斷臂哉?今置校尉以扞撫西域,設長史以招懷諸國,若棄而不立,則西域望絕,望絕之後,屈就北虜,緣邊之郡將受困害,恐河西城門必須復有晝閉之儆矣!今不廓開朝廷之德而拘屯戍之費,若此,北虜遂熾,豈安邊久長之策哉!」太尉屬毛軫難曰:「今若置校尉,則西域駱驛遣使,求索無厭,與之則費難供,不與則失其心,一旦為匈奴所迫,當復求救,則為役大矣。」勇對曰:「今設以西域歸匈奴,而使其恩德大漢,不為鈔盜,則可矣。如其不然,則因西域租入之饒,兵馬之眾,以擾動緣邊,是為富仇讎之財,增暴夷之勢也。置校尉者,宣威佈德,以系諸國內向之心,以疑匈奴覬覦之情,而無費財耗國之慮也。且西域之人,無它求索,其來入者不過稟食而已;今若拒絕,勢歸北屬夷虜,並力以寇並、涼,則中國之費不止十億。置之誠便。」於是從勇議,復敦煌郡營兵三百人,置西域副校尉居敦煌,雖復羈縻西域,然亦未能出屯。其後匈奴果數與車師共入寇鈔,河西大被其害。沈氐羌寇張掖。
夏,四月,丙寅,立皇子保為太子,改元,赦天下。
己巳,紹封陳敬王子崇為陳王,濟北惠王子萇為樂成王,河間孝王子翼為平原王。
六月,護羌校尉馬賢將萬人討沈氐羌於張掖,破之,斬首千八百級,獲生口千餘人,餘虜悉降。時當煎種大豪饑五等,以賢兵在張掖,乃乘虛寇金城,賢還軍追之出塞,斬首數千級而還。燒當、燒何種聞賢軍還,復寇張掖,殺長吏。
秋,七月,乙酉朔,日有食之。
冬,十月,己巳,司空李郃免。癸酉,以衛尉廬江陳褒為司空。
京師及郡國三十三大水。
十二月,永昌徼外撣國王雍曲調遣使者獻樂及幻人。
戊辰,司徒劉愷請致仕;許之,以千石祿歸養。
遼西鮮卑大人烏倫、其至鞬各以其眾詣度遼將軍鄧遵降。
癸酉,以太常楊震為司徒。
是歲,郡國二十三地震。
太后從弟越騎校尉康,以太后久臨朝政,宗門盛滿,數上書太后,以為宜崇公室,自損私權,言甚切至,太后不從。康謝病不朝,太后使內侍者問之;所使者乃康家先婢,自通「中大人」,康聞而詬之。婢怨恚,還,白康詐疾而言不遜。太后大怒,免康官,遣歸國,絕屬籍。
初,當煎種饑五同種大豪盧匆心、忍良等千餘戶別留允街,而首施兩端。
=== 孝安皇帝建光元年(辛酉,公元一二一年)===
春,護羌校尉馬賢召盧匆++心,斬之,因放兵擊其種人,獲首虜二千餘,忍良等皆亡出塞。
幽州刺史巴郡馮煥、玄菟太守姚光、遼東太守蔡諷等將兵擊高句麗,高句麗王宮遣嗣子遂成詐降,而襲玄菟、遼東,殺傷二千餘人。
二月,皇太后寢疾,癸亥,赦天下。三月,癸巳,皇太后鄧氏崩。未及大斂,帝復申前命,封鄧騭為上蔡侯,位特進。丙午,葬和熹皇后。太后自臨朝以來,水旱十載,四夷外侵,盜賊內起,每聞民饑,或達旦不寐,躬自減徹以救災厄,故天下復平,歲還豐穰。
上始親政事,尚書陳忠薦隱逸及直道之士穎川杜根、平原成翊世之徒,上皆納用之。忠,寵之子也。初,鄧太后臨朝,根為郎中,與同時郎上書言:「帝年長,宜親政事。」太后大怒,皆令盛以縑囊,於殿上撲殺之,既而載出城外,根得蘇;太后使人檢視,根遂詐死,三日,目中生蛆,因得逃竄,為宜城山中酒家保,積十五年。成翊世以郡吏亦坐諫太后不歸政抵罪。帝皆徵詣公車,拜根侍御史,翊世尚書郎。或問根曰:「往者遇禍,天下同義,知故不少,何至自苦如此?」根曰:「周旋民間,非絕跡之處,邂逅發露,禍及親知,故不為也。」
戊申,追尊清河孝王曰孝德皇,皇妣左氏曰孝德後,祖妣宋貴人曰敬隱後。初,長樂太僕蔡倫受竇後諷旨誣陷宋貴人,帝敕使自致延尉,倫飲藥死。
夏,四月,高句麗復與鮮卑入寇遼東,蔡諷追擊於新昌,戰歿。功曹掾龍端、兵馬掾公孫酺以身扞諷,俱沒於陳。
丁巳,尊帝嫡母耿姬為甘陵大貴人。
甲子,樂成王萇坐驕淫不法,貶為蕪湖侯。
己巳,令公卿下至郡國守相各舉有道之士一人。尚書陳忠以詔書既開諫爭,慮言事者必多激切,或致不能容,乃上疏豫通廣帝意曰:「臣聞仁君廣山藪之大,納切直之謀,忠臣盡謇諤之節,不畏逆耳之害,是以高祖捨周昌桀、紂之譬,孝文嘉袁盎人豕之譏,武帝納東方朔宣室之正,元帝容薛廣德自刎之切。今明詔崇高宗之德,推宋景之誠,引咎克躬,諮訪群吏。言事者見杜根、成翊世等新蒙表錄,顯列二臺,必承風響應,爭為切直。若嘉謀異策,宜輒納用;如其管穴,妄有譏刺,雖苦口逆耳,不得事實,且優遊寬容,以示聖朝無諱之美;若有道之士對問高者,宜垂省覽,特遷一等,以廣直言之路。」書御,有詔,拜有道高第士沛國施延為侍中。
初,汝南薛包,少有至行,父娶後妻而憎包,分出之。包日夜號泣,不能去,至被驅撲,不得已,廬於捨外,旦入灑掃。父怒,又逐之,乃廬於裡門,昏晨不廢。積歲餘,父母慚而還之。及父母亡,弟子求分財異居。包不能止,乃中分其財,奴婢引其老者,曰:「與我共事久,若不能使也。」田廬取其荒頓者,曰:「吾少時所治,意所戀也。」器物取朽敗者,曰:「我素所服食,身口所安也。」弟子數破其產,輒復賑給。帝聞其名,令公車特徵,至,拜侍中。包以死自乞,有詔賜告歸,加禮如毛義。
帝少號聰明,故鄧太后立之。及長,多不德,稍不可太后意;帝乳母王聖知之。太后徵濟北、河間王子詣京師,河間王子冀美容儀,太后奇之,以為平原懷王后,留京師。王聖見太后久不歸政,慮有廢置,常與中黃門李閏、江京候伺左右,共毀短太后於帝,帝每懷忿懼。及太后崩,宮人先有受罰者懷怨恚,因誣告太后兄弟悝、弘、閶先從尚書鄧訪取廢帝故事,謀立平原王。帝聞,追怒,今有司奏悝等大逆無道,遂廢西平侯廣宗、葉侯廣德、西華侯忠、陽安侯珍、都鄉侯甫德皆為庶人,鄧騭以不與謀,但免特進,遣就國;宗族免官歸故郡,沒入騭等貲財田宅。徙鄧訪及家屬於遠郡,郡縣逼迫,廣宗及忠皆自殺。又徙封騭為羅侯;五月,庚辰,騭與子鳳並不食而死。騭從弟河南尹豹、度遼將軍舞陽侯遵、將作大匠暢皆自殺;唯廣德兄弟以母與閻後同產,得留京師。復以耿夔為度遼將軍,徵樂安侯鄧康為太僕。丙申,貶平原王翼為都鄉侯,譴歸河間。翼謝絕賓客,閉門自守,由是得免。
初,鄧後之立也,太尉張禹、司徒徐防欲與司空陳寵共奏追封後父訓,寵以先世無奏請故事,爭之,連日不能奪。及訓追加封謚,禹、防復約寵俱遣子奉禮於虎賁中郎將騭,寵不從,故寵子忠不得志於鄧氏。騭等敗,忠為尚書,數上疏陷成其惡。大司農京兆朱寵痛騭無罪遇禍,乃肉袒輿櫬上疏曰:「伏惟和熹皇后聖善之德,為漢文母。兄弟忠孝,同心憂國,宗廟有主,王室是賴。功成身退,讓國遜位,歷世外戚,無與為比,當享積善履謙祐。而橫為宮人單辭所陷,利口傾險,反亂國家,罪無申證,獄不訊鞫,遂令騭等罹此酷濫,一門七人,並不以命,屍骸流離,冤魂不反,逆天感人,率土喪氣。宜收還塚次,寵樹遺孤,奉承血祀,以謝亡靈。」寵知其言切,自致廷尉;陳忠復劾奏寵,詔免官歸田裡。眾庶多為騭稱枉者,帝意頗悟,乃譴讓州郡,還葬騭等於北芒,諸從昆弟皆得歸京師。
帝以耿貴人兄牟平侯寶監羽林左軍車騎,封宋楊四子皆為列侯,宋氏為卿、校、侍中大夫、謁者、郎吏十餘人;閻皇后兄弟顯、景、耀,並為卿、校,典禁兵。於是內寵始盛。
帝以江京嘗迎帝於邸,以為京功,封都鄉侯,封李閏為雍鄉侯,閏、京並遷中常侍,京兼大長秋,與中常侍樊豐、黃門令劉安、鉤盾令陳達及王聖、聖女伯榮扇動內外,競為侈虐;伯榮出入宮掖,傳通姦賂。
司徒楊震上疏曰:「臣聞政以得賢為本,治以去穢為務;是以唐、虞俊乂在官,四凶流放,天下鹹服,以致雍熙。方今九德未事,嬖倖充庭。阿母王聖,出自賤微,得遭千載,奉養聖躬,雖有推燥居濕之勤,前後賞惠,過報勞苦,而無厭之心不知紀極,外交屬託,擾亂天下,損辱清朝,塵點日月。夫女子、小人,近之喜,遠之怨,實為難養。宜速出阿母,令居外捨,斷絕伯榮,莫使往來。令恩德兩隆,上下俱美。」奏御,帝以示阿母等,內幸皆懷忿恚。
而伯榮驕淫尤甚,通於故朝陽侯劉護從兄瑰,瑰遂以為妻,官至侍中,得襲護爵。震上疏曰:「經制,父死子繼,兄亡弟及,以防篡也。伏見詔書,封故朝陽侯劉護再從兄瑰襲護爵為侯;護同產弟威,今猶見在。臣聞天子專封,封有功;諸侯專爵,爵有德。今瑰無佗功行,但以配阿母女,一時之間,既位侍中,又至封侯,不稽舊制,不合經義,行人喧嘩,百姓不安。陛下宜鑒鏡既往,順帝之則。」尚書廣陵翟瑰上疏曰:「昔竇、鄧之寵,傾動四方,兼官重紱,盈金積貨,至使議弄神器,改更社稷,豈不以勢尊威廣以致斯患乎!及其破壞,頭顙墮地,願為孤豚,豈可得哉!夫致貴無漸,失必暴;受爵非道,殃必疾。今外戚寵幸,功均造化,漢元以來未有等比。陛下誠仁恩周洽,以親九族,然祿去公室,政移私門,覆車重尋,寧無摧折!此最安危之極戒,社稷之深計也。昔文帝愛百金於露臺,飾帷帳於皂囊,或有譏其儉者,上曰:『朕為天下守財耳,豈得妄用之哉!』今自初政已來,日月未久,費用賞賜,已不可算。斂天下之財,積無功之家,帑藏單盡,民物雕傷,卒有不虞,復當重賦,百姓怨叛既生,危敵可待也。願陛下勉求忠貞之臣,誅遠佞諂之黨,割情慾之歡,罷宴私之好,心存亡國所以失之,鑒觀興王所以得之,庶災害可息,豐年可招矣。」書奏,皆不省。
秋,七月,己卿,改元,赦天下。
壬寅,太尉馬英薨。
燒當羌忍良等,以麻奴兄弟本燒當世嫡,而校尉馬賢撫恤不至,常有怨心,遂相結,共脅將諸種寇湟中,攻金城諸縣。八月,賢將先零種擊之,戰於牧苑,不利。麻奴等又敗武威、張掖郡兵於令居,因脅將先零、沈氐諸種四千餘戶緣山西走,寇武威。賢追到鸞鳥,招引之,諸種降者數千,麻奴南還湟中。
甲子,以前司徒劉愷為太尉。初,清河相叔孫光坐臧抵罪,遂增禁錮二世。至是,居延都尉範邠復犯臧罪,朝廷欲依光比;劉愷獨以為:「《春秋》之義,善善及子孫,惡惡止其身,所以進人於善也。如今使臧吏禁錮子孫,以輕從重,懼及善人,非先王詳刑之意也。」尚書陳忠亦以為然。有詔:「太尉議是。」
鮮卑其至鞬寇居庸關。九月,雲中太守成嚴擊之,兵敗,功曹楊穆以身捍嚴,與之俱歿;鮮卑於是圍烏桓校尉徐常於馬城。度遼將軍耿夔與幽州刺史龐參發廣陽、漁陽、涿郡甲卒救之,鮮卑解去。
戊子,帝幸衛尉馮石府,留飲十許日,賞賜甚厚,拜其子世為黃門侍郎,世弟二人皆為郎中。石,陽邑侯魴之孫也,父柱尚顯宗女獲嘉公主,石襲公主爵,為獲嘉侯,能取悅當世,故為帝所寵。京師及郡國二十七雨水。
冬,十一月,己丑,郡國三十五地震。
鮮卑寇玄菟。
尚書令祋諷等奏,以為「孝文皇帝定約禮之制,光武皇帝絕告寧之典,貽則萬世,誠不可改,宜復斷大臣行三年喪。」尚書陳忠上疏曰:「高祖受命,蕭何創製,大臣有寧告之科,合於致憂之義。建武之初,新承大亂,凡諸國政,多趣簡易,大臣既不得告寧而群司營祿念私,鮮循三年之喪以報顧復之恩者,禮義之方,實為雕損。陛下聽大臣終喪,聖功美業,靡以尚茲。《孟子》有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運如掌。』臣願陛下登高北望,以甘陵之思揆度臣子之心,則海內鹹得其所。」時宦官不便之,竟寢忠奏。庚子,復斷二千石以上行三年喪。
袁宏論曰:古之帝王所以篤化美俗,率民為善,因其自然而不奪其情,民猶有不及者,而況毀禮止哀,滅其天性乎!
十二月,高句驪王宮率馬韓、濊貊數千騎圍玄菟,夫餘王遣子尉仇臺將二萬餘人與州郡並力討破之。是歲,宮死,子遂成立。玄菟太守姚光上言,欲因其喪,發兵擊之,議者皆以為可許。陳忠曰:「宮前桀黠,光不能討,死而擊之,非義也。宜遣使弔問,因責讓前罪,赦不加誅,取其後善。」帝從之。
=== 孝安皇帝延光元年(壬戌,公元一二二年)===
春,三月,丙午,改元,赦天下。
護羌校尉馬賢追擊麻奴,到湟中,破之,種眾散遁。
夏,四月,癸未,京師、郡國二十一雨雹,河西雹大者如鬥。
幽州刺史馮煥、玄菟太守姚光數糾發奸惡,怨者詐作璽書,譴責煥、光,賜以歐刀,又下遼東都尉龐奮,使速行刑。奮即斬光,收煥。煥欲自殺,其子緄疑詔文有異,止煥曰:「大人在州,志欲去惡,實無它故。必是兇人妄詐,規肆奸毒。願以事自上,甘罪無晚。」煥從其言,上書自訟,果詐者所為,徵奮,抵罪。
癸巳,司空陳褒免。五月,庚戌,宗正彭城劉授為司空。
己巳,封河間孝王子德為安平王,嗣樂成靖王后。
六月,郡國蝗。
秋,七月,癸卯,京師及郡國十三地震。
高句驪王遂成還漢生口,詣玄菟降,其後濊貊率服,東垂少事。
虔人羌與上郡胡反,度遼將軍耿夔擊破之。八月,陽陵園寢火。
九月,甲戌,郡國二十七地震。
鮮卑既累殺郡守,膽氣轉盛,控弦數萬騎,冬,十月,復寇雁門、定襄;十一月,寇太原。
燒當羌麻奴饑困,將種眾詣漢陽太守耿種降。
是歲,京師及郡國二十七雨水。
帝數遣黃門常侍及中使伯榮往來甘陵,尚書僕射陳忠上疏曰:「今天心未得,隔並屢臻,青、冀之域,淫雨漏河,徐、岱之濱,海水盆溢,兗、豫蝗蝝滋生,荊、揚稻收儉薄,並、涼二州羌戎叛戾,加以百姓不足,府帑虛匱。陛下以不得親奉孝德皇園廟,比遣中使致敬甘陵,朱軒駢馬,相望道路,可謂孝至矣。然臣竊聞使者所過,威權翕赫,震動郡縣,王、侯、二千石至為伯榮獨拜車下,發民修道,繕理亭傳,多設儲偫,徵役無度,老弱相隨,動有萬計,賂遺僕從,人數百匹,頓踣呼嗟,莫不叩心。河間託叔父之屬,清河有陵廟之尊,及剖符大臣,皆猥為伯榮屈節車下,陛下不問,必以為陛下欲其然也。伯榮之威,重於陛下,陛下之柄,在於臣妾,水災之發,必起於此。昔韓嫣託副車之乘,受馳視之使,江都誤為一拜,而嫣受歐刀之誅。臣願明主嚴天元之尊,正乾剛之位,不宜復令女使幹錯萬機。重察左右,得無石顯洩漏之奸?尚書納言,得無趙昌譖崇之詐?公卿大臣,得無朱博阿傅之援?外屬近戚,得無王鳳害商之謀?若國政一由帝命,王事每決於己,則下不得逼上,臣不得幹君,常雨大水必當霽止,四方眾異不能為害。」書奏,不省。
時三府任輕,機事專委尚書,而災眚變咎,輒切免三公,陳忠上疏曰:「漢典舊事,丞相所請,靡有不聽。今之三公,雖當其名而無其實,選舉誅賞,一由尚書,尚書見任,重於三公,陵遲以來,其漸久矣。臣忠心常獨不安。近以地震,策免司空陳褒,今者災異,復欲切讓三公。昔孝成皇帝以妖星守心,移咎丞相,卒不蒙上天之福,徒乖宋景之誠。故知是非之分,較然有歸矣。又尚書決事,多違故典,罪法無例,詆欺為先,文慘言醜,有乖章憲。宜責求其意,割而勿聽,上順國典,下防威福,置方員於規矩,審輕重於衡石,誠國家之典,萬世之法也!」
汝南太守山陽王龔,政崇溫和,好才愛士。以袁閬為功曹,引進郡人黃憲、陳蕃等;憲雖不屈,蕃遂就吏。閬不修異操而致名當時,蕃性氣高明,龔皆禮之,由是群士莫不歸心。
憲世貧賤,父為牛醫。穎川荀淑至慎陽,遇憲於逆旅,時年十四;淑辣然異之,揖與語,移日不能去,謂憲曰:「子,吾之師表也。」既而前至袁閬所,未及勞問,逆曰:「子國有顏子,寧識之乎?」閬曰:「見吾叔度邪?」是時同郡戴良,才高倨傲,而見憲未嘗不正容,及歸,惘然若有失也。其母問曰:「汝復從牛醫兒來邪?」對曰:「良不見叔度,自以為無不及;既睹其人,則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固難得而測矣。」陳蕃及同郡周舉常相謂曰:「時月之間不見黃生,則鄙吝之萌復存乎心矣。」太原郭泰,少遊汝南,先過袁閬,不宿而退;進,往從憲,累日方還。或以問泰,曰:「奉高之器,譬諸氿濫,雖清而易挹。叔度汪汪若千頃陂,澄之不清,淆之不濁,不可量也。」憲初舉孝廉,又闢公府。友人勸其仕,憲亦不拒之,暫到京師,即還,竟無所就,年四十八終。
範曄論曰:黃憲言論風旨,無所傳聞;然士君子見之者,靡不服深遠,去玭吝,將以道周性全,無德而稱乎!餘曾祖穆侯以為:「憲,隤然其處順,淵乎其似道,淺深莫臻其分,清濁未議其方,若及門於孔氏,其殆庶乎!」
=== 孝安皇帝延光二年(癸亥,公元一二三年)===
春,正月,旄牛夷反,益州刺史張喬擊破之。
夏,四月,戊子,爵乳母王聖為野王君。
北匈奴連與車師入寇河西,議者欲復閉玉門、陽關以絕其患。敦煌太守張璫上書曰:「臣在京師,亦以為西域宜棄,今親踐其土地,乃知棄西域則河西不能自存。謹陳西域三策:北虜呼衍王常展轉蒲類、秦海之間,專制西域,共為寇鈔。今以酒泉屬國吏士二千餘人集崑崙塞,先擊呼衍王,絕其根本,因發鄯善兵五千人脅車師後部,此上計也。若不能出兵,可置軍司馬,將士五百人,四郡供其犁牛、穀食,出據柳中,此中計也。如又不能,則宜棄交河城,收鄯善等悉使入塞,此下計也。」朝廷下其議。陳忠上疏曰:「西域內附日久,區區東望扣關者數矣,此其不樂匈奴、慕漢之效也。今北虜已破車師,勢必南攻鄯善,棄而不救,則諸國從矣。若然,則虜財賄益增,膽勢益殖,威臨南羌,與之交通,如此,河西四郡危矣。河西既危,不可不救,則百倍之役興,不訾之費發矣。議者但念西域絕遠,恤之煩費,不見孝武苦心勤勞之意也。方今敦煌孤危,遠來告急;復不輔助,內無以慰勞吏民,外無以威示百蠻,蹙國減土,非良計也。臣以為敦煌宜置校尉,按舊增四郡屯兵,以西撫諸國。」帝納之,於是復以班勇為西域長史,將兵五百人出屯柳中。
秋,七月,丹楊山崩。
九月,郡國五雨水。
冬,十月,辛未,太尉劉愷罷;甲戌,以司徒楊震為太尉,光祿勳東萊劉熹為司徒。大鴻臚耿寶自候震,薦中常侍李閏兄於震曰:「李常侍國家所重,欲令公闢其兄;寶唯傳上意耳。」震曰:「如朝廷欲令三府辟召,故宜有尚書敕。」寶大恨而去。執金吾閻顯亦薦所親於震,震又不從。司空劉授聞之,即闢此二人;由是震益見怨。時詔遣使者大為王聖修第;中常侍樊豐及侍中周廣、謝惲等更相扇動,傾搖朝廷。震上疏曰:「臣伏念方今災害滋甚,百姓空虛,三邊震擾,帑藏匱乏,殆非社稷安寧之時。詔書為阿母興起第捨,合兩為一,連裡竟街,雕修繕飾,窮極巧伎,攻山採石,轉相迫促,為費巨億。周廣、謝惲兄弟,與國無肺府枝葉之屬,依倚近幸奸佞之人,與之分威共權,屬託州郡,傾動大臣。宰司辟召,承望旨意,招來海內貪汙之人,受其貨賂,至有臧錮棄世之徒,復得顯用;白黑混淆,清濁同源,天下讙嘩,為朝結譏。臣聞師言,上之所取,財盡則怨,力盡則叛,怨叛之人,不可復使,惟陛下度之!」上不聽。
鮮卑其至鞬自將萬餘騎攻南匈奴於曼柏,薁鞬日逐王戰死,殺千餘人。
十二月,戊辰,京師及郡國三地震。
陳忠薦汝南周燮、南陽馮良學行深純,隱居不仕,名重於世;帝以玄纁羔幣聘之;燮宗族更勸之曰:「夫修德立行,所以為國,君獨何為守東岡之陂乎?」燮曰:「夫修道者度其時而動,動而不時,焉得亨乎!」與良皆自載至近縣,稱病而還。
=== 孝安皇帝三年(甲子,公元一二四)===
春,正月,班勇至樓蘭,以鄯善歸附,特加三綬,而龜茲王白英猶自疑未下。勇開以恩信,白英乃率姑墨、溫宿,自縛詣勇,因發其兵步騎萬餘人到車師前王庭,擊走匈奴伊蠡王於伊和谷,收得前部五千餘人,於是前部始復開通。還,屯田柳中。
二月,丙子,車駕東巡。辛卯,幸泰山。三月,戊戌,幸魯,還,幸東平,至東郡,歷魏郡、河內而還。
初,樊豐、周廣、謝惲等見楊震連諫不從,無所顧忌,遂詐作詔書,調發司農錢穀、大匠見徒材木,各起家捨、園池、廬觀,役費無數。震復上疏曰:「臣備臺輔,不能調和陰陽,去年十二月四日,京師地動,其日戊辰;三者皆土,位在中宮,此中臣、近官持權用事之象也。臣伏惟陛下以邊境未寧,躬身菲薄,宮殿垣屋傾倚,枝拄而已。而親近倖臣,未崇斷金,驕溢逾法,多請徒士,盛修第捨,賣弄威福,道路讙嘩,地動之變,殆為此發。又,冬無宿雪,春節未雨,百僚焦心,而繕修不止,誠致旱之徵也。惟陛下奮乾剛之德,棄驕奢之臣,以承皇天之戒!」震前後所言轉切,帝既不平之,而樊豐等皆側目憤怨,以其名儒,未敢加害。會河間男子趙騰上書指陳得失,帝發怒,遂收考詔獄,結以罔上不道。震上疏救之曰:「臣聞殷、周哲王,小人怨詈,則還自敬德。今趙騰所坐,激訐謗語,為罪與手刃犯法有差,乞為虧除,全騰之命,以誘芻蕘輿論人之言。」帝不聽,騰竟伏屍都市。及帝東巡,樊豐等因乘輿在外,競修第宅,太尉部掾高舒召大匠令史考校之,得豐等所詐下詔書,具奏,須行還上之,豐等惶怖。會太史言星變逆行,遂共譖震雲:「自趙騰死後,深用怨懟;且鄧氏故吏,有恚恨之心。」壬戌,車駕還京師,便時太學,夜,遺使者策收震太尉印綬;震於是柴門絕賓客。豐等復惡之,令大鴻臚耿寶奏:「震大臣,不服罪,懷恚望。」有詔,遣歸本郡。震行至城西幾陽亭,乃慷慨謂其諸子、門人曰:「死者,士之常分。吾蒙恩居上司,疾奸臣狡猾而不能誅,惡嬖女傾亂而不能禁,何面目復見日月!身死之日,以雜木為棺,布單被,裁足蓋形,勿歸塚次,勿設祭祀!」因飲鴆而卒。弘農太守移良承樊豐等旨,遣吏於陝縣留停震喪,露棺道側,謫震諸子代郵行書;道路皆為隕涕。
太僕徵羌侯來歷曰:「耿寶託元舅之親,榮寵過厚,不念報國恩,而傾側奸臣,傷害忠良,其天禍亦將至矣。」歷,歙之曾孫也。
夏,四月,乙丑,車駕入宮。
戊辰,以光祿勳馮石為太尉。
南單於檀死,弟拔立,為烏稽侯屍逐鞮單於。時鮮卑數寇邊,度遼將軍耿夔與溫禺犢王呼尤徽將新降者連年出塞擊之,還使屯列衝要。耿夔徵發煩劇,新降者皆怨恨,大人阿族等遂反,脅呼尤徽欲與俱去。呼尤徽曰:「我老矣,受漢家恩,寧死,不能相隨!」眾所殺之,有救者,得免。阿族等遂將其眾亡去。中郎將馬翼與胡騎追擊,破之,斬獲殆盡。
日南徼外蠻夷內屬。
六月,鮮卑寇玄菟。
庚午,閬中山崩。
秋,八月,辛巳,以大鴻臚耿寶為大將軍。
王聖、江京、樊豐等譖太子乳母王男、廚監邴吉等,殺之,家屬徙比景;太子思男、吉,數為歎息。京、豐懼有後害,乃與閻後妄造虛無,構讒太子及東宮官屬。帝怒,召公卿以下,議廢太子。耿寶等承旨,皆以為當廢。太僕來歷與太常桓焉、廷尉犍為張皓議曰:「經說,年未滿十五,過惡不在其身;且男、吉之謀,皇太子容有不知;宜選忠良保傅,輔以禮義。廢置事重,此誠聖恩所宜宿留!」帝不從。焉,鬱之子也。張皓退,復上書曰:「昔賊臣江充造構讒逆,傾覆戾園,孝武久乃覺寤,雖追前失,悔之何及。今皇太子方十歲,未習保傅之教,可遽責乎!」書奏,不省。
九月,丁酉,廢皇太子保為濟陰王,居於德陽殿西鐘下。來歷乃要結光祿勳祋諷、宗正劉瑋、將作大匠薛皓、侍中閭丘弘、陳光、趙代、施延、太中大夫九江朱倀等十餘人,俱詣鴻都門證太子無過。
帝與左右患之,乃使中常侍奉詔脅群臣曰:「父子一體,天性自然;以義割恩,為天下也。歷、諷等不識大典,而與群小共為歡嘩,外見忠直而內希後福,飾邪違義,豈事君之禮!朝廷廣開言事之路,故且一切假貸;若懷迷不反,當顯明刑書。」諫者莫不失色。薛皓先頓首曰:「固宜如明詔。」歷怫然,廷詰皓曰:「屬通諫何言,而今復背之?大臣乘朝車,處國事,固得輾轉若此乎!」乃各稍自引起。歷獨守闕,連日不肯去。帝不怒,尚書令陳忠與諸尚書遂共劾奏歷等,帝乃免歷兄弟官,削國租,黜歷母武安公主不得會見。
隴西郡始還狄道。
燒當羌豪麻奴死,弟犀苦立。
庚申晦,日有食之。
冬,十月,上行幸長安;十一月,乙丑,還雒陽。
是歲,京師及諸郡國二十三地震,三十六大水、雨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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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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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鑑/卷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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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鑑 第148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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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紀四】 起旃蒙協洽,盡著雍閹茂,凡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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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祖武皇帝四天監十四年(乙未,公元五一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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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正月,乙巳朔,上冠太子於太極殿,大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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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亥,上祀南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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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寅,魏主有疾;丁巳,殂於式乾殿。侍中、中書監、太子少傅催光,侍中、領軍將軍於忠,詹事王顯,中庶子代人侯剛,迎太子詡於東宮,至顯陽殿。王顯欲須明行即位禮,崔光曰:「天位不可暫曠,何待至明!」顯曰:「須奏中宮。」光曰:「帝崩,太子立,國之常典,何須中宮令也!」於是光等請太子止哭,立於東序;於忠與黃門郎元昭扶太子西面哭十餘聲:「止。光攝太尉,奉策進璽綬,太子跪受,服袞冕之服,御太極殿,即皇帝位。光等與夜直群官立庭中,北面稽首稱萬歲。昭,遵之曾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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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後欲殺胡貴嬪,中給事譙郡劉騰以告侯剛,剛以告於忠。忠問計於崔光,光使置貴嬪於別所,嚴加守衛,由是貴嬪深德四人。戊午,魏大赦。己未,悉召西伐、東防兵。驃騎大將軍廣平王懷扶疾入臨,逕至太極西廡,哀慟,呼侍中、黃門、領軍、二衛,雲:「身欲上殿哭大行,又須入見主上。」眾皆愕然相視,無敢對者。崔光攘衰振杖,引漢光武崩趙熹扶諸王下殿故事,聲色甚厲,聞者莫不稱善。懷聲淚俱止,曰:「侍中以古義裁我,我敢不服?」遂還,仍頻遣左右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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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高肇擅權,尤忌宗室有時望者。太子太保任城王澄數為肇所譖,懼不自全,乃終日酣飲,所為如狂,朝廷機要無所關豫。及世宗殂,肇擁兵於外,朝野不安。於忠與門下議,以肅宗幼,未能親政,宜使太保高陽王雍入居西柏堂省決庶政,以任城王澄為尚書令,總攝百揆,奏皇后請即敕授。王顯素有寵於世宗,恃勢使威,為世所疾,恐不為澄等所容,與中常侍孫伏連等密謀寢門下之奏,矯皇后令,以高肇錄尚書事,以顯與勃海公高猛同為侍中。於忠等聞之,託以侍療無效,執顯於禁中,下詔削爵任。顯臨執呼冤,直閣以刀鐶撞其掖下,送右衛府,一宿而死。庚申,下詔如門下所奏,百官總己聽於二王,中外悅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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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庚辰,尊皇后為皇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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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主稱名為書告哀於高肇,且召之還。肇承變憂懼,朝夕哭泣,至於羸悴。歸至瀍澗,家人迎之,不與相見。辛巳,至闕下,衰服號哭,升太極殿盡哀。高陽王雍與於忠密謀,伏直寢邢豹等十餘人於舍人省下,肇哭畢,引入西廡,清河諸王皆竊言目之。肇入省,豹等扼殺之,下詔暴其罪惡,稱肇自盡,自餘親黨悉無所問,削除職爵,葬以士禮;逮昏,於廁門出屍歸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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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之伐蜀也,軍至晉壽,蜀人震恐。傅豎眼將步兵三萬擊巴北,上遣寧州刺史任太洪自陰平間道入其州,招誘氐、蜀,絕魏運路。會魏大軍北還,太洪襲破魏東洛、除口二戍,聲言梁兵繼至,氐、蜀翕然從之。太洪進圍關城,豎眼遣統軍姜喜等擊太洪,大破之,太洪棄關城走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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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未,魏以高陽王雍為太傅、領太尉,清河王懌為司徒,廣平王懷為司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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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午,魏葬宣武皇帝於景陵,廟號世宗。己亥,尊胡貴嬪為皇太妃。三月,甲辰朔,以高太后為尼,徙居金墉瑤光寺,非大節慶,不得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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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左僕射郭祚表稱:「蕭衍狂悖,謀斷川瀆,役苦民勞,危亡已兆;宜命將出師,長驅撲討。」魏詔平南將軍楊大眼督諸軍鎮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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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於忠既居門下,又總宿衛,遂專朝政,權傾一時。初,太和中,軍國多事,高祖以用度不足,百官之祿四分減一,忠悉命歸所減之祿。舊制民稅絹一匹別輸綿八兩,布一區別輸麻十五斤,忠悉罷之。乙丑,詔文武群官各進位一級。夏,四月,浮山堰成而復潰。或言蛟龍能乘風雨破堰,其性惡鐵;乃運東、西冶鐵器數千萬斤沉之,亦不能合。乃伐樹為井榦,填以巨石;加土其上,緣淮百里內木石無鉅細皆盡,負簷者肩上皆穿,夏日疾疫,死者相枕,蠅蟲晝夜聲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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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梁州刺史薛懷吉破叛氐於沮水。懷吉,真度之子也。五月,甲寅,南秦州刺史崔暹又破叛氐,解武興之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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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魏冀州沙門法慶以妖幻惑眾,與勃海人李歸伯等作亂,推法慶為主。法慶以尼惠暉為妻,以歸伯為十住菩薩、平魔軍司、定漢王,自號大乘。又合狂藥,令人服之,父子兄弟不復相識,唯以殺害為事。刺史蕭寶寅遣兼長史崔伯驎擊之,伯驎敗死。賊眾益盛,所在毀寺捨,斬僧尼,燒經像,雲「新佛出世,除去眾魔。」秋,七月,丁未,詔假右光祿大夫元遙徵北大將軍以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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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尚書裴植,自謂人門不後王肅,以朝廷處之不高,意常怏怏,表請解官隱嵩山,世宗不許,深怪之。及為尚書,志氣驕滿,每謂人曰:「非我須尚書,尚書亦須我。」每入參議論,好面譏毀群官,又表徵南將軍田益宗,言:「華、夷異類,不應在百世衣冠之上。」於忠、元昭見之切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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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書左僕射郭祚,冒進不已,自以東宮師傅,列辭尚書,望封侯、儀同,詔以祚為都督雍、岐、華三州諸軍事、徵西將軍、雍州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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祚與植皆惡於忠專橫,密勸高陽王雍使出之;忠聞之,大怒,令有司誣奏其罪。尚書奏:「羊祉告植姑子皇甫仲達雲:『受植旨,詐稱被詔,帥合部曲欲圖於忠。』臣等窮治,辭不伏引;然眾證明昺,準律當死。眾證雖不見植,皆言『仲達為植所使,植召仲達責問而不告列』。推論情狀,不同之理不可分明,不得同之常獄,有所降減,計同仲達處植死刑。植親帥城眾,附從王化,依律上議,乞賜裁處。」忠矯詔曰:「兇謀既爾,罪不當恕;雖有歸化之誠,無容上議,亦不須待秋分。」八月,己亥,植與郭祚及都水使者杜陵韋俊皆賜死。俊,祚之婚家也。忠又欲殺高陽王雍,崔光固執不從,乃免雍官,以王還第。朝野冤憤,莫不切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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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子,魏尊胡太妃為皇太后,居崇訓宮。於忠領崇訓衛尉,劉騰為崇訓太僕,加侍中,侯剛為侍中撫軍將軍。又以太后父國珍為光祿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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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辰,定州刺史田超秀帥眾三千降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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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子,魏大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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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丑,魏清河王懌進位太傅,領太尉,廣平王情為太保,領司徒,任城王澄為司空。庚寅,魏以車騎大將軍於忠為尚書令,特進崔光為車騎大將軍,並加儀同三司。魏江陽王繼,熙之曾孫也,先為青州刺史,坐以良人為婢奪爵。繼子叉娶胡太后妹,壬辰,詔復繼本封,以叉為通直散騎侍郎,叉妻為新平郡君,仍拜女侍中。
<BR>
群臣奏請皇太后臨朝稱制,九月,乙未,靈太后始臨朝聽政,猶稱令以行事,群臣上書稱殿下。太后聰悟,頗好讀書屬文,射能中針孔,政事皆手筆自決。加胡國珍侍中,封安定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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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郭祚等死,詔令生殺皆出於忠,王公畏之,重足脅息。太后既親政,乃解忠侍中、領軍、崇訓衛尉,止為儀同三司、尚書令。後旬餘,太后引門下侍官於崇訓宮,問曰:「忠在端揆,聲望何如?」鹹曰:「不稱闕任。」乃出忠為都督冀、定、瀛三州諸軍事、徵北大將軍、冀州刺史;以司空澄領尚書令。澄奏:「安定公宜出入禁中,參諮大務。」詔從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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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寅,魏元遙破大乘賊,擒法慶並渠帥百餘人,傳首洛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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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遊擊將軍趙祖悅襲魏西硤石,據之以逼壽陽;更築外城,徙緣淮之民以實城內。將軍田道龍等散攻諸戍,魏揚州刺史李崇分遣諸將拒之。癸亥,魏遣假鎮南將軍崔亮攻西硤石,又遣鎮東將軍蕭寶寅決淮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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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十月,乙酉,魏以胡國珍為中書監、儀同三司,侍中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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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午,弘化太守杜桂舉郡降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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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魏於忠用事,自言世宗許其優轉;太傅雍等皆不敢違,加忠車騎大將軍。忠又自謂新故之際有定社稷之功,諷百僚令加己賞;雍等議封忠常山郡公。忠又難於獨受,乃諷朝廷,同在門下者皆加封邑。雍等不得已復封崔光為博平縣公,而尚書元昭等上訴不已。太后敕公卿再議,太傅懌等上言:「先帝升遐,奉迎乘輿,侍衛省闥,乃臣子常職,不容以此為功。臣等前議授忠茅土,正以畏其威權,苟免暴戾故也。若以功過相除,悉不應賞,請皆追奪。」崔光亦奉送章綬茅土。表十餘上,太后從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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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陽王雍上表自劾,稱「臣初入柏堂,見詔旨之行一由門下,臣出君行,深知不可而不能禁;於忠專權,生殺自恣,而臣不能違。忠規欲殺臣,賴在事執拒;臣欲出忠於外,在心未行,返為忠廢。忝官屍祿,孤負恩私,請返私門,伏聽司敗。」太后以忠有保護之功,不問其罪。十二月,辛丑,以雍為太師,領司州牧,尋復錄尚書事,與太傅懌、太保懷、侍中胡國珍入居門下,同釐庶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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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酉,魏崔亮至硤石,趙祖悅逆戰而敗,閉城自守;亮進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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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卯,魏主及太后謁景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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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冬,寒甚,淮、泗盡凍,浮山堰士卒死者什七八。魏益州刺史傅豎眼,性清素,民、獠懷之。龍驤將軍元法僧代豎眼為益州刺史,素無治幹,加以貪殘,王、賈諸姓,本州士族,法僧皆召為兵。葭萌民任令宗因眾心之患魏也,殺魏晉壽太守,以城來降,民、獠多應之;益州刺史鄱陽王恢遣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張齊將兵三萬迎之。法僧,熙之曾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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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岐州剌史趙王謐,幹之子也,為政暴虐。一旦,閉城門大索,執人而掠之,楚毒備至,又無故斬六人,闔城兇懼;眾遂大呼,屯門,謐登樓毀梯以自固。胡太后遣遊擊將軍王靖馳馹諭城人,城人開門謝罪,奉送管籥,乃罷謐剌史。謐妃,太后從女也。至洛,除大司農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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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以魏主尚幼,未能親祭,欲代行祭事;禮官博議,以為不可。太后以問侍中崔光,光引漢和熹鄧太后祭宗廟故事,太后大悅,遂攝行祭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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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祖武皇帝四天監十五年(丙申,公元五一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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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正月,戊辰朔,魏大赦,改元熙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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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崔亮攻硤石未下,與李崇屢約水陸並進,崇違期不至。胡太后以諸將不壹,乃以吏部尚書李平為使持節、鎮軍大將軍兼尚書右僕射,將步騎二千赴壽陽,別為行臺,節度諸軍,如有乖異,以軍法從事。蕭寶寅遣輕車將軍劉智文等渡淮,攻破三壘;二月,乙巳,又敗將軍垣孟孫等於淮北。李平至硤石,督李崇、崔亮等刻日水陸進攻,無敢乖互,戰屢有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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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使左衛將軍昌義之將兵救浮山,未至,康絢已擊魏兵,卻之。上使義之與直閣王神念溯淮救硤石。崔亮遣將軍博陵崔延伯守下蔡,延伯與別將伊甕生夾淮為營。延伯取車輪去輞,削銳共輻,兩兩接對,揉竹為絲亙,貫連相屬,並十餘道,橫水為橋,兩頭施大鹿盧,出沒隨意,不可燒斫。既斷趙祖悅走路,又令戰艦不通,義之、神念屯梁城不得進。李平部分水陸攻硤石,克其外城;乙丑,祖悅出降,斬之,盡俘其眾。胡太后賜崔亮書,使乘勝深入。平部分諸將,水陸並進,攻浮山堰;亮違平節度,以疾請還,隨表輒發。平奏處亮死刑,太后令曰:「亮去留自擅,違我經略,雖有小捷,豈免大咎!但吾攝御萬機,庶幾惡殺,可特聽以功補過。」魏師遂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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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中尉元匡奏彈於忠:「幸國大災,專擅朝命,裴、郭受冤,宰輔黜辱。又自矯旨為儀同三司、尚書令,領崇訓衛尉,原其此意,欲以無上自處。既事在恩後,宜加顯戮,請遣御史一人就州行決。自去歲世宗晏駕以後,皇太后未親覽以前,諸不由階級,或發門下詔書,或由中書宣敕,擅相拜授者,已經恩宥,正可免罪,並宜追奪。」太后令曰:「忠已蒙特原,無宜追罪;餘如奏。」匡又彈侍中侯剛掠殺羽林。剛本以善烹調為嘗食典御,凡三十年,以有德於太后,頗專恣用事,王公皆畏附之。廷尉處剛大辟。太后曰:「剛因公事掠人,邂逅致死,於律不坐。」少卿陳郡袁翻曰:「『邂逅』,謂情狀已露,隱避不引,考訊以理者也。今此羽林,問則具首,剛口唱打殺,撾築非理,安得謂之『邂逅』!」太后乃削剛戶三百,解嘗食典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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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戊戌朔,日有食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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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論西硤石之功。辛未,以李崇為驃騎將軍,加儀同三司,李平為尚書右僕射,崔亮進號鎮北將軍。亮與平爭功於禁中,太后以亮為殿中尚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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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蕭寶寅在淮堰,上為手書誘之,使襲彭城,許送其國廟及室家諸比還北;寶寅表上其書於魏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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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四月,淮堰成,長九里,下廣一百四十丈,上廣四十五丈,高二十丈,樹以杞柳,軍壘列居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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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謂康絢曰:「四瀆,天所以節宣其氣,不可久塞,若鑿湫東注,則遊波寬緩,堰得不壞。」絢乃開湫東注。又縱反間於魏曰:「梁人所懼開湫,不畏野戰。」蕭寶寅信之,鑿山深五丈,開湫北注,水日夜分流猶不減,魏軍竟罷歸。水之所及,夾淮方數百里。李崇作浮橋於硤石戍間,又築魏昌城於八公山東南,以備壽陽城壞。居民散就岡壟,其水清澈,俯視廬舍塚墓,瞭然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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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堰起於徐州境內,刺史張豹子宣言,謂己必掌其事;既而康絢以他官來監作,豹子甚慚。俄而敕豹子受絢節度,豹子遂譖絢與魏交通,上雖不納,猶以事畢徵絢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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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胡太后追思於忠之功,曰:「豈宜以一謬棄其餘勳!」復封忠為靈壽縣公,亦封崔光為平恩縣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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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元法僧遣其子景隆將兵拒張齊,齊與戰於葭萌,大破之,屠十餘者,遂圍武興。法僧嬰城自守,境內皆叛,法僧遣使間道告急於魏。魏驛召鎮南軍司傅豎眼於淮南,以為益州刺史、西征都督,將步騎三千以赴之。豎眼入境,轉戰三日,行二百餘裡,九遇皆捷。五月,豎眼擊殺梁州刺史任太洪。民、獠聞豎眼至,皆喜,迎拜於路者相繼。張齊退保白水,豎眼入州,白水以東民皆安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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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梓潼太守苟金龍領關城戍主,梁兵至,金龍疾病,不堪部分,其妻劉氏帥厲城民,乘城拒戰,百有餘日,士卒死傷過半。戍副高景謀叛,劉氏斬景及其黨與數千人,自餘將士,分衣減食,勞逸必同,莫不畏而懷之。井在城外,為梁兵所據。會天大雨,劉氏命出公私布絹及衣服懸之,絞而取水,城中所有雜物悉儲之。豎眼至,梁兵乃退,魏人封其子為平昌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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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庚子,以尚書令王瑩為左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尚書右僕射袁昂為左僕射,吏部尚書王暕為右樸射。暕,儉之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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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齊數出白水侵魏葭萌,傅豎眼遣虎威將軍強虯攻信義將軍楊興起,殺之,復取白水。寧朔將軍王光昭又敗於陽平,張齊親帥驍勇二萬餘人與傅豎眼戰。秋,七月,齊軍大敗,走還,小劍、大劍諸戍皆棄城走,東益州復入於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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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乙巳,魏以胡國珍為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雍州刺史。國珍年老,太后實不欲令出,止欲示以方面之榮;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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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絢既還,張豹子不復修淮堰。九月,丁丑,淮水暴漲,堰壞,其聲如雷,聞三百里,緣淮城戍村落十餘萬口皆漂入海。初,魏人患淮堰,以任城王澄為大將軍、大都督南討諸軍事,勒眾十萬,將出徐州來攻堰;尚書右僕射李平以為:「不假兵力,終當自壞。」及聞破,太后大喜,賞平甚厚,澄遂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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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辰,大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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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胡太后數幸宗戚勳貴之家,侍中崔光表諫曰:「《禮》,諸侯非問疾弔喪而入諸臣之家,謂之君臣為謔。不言王后夫人,明無適臣家之義。夫人,父母在有歸寧,沒則使卿寧。漢上官皇后將廢昌邑,霍光,外祖也,親為宰輔,後猶御武帳以接群臣,示男女之別也。今帝族方衍,勳貴增遷,祗請遂多,將成彝式。願陛下簡息遊幸,則率土屬賴,含生仰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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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城王澄以北邊鎮將選舉彌輕,恐賊虜窺邊,山陵危迫,奏求重鎮將之選,修警備之嚴,詔公卿議之。廷尉少卿袁翻議,以為:「比緣邊州郡官不擇人,唯論資級。或值貪汙之人,廣開戍邏,多置帥領;或用其左右姻親;或受人貨財請屬。皆無防寇之心,唯有聚斂之意。其勇力之兵,驅令抄掠,若值強敵,即為奴虜,如有執獲,奪為己富。其羸弱老小之輩,微解金鐵之工,少閒草木之作,無不搜營窮壘,苦役百端。自餘或伐木深山,或芸草平陸,販貿往還,相望道路。此等祿既不多,貲亦有限,皆收其實絹,給其虛粟,窮其力,薄其衣,用其功,節其食,綿冬歷夏,加方疾苦,死於溝瀆者什常七八。是以鄰敵伺間,擾我疆場,皆由邊任不得其人故也。愚謂自今已後,南北邊諸籓及所統郡縣府佐、統軍至於戍主,皆令朝臣王公已下各舉所知,必選其才,不拘階級;若稱職及敗官,並所舉之人隨事賞罰。」太后不能用。及正光之末,北邊盜賊群起,遂逼舊都,犯山陵,如澄所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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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十一月,交州刺史李畟斬交州反者阮宗孝,傳首建康。初,魏世宗作瑤光寺,未就,是歲,胡太后又作永寧寺,皆在宮側;又作石窟寺於伊闕口,皆極土木之美。而永寧尤盛,有金像高丈八尺者一,如中人者十,玉像二。為九層浮圖,掘地築基,下及黃泉;浮圖高九十丈,上剎得高十丈,每夜靜,鈴鐸聲聞十里。佛殿如太極殿,南門如端門。僧房千間,珠玉錦繡,駭人心目。自佛法入中國,塔廟之盛,未之有也。揚州刺史李崇上表,以為:「高祖遷都垂三十年,明堂未修,太學荒廢,城闕府寺頗亦頹壞,非所以追隆堂構,儀刑萬國者也。今國子雖有學官之名,而無教授之實,何異兔絲、燕麥,南箕、北斗!事不兩興,須有進退;宜罷尚方雕靡之作,省永寧土木之功,減瑤光材瓦之力,分石窟鐫琢之勞,及諸事役非急者,於三時農隙修此數條,使國容嚴顯,禮化興行,不亦休哉!」太后優令答之,而不用其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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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好事佛,民多絕戶為沙門,高陽王友李瑒上言:「三千之罪莫大於不孝,不孝之大無過於絕祀。豈得輕縱背禮之情,肆其向法之意,一身親老,棄家絕養,缺當世之禮而求將來之益!孔子云:『未知生,焉知死?』安有棄堂堂之政而從鬼教乎!又,今南服未靜,眾役仍煩,百生之情,實多避役,若復聽之,恐捐棄孝慈,比屋皆為沙門矣。」都統僧暹等忿瑒謂之「鬼教」,以為謗佛,泣訴於太后。太后責之。瑒曰:「天曰神,地曰示氏,人曰鬼。《傳》曰:『明則有禮樂,幽則有鬼神。』然則明者為堂堂,幽者為鬼教。佛本出於人,名之為鬼,愚謂非謗。」太后雖知瑒言為允,難違暹等之意,罰瑒金一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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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徵南大將軍田益宗求為東豫州刺史,以招二子,太后不許,竟卒於洛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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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然伏跋可汗,壯健善用兵,是歲,西擊高車,大破之,執其王彌俄突,系其足於駑馬,頓曳殺之,漆其頭為飲器。鄰國先羈屬柔然後叛去者,伏跋皆擊滅之,其國復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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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祖武皇帝四天監十六年(丁酉,公元五一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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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正月,辛未,上祀南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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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大乘餘賊復相聚,突入瀛州,刺史宇文福之子員外散騎侍郎延帥奴客拒之。賊燒齋閣,延突火抱福出外,肌發皆焦,勒眾苦戰,賊遂散走,追討,平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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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戌,魏大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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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初,民間皆不用錢,高祖太和十九年,始鑄太和五銖錢,遣錢工在所鼓鑄。民有欲鑄錢者,聽就官爐,銅必精練,無得淆雜,世宗永平三年,又鑄五銖錢,禁天下用錢不依準式者。既而洛陽及諸州鎮所用錢各不同,商貨不通。尚書令任城王澄上言以為:「不行之錢,律有明式,指謂雞眼、鐶鑿,更無餘禁。計河西諸州今所行者悉非制限,昔來繩禁,愚竊惑焉。又河北既無新錢,復禁舊者,專以單絲之縑、疏縷之布,狹幅促度,不中常式,裂匹為尺,以濟有無,徒成杼軸之勞,不免饑寒之苦,殆非所以救恤凍餒,子育黎元之意也。錢之為用,貫繈相屬,不假度量,平均簡易,濟世之宜,謂為深允。乞並下諸方州鎮,其太和與新鑄五銖及古諸錢方俗所便用者,但內外全好,雖有大小之異,並得通行,貴賤之差,自依鄉價。庶貨環海內,公私無壅。其雞眼、鐶鑿及盜鑄、毀大為小、生新巧偽不如法者,據律罪之。」詔從之。然河北少錢,民猶用物交易,錢不入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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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人多竊冒軍功,尚書左丞盧同閱吏部勳書,因加檢核,得竊階者三百餘人,乃奏:「乞總集吏部、中兵二局勳簿,對句奏案,更造兩通,一關吏部,一留兵局。又,在軍斬首成一階以上者,即令行臺軍司給券,當中豎裂,一支付勳人,一支送門下,以防偽巧。」太后從之。同,玄之族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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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尉無匡奏請取景明元年已來,內外考簿、吏部除書、中兵勳案、並諸殿最,欲以案校竊階盜官之人,太后許之。尚書令任城王澄表以為:「法忌煩苛,治貴清約。御史之體,風聞是司,若聞有冒勳妄階,止應攝其一簿,研檢虛實,繩以典刑。豈有移一省之案,尋兩紀之事,如此求過,誰諶其罪!斯實聖朝所宜重慎也。」太后乃止。又以匡所言數不從,慮其辭解,欲獎安之,乃加鎮東將軍。二月,丁未,立匡為東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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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丙子,敕織官,文錦不得為仙人鳥善之形,為其裁剪,有乖仁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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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亥,魏廣平文穆王懷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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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四月,戊申,魏以中書監胡國珍為司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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詔以宗廟用牲,有累冥道,宜皆以面為之。於是朝野喧嘩,以為宗廟去牲,乃是不復血食,帝竟不從。八坐乃議以大脯代一元大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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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八月,丁未,詔魏太師高陽王雍入居門下,參決尚書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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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十月,詔以宗廟猶用脯脩,更議代之,於是以大餅代大脯,其餘盡用蔬果。又起至敬殿、景陽臺,置七廟座,每月中再設淨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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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卯,魏詔:北京士民未遷者,悉聽留居為永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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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甲子,巴州刺史牟漢寵叛,降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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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柔然伏跋可汗遣俟近尉比建等請和於魏,用敵國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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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歲,以右衛將軍馮道根為豫州刺史。道根謹厚木訥,行軍能檢敕士卒;諸將爭功,道根獨默然。為政清簡,吏民懷之。上嘗歎曰:「道根所在,令朝廷不復憶有一州。」魏尚書崔亮奏請於王屋等山採銅鑄錢,從之。是後民多私鑄,錢稍薄小,用之益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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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祖武皇帝四天監十七年(戊戌,公元五一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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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正月,甲子,魏以氐酋楊定為陰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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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秦州羌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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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癸巳,安成康王秀卒。秀雖與上布衣昆弟,及為君臣,小心畏敬過於疏賤,上益以此賢之。秀與弟始興王憺尤相友愛,憺久為荊州刺史,常中分其祿以給秀,秀稱心受之,亦不辭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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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辰,大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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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酉,魏大赦,改元神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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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東益州氐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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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主引見柔然使者,讓之以籓禮不備,議依漢待匈奴故事,遣使報之。司農少卿張倫上表,以為:「太祖經啟帝圖,日有不暇,遂令豎子遊魂一方。亦由中國多虞,急諸華而緩夷狄也。高祖方事南轅,未遑北伐。世宗述遵遺志,虜使之來,受而弗答。以為大明臨御,國富兵強,抗敵之禮,何憚而為之,何求而行之!今虜雖慕德而來,亦欲觀我強弱;若使王人銜命虜庭,與為昆弟,恐非祖宗之意也。苟事不獲已,應為制詔,示以上下之儀,命宰臣致書,諭以歸順之道,觀其從違,徐以恩威進退之,則王者之體正矣。豈可以戎狄兼併,而遽虧典禮乎!」不從。倫,白澤之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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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辛未,魏靈壽武敬公於忠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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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南秦州氐反。遣龍驤將軍崔襲持節諭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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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四月,丁酉,魏秦文宣公胡國珍卒,贈假黃鉞、相國、都督中外諸軍事、太師,號曰太上秦公,加九錫,葬以殊禮,贈襚儀衛,事極優厚。又迎太后母皇甫氏之柩與國珍合葬,謂之太上秦孝穆君。諫議大夫常山張普惠以為前世後父無稱「太上」者,「太上」之名不可施於人臣,詣闕上疏陳之,左右莫敢為通。會胡氏穿壙,下有磐石,乃密表,以為:「天無二日,土無二王,『太上』者因『上』而生名也,皇太后稱『令』以系『敕』下,蓋取三從之道,遠同文母列於十亂,今司徒為『太上』,恐乖系敕之意。孔子稱:『必也正名乎!』比克吉定兆,而以淺改卜,亦或天地神靈所以垂至戒、啟聖情也。伏願停逼上之號,以邀廉光之福。」太后乃親至國珍宅,召集五品以上博議。王公皆希太后意,爭詰難普惠;普惠應機辨析,無能屈者。太后使元叉宣令於普惠曰:「朕之所行,孝子之志。卿之所陳,忠臣之道。群公已有成議,卿不得苦奪朕懷。後有所見,勿難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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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為太上君造寺,壯麗埒於永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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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書奏復徵民綿麻之稅,張普惠上疏,以為:「高祖廢大鬥,去長尺,改重稱,以愛民薄賦。知軍國須綿麻之用,故於絹增稅綿八兩,於布增稅麻十五斤,民以稱尺所減,不啻綿麻,故鼓舞供調。自茲以降,所稅絹布,浸復長闊,百姓嗟怨,聞於朝野。宰輔不尋其本在於幅廣度長,遽罷綿麻。既而尚書以國用不足,復欲徵斂。去天下之大信,棄己行之成詔,追前之非,遂後三史。不思庫中有大麻,而群臣共竊之也,何則所輸之物,或斤羨百銖,未聞有司依律以罪州郡;或小有濫惡,則坐戶主,連及三長。是以在庫絹布,逾制者多,郡臣受俸,人求長闊厚重,無復準極,未聞以端幅有餘還求輸官者也。今欲復調綿麻,當先正稱、尺,明立嚴禁,無得放溢,使天下知二聖之心愛民惜法如此,則太和之政復見於神龜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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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惠又以魏主好遊騁苑囿,不親視朝,過崇佛法,郊廟之事多委有司,上疏切諫,以為:「殖不思之冥業,損巨費於生民,減祿削力,近供無事之僧,崇飾雲殿,遠邀未然之報,昧爽之臣稽首於外,玄寂之眾遨遊於內,衍禮忤時,人靈未穆。愚謂修朝夕之因,求示氏劫之果,未若收萬國之歡心以事其親,使天下和平,災害不生也。伏願淑慎威儀,為萬邦作式,躬致郊廟之虔,親紆朔望之禮,釋奠成均,竭心千畝。量撤僧寺不急之華,還復百官久折之秩。已造者務令簡約速成,未造者一切不復更為。則孝弟可以通神明,德教可以光四海,節用愛人,法俗俱賴矣。」尋敕外議釋奠之禮,又自是每月一陛見群臣,皆用普惠之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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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惠復表論時政得失,太后與帝引普惠於宣光殿,隨事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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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川王宏妾弟吳法壽殺人而匿於宏府中,上敕宏出之,即日伏辜。南司奏免宏官,上注曰:「愛宏者兄弟私親,免宏者王者正法。所奏可。」五月,戊寅,司徒、驃騎大將軍、揚州刺史臨川王宏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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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自洛口之敗,常懷愧憤,都下每有竊發,輒以宏為名,屢為有司所奏,上每赦之。上幸光宅寺,有盜伏於驃騎航,待上夜出;上將行,心動,乃於朱雀航過。事發,稱為宏所使,上泣謂宏曰:「我人才勝汝百倍,當此猶恐不堪,汝何為者?我非不能為漢文帝,念汝愚耳!」宏頓首稱無之;故因匿法壽免宏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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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奢僭過度,殖貨無厭。庫屋垂百間,在內堂之後,關籥甚嚴,有疑是鎧仗者,密以聞。上於友愛甚厚,殊不悅。佗日,送盛饌與宏愛妾江氏曰:「當來就汝歡宴。」獨攜故人射聲校尉丘佗卿往,與宏及江大飲,半醉後,謂曰:』我今欲履行汝後房。」即呼輿徑往堂後。宏恐上見其貨賄,顏色怖懼。上意益疑之,於是屋屋檢視,每錢百萬為一聚,黃榜標之,千萬為一庫,懸一紫標,如此三十餘間。上與佗卿屈指計,見錢三億餘萬,餘屋貯布絹絲綿漆蜜絲寧蠟等雜貨,但見滿庫,不知多少。上始知非仗,大悅,謂曰:「阿六,汝生計大可!」乃更劇飲至夜,舉燭而還。兄弟方更敦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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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都下有數十邸,出懸錢立券,每以田宅邸店懸上文契,期訖,便驅券主,奪其宅。都下、東土百姓,失業非一。上後知之,制懸券不得復驅奪,自此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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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中、領軍將軍吳平侯昺,雅有風力,為上所重,軍國大事皆與議決,以為安右將軍,監揚州。昺自以越親居揚州,涕泣懇讓,上不許。在州尤稱明斷,符教嚴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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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巳,以宏為中軍將軍、中書監,六月,乙酉,又以本號行司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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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光曰:宏為將則覆三軍,為臣則涉大逆,高祖貸其死罪可矣。數旬之間,還為三公,於兄弟之恩誠厚矣,王者之法果安在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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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洛陽有漢所立《三字石經》,雖屢經喪亂而初無損失。及魏馮熙、常伯夫相繼為洛州刺史,毀取以建浮圖精舍,遂大致頹落,所存者委於榛莽,道俗隨意取之。侍中領國子祭酒崔光請遣官守視,命國子博士李鬱等補其殘缺,胡太后許之。會元叉、劉騰作亂,事遂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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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七月,魏河州羌卻鐵忽反,自稱水池王;詔以主客郎源子恭為行臺以討之。子恭至河州,嚴勒州郡及諸軍毋得犯民一物,亦不得輕與賊戰,然後示以威恩,使知悔懼。八月,鐵忽等相帥詣子恭降,首尾不及二旬。子恭,懷之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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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宦者劉騰,手不解書,而多奸謀,善揣人意。胡太后以其保護之功,累遷至侍中、右光祿大夫,遂幹預政事,納賂為人求官,無不效者。河間王琛,簡之子也,為定州刺史,以貪縱著名,及罷州還,太后詔曰:「琛在定州,唯不將中山宮來,自餘無所不致,何可更復敘用!」遂廢於家。琛乃求為騰養息,賂騰金寶巨萬計。騰為之言於太后,得兼都官尚書,出為秦州刺史,會騰疾篤,太后欲及其生而貴之。九月,癸未朔,以騰為衛將軍,加儀同三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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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胡太后以天文有變,欲以崇憲高太后當之。戊申夜,高太后暴卒;冬,十月,丁卯,以尼禮葬於北邙,謚曰順皇后。百官單衣邪巾送至墓所,事訖而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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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亥,以臨川王宏為司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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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胡太后遣使者宋雲與比丘惠生如西域求佛經。司空任城王澄奏:「昔高祖遷都,制城內唯聽置僧尼寺各一,餘皆置於城外;蓋以道俗殊歸,欲其淨居塵外故也。正始三年,沙門統惠深,始違前禁,自是卷詔不行,私謁彌眾,都城之中,寺逾五百,佔奪民居,三分且一,屠沽塵穢,連比雜居。往者代北有法秀之謀,冀州有大乘之變。太和、景明之制,非徒使錙素殊途,蓋亦以防微杜漸。昔如來闡教,多依山林,今此僧徒,戀著城邑,正以誘於利慾,不能自已,此乃釋氏之糟糠,法王之社鼠,內戒所不容,國曲所共棄也。臣謂都城內寺未成可徙者,宜悉徙於郭外,僧不滿五十者,並小從大;外州亦准此。」詔從之,然卒不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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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歲,魏太師雍等奏:「鹽池天藏,資育群生,先朝為之禁限,亦非苟與細民爭利。但利起天池,取用無法,或豪貴封護,或近民吝守,貧弱遠來,邈然絕望。因置主司,令其裁察,強弱相兼,務令得所。什一之稅,自古有之,所務者遠近齊平,公私兩宜耳。及甄琛啟求罷禁,乃為繞池之民尉保光等擅自固護;語其障禁,倍於官司,取與自由,貴賤任口。請依先朝禁之為便。」詔從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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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四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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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鑑/卷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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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鑑 第246卷
【唐紀六十二】 起著雍敦牂,盡玄默閹茂,凡五年。
==文宗元聖昭獻孝皇帝下開成三年戊午,西元八三八年==
春,正月,甲子,李石入朝,中塗有盜射之,微傷。左右奔散,石馬驚,馳歸第。又有盜邀擊於坊門,斷其馬尾,僅而得免。上聞之,大驚,命神策六軍遣兵防衞,敕中外捕盜甚急,竟無所獲。乙丑,百官入朝者九人而已。京城數日方安。
丁卯,追贈故齊王湊為懷懿太子。
戊申,以鹽鐵轉運使、戸部尚書楊嗣復,戸部侍郎、判戸部李玨並同平章事,判、使如故。嗣復,於陵之子也。
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李石,承甘露之亂,人情危懼,宦官恣橫,忘身徇國,故紀綱粗立。仇士良深惡之,潛遣盜殺之,不果。石懼,累表稱疾辭位。上深知其故而無如之何。丙子,以石同平章事,充荊南節度使。
陳夷行性介直,惡楊嗣復為人,毎議政事,多相抵斥。壬辰,夷行以足疾辭位,不許。上命起居舍人魏謨獻其祖文貞公笏,鄭覃曰:「在人不在笏。」上曰:「亦甘棠之比也。」
楊嗣復欲援進李宗閔,恐為鄭覃所沮,乃先令宦官諷上。上臨朝,謂宰相曰:「宗閔積年在外,宜與一官。」鄭覃曰:「陛下若憐宗閔之遠,止可移近北數百里,不宜再用。用之,臣請先避位。」陳夷行曰:「宗閔向以朋黨亂政,陛下何愛此纖人!」楊嗣復曰:「事貴得中,不可但徇愛憎。」上曰:「可與一州。」覃曰:「與州太優,止可洪州司馬耳。」因與嗣復互相抵訐以為黨。上曰:「與一州無傷。」覃等退,上謂起居郎周敬復、舍人魏謨曰:「宰相喧爭如此,可乎?」對曰:「誠為不可。然覃等盡忠憤激,不自覺耳。」丁酉,以衡州司馬李宗閔為杭州刺史。李固言與楊嗣復、李玨善,故引居大政以排鄭覃、陳夷行,毎議政之際,是非鋒起,上不能決也。
三月,牂柯寇涪州清溪鎮,鎮兵擊卻之。
初,太和之末,杜悰為鳳翔節度使,有詔沙汰僧尼。時有五色雲見於岐山,近法門寺,民間訛言佛骨降祥,以僧尼不安之故。監軍欲奏之,悰曰:「雲物變色,何常之有!佛若果愛僧尼,當見於京師。」未幾,獲白兔,監軍又欲奏之,曰:「此西方之瑞也。」悰曰:「野獸未馴,且宜畜之。」旬日而斃。監軍不悅,以為掩蔽聖德,獨畫圖獻之。及鄭注代心宗鎮鳳翔,奏紫雲見,又獻白雉。是歳,八月,有甘露降於紫宸殿前櫻桃之上,上親採而嘗之,百官稱賀。其十一月,遂有金吾甘露之變。及悰為工部尚書、判度支,河中奏騶虞見,百官稱賀。上謂悰曰:「李訓、鄭注皆因瑞以售其亂,乃知瑞物非國之慶。卿前在鳳翔,不奏白兔,真先覺也。」對曰:「昔河出圖,伏羲以畫八卦;洛出書,大禹以敘九疇,皆有益於人,故足尚也。至於禽獸草木之瑞,何時無之!劉聰桀逆,黃龍三見;石季龍暴虐,得蒼麟十六、白鹿七,以駕芝蓋。以是觀之,瑞豈在德!玄宗嘗為潞州別駕,及即位,潞州奏十九瑞,玄宗曰:『朕在潞州,惟知勤職業,此等瑞物,皆不知也。』願陛下專門以百姓富安為國慶,自餘不足取也。」上善之,他日,謂宰相曰:「時和年豐,是為上瑞;嘉禾靈芝,誠何益於事!」宰相因言:「《春秋》紀災異以儆人君,而不書祥瑞,用此故也!」夏,五月,乙亥,詔:「諸道有瑞,皆無得以聞,亦勿申牒所司。其臘饗太廟及饗太清宮,元日受朝奏祥瑞,皆停。」
初,靈武節度使王晏平自盜贓七千餘緡,上以其父智興有功,免死,長流康州。晏平密請於魏、鎮、幽三節度使,使上表雪己。上不得已,六月,壬寅,改永州司戸。
八月,己亥,嘉王運薨。
太子永之母王德妃無寵,為楊賢妃所譖而死。太子頗好遊宴,暱近小人,賢妃日夜毀之。九月,壬戌,上開延英,召宰相及兩省、御史、郎官,疏太子過惡,議廢之,曰:「是宜為天子乎?」群臣皆言:「太子年少,容有改過。國本至重,豈可輕動!」御史中丞狄兼謨論之尤切,至於涕切。給事中韋溫曰:「陛下惟一子,不教,陷之至是,豈獨太子之過乎!」癸亥,翰林學士六人、神策六軍軍使十六人復上表論之,上意稍解。是夕,太子始得歸少陽院。如京使王少華等及宦官、宮人坐流死者數十人。
義武節度使張璠在鎮十五年,為幽、鎮所憚。及有疾,請入朝,朝廷未及制置,疾甚,戒其子元益舉族歸朝,毋得效河北故事。及薨,軍中欲立元益,觀察留後李士季不可,眾殺之,又殺大將十餘人。壬申,以易州刺史李仲遷為義武節度使。義武馬軍都虞候何清朝自拔歸朝,癸酉,以為儀州刺史。
朝廷以義昌節度使李彥佐在鎮久,甲戌,以德州刺史劉約為節度副使,欲以代之。
開成以來,神策將吏遷官,多不聞奏,直牒中書令覆奏施行,遷改殆元虛日。癸未,始詔神策將吏改官皆先奏聞,狀至中書,然後檢勘施行。
冬,十月,易定監軍奏軍中不納李仲遷,請以張元益為留後。
太子永猶不悛,庚子,暴薨,謚曰莊恪。
乙巳,以左金吾大將軍郭旼為邠寧節度使。
宰相議發兵討易定。上曰:「易定地狹人貧,軍資半仰度支。急之則靡所不為,緩之則自生變。但謹備四境以俟之。」乃除張元益代州刺史。頃之,軍中果有異議,乃上表以不便李仲遷為辭,朝廷為之罷仲遷。十一月,壬戌,詔俟元益出定州,其義武將士始謀立元益者,皆赦不問。
以義昌節度使李彥佐為天平節度使,以劉約為義昌節度使。
丁卯,張元益出定州。
庚午,上問翰林學士柳公權以外議,對曰:「郭旼除邠寧,外間頗以為疑。」上曰:「旼,尚父之侄,太后叔父,在官無過,自金吾作小鎮,外間何尤焉?」對曰:「非謂旼不應為節度使也。聞陛下近取旼二女入宮,有之乎?」上曰:「然,入參太皇太后耳。」公權曰:「外間不知,皆雲旼納女後宮,故得方鎮。」上俯首良久曰:「然則奈何?」對曰:「獨有自南內遣歸其家,則外議自息矣」是日,太皇太后遣中使送二女還旼家。上好詩,嘗欲置詩學士。李玨曰:「今之詩人浮薄,無益於理。」乃止。
甲戌以蔡州刺史韓威為義武節度使。
河東節度使、司徒、中書令裴度以疾求歸東都,十二月,辛丑,詔度入知政事,遣中使敦諭上道。鄭覃累表辭位,丙午,詔:三五日一入中書。
是歳,吐蕃彝泰贊普卒,弟達磨立。彝泰多病,委政大臣,由是僅能自守,久不為邊患。達磨荒淫殘虐,國人不附,災異相繼,吐蕃益衰。
==文宗元聖昭獻孝皇帝下開成四年己未,西元八三九年==
春,閏正月,己亥,裴度至京師,以疾歸第,不能入見。上勞問賜賚,使者旁午。三月,丙戌,薨,謚曰文忠。上怪度無遺表,問其家,得半稿,以儲嗣未定為憂,言不及私。度身貌不逾中人,而威望遠達四夷。四夷見唐使,輒問度老少用捨。以身系國家輕重如郭子儀者,二十餘年。
夏,四月,戊辰,上稱判度支杜悰之才,楊嗣復、李玨因請除悰戸部尚書,陳夷行曰:「恩旨當由上出,自古失其國者未始不由權在臣下也。」玨曰:「陛下嘗語臣雲,人主當擇宰相,不當疑宰相。」五月,丁亥,上與宰相論政事,陳夷行復言不宜使威權在下,李玨曰:「夷行意疑宰相中有弄陛下威權者耳。臣屢求退,苟得王傅,臣之幸也。」鄭覃曰:「陛下開成元年、二年政事殊美,三年、四年漸不如前。」楊嗣復曰:「元年、二年鄭覃、夷行用事,三年、四年臣與李玨同之,罪皆在臣!」因叩頭曰:「臣不敢更入中書!」遂趨出。上遣中使召還,勞之曰:「鄭覃失言,卿何遽爾!」覃起謝曰:「臣愚拙,意亦不屬嗣復;而遽如是,乃嗣復不容臣耳。」嗣復曰:「覃言政事一年不如一年,非獨臣應得罪,亦上累聖德。」退,三上表辭位,上遣中使召出之,癸巳,始入朝。丙申,門下侍郎、同平章事鄭覃罷為右僕射,陳夷行罷為吏部侍郎。覃性清儉,夷行亦耿介,故嗣復等深疾之。
上以鹽鐵推官、檢校禮部員外郎姚勖能鞫疑獄,命權知職方員外郎,右丞韋溫不聽,上奏稱:「郎官朝廷清選,不宜以賞能吏。」上乃以勖檢校禮部郎中,依前鹽鐵推官。六月,丁丑,上以其事問宰相楊嗣復,對曰:「溫志在澄清流品。右有吏能者皆不得清流,則天下之事孰為陛下理之!恐似衰晉之風。」然上素重溫,終不奪其所守。
秋,七月,癸未,以張元益為左驍衞將軍,以其母侯莫陳氏為趙國太夫人,賜絹二百匹。易定之亂,侯莫陳氏説諭將士,且戒元益以順朝命,故賞之。
甲辰,以太常卿崔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鄲,郾之弟也。
八月,辛亥,鄜王憬薨。
癸酉,昭義節度使劉從諫上言:「蕭本詐稱太后弟,上下皆稱蕭弘是真,以本來自左軍,故弘為臺司所抑。今弘詣臣,求臣上聞。乞追弘赴闕,與本對推,以正真偽。」詔三司鞫之。冬,十月,乙卯,上就起居舍人魏謨取記注觀之,謨不可,曰:「記注兼書善惡,所以儆戒入君。陛下但力為善,不必觀史!」上曰:「朕向嘗觀之。」對曰:「此曏日史官之罪也。若陛下自觀史,則史官必有所諱避,何以取信於後!」上乃止。
楊妃請立皇弟安王溶為嗣,上謀於宰相,李玨非之。丙寅,立敬宗少子陳王成美為皇太子。丁卯,上幸會寧殿作樂,有童子緣橦,一夫來往走其下如狂。上怪之,左右曰:「其父也。」上泫然流涕曰:「朕貴為天子,不能全一子。」召教坊劉楚材等四人、宮人張十十等十人,責之曰:「構害太子,皆爾曹也!今更立太子,復欲爾邪?」執以付吏,己巳,皆殺之。上因是感傷,舊疾遂增。
十一月,三司案蕭本、蕭弘皆非真太后弟。本除名,流愛州,弘流儋州。而太后真弟在閔中,終不能自達。
乙亥,上疾少間,坐思政殿,召當直學士周墀,賜之酒,因問曰:「朕可方前代何主?」對曰:「陛下堯、舜之主也。」上曰:「朕豈敢比堯、舜!所以問卿者,何如周赧、漢獻耳。」墀驚曰:「彼亡國之主,豈可比聖德!」上曰:「赧、獻受制於強諸侯,今朕受制於家奴,以此言之,朕殆不如!」因泣下沾襟,墀伏地流涕,自是不復視朝。
是歳,天下戸口四百九十九萬六千七百五十二。
回鶻相安允合、特勒柴革謀作亂,彰信可汗殺之。相掘羅勿將兵在外,以馬三百賂沙陀朱邪赤心,借其兵共攻可汗。可汗兵敗,自殺,國人立馺特勒為可汗。會歳疫,大雪,羊、馬多死,回鶻遂衰。赤心,執宜之子也。
==文宗元聖昭獻孝皇帝下開成五年庚申,西元八四〇年==
春,正月,己卯,詔立穎王瀍為皇太弟,應軍國事權令句當。且言太子成美年尚沖幼,未漸師資,可復封陳王。時上疾甚,命知樞密劉弘逸、薛季陵引楊嗣復、李玨至禁中,欲奉太子監國。中尉仇士良、魚弘志以太子之立,功不在己,乃言太子幼,且有疾,更議所立。李玨曰:「太子位已定,豈得中變!」士良、弘志遂矯詔立瀍為太弟。是日,士良、弘志將兵詣十六宅,迎穎王至少陽院,百官謁見于思賢殿。瀍沉毅有斷,喜慍不形於色。與安王溶皆素為上所厚,異於諸王。辛巳,上崩於太和殿。以楊嗣復攝塚宰。癸未,仇士良説太弟賜楊賢妃、安王溶、陳王成美死。敕大行以十四日殯,成服。諫議大夫裴夷直上言期日太遠,不聽。時仇士良等追怨文宗,凡樂工及內侍得幸於文宗者,誅貶相繼。夷直復上言:「陛下自籓維繼統,是宜儼然在疚,以哀慕為心,速行喪禮,早議大政,以慰天下。而未及數日,屢誅戮先帝近臣,驚率土之視聽,傷先帝之神靈,人情何瞻!國體至重,若使此輩無罪,固不可刑;若其有罪,彼已在天網之內,無所逃伏,旬日之外行之何晩!」不聽。辛卯,文宗始大斂。武宗即位。甲午,追尊上母韋妃為皇太后。
二月,乙卯,赦天下。
丙寅,謚韋太后曰宣懿。
夏,五月,己卯,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楊嗣復罷為吏部尚書,以刑部尚書崔珙同平章事兼鹽鐵轉運使。
秋,八月,壬戌,葬元聖昭獻孝皇帝於章陵,廟號文宗。
庚午,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李玨坐為山陵使龍輴陷,罷為太常卿。貶京兆尹敬昕為郴州司馬。
義武軍亂,逐節度使陳君賞。君賞募勇士數百,復入軍城,誅亂者。
初,上之立非宰相意,故楊嗣復、李玨相繼罷去,召淮南節度使李德裕入朝。九月,甲戌朔,至京師。丁丑,以德裕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庚辰,德裕入謝,言於上曰:「致理之要,在於辯群臣之邪正。夫邪正二者,勢不相容。正人指邪人為邪,邪人亦指正人為邪,人主辯之甚難。臣以為正人如松柏,特立不倚;邪人如籐蘿,非附他物不能自起。故正人一心事君,而邪人競為朋黨。先帝深知朋黨之患,然所用卒皆朋黨之人,良由執心不定,故奸邪得乘間而入也。夫宰相不能人人忠良,或為欺罔。主心始疑,於是旁詢小臣以察執政。如德宗末年,所聽任者惟裴延齡輩,宰相署敕而已,此政事所以日亂也。陛下誠能慎擇賢才以為宰相,有奸罔者立黜去之,常令政事皆出中書,推心委任,堅定不移,則天下何憂不理哉!」又曰:「先帝於大臣好為形跡,小過皆含容不言,日累月積,以至禍敗。茲事大誤,願陛下以為戒!臣等有罪,陛下當面詰之。事苟無實,得以辯明;若其有實,辭理自窮。小過則容其悛改,大罪則加之誅遣,如此,君臣之際無疑間矣。」上嘉納之。
初,德裕在淮南,敕召監軍楊欽義。人皆言必知樞密,德裕待之無加禮,欽義心銜之。一旦,獨延欽義,置酒中堂,情禮極厚。陳珍玩數床,罷酒,皆以贈之,欽義大喜過望。行至汴州,敕復還淮南,欽義盡以所餉歸之。德裕曰:「此何直!」卒以與之。其後欽義竟知樞密;德裕柄用,欽義頗有力焉。
初,伊吾之西,焉耆之北,有黠戛斯部落,即古之堅昆,唐初結骨也,後更號黠戛斯。乾元中為回鶻所破,自是隔閡不通中國。其君長曰阿熱,建牙青山,去回鶻牙,橐駝行四十日。其人悍勇,吐蕃、回鶻常賂遺之,假以官號。回鶻既衰,阿熱始自稱可汗。回鶻遣相國將兵擊之,連兵二十餘年,數為黠戛斯所敗,詈回鶻曰:「汝運盡矣,我必取汝金帳!」金帳者,回鶻可汗所居帳也。及掘羅勿殺彰信可汗,立馺,回鶻別將句録莫賀引黠戛斯十萬騎攻回鶻,大破之,殺馺及掘羅勿,焚其牙帳蕩盡,回鶻諸部逃散。其相馺職、特勒厖等址五部西奔葛邏祿,一支奔吐蕃,一支奔安西,可汗兄弟嗢沒斯等及其相赤心、僕固、特勒那頡啜各帥其眾抵天德塞下,就雜虜貿易穀食,且求內附。冬,十月,丙辰,天德軍使溫德彝奏:「回鶻潰兵侵逼西城,亙六十里,不見其後。邊人以回鶻猥至,恐懼不安。」詔振武節度使劉沔屯雲迦關以備之。
魏博節度使何進滔薨,軍中推其子都知兵馬使重順知留後。
蕭太后徙居興慶宮積慶殿,號積慶太后。
十一月,癸酉朔,上幸雲陽校獵。
故事,新天子即位,兩省官同署名。上之即位也,諫議大夫裴夷直漏名,由是出為杭州刺史。
開府儀同三司、左衞上將軍兼內謁者監仇士良,請以開府廕其子為千牛,給事中李中敏判雲:「開府階誠宜廕子,謁者監何由有兒?」士良慚恚。李德裕亦以中敏為楊嗣復之黨,惡之,出為婺州刺史。
十二月,庚申,以何重順知魏博留後事。
立皇子峻為杞王。
武宗至道昭肅孝皇帝上
==文宗元聖昭獻孝皇帝下會昌元年辛酉,西元八四一年==
春,正月,辛巳,上祀圓丘,赦天下,改元。
劉沔奏回鶻已退,詔沔還鎮。
二月,回鶻十三部近牙帳者立烏希特勒為烏介可汗,南保錯子山。
三月,甲戌,以御史大夫陳夷行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
初,知樞密劉弘逸、薛季陵寵於文宗,仇士良惡之。上之立,非二人及宰相意,故楊嗣復出為湖南觀察使,李玨出為桂管觀察使。士良屢譖弘逸等於上,勸上除之。乙未,賜弘逸、季陵死,遣中使就潭、桂州誅嗣復及玨。戸部尚書杜悰奔馬見李德裕曰:「天子年少,新即位,茲事不宜手滑!」丙申,德裕與崔珙、崔鄲、陳夷行三上奏,又邀樞密使至中書,使入奏。以為:「德宗疑劉晏動搖東宮而殺之,中外鹹以為冤,兩河不臣者由茲恐懼,得以為辭。德宗後悔,録其子孫。文宗疑宋申錫交通籓邸,竄謫至死。既而追悔,為之出涕。嗣復、玨等若有罪惡,乞更加重貶。必不可容,亦當先行訊鞫,俟罪狀著白,誅之未晩。今不謀於臣等,遽遣使誅之,人情莫不震駭。願開延英賜對。」至晡時,開延英,召德裕等入。德裕等泣涕極言:「陛下宜重慎此舉,毋致後悔!」上曰:「朕不悔!」三命之坐,德裕等曰:「臣等願陛下免二人於死,勿使既死而眾以為冤。今未奉聖旨,臣等不敢坐。」久之,上乃曰:「特為卿等釋之。」德裕等躍下階舞蹈。上召升坐,歎曰:「朕嗣位之際,宰相何嘗比數!李玨、季陵志在陳王,嗣復、弘逸志在安王。陳王猶是文宗遺意,安王則專附楊妃。嗣復仍與妃書雲:『姑何不效則天臨朝!』向使安王得志,朕那復有今日?」德裕等曰:「茲事暖昧,虛實難知。」上曰:「楊妃嘗有疾,文宗聽其弟玄思入侍月餘,以此得通意旨。朕細詢內人,情狀皎然,非虛也。」遂追還二使,更貶嗣復為潮州刺史,李玨為昭州刺史,裴夷直為驩州司戸。
夏,六月,乙巳,詔:「自今臣下論人罪惡,並應請付御史臺案問,毋得乞留中,以杜讒邪。」
以魏博留後何重順為節度使。
上命道士趙歸真於三殿建九天道塲,親授法菉。右拾遺王哲上疏切諫,坐貶河南府士曹。
秋,八月,加仇士良觀軍容使。
天德軍使田牟、監軍韋仲平欲擊回鶻以求功,奏稱:「回鶻叛將嗢沒斯等侵逼塞下,吐-{谷}-渾、沙陀、党項皆世與為仇,請自出兵驅逐。」上命朝臣議之,議者皆以為嗢沒斯等叛可汗而來,不可受,宜如牟等所請,擊之便。上以問宰相,李德裕以為:「窮鳥入懷,猶當活之。況回鶻屢建大功,今為鄰國所破,部落離散,窮無所歸,遠依天子,無秋毫犯塞,奈何乘其困而擊之!宜遣使者鎮撫,運糧食以賜之,此漢宣帝所以服呼韓邪也。」陳夷行曰:「此所謂藉寇兵資盜糧也,不如擊之。」德裕曰:「彼吐-{谷}-渾等各有部落,見利則銳敏爭進,不利則鳥驚魚散,各走巢穴,安肯守死為國家用!今天德城兵才千餘,若戰不利,城陷必矣。不若以恩義撫而安之,必不為患。縱使侵暴邊境,亦須俟徵諸道大兵討之,豈可獨使天德擊之乎!」時詔以鴻臚卿張賈為巡邊使,使察回鶻情偽,未還。上問德裕曰:『嗢沒斯等請降,可保信乎?」對曰:「朝中之人,臣不敢保,況敢保數千里外戎狄之心乎!然謂之叛將,則恐不可。若可汗在國,嗢沒斯等帥眾而來,則於體固不可受。今聞其國敗亂無主,將相逃散,或奔吐蕃,或奔葛邏祿,惟此一支遠依大國。觀其表辭,危迫懇切,豈可謂之叛將乎!況嗢沒斯等自去年九月至天德,今年二月始立烏介,自無君臣之分。願且詔河東、振武嚴兵保境以備之,俟其攻犯城鎮,然後以動力驅除。或於吐-{谷}-渾等部中小有抄掠,聽自仇報,亦未可助以官軍。仍詔田牟、仲平毋得邀功生事,常令不失大信,懷柔得宜,彼雖戎狄,必知感恩。」辛酉,詔田牟約勒將士及雜虜,毋得先犯回鶻。九月,戊辰朔,詔河東、振武嚴兵以備之。牟,布之弟也。
癸巳,盧龍軍亂,殺節度使史元忠,推牙將陳行泰主留務。
李德裕請遣命慰撫回鶻,且運糧三萬斛以賜之,上以為疑。閏月,己亥,開延英,召宰相議之。陳夷行於候對之所,屢言資盜糧不可。德裕曰:「今徵兵未集,天德孤危。倘不以此糧啖饑虜,且使安靜,萬一天德陷沒,咎將誰歸!」夷行至上前,遂不敢言。上乃許以谷二萬斛賑之。
以前山南東道節度使、同平章事牛僧孺為太子太師。先是漢水溢,壞襄州民居。故李德裕以為僧孺罪而廢之。
盧龍軍復亂,殺陳行泰,立牙將張絳。
初,陳行泰逐史元忠,遣監軍傔以軍中大將表來求節鉞。李德裕曰:「河朔事勢,臣所熟諳。比來朝廷遣使賜詔常太速,故軍情遂固。若置之數月不問,必自生變。今請留監軍傔,勿遣使以觀之。」既而軍中果殺行泰,立張絳,復求節鉞,朝廷亦不問。會雄武軍使張仲武起兵擊絳,且遣軍吏呉仲舒奉表詣京師,稱絳慘虐,請以本軍討之。冬,十月,仲舒至京師。詔宰相問狀,仲舒言:「行泰、絳皆遊客,故人心不附。仲武幽州舊將,性忠義,通書,習戎事,人心向之。曏者張絳初殺行泰,召仲武,欲以留務讓之,牙中一二百人不可。仲武行至昌平,絳復卻之。今計仲武才發雄武,軍中已逐絳矣。」李德裕問:「雄武士卒幾何?」對曰:「軍士八百,外有上團五百人。」德裕曰:「兵少,何以立功?」對曰:「在得人心。苟人心不從,兵三萬何益?」德裕又問:「萬一不克,如何?」對曰:「幽州糧食皆在媯州及北邊七鎮,萬一未能入,則據居庸關,絶其糧道,幽州自困矣!」德裕奏:「行泰、絳皆使大將上表,脅朝廷,邀節鉞,故不可與。今仲武先自表請發兵為朝廷討亂,與之則似有名。」乃以仲武知盧龍留後。仲武尋克幽州。
上校獵鹹陽。
十一月,李德裕上言:「今回鶻破亡,太和公主未知所在。若不遣使訪問,則戎狄必謂國家降主虜庭,本非愛惜,既負公主,又傷虜情。請遣通事舍人苗縝繼詔詣溫沒斯,令轉達公主,兼可卜溫沒斯逆順之情。」從之。
上頗好田獵及武戲,五坊小兒得出入禁中,賞賜甚厚。嘗謁郭太后,從容問為天子之道,太后勸以納諫。上退,悉取諫疏閱之,多諫遊獵。自是上出畋稍希,五坊無復橫賜。
癸亥,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崔鄲同平章事,充西川節度使。
初,黠戛斯既破回鶻,得太和公主,自謂李陵之後,與唐同姓,遣達幹十人奉公主歸之於唐。回鶻烏介可汗引兵邀擊達幹,盡殺之,質公主,南度磧,屯天德軍境上。公主遣使上表,言可汗已立,求冊命。烏介又使其相頡幹伽斯等上表,借振武一城以居公主、可汗。十二月,庚辰,制遣右金吾大將軍王會等慰問回鶻,仍賑米二萬斛。又賜烏介可汗敕書,諭以「宜帥部眾漸復舊疆,漂寓塞垣,殊非良計。」又云:「欲借振武一城,前代未有此比。或欲別遷善地,求大國聲援,亦須且於漠南駐止。朕當許公主入覲,親問事宜。儻須應接,必無所吝。」
==文宗元聖昭獻孝皇帝下會昌二年壬戌,西元八四二年==
春,正月,以張仲武為盧龍節度使。
朝廷以回鶻屯天德、振武北境,以兵部郎中李拭為巡邊使,察將帥能否。拭,鄜之子也。
二月,淮南節度使李紳入朝。丁丑,以紳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判度支。
河東節度使苻澈修把頭烽舊戍以備回鶻。李德裕奏請增兵鎮守,及修東、中二受降城以壯天德形勢,從之。右散騎常侍柳公權素與李德裕善,崔珙奏為集賢學士、判院事。德裕以恩非己出,因事左遷公權為太子詹事。
回鶻復奏求糧,及尋勘吐-{谷}-渾、党項所掠,又借振武城。詔遣內使楊觀賜可汗書,諭以城不可借,餘當應接處置。
三月,戊申,李拭巡邊還,稱振武節度使劉沔有威略,可任大事。時河東節度使苻澈疾病,庚申,以沔代之。以金吾上將軍李忠順為振武節度使。遣將作少監苗縝冊命烏介可汗,使徐行,駐於河東,俟可汗位定,然後進。既而可汗屢侵擾邊境,縝竟不行。
回鶻嗢沒斯以赤心桀黠難知,先告田牟雲,赤心謀犯塞。乃誘赤心並僕固殺之,那頡啜收赤心之眾七千帳東走。河東奏:「回鶻兵至橫水,殺掠兵民,今退屯釋迦泊東。」李德裕上言:「釋迦泊西距可汗帳三百里,未知此兵為那頡所部,為可汗遣來。宜且指此兵雲不受可汗指揮,擅掠邊鄙。密詔劉沔、武仲先經略此兵,如可以討逐,事亦有名。摧此一支,可汗必自知懼。」
夏,四月,庚辰,天德都防禦使田牟奏:「回鶻侵擾不已,不俟朝旨,已出兵三千拒之。」壬午,李德裕奏:「田牟殊不知兵,戎狄長於野戰,短於攻城。牟但應堅守以待諸道兵集,今全軍出戰,萬一失利,城中空虛,何以自固!望亟遣中使止之。如已交鋒,即詔雲、朔、天德以來羌、渾各出兵奮擊回鶻,凡所虜獲,並令自取。回鶻羈旅二年,糧食乏絶,人心易動。宜詔田牟招誘降者,給糧轉致太原,不可留於天德。嗢沒斯誠偽雖未可知,然要早加官賞。縱使不誠,亦足為反間。且欲獎其忠義,為討伐之名,令遠近諸蕃知但責可汗犯順,非欲盡滅回鶻。石雄善戰無敵,請以為天德都團練副使,佐田牟用兵。」上皆從其言。初,太和中,河西党項擾邊,文宗召石雄於白州,隸振武軍為裨將,屢立戰功,以王智興故,未甚進擢。至是,德裕舉用之。甲申,嗢沒斯帥其國特勒、宰相等二千二百餘人來降。
上信任李德裕,觀軍容使仇士良惡之。會上將受尊號,御丹鳳樓宣赦。或告士良,宰相與度支議草制減禁軍衣糧及馬芻粟,士良揚言於眾曰:「如此,至日,軍士必於樓前喧嘩!」德裕聞之,乙酉,乞開延英自訴。上怒,遽遣中使宣諭兩軍:「赦書初無此事。且赦書皆出朕意,非由宰相,爾安得此言!」士良乃惶愧稱謝。丁亥,群臣上尊號曰仁聖文武至神大孝皇帝。赦天下。
五月,戊申,遣鴻臚卿張賈安撫嗢沒斯等,以嗢沒斯為左金吾大將軍、懷化郡王;其次酋長官賞有舉。賜其部眾米五千斛,絹三千匹。
那頡啜帥其眾自振武、大同,東因室韋、黑沙,南趣雄武軍,窺幽州。盧龍節度使張仲武遣其弟仲至將兵三萬迎擊,大破之,斬首捕虜不可勝計,悉收降其七千帳,分配諸道。那頡啜走,烏介可汗獲而殺之。時烏介眾雖衰減,尚號十萬,駐牙於大同軍北閭門山。楊觀自回鶻還,可汗表求糧食、牛羊,且請執送嗢沒斯等。詔報以「糧食聽自以馬價於振武糴三千石。牛,稼穡之資,中國禁人屠宰;羊,中國所鮮,出於北邊雜虜,國家未嘗科調。嗢沒斯自本國初破,先投塞下,不隨可汗已及二年,慮彼猜嫌,窮迫歸命。前可汗正以猜虐無親,致內離外叛,今可汗失地遠客,尤宜深矯前非。若復骨肉相殘,則可汗左右信臣誰敢自保!朕務在兼愛,已受其降。於可汗不失恩慈,於朝廷免虧信義,豈不兩全事體,深葉良圖!」
嗢沒斯入朝。六月,甲申,以嗢沒斯所部為歸義軍,以嗢沒斯為左金吾大將軍,充軍使。
門下侍郎、同平章事陳夷行罷為左僕射。秋,七月,以尚書右丞李讓夷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嵐州人田滿川據州城作亂,劉沔討誅之。
嗢沒斯請置家太原,與諸弟竭力扞邊。詔劉沔存撫其家。烏介可汗復遣其相上表,借兵助復國,又借天德城,詔不許。初,可汗往來天德、振武之間,剽掠羌、渾,又屯杷頭烽北。朝廷屢遣使諭之,使還漠南,可汗不奉詔。李德裕以為「那頡啜屯於山北,烏介恐其與奚、契丹連謀邀遮,故不敢遠離塞下。望敕張仲武諭奚、契丹與回鶻共滅那頡啜,使得北還。」及那頡啜死,可汗猶不去。議者又以為回鶻待馬價。詔盡以馬價給之,又不去。八月,可汗帥眾過杷頭烽南,突入大同川,驅掠河東雜虜牛馬數萬,轉鬥至雲州城門。刺史張獻節閉城自守,吐-{谷}-渾、党項皆挈家入山避之。庚午,詔發陳、許、徐、汝、襄陽等兵屯太原及振武、天德,俟來春驅逐回鶻。
丁丑,賜嗢沒斯與其弟阿歷支、習勿啜、烏羅思皆姓李氏,名思忠、思貞、思義、思禮;國相愛邪勿姓愛,名弘順;仍以弘順為歸義軍副使。上遣回鶻石戒直還其國,賜可汗書,諭以「自彼國為紇吃斯所破,來投邊境,撫納無所不至。今可汗尚此近塞,未議還蕃,或侵掠雲、朔等州,或鈔擊羌、渾諸部。遙揣深意,似恃姻好之情。毎觀蹤由,實懷馳突之計。中外將相鹹請誅翦,朕情深屈己,未忍幸災。可汗宜速擇良圖,無貽後悔。」上又命李德裕代劉沔答回鶻相頡幹迦斯書,以為:「回鶻遠來依投,當效呼韓邪遣子入侍,身自入朝。及令太和公主入謁太皇太后,求哀乞憐,則我之救恤,無所愧懷。而乃睥睨邊城,桀驁自若,邀求過望,如在本蕃,又深入邊境,侵暴不已,求援繼好,豈宜如是!來書又雲胡人易動難安,若令忿怒,不可複製。回鶻為紇吃斯所破,舉國將相遣骸棄於草莽,累代可汗墳墓,隔在天涯,回鶻忿怒之心,不施於彼;而蔑棄仁義,逞志中華,天地神祇豈容如此!昔郅支不事大漢,竟自夷滅,往事之戒,得不在懷!」
戊子,李德裕等上言:「若如前詔,河東等三道嚴兵守備,俟來春驅逐,乘回鶻人困馬贏之時,又官軍免盛寒之苦,則幽州兵宜令止屯本道以俟詔命。若慮河冰既合,回鶻復有馳突,須早驅逐,則當及天時未寒,決策於數日之間。以河朔兵益河東兵,必令收功於兩月之內。今聞外議紛紜,互有異同,倘不一詢群情,終為浮辭所撓。望令公卿集議。」詔從之。時議者多以為宜俟來春。九月,以劉沔兼招換回鶻使,如須驅逐,其諸道行營兵權令指揮。以張仲武為東面招撫回鶻使,其當道行營兵及奚、契丹、室韋等並自指揮。以李思忠為河西党項都將回鶻西南面招討使,皆會軍於太原。令沔屯雁門關。
初,奚、契丹羈屬回鶻,各有監使,歳督其貢賦,且詗唐事。張仲武遣牙將石公緒統二部,盡殺回鶻監使等八百餘人。仲武破那頡啜,得室韋酋長妻子。室韋以金帛羊馬贖之,仲武不受,曰:「但殺回鶻監使則歸之!」癸卯,李德裕等奏:「河東奏事官孫儔適至,雲回鶻移營近南四十里。劉沔以為此必契丹不與之同,恐為其掩襲故也。據此事勢,正堪驅除。臣等問孫儔,若與幽州合勢,迫逐回鶻,更須益幾兵。儔言不須多益兵,唯大同兵少,得易定千人助之足矣。」上皆從之。詔河東、幽州、振武、天德各出大兵,移營稍前,以迫回鶻。
上聞太子少傅白居易名,欲相之,以問李德裕。德裕素惡居易,乃言居易衰病,不任朝謁。其從父弟左司員外郎敏中,辭學不減居易,且有器識。甲辰,以敏中為翰林學士。
李思忠請與契苾、沙陀、吐-{谷}-渾六千騎合勢擊回鶻。乙巳,以銀州刺史何清朝、蔚州刺史契苾通分將河東蕃兵詣振武,受李思忠指揮。通,何力之五世孫。
冬,十月,丁卯,立皇子峴為益王,岐為兗王。
黠戛斯遣將軍踏布合祖等至天德軍,言「先遣都呂施合等奉公主歸之大唐,至今無聲問,不知得達,或為奸人所隔。今出兵求索,上天入地,期於必得。」又言「將徙就合羅川,居回鶻故國,兼已得安西、北庭達靼等五部落。」
十一月,辛卯朔,昭義節度使劉從諫上言,請出兵五千討回鶻,詔不許。
上遣使賜太和公主冬衣,命李德裕為書賜公主,略曰:「先朝割愛降婚,義寧家園,謂回鶻必能禦侮,安靜塞垣。今回鶻所為,甚不循理,毎馬首南向,姑得不畏高祖、太宗之威靈!欲侵擾邊疆,豈不思太皇太后慈愛!為其國母,足得指揮。若回鶻不能稟命,則是棄絶姻好,今日已後,不得以姑為詞!」
上幸涇陽校獵。乙卯,諫議大夫高少逸、鄭朗於閣中諫曰:「陛下比來遊獵稍頻,出城太遠,侵星夜歸,萬機曠廢。」上改容謝之。少逸等出,上謂宰相曰:「本置諫官使之論事,朕欲時時聞之。宰相皆賀。己未,以少逸為給事中,朗為左諫議大夫。
劉沔、張仲武固稱盛寒未可進兵,請待歳首,李忠順獨請與李思忠俱進。十二月,丙寅,李德裕奏請遣思忠進屯保大柵,從之。
丁卯,吐蕃遣其臣論普熱來告達磨贊普之喪,命將作少監李璟為弔祭使。劉沔奏移軍雲州。
李忠順奏擊回鶻,破之。
丙戌,立皇子嶧為德王,嵯為昌王。
初,吐蕃達磨贊普有佞幸之臣,以為相。達磨卒,無子,佞相立其妃絲林氏兄尚延力之子乞離胡為贊普,才三歳,佞相與妃共製國事,吐蕃老臣數十人皆不得預政事。首相結都那見乞離胡不拜,曰:「贊普宗族甚多,而立絲林氏子,國人誰服其令?鬼神誰饗其祀?國必亡矣!比年災異之多,乃為此也。老夫無權,不得正其亂以報先贊普之德,有死而已!」拔刀剺面,慟哭而出。佞相殺之,滅其族,國人憤怒。又不遣使詣唐求冊立。洛門川討擊使論恐熱,性悍忍,多詐謀,乃屬其徒告之曰:「賊捨國族立絲林氏,專害忠良以脅眾臣,且無大唐冊命,何名贊普!吾當與汝屬舉義兵,入誅絲林妃及用事者以正國家。天道助順,功無不成。」遂説三部落,得萬騎。是歳,與青海節度使同盟舉兵,自稱國相。至渭州,遇國相尚思羅屯薄寒山,恐熱擊之,思羅棄輜重西奔松州。恐熱遂屠渭州。思羅發蘇毘、吐-{谷}-渾、羊同等兵,合八萬,保洮水,焚橋拒之。恐熱至,隔水語蘇毘等曰:「賊臣亂國,天遣我來誅之,汝曹奈何助逆!我今已為宰相,國內兵我皆得制之,汝不從,將滅汝部落!」蘇毘等疑不戰,恐熱引驍騎涉水,蘇毘等皆降,思羅西走,追獲,殺之。恐熱盡並其眾,合十餘萬,自渭州松州,所過殘滅,屍相枕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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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百四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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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鑑/卷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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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紀二十六】 起柔兆困敦,盡玄黓敦牂,凡七年。
烈宗孝武皇帝上之中太元元年(丙子,公元三七六年)
春,正月,壬寅朔,帝加元服,皇太后下詔歸政,復稱崇德太后。甲辰,大赦,改元。丙午,帝始臨朝。以會稽內史郗愔為鎮軍大將軍、都督浙江東五郡諸軍事;徐州刺史桓沖為車騎將軍、都督豫、江二州之六郡諸軍事,自京口徙鎮姑孰。謝安欲以王蘊為方伯,故先解沖徐州。乙卯,加謝安中書監,錄尚書事。
二月,辛卯,秦王堅下詔曰:「朕聞王者勞於求賢,逸於得士,斯言何其驗也!往得丞相,常謂帝王易為。自丞相違世,鬚髮中白,每一念之,不覺酸慟。今天下既無丞相,或政教淪替,可分遣侍臣周巡郡縣,問民疾苦。」
三月,秦兵寇南鄉,拔之,山蠻三萬戶降秦。
夏,五月,甲寅,大赦。
初,張天錫之殺張邕也,劉肅及安定梁景皆有功,二人由是有寵,賜姓張氏,以為己子,使預政事。天錫荒於酒色,不親庶務,黜世子大懷而立嬖妾焦氏之子大豫,以焦氏為左夫人,人情憤怨。從弟從事中郎憲輿櫬切諫,不聽。秦王堅下詔曰:「張天錫雖稱籓受位,然臣道未純,可遣使持節、武衛將軍武都苟萇、左將軍毛盛、中書令梁熙、步兵校尉姚萇等將兵臨西河,尚書郎閻負、梁殊奉詔徵天錫入朝,若有違王命,即進師撲討。」是時,秦步騎十三萬,軍司段鏗謂周颺曰:「以此眾戰,誰能敵之!」虓曰:「戎狄以來,未之有也。」堅又命秦州刺史苟池、河州刺史李辯、涼州刺史王統帥三州之眾為苟萇後繼。
秋,七月,閻負、梁殊至姑臧。張天錫會官屬謀之,曰:「今入朝,必不返;如其不從,秦兵必至,將若之何?」禁中錄事席仂曰:「以愛子為質,賂以重寶,以退其師,然後徐為之計,此屈伸之術也。」眾皆怒曰:「吾世事晉朝,忠節著於海內。今一旦委身賊庭,辱及祖宗,醜莫大焉!且河西天險,百年無虞,若悉境內精兵,右招西域,北引匈奴,以拒之,何遽知其不捷也!」天錫攘袂大言曰:「孤計決矣,言降者斬!」使謂閻負、梁殊曰:「君欲生歸乎,死歸乎?」殊等辭氣不屈,天錫怒,縛之軍門,命軍士交射之,曰:「射而不中,不與我同心者也。」其母嚴氏泣曰:「秦主以一州之地,橫制天下,東平鮮卑,南取巴、蜀,兵不留行,所向無敵。汝若降之,猶可延數年之命。今以蕞爾一隅,抗衡大國,又殺其使者,亡無日矣!」天錫使龍驤將軍馬建帥眾二萬拒秦。
秦人聞天錫殺閻負、梁殊,八月,梁熙、姚萇、王統、李辯濟自清石津,攻涼驍烈將軍梁濟於河會城,降之。甲申,苟萇濟自石城津,與梁熙等會攻纏縮城,拔之。馬建懼,自楊非退屯清塞。天錫又遣徵東將軍掌據帥眾三萬軍於洪池,天錫自將餘眾五萬,軍於金昌城。安西將軍敦煌宋皓言於天錫曰:「臣晝察人事,夜觀天文,秦兵不可敵也,不如降之。」天錫怒,貶皓為宣威護軍。廣武太守辛章曰:「馬建出於行陳,必不為國家用。」苟萇使姚萇帥甲士三千為前驅。庚寅,馬建帥萬人迎降,餘兵皆散走。辛卯,苟萇及掌據戰於洪池,據兵敗,馬為亂兵所殺,其屬董儒授之以馬,據曰:「吾三督諸軍,再秉節鉞,八將禁旅,十總外兵,寵任極矣。今卒困於此,此吾之死地也,尚安之乎!」乃就帳免冑,西向稽首,伏劍而死。秦兵殺軍司席仂。癸巳,秦兵入清塞,天錫遣司兵趙充哲帥眾拒之。秦兵與充哲戰於赤岸,大破之,俘斬三萬八千級,充哲死。天錫出城自戰,城內又叛。天錫與數千騎奔還姑臧。甲午,秦兵至姑臧,天錫素車白馬,面縛輿櫬,降於軍門。苟萇釋縛焚梓,送於長安。涼州郡縣悉降於秦。
九月,秦王堅以梁熙為涼州刺史,鎮姑臧。徙豪右七千餘戶於關中,餘皆按堵如故。封天錫為歸義侯,拜北部尚書。初,秦兵之出也,先為天錫築第於長安,至則居之。以天錫晉興太守隴西彭和正為黃門侍郎,治中從事武興蘇膺、敦煌太守張烈為尚書郎,西平太守金城趙凝為金城太守,高昌楊幹為高昌太守;餘皆隨才擢敘。
梁熙清儉愛民,河右安之,以天錫武威太守敦煌索泮為別駕,宋皓為主簿。西平郭護起兵攻秦,熙以皓為折衝將軍,討平之。
桓沖聞秦攻涼州,遣兗州刺史朱序、江州刺史桓石秀與荊州督護桓羆遊軍沔、漢,為涼州聲援;又遣豫州刺史桓伊帥眾向壽陽,淮南太守劉波泛舟淮、泗,欲橈秦以救涼。聞涼州敗沒,皆罷兵。
初,哀帝減田租,畝收二升。乙巳,除度田收租之制,王公以下,口稅米三斛,蠲在役之身。
冬,十月,移淮北民於準南。
劉衛辰為代所逼,求救於秦,秦王堅以幽州刺史行唐公洛為北討大都督,帥幽、冀兵十萬擊代;使幷州刺史俱難、鎮軍將軍鄧羌、尚書趙遷、李柔、前將軍朱肜、前禁將軍張蠔、右禁將軍郭慶帥步騎二十萬,東出和龍,西出上都,皆與洛會,以衛辰為鄉導。洛,菁之弟也。
苟萇之伐涼州也,遣揚武將軍馬暉、建武將軍杜周帥八千騎西出恩宿,邀張天錫走路,期會姑臧。暉等行澤中,值水失期,於法應斬,有司奏徵下獄。秦王堅曰:「水春冬耗竭。秋夏盛漲,此乃苟萇量事失宜,非暉等罪。今天下方有事,宜宥過責功。命暉等回赴北軍,擊索虜以自贖。」眾鹹以為萬裡召將,非所以應速。堅曰:「暉等喜於免死,不可以常事疑也。」暉等果倍道疾驅,遂及東軍。
十一月,己巳朔,日有食之。
代王什翼犍使白部、獨孤部南御秦兵,皆不勝,又使南部大人劉庫仁將十萬騎御之。庫仁者,衛辰之族,什翼犍之甥也,與秦兵戰於石子嶺,庫仁大敗。什翼犍病,不能自將,乃帥諸部奔陰山之北。高車雜種盡叛,四面寇鈔,不得芻牧,什翼犍復渡漠南。聞秦兵稍退,十二月,什翼犍還雲中。
初,什翼犍分國之半以授弟孤,孤卒,子斤失職怨望。世子寔及弟翰早卒,寔子珪尚幼,慕容妃之子閼婆、壽鳩、紇根、地幹、力真、窟咄皆長,繼嗣未定。時秦兵尚在君子津,諸子每夜執兵警衛。斤因說什翼犍之庶長子寔君曰:「王將立慕容妃之子,欲先殺汝,故頃來諸子每夜戎服,以兵繞廬帳,伺便將發耳。」寔君信之,遂殺諸弟,並弒什翼犍。是夜,諸子婦及部人奔告秦軍,秦李柔、張蠔勒兵趨雲中;部眾逃潰,國中大亂。珪母賀氏以珪走依賀訥。訥,野幹之子也。秦王堅召代長史燕鳳,問代所以亂故,鳳具以狀對。堅曰:「天下之惡一也。」乃執寔君及斤,至長安,車裂之。堅欲遷珪於長安,鳳固請曰:「代王初亡,群下叛散,遺孫沖幼,莫相統攝。其別部大人劉庫仁,勇而有智;鐵弗衛辰,狡猾多變,皆不可獨任。宜分諸部為二,令此兩人統之;兩人素有深仇,其勢莫敢先發。俟其孫稍長,引而立之,是陛下有存亡繼絕之德於代,使其子子孫孫永為不侵不叛之臣,此安邊之良策也。」堅從之,分代民為二部,自河以東屬庫仁,自河以西屬衛辰,各拜官爵,使統其眾。賀氏以珪歸獨孤部,與南部大人長孫嵩、元佗等皆依庫仁。行唐公洛以什翼犍子窟咄年長,遷之長安。堅使窟咄入太學讀書。
下詔曰:「張天錫承祖父之資,藉百年之業,擅命河右,叛換偏隅。索頭世跨朔北,中分割槽域,東賓穢貊,西引烏孫,控弦百萬,虎視雲中。爰命兩師,分討黠虜,役不淹歲,窮殄二兇,俘降百萬,闢土九千,五帝之所未賓,周、漢之所未至,莫不重譯來王,懷風率職。有司可速班功受爵,戎士悉復之五歲,賜爵三級。」於是加行唐公洛徵西將軍,以鄧羌為幷州刺史。
陽平國常侍慕容紹私謂其兄楷曰:「秦恃其強大,務勝不休,北戍雲中,南守蜀、漢,轉運萬裡,道殣相望。兵疲於外,民困於內,危亡近矣。冠軍叔仁智度英拔,必能恢復燕祚,吾屬但當愛身以待時耳!」
初,秦人既克涼州,議討西障氐、羌。秦王堅曰:「彼種落雜居,不相統壹,不能為中國大患。宜先撫諭,徵其租稅。若不從命,然後討之。」乃使殿中將軍張旬前行宣慰,庭中將軍魏曷飛帥騎二萬七千隨之。曷飛忿其恃險不服,縱兵擊之,大掠而歸。堅怒其違命,鞭之二百,斬前鋒督護儲安以謝氐、羌。氐、羌大悅,降附貢獻者八萬三千餘落。雍州士族先因亂流寓河西者,皆聽還本。
劉庫仁分招撫離散,恩信甚著,奉事拓跋珪恩勤周備,不以廢興易意,常謂諸子曰:「此兒有高天下之志,必能恢隆祖業,汝曹當謹遇之。」秦王堅賞其功,加廣武將軍,給幢麾鼓蓋。
劉衛辰恥在庫仁之下,怒,殺秦五原太守而叛。庫仁擊衛辰,破之,追至陰山西北千餘裡,獲其妻子。又西擊庫狄部,徙其部落,置之桑乾川。久之,堅以衛辰為西單於,督攝河西雜類,屯代來城。
是歲,乞伏司繁卒,子國仁立。
烈宗孝武皇帝上之中太元二年(丁丑,公元三七七年)
春,高句麗、新羅、西南夷皆遣使入貢於秦。趙故將作功曹熊邈屢為秦王堅言石氏宮室器玩之盛,堅以邈為將作長史,領尚方丞,大修舟艦、兵器,飾以金銀,頗極精巧。慕容農私言於慕容垂曰:「自王猛之死,秦之法制,日以頹靡,今又重之以奢侈,殃將至矣,圖讖之言,行當有驗。大王宜結納英傑以承天意,時不可失也!」垂笑曰:「天下事非爾所及。」
桓豁表兗州刺史朱序為梁州刺史,鎮襄陽。
秋,七月,丁未,以尚書僕射謝安為司徒,安讓不拜;復加侍中、都督揚、豫、徐、兗、青五州諸軍事。
丙辰,徵西大將軍、荊州刺史桓豁卒。冬,十月,辛丑,以桓沖都督江、荊、梁、益、寧、交、廣七州諸軍事,領荊州刺史;以沖子嗣為江州刺史。又以五兵尚書王蘊都督江南諸軍事,假節,領徐州刺史;徵西司馬領南郡相謝玄為兗州刺史,領廣陵相,監江北諸軍事。桓沖以秦人強盛,欲移阻江南,奏自江陵徙鎮上明,使冠軍將軍劉波守江陵,諮議參軍楊亮守江夏。王蘊固讓徐州,謝安曰:「卿居後父之重,不應妄自菲薄,以虧時遇。」蘊乃受命。
初,中書郎郗超自以其父愔位遇應在謝安之右,而安入掌機權,愔優遊散地,常憤邑形於辭色,由是與謝氏有隙。是時朝廷方以秦寇為憂,詔求文武良將可以鎮御北方者,謝安以兄子玄應詔。超聞之,歎曰:「安之明,乃能違眾舉親;玄之才,足以不負所舉。」眾鹹以為不然。超曰:「吾嘗與玄共在桓公府,見其使才,雖履屐間未嘗不得其任,是以知之。」玄募驍勇之士,得彭城劉牢之等數人。以牢之為參軍,常領精銳為前鋒,戰無不捷。時號「北府兵」,敵人畏之。
壬寅,護軍將軍、散騎常侍王彪之卒。初,謝安欲增修宮室,彪之曰:「中興之初,即東府為宮,殊為儉陋。蘇峻之亂,成帝止蘭臺都坐,殆不蔽寒暑,是以更營新宮。比之漢、魏則為儉,比之初過江則為侈矣。今寇敵方強,豈可大興功役,勞擾百姓邪!」安曰:「宮室弊陋,後世謂人無能。」彪之曰:「凡任天下之重者,當保國寧家,緝熙政事,乃以修室為能邪?」安不能奪其議,故終彪之之世,無所營造。
十二月,臨海太守郗超卒。初,超黨於桓氏,以父愔忠於王室,不令知之。及病甚,出一箱書授門生曰:「公年尊,我死之後,若以哀惋害寢食者,可呈此箱;不爾,即焚之。」既而愔果哀惋成疾,門生呈箱,皆與桓溫往反密計。愔大怒曰:「小子死已晚矣!」遂不復哭。
烈宗孝武皇帝上之中太元三年(戊寅,公元三七八年)
春,二月,乙巳,作新宮,帝移居會稽王邸。秦王堅遣徵南大將軍、都督徵討諸軍事、守尚書令長樂公丕、武衛將軍苟萇、尚書慕容□帥步騎七萬寇襄陽,以荊州刺史楊安帥樊、鄧之眾為前鋒,徵虜將軍始平石越帥精騎一萬出魯陽關,京兆尹慕容垂、揚武將軍姚萇帥眾五萬出南鄉,領軍將軍苟池、右將軍毛當、強弩將軍王顯帥眾四萬出武當,會攻襄陽。夏,四月,秦兵至沔北,梁州刺史朱序以秦無舟楫,不以為虞。既而石越帥騎五千浮渡漢水,序惶駭,固守中城。越克其外郭,獲船百餘艘以濟餘軍。長樂公丕督諸將攻中城。序母韓氏聞秦兵將至,自登城履行,至西北隅,以為不固,帥百餘婢及城中女丁築邪城於其內。及秦兵至,西北隅果潰,眾移守新城,襄陽人謂之夫人城,桓沖在上明,擁眾七萬,憚秦兵之強,不敢進。丕欲急攻襄陽,苟萇曰:「吾眾十倍於敵,糗糧山積,但稍遷漢、沔之民於許、洛,塞其運道,絕其援兵,譬如網中之禽,何患不獲。而多殺將士,急求成功哉!」丕從之。慕容垂拔南陽,執太守鄭裔,與丕會襄陽。
秋,七月,新宮成;辛巳,帝入居之。
秦兗州刺史彭超請攻沛郡太守逯於彭城,且曰:「願更遣重將攻淮南諸城,為徵南棋劫之勢,東西並進,丹楊不足平也。」秦王堅從之,使都督東討諸軍事;後將軍俱難、右禁將軍毛盛、洛州刺史邵保帥步騎七萬寇淮陽、盱眙。超,越之弟;保,羌之從弟也。八月,彭超攻彭城,詔右將軍毛虎生帥眾五萬鎮姑孰以御秦兵。秦梁州刺史韋鐘圍魏興太守吉挹於西城。
九月,秦王堅與群臣飲酒,以秘書監朱肜為正,命人人以極醉為限。秘書侍郎趙整作《酒德之歌》曰:「地列酒泉,天垂酒池,杜康妙識,儀狄先知。紂喪殷邦,桀傾夏國,由此言之,前危後則。」堅大悅,命整書之以為酒戒,自是宴群臣,禮飲而已。
秦涼州刺史梁熙遣使入西域,揚秦威德。冬,十月,大宛獻汗血馬。秦王堅曰:「吾嘗慕漢文帝之為人,用千里馬何為!命群臣作《止馬之詩》而反之。
巴西人趙寶起兵梁州,自稱晉西蠻校尉、巴郡太守。
秦豫州刺史北海公重鎮洛陽,謀反。秦王堅曰:「長史呂光忠正,必不與之同。」即命光收重,檻車送長安,赦之,以公就第。重,洛之兄也。
十二月,秦御史中丞李柔劾秦:「長樂公丕等擁眾十萬,攻圍小城,日費萬金,久而無效,請微下廷尉。」秦王堅曰:「丕等廣費無成,實宜貶戮;但師已淹時,不可虛返,其特原之,令以成功贖罪。」使黃門侍郎韋華持節切讓丕等,賜丕劍曰:「來春不捷,汝可自裁,勿復持面見吾也!」
周颺在秦,密與桓沖書,言秦陰計;又逃奔漢中,秦人獲而赦之。
烈宗孝武皇帝上之中太元四年(己卯,公元三七九年)
春,正月,辛酉,大赦。
秦長樂公丕等得詔惶恐,乃命諸軍並力攻襄陽。秦王堅欲自將攻襄陽,詔陽平公融以關東六州之兵會壽春,梁熙以河西之兵為後繼。陽平公融諫曰:「陛下欲取江南,固當博謀熟慮,不可倉猝。若止取襄陽,又豈足親勞大駕乎?未有動天下之眾而為一城者,所謂以隨侯之珠彈千仞之雀也。」梁熙諫曰:「晉主之暴,未如孫皓,江山險固,易守難攻。陛下必欲廓清江表,亦不過分命將帥,引關東之兵,南臨淮、泗,下樑、益之卒,東出巴、峽,又何必親屈鸞輅,遠幸沮澤乎?昔漢光武誅公孫述,晉武帝擒孫皓,未聞二帝自統六師,親執枹鼓,蒙矢石也。」堅乃止。
詔冠軍將軍南郡相劉波帥眾八千救襄陽,波畏秦,不敢進。朱序屢出戰,破秦兵,引退稍遠,序不裝置。二月,襄陽督護李伯護密遣其子送款於秦,請為內應;長樂公丕命諸軍進攻之。戊午,克襄陽,執朱序,送長安。秦王堅以序能守節,拜度支尚書;以李伯護為不忠,斬之。
秦將軍慕容越拔順陽,執太守譙國丁穆。堅欲官之,穆固辭不受。堅以中壘將軍梁成為荊州刺史,配兵一萬,鎮襄陽,選其才望,禮而用之。
桓沖以襄陽陷沒,上疏送章節,請解職;不許。詔免劉波官,俄復以為冠軍將軍。
秦以前將軍張蠔為幷州刺史。
兗州刺史謝玄帥眾萬餘救彭城,軍於泗口,欲遣間使報戴逯而不可得。部曲將田泓請沒水潛行趣彭城,玄遣之。泓為秦人所獲,厚賂之,使雲南軍已敗;泓偽許之,既而告城中曰:「南軍垂至,我單行來報,為賊所得。勉之!」秦人殺之。彭超置輜重於留城,謝玄揚聲遣後軍將軍東海何謙向留城。超聞之,釋彭城圍,引兵還保輜重。戴逯帥彭城之眾,隨謙奔玄,超遂據彭城,留兗州治中徐褒守之,南攻盱眙。俱難克淮陰,留邵保戍之。
三月,壬戌,詔以「疆埸多虞,年穀不登,其供御所須,事從儉約;九親供給,眾官廩俸,權可減半。凡諸役費,自非軍國事要,皆宜停省。」
癸未,使右將軍毛虎生帥眾三萬擊巴中,以救魏興。前鋒督護趙福等至巴西,為秦將張紹等所敗,亡七千餘人。虎生退屯巴東。蜀人李烏聚眾二萬,圍成都以應虎生,秦王堅使破虜將軍呂光擊滅之。夏,四月,戊申,韋鐘拔魏興,吉挹引刀欲自殺,左右奪其刀;會秦人至,執之,挹不言不食而死。秦王堅歎曰:「周孟威不屈於前,丁彥遠潔己於後,吉祖沖閉口而死,何晉氏之多忠臣也!」挹參軍史穎逃歸,得挹臨終手疏,詔贈益州刺史。
秦毛當、王顯帥眾二萬自襄陽東會俱難、彭超攻淮南。五月,乙丑,難、超拔盱眙,執高密內史毛璪之。秦兵六萬圍幽州刺史田洛於三阿,去廣陵百里;朝廷大震,臨江列戍,遣徵虜將軍謝石帥舟師屯塗中。石,安之弟也。
右衛將軍毛安之等帥眾四萬屯堂邑。秦毛當、毛盛帥騎二萬襲堂邑,安之等驚潰。兗州刺史謝玄自廣陵救三阿;丙子,難、超戰敗,退保盱眙。六月,戊子,玄與田洛帥眾五萬進攻盱眙,難、超又敗,退屯淮陰。玄遣何謙等帥舟師乘潮而上,夜,焚淮橋。邵保戰死,難,超退屯淮北,玄與何謙、戴逯、田洛共追之,戰於君川,復大破之,難、超北走,僅以身免。謝玄還廣陵,詔進號冠軍將軍,加領徐州刺史。
秦王堅聞之,大怒。秋,七月,檻車徵超下廷尉,超自殺。難削爵為民。
以毛當為徐州刺吏,鎮彭城;毛盛為兗州刺史,鎮胡陸;王顯為揚州刺史,戍下邳。
謝安為宰相,秦人屢入寇,邊兵失利,眾心危懼,安每鎮之,以和靜。其為政,務舉大綱,不為小察。時人比安於王導,而謂其文雅過之。
八月,丁亥,以左將軍王蘊為尚書僕射,頃之,遷丹楊尹。蘊自以國姻,不欲在內,苦求外出;復以為都督浙江東五郡諸軍事、會稽內史。
是歲,秦大饑。
烈宗孝武皇帝上之中太元五年(庚辰,公元三八零年)
春,正月,秦王堅復以北海公重為鎮北大將軍,鎮薊。
二月,作教武堂於渭城,命太學生明陰陽兵法者教授諸將。秘書監朱肜諫曰:「陛下東徵西伐,所向無敵,四海之地,什得其八,雖江南未服,蓋不足言,是宜稍偃武事,增修文德。乃更始立學舍,教人戰鬥之術,殆非所以馴致昇平也。且諸將皆百戰之餘,何患不習於兵,而更使受教於書生,非所以強其志氣也。此無益於實而有損於名,惟陛下圖之!」堅乃止。
秦徵北將軍、幽州刺史行唐公洛,勇而多力,能坐制奔牛,射洞犁耳;自以有滅代之功,求開府儀同三司,不得,由是怨憤。三月,秦王堅以洛為使持節、都督益、寧、西南夷諸軍事、徵南大將軍、益州牧,使自伊闕趨襄陽,溯漢而上。洛謂官屬曰:「孤,帝室至親,不得入為將相,而常擯棄邊鄙。今又投之西裔,復不聽過京師,此必有陰計,欲使梁成沉孤於漢水耳。於諸君意何如?」幽州治中平規曰:「逆取順守,湯、武是也;因禍為福,桓、文是也。主上雖不為昏暴,然窮兵黷武,民思有所息肩者,十室而九。若明公神旗一建,必率土雲從。今跨據全燕,地盡東海,北總烏桓、鮮卑,東引句麗、百濟,控弦之士不減五十餘萬,奈何束手就徵,蹈不測之禍乎!」洛攘袂大言曰:「孤計決矣,沮謀者斬!」於是自稱大將軍、大都督、秦王。以平規為幽州刺史,玄菟太守吉貞為左長史,遼東太守趙贊為左司馬,昌黎太守王蘊為右司馬,遼西太守王琳、北平太守皇甫傑、牧官都尉魏敷等為從事中郎。分遣使者徵兵於鮮卑、烏桓、高句麗、百濟、新羅、休忍諸國,遣兵三萬助北海公重戍薊。諸國皆曰:「吾為天子守籓,不能從行唐公為逆。」洛懼,欲止,猶豫未決。王縵、王琳、皇甫傑、魏敷知其無成,欲告之;洛皆殺之。吉貞、趙贊曰:「今諸國不從,事乖本圖。明公若憚益州之行者,當遣使奉表乞留,主上亦不慮不從。」平規曰:「今事形頗露,何可中止!宜聲言受詔,盡幽州之兵,南出常山,陽平公必郊迎;因而執之,進據冀州,總關東之眾以圖西土,天下可指麾而定也。」洛從之。夏,四月,洛帥眾七萬發和龍。
秦王堅召群臣謀之,步兵校尉呂光曰:「行唐公以至親為逆,此天下所共疾。願假臣步騎五萬,取之如拾遺耳。」堅曰:「重、洛兄弟,據東北一隅,兵賦全資,未可輕也。」光曰:「彼眾迫於兇威,一時蟻聚耳。若以大軍臨之,勢必瓦解,不足憂也。」堅乃遺使讓洛,使還和龍,當以幽州永為世封。洛謂使者曰:「汝還白東海王,幽州褊狹,不足以容萬乘,須王秦中以承高祖之業。若能迎駕潼關者,當位為上公,爵歸本國。」堅怒,遣左將軍武都竇沖及呂光帥步騎四萬討之;右將軍都貴馳傳詣鄴,將冀州兵三萬為前鋒;以陽平公融為徵討大都督。
北海公重悉薊城之眾與洛會,屯中山,有眾十萬。五月,竇沖等與洛戰於中山,洛兵大敗,生擒洛,送長安。北海公重走還薊,呂光追斬之。屯騎校尉石越自東萊帥騎一萬,浮海襲和龍,斬平規,幽州悉平。堅赦洛不誅,徙涼州之西海郡。
臣光曰:夫有功不賞,有罪不誅,雖堯、舜不能為治,況他人乎!秦王堅每得反者輒宥之,使其臣狃於為逆,行險徼倖,雖力屈被擒,猶不憂死,亂何自而息哉!《書》曰:「威克厥愛,允濟;愛克厥威,允罔功。」《詩》雲:「毋縱詭隨,以謹罔極;式遏寇虐,無俾作慝。」今堅違之,能無亡乎!
朝廷以秦兵之退為謝安、桓沖之功,拜安衛將軍,與沖皆開府儀同三司。
六月,甲子,大赦。
丁卯,以會稽王道子為司徒;固讓不拜。
秦王堅召陽平公融為侍中、中書監、都督中外諸軍事、車騎大將軍、司隸校尉、錄尚書事;以徵南大將軍、守尚書令長樂公丕為都督關東諸軍事、徵東大將軍、冀州牧。堅以諸氐種類繁滋,秋,七月,分三原、九嵕、武都、汧、雍氐十五萬戶,使諸宗親各領之,散居方鎮,如古諸侯。長樂公丕領氐三千戶,以仇池氐酋射聲校尉楊膺為徵東左司馬,九嵕氐酋長水校尉齊午為右司馬,各領一千五百戶,為長樂世卿。長樂國郎中令略陽垣敞為錄事參軍,侍講扶風韋幹為參軍事,申紹為別駕。膺,丕之妃兄也;午,膺之妻父也。八月,分幽州置平州,以石越為平州刺史,鎮龍城。中書令梁讜為幽州刺史,鎮薊城。撫軍將軍毛興為都督河、秦二州諸軍事、河州刺史,鎮枹罕。長水校尉王騰為幷州刺史,鎮晉陽。河、並二州各配氐戶三千。興、騰並苻氏婚姻,氐之崇望也。平原公暉為都督豫、洛、荊、南兗、東豫、揚六州諸軍事、鎮東大將軍、豫州牧,鎮洛陽。移洛州刺史治豐陽。以鉅鹿公睿為雍州刺史,鎮蒲阪。各配氐戶三千二百。
堅送丕至灞上,諸氐別其父兄,皆慟哭,哀感路人。趙整因侍宴,援琴而歌曰:「阿得脂,阿得脂,博勞舅父是仇綏,尾長翼短不能飛。遠徙種人留鮮卑,一旦緩急當語誰!」堅笑而不納。
九月,癸未,皇后王氏崩。
冬,十月,九真太守李遜據交州反。
秦王堅以左禁將軍楊壁為秦州刺史,尚書趙遷為洛州刺史,南巴校尉姜宇為寧州刺史。
十一月,乙酉,葬定皇后於隆平陵。
十二月,秦以左將軍都貴為荊州刺史,鎮彭城。
置東豫州,以毛當為刺史,鎮許昌。
是歲,秦王堅遣高密太守毛璪之等二百餘人來歸。
烈宗孝武皇帝上之中太元六年(辛巳,公元三八一年)
春,正月,帝初奉佛法,立精舍於殿內,引諸沙門居之。尚書左丞王雅表諫,不從。雅,肅之曾孫也。
丁酉,以尚書謝石為僕射。
二月,東夷,西域六十二國入貢於秦。
夏,六月,庚子朔,日有食之。
秋,七月,甲午,交趾太守杜瑗斬李遜,交州平。
冬,十月,故武陵王晞卒於新安,追封新寧郡王,命其子遵為嗣。
十一月,己亥,以前會稽內史郗愔為司空;愔固辭不起。
秦荊州刺史都貴遣其司馬閻振、中兵參軍吳仲帥眾二萬寇竟陵,桓沖遣南平太守桓石虔、衛軍參軍桓石民等帥水陸二萬拒之。石民,石虔之弟也。十二月,甲辰,石虔襲擊振、仲,大破之,振、仲退保管城。石虔進攻之,癸亥,拔管城,獲振、仲,斬首七千級,俘虜萬人。詔封桓沖子謙為宜陽侯,以桓石虔領河東太守。
是歲,江東大饑。
烈宗孝武皇帝上之中太元七年(壬午,公元三八二年)
春,三月,秦大司農東海公陽、員外散騎侍郎王皮、尚書郎周颺謀反,事覺,收下廷尉。陽,法之子;皮,猛之子也。秦王堅問其反狀,陽曰:「臣父哀公死不以罪,臣為父復仇耳。」堅泣曰:「哀公之死,事不在朕,卿豈不知之!」王皮曰:「臣父丞相,有佐命之勳,而臣不免貧賤,故欲圖富貴耳。」堅曰:「丞相臨終託卿,以十具牛為治田之資,未嘗為卿求官。知子莫若父,何其明也!」周颺曰:「颺世荷晉恩,生為晉鬼,復何問乎!」先是,颺屢謀反叛,左右皆請殺之。堅曰:「孟威烈士,秉志如此,豈憚死乎!殺之適足成其名耳!」皆赦,不誅,徙陽於涼州之高昌郡,皮、颺於朔方之北。颺卒於朔方。陽勇力兼人,尋復徙鄯善。及建元之末,秦國大亂,陽劫鄯善之相,欲求東歸,鄯善王殺之。
秦王堅徙鄴銅駝、銅馬、飛廉、翁仲於長安。
夏,四月,堅扶風太守王永為幽刺史。永,皮之兄也。皮兇險無行,而永清修好學,故堅用之。以陽平公融為司徒,融固辭不受。堅方謀伐晉,乃以融為徵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五月,幽州蝗生,廣袤千里。秦王堅使散騎常侍彭城劉蘭發幽、冀、青、並民撲除之。
秋,八月,癸卯,大赦。
秦王堅以諫方大夫裴元略為巴西、樟潼二郡太守,使密具舟師。
九月,車師前部王彌窴、鄯善王休密馱入朝於秦,請為鄉導,以伐西域之不服者,因如漢法置都護以統理之。秦王堅以驍騎將軍呂光為使持節、都督西域徵討諸軍事,與凌江將軍姜飛、輕車將軍彭晃、將軍杜進、康盛等總兵十萬,鐵騎五千,以伐西域。陽平公融諫曰:「西域荒遠,得其民不可使,得其地不可食,漢武徵之,得不補失。今勞師萬裡之外,以踵漢氏之過舉,臣竊惜之。」不聽。
桓沖使揚威將軍朱綽擊秦荊州刺史都貴於襄陽,焚踐沔北屯田,掠六百餘戶而還。
冬,十月,秦王堅會群臣於太極殿,議曰:「自吾承業,垂三十載,四方略定,唯東南一隅,未沾王化。今略計吾士卒,可得九十七萬,吾欲自將以討之,何如?」秘書監朱肜曰:「陛下返中國士民,使復其桑梓,然後回輿東巡,告成岱宗,此千載一時也!」堅喜曰:「是吾志也。」尚書左僕射權翼曰:「昔紂為無道,三仁在朝,武王猶為之旋師。今晉雖微弱,未有大惡。謝安、桓沖皆江表偉人,君臣輯睦,內外同心。以臣觀之,未可圖也。」堅嘿然良久,曰:「諸君各言其志。」
太子左衛率石越曰:「今歲鎮守鬥,福德在吳。伐之,必有天殃。且彼據長江之險,民為之用,殆未可伐也!」堅曰:「昔武王伐紂,逆歲違卜。天道幽遠,未易可知。夫差、孫皓皆保據江湖,不免於亡。今以吾之眾,投鞭於江,足斷其流,又何險之足恃乎!」對曰:「三國之君皆淫虐無道,故敵國取之,易於拾遺。今晉雖無德,未有大罪,願陛下且案兵積穀,以待其釁。」於是群臣各言利害,久之不決。堅曰:「此所謂築室道旁,無時可成。吾當內斷於心耳!」
群臣皆出,獨留陽平公融,謂之曰:「自古定大事者,不過一二臣而已。今眾言紛紛,徒亂人意,吾當與汝決之。」對曰:「今伐晉有三難:天道不順,一也;晉國無釁,二也;我數戰兵疲,民有畏敵之心,三也。群臣言晉不可伐者,皆忠臣也,願陛下聽之。」堅作色曰:「汝亦如此,吾復何望!吾強兵百萬,資仗如山;吾雖未為令主,亦非闇劣。乘累捷之勢,擊垂亡之國,何患不克,豈可復留此殘寇,使長為國家之憂哉!」融泣曰:「晉未可滅,昭然甚明。今勞師大舉,恐無萬全之功。且臣之所憂,不止於此。陛下寵育鮮卑、羌、羯,佈滿畿甸,此屬皆我之深仇。太子獨與弱卒數萬留守京師,臣懼有不虞之變生於腹心肘掖,不可悔也。臣之頑愚,誠不足採;王景略一時英傑,陛下常比之諸葛武侯,獨不記其臨沒之言乎!」堅不聽。於是朝臣進諫者眾,堅曰:「以吾擊晉,校其強弱之勢,猶疾風之掃秋葉,而朝廷內外皆言不可,誠吾所不解也!」
太子宏曰:「今歲在吳分,又晉君無罪,若大舉不捷,恐威名外挫,財力內竭,此群下所以疑也!」堅曰:「昔吾滅燕,亦犯歲而捷,天道固難知也。秦滅六國,六國之君豈皆暴虐乎!」
冠軍、京兆尹慕容垂言於堅曰:「弱並於強,小並於大,此理勢自然,非難知也。以陛下神武應期,威加海外,虎旅百萬,韓、白滿朝,而蕞爾江南,獨違王命,豈可復留之以遺子孫哉!《詩》雲:『謀夫孔多,是用不集。』陛下斷自聖心足矣,何必廣詢朝眾!晉武平吳,所仗者張、杜二三臣而已,若從朝眾之言,豈有混壹之功乎!」堅大悅,曰:「與吾共定天下者,獨卿而已。」賜帛五百匹。
堅銳意欲取江東,寢不能旦。陽平公融諫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自古窮兵極武,未有不亡者。且國家本戎狄也,正朔會不歸人。江東雖微弱僅存,然中華正統,天意必不絕之。」堅曰:「帝王歷數,豈有常邪!惟德之所在耳!劉禪豈非漢之苗裔邪,終為魏所滅。汝所以不如吾者,正病此不達變通耳!」
堅素信重沙門道安,群臣使道安乘間進言。十一月,堅與道安同輦遊於東苑,堅曰:「朕將與公南遊吳、越,泛長江,臨滄海,不亦樂乎!」安曰:「陛下應天御世,居中土而制四維,自足比隆堯、舜,何必櫛風沐雨,經略遐方乎!且東南卑濕,沴氣易構,虞舜遊而不歸,大禹往而不復。何足以上勞大駕也!」堅曰:「天生烝民,而樹之君,使司牧之,朕豈敢憚勞,使彼一方獨不被澤乎!必如公言,是古之帝王皆無征伐也!」道安曰:「必不得已,陛下宜駐蹕洛陽,遣使者奉尺書於前,諸將總六師於後,彼必稽首入臣,不必親涉江、淮也。」堅不聽。
堅所幸張夫人諫曰:「妾聞天地之生萬物,聖王之治天下,皆因其自然而順之,故功無不成。是以黃帝服牛乘馬,因其性也;禹浚九川,障九澤,因其勢也;后稷播殖百穀,因其時也;湯、武帥天下而攻桀、紂,因其心也。皆有因則成,無因則敗。今朝野之人皆言晉不可伐,陛下獨決意行之,妾不知陛下何所因也。《書》曰:『天聰明自我民聰明。』天猶因民,而況人乎!妾又聞王者出師,必上觀天道,下順人心。今人心既不然矣,請驗之天道。諺雲:『雞夜鳴者不利行師,犬群嗥者宮室將空,兵動馬驚,軍敗不歸。』自秋、冬以來,眾雞夜鳴,群犬哀嗥,廄馬多驚,武庫兵器自動有聲,此皆非出師之祥也。」堅曰:「軍旅之事,非婦人所當預也!」
堅幼子中山公詵最有寵,亦諫曰:「臣聞國之興亡,系賢人之用捨。今陽平公,國之謀主,而陛下違之;晉有謝安、桓沖,而陛下伐之,臣竊惑之。」堅曰:「天下大事,孺子安知!」
秦劉蘭討蝗,經秋冬不能滅。十二月,有司奏請徵蘭下廷尉。秦王堅曰:「災降自天,非人力所能除,此由朕之失政,蘭何罪乎?」是歲,秦大熟,上田畝收七十石,下者三十石,蝗不出幽州境,不食麻豆,上田畝收百石,下者五十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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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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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鑑/卷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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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鑑 第218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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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紀三十四】 起柔兆涒灘五月,至九月,不滿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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肅宗文明武德大聖大宣孝皇帝上之下至德元年(丙申,公元七五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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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丁巳,炅眾潰,走保南陽,賊就圍之。太常卿張垍薦夷陵太守虢王巨有勇略,上徵吳王祗為太僕卿,以巨為陳留、譙郡太守、河南節度使,兼統嶺南節度使何履光、黔中節度使趙國珍、南陽節度使魯炅。國珍,本牂柯夷也。戊辰,巨引兵自藍田出,趣南陽。賊聞之,解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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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潮復引兵攻雍丘。潮與張巡有舊,於城下相勞苦如平生,潮因說巡曰:「天下事去矣,足下堅守危城,欲誰為乎?」巡曰:「足下平生以忠義自許,今日之舉,忠義何在!」潮慚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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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子儀、李光弼還常山,史思明收散卒數萬踵其後。子儀選驍騎更挑戰,三日,至行唐,賊疲,乃退。子儀乘之,又敗之於沙河。蔡希德至洛陽,安祿山復使將步騎二萬人北就思明,又使牛廷玠發範陽等郡兵萬餘人助思明,合五萬餘人,而同羅、曳落河居五分之一。子儀至恆陽,思明隨至,子儀深溝高壘以待之;賊來則守,去則追之,晝則耀兵,夜斫其營,賊不得休息。數日,子儀、光弼議曰。「賊倦矣,可以出戰。」壬午,戰於嘉山,大破之,斬首四萬級,捕虜千餘人。思明墜馬,露髻跣足步走,至暮,杖折槍歸營,奔於博陵;光弼就圍之,軍聲大振。於是河北十餘郡皆殺賊守將而降。漁陽路再絕,賊往來者皆輕騎竊過,多為官軍所獲,將士家在漁陽者無不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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祿山大懼,召高尚、嚴莊詬之曰:「汝數年教我反,以為萬全。今守潼關,數月不能進,北路已絕,諸軍四合,吾所有者止汴、鄭數州而已,萬全何在?汝自今勿來見我!」尚、莊懼,數日不敢見。田乾真自關下來,為尚、莊說祿山曰:「自古帝王經營大業,皆有勝敗,豈能一舉而成!今四方軍壘雖多,皆新募烏合之眾,未更行陳,豈能敵我薊北勁銳之兵,何足深憂!尚、莊皆佐命元勳,陛下一旦絕之,使諸將聞之,誰不內懼!若上下離心,臣竊為陛下危之!」祿山喜曰:「阿浩,汝能豁我心事。」即召尚、莊,置酒酣宴,自為之歌以侑酒,待之如初。阿浩,乾真小字也。祿山議棄洛陽,走歸範陽,計未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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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時,天下以楊國忠驕縱召亂,莫不切齒。又,祿山起兵以誅國忠為名,王思禮密說哥舒翰,使抗表請誅國忠,翰不應。思禮又請以三十騎劫取以來,至潼關殺之。翰曰:「如此,乃翰反,非祿山也。」或說國忠:「今朝廷重兵盡在翰手,翰若援旗西指,於公豈不危哉!」國忠大懼,乃奏:「潼關大軍雖盛,而後無繼,萬一失利,京師可憂。請選監牧小兒三千於苑中訓練。」上許之,使劍南軍將李福德等領之。又募萬人屯灞上,令所親杜乾運將之,名為御賊,實備翰也。翰聞之,亦恐為國忠所圖,乃表請灞上軍隸潼關。六月,癸未,召杜乾運詣關,因事斬之;國忠益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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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有告崔乾祐在陝,兵不滿四千,皆羸弱無備,上遣使趣哥舒翰進兵復陝、洛。翰奏曰:「祿山久習用兵,今始為逆,豈肯無備!是必羸師以誘我。若往,正墮其計中。且賊遠來,利在速戰;官軍據險以扼之,利在堅守。況賊殘虐失眾,兵勢日蹙,將有內變;因而乘之,可不戰擒也。要在成功,何必務速!今諸道徵兵尚多未集,請且待之。」郭子儀、李光弼亦上言:「請引兵北取範阻,覆其巢穴,質賊黨妻子以招之,賊必內潰。潼關大軍,帷應固守以弊之,不可輕出。」國忠疑翰謀己,言於上,以賊方無備,而翰逗留,將失機會。上以為然,續遣中使趣之,項背相望。翰不得已,撫膺慟哭;丙戌,引兵出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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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丑,遇崔乾祐之軍於靈寶西原。乾祐據險以待之,南薄山,北阻河,隘道七十里。庚寅。官軍與乾祐會戰。乾祐伏兵於險,翰與田良丘浮舟中流以觀軍勢,見乾祐兵少,趣諸軍使進。王思禮等將精兵五萬居前,龐忠等將餘兵十萬繼之,翰以兵三萬登河北阜望之,鳴鼓以助其勢。乾祐所出兵不過萬人,什什伍伍,散如列星,或疏或密,或前或卻,官軍望而笑之。乾祐嚴精兵,陳於其後。兵既交,賊偃旗如欲遁者,官軍懈,不為備。須臾,伏兵發,賊乘高下木石,擊殺士卒甚眾。道隘,士卒如束,槍槊不得用。翰以氈車駕馬為前驅,欲以沖賊。日過中,東風暴急,乾祐以草車數十乘塞氈車之前,縱火焚之,煙焰所被,官軍不能開目,妄自相殺,謂賊在煙中,聚弓弩而射之。日幕,矢盡,乃知無賊。乾祐遣同羅精騎自南山過,出官軍之後擊之,官軍首尾駭亂,不知所備,於是大敗;或棄甲竄匿山谷,或相擠排入河溺死,囂聲振天地,賊乘勝蹙之。後軍見前軍敗,皆自潰,河北軍望之亦潰,瞬息間,兩岸皆空。翰獨與麾下百餘騎走,自首陽山西渡河入關。關外先為三塹,皆廣二丈,深丈,人馬墜其中,須臾而滿;餘眾踐之以度,士卒得入關者才八千餘人。辛卯,乾祐進攻潼關,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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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至關西驛,揭榜收散卒,欲復守潼關。蕃將火拔歸仁等以百餘騎圍驛,入謂翰曰:「賊至矣,請公上馬。」翰上馬出驛,歸仁帥眾叩頭曰:「公以二十萬眾一戰棄之,何面目復見天子!且公不見高仙芝,封常清乎?請公東行。」翰不可,欲下馬。歸仁以毛縻其足於馬腹,及諸將不從者,皆執之以東。會賊將田乾真已至,遂降之,俱送洛陽。安祿山問翰曰:「汝常輕我,今定何如?」翰伏地對曰:「臣肉眼不識聖人。今天下未平,李光弼在常山,李祗在東平,魯炅在南陽,陛下留臣,使以尺書招之,不日皆下矣。」祿山大喜,以翰為司空、同平章事。謂火拔歸仁曰:「汝叛主,不忠不義。」執而斬之。翰以書招諸將,皆復書責之。祿山知無效,乃囚諸苑中。潼關既敗,於是河東、華陰、馮翊、上洛防禦使皆棄郡走,所在守兵皆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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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翰麾下來告急,上不時召見,但遣李福德等將監牧兵赴潼關。及暮,平安火不至,上始懼。壬辰,召宰相謀之。楊國忠自以身領劍南,聞安祿山反,即令副使崔圓陰具儲偫,以備有急投之,至是首唱幸蜀之策。上然之。癸巳,國忠集百官於朝堂,惶懅流涕;問以策略,皆唯唯不對。國忠曰:「人告祿山反狀已十年,上下之信。今日之事,非宰相之過。」仗下,士民掠擾奔走,不知所之,市裡蕭條。國忠使韓、虢入宮,勸上入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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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午,百官朝者什無一二。上御勤政樓,下制,雲欲親徵,聞者皆莫之信。以京兆尹魏方進為御史大夫兼置頓使;京兆少尹靈昌崔光遠為京兆尹,充西京留守;將軍邊令誠掌宮闈管鑰。託以劍南節度大使穎王□將赴鎮,令本道設儲偫。是日,上移仗北內。既夕,命龍武大將軍陳玄禮整比六軍,厚賜錢帛,選閒廄馬九百餘匹,外人皆莫之知。乙未,黎明,上獨與貴妃姊妹、皇子、妃、主、皇孫、楊國忠、韋見素、魏方進、陳玄禮及親近宦官、宮人出延秋門,妃、主、皇孫之在外者,皆委之而去。上過左藏,楊國忠請焚之,曰:「無為賊守。」上愀然曰:「賊來不得,必更斂於百姓;不如與之,無重困吾赤子。」是日,百官猶有入朝者,至宮門,猶聞漏聲,三衛立仗儼然。門既啟,則宮人亂出,中外擾攘,不知上所之。於是王公、士民四出逃竄,山谷細民爭入宮禁及王公第捨,盜取金寶,或乘驢上殿。又焚左藏大盈庫。崔光遠、邊令誠帥人救火,又募人攝府、縣官分守之,殺十餘人,乃稍定。光遠遣其子東見祿山,令誠亦以管鑰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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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過便橋,楊國忠使人焚橋。上曰:「士庶各避賊求生,奈何絕其路!」留內侍監高力士,使撲滅乃來。上遣宦者王洛卿前行,告諭郡縣置頓。食時,至鹹陽望賢宮,洛卿與縣令俱逃,中使徵召,吏民莫有應者。日向中,上猶未食,楊國忠自市胡餅以獻。於是民爭獻糲飯,雜以麥豆;皇孫輩爭以手掬食之,須臾而盡,猶未能飽。上皆酬其直,慰勞之。眾皆哭,上亦掩泣。有老父郭從謹進言曰:「祿山包藏禍心,固非一日;亦有詣闕告其謀者,陛下往往誅之,使得逞其奸逆,致陛下播越。是以先王務延訪忠良以廣聰明,蓋為此也。臣猶記宋璟為相,數進直言,天下賴以安平。自頃以來,在廷之臣以言為諱,惟阿諛取容,是以闕門之外,陛下皆不得而知。草野之臣,必知有今日久矣,但九重嚴邃,區區之心,無路上達。事不至此,臣何由得睹陛下之面而訴之乎!」上曰:「此朕之不明,悔無所及!」慰諭而遣之。俄而尚食舉御膳以至,上命先賜從官,然後食之。命軍士散詣村落求食,期未時皆集而行。夜將半,乃至金城。縣令亦逃,縣民皆脫身走,飲食器皿具在,士卒得以自給。時從者多逃,內侍監袁思藝亦亡去,驛中無燈,人相枕藉而寢,貴賤無以復分辨。王思禮自潼關至,始知哥舒翰被擒;以思禮為河西、隴右節度使,即令赴鎮,收合散卒,以俟東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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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申,至馬嵬驛,將士饑疲,皆憤怒。陳玄禮以禍由楊國忠,欲誅之,因東宮宦者李輔國以告太子,太子未決。會吐蕃使者二十餘人遮國忠馬,訴以無食,國忠未及對,軍士呼曰:「國忠與胡虜謀反!」或射之,中鞍。國忠走至西門內,軍士追殺之,屠割支體,以槍揭其首於驛門外,並殺其子戶部侍郎暄及韓國、秦國夫人。御史大夫魏方進曰:「汝曹何敢害宰相!」眾又殺之。韋見素聞亂而出,為亂兵所撾,腦血流地。眾曰:「勿傷韋相公。」救之,得免。軍士圍驛,上聞喧嘩,問外何事,左右以國忠反對。上杖屨出驛門,慰勞軍士,令收隊,軍士不應。上使高力士問之,玄禮對曰:「國忠謀反,貴妃不宜供奉,願陛下割恩正法。」上曰:「朕當自處之。」入門,倚杖傾首而立。久之,京兆司錄韋諤前言曰:「今眾怒難犯,安危在晷刻,願陛下速決!」因叩頭流血。上曰:「貴妃常居深宮,安知國忠反謀!」高力士曰:「貴妃誠無罪,然將士已殺國忠,而貴妃在陛下左右,豈敢自安!願陛下審思之,將士安,則陛下安矣。」上乃命力士引貴妃於佛堂,縊殺之。輿屍置驛庭,召玄禮等入視之。玄禮等乃免冑釋甲,頓首請罪,上慰勞之,令曉諭軍士。玄禮等呼萬歲,再拜而出,於是始整部伍為行計。諤,見素之子也。國忠妻裴柔與其幼子晞及虢國夫人、夫人子裴徽皆走,至陳倉,縣令薛景仙帥吏士追捕,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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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酉,上將發馬嵬,朝臣惟韋見素一人,乃以韋諤為御史中丞,充置頓使。將士皆曰:「國忠謀反,其將吏皆在蜀,不可往。」或請之河、隴,或請之靈武,或請之太原,或言還京師。上意在入蜀,慮違眾心,竟不言所向。韋諤曰:「還京,當有御賊之備。今兵少,未易東向,不如且至扶風,徐圖去就。」上詢於眾,眾以為然,乃從之。及行,父老皆遮道請留,曰:「宮闕,陛下家居,陵寢,陛下墳墓,今捨此,欲何之?」上為之按轡久之,乃命太子於後宣慰父老。父老因曰:「至尊既不肯留,某等願帥子弟從殿下東破賊,取長安。若殿下與至尊皆入蜀,使中原百姓誰為之主?」須臾,眾至數千人。太子不可,曰:「至尊遠冒險阻,吾豈忍朝夕離左右。且吾尚未面辭,當還白至尊,更稟進止。」涕泣,跋馬欲西。建寧王倓與李輔國執鞚諫曰:「逆胡犯闕,四海分崩,不因人情,何以興復!今殿下從至尊入蜀,若賊兵燒絕棧道,則中原之地拱手授賊矣。人情既離,不可復合,雖欲復至此,其可得乎!不如收西北守邊之兵,召郭、李於河北,與之並力東討逆賊,克復二京,削平四海,使社稷危而復安,宗廟毀而更存,掃除宮禁以迎至尊,豈非孝之大者乎!何必區區溫情,為兒女之戀乎!」廣平王俶亦勸太子留。父老共擁太子馬,不得行。太子乃使俶馳白上。上總轡待太子,久不至,使人偵之,還白狀,上曰:「天也!」乃命分後軍二千人及飛龍廄馬從太子,且諭將士曰:「太子仁孝,可奉宗廟,汝曹善輔佐之。」又諭太子曰:「汝勉之,勿以吾為念。西北諸胡,吾撫之素厚,汝必得其用。」太子南向號泣而已。又使送東宮內人於太子,且宣旨欲傳位,太子不受。俶、倓,皆太子之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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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亥,上至岐山。或言賊前鋒且至,上遽過,宿扶風郡。士卒潛懷去就,往往流言不遜,陳玄禮不能制,上患之。會成都貢春彩十餘萬匹,至扶風,上命悉陳之於庭,召將士入,臨軒諭之曰:「朕比來衰耄,託任失人,致逆胡亂常,須遠避其鋒。知卿等皆蒼猝從朕,不得別父母妻子,茇涉至此,勞苦至矣,朕甚愧之。蜀路阻長,郡縣褊小,人馬眾多,或不能供,今聽卿等各還家,朕獨與子、孫、中官前行入蜀,亦足自達。今日與卿等訣別,可共分此彩,以備資糧。若歸,見父母及長安父老,為朕致意,各好自愛也!」因泣下沾襟。眾皆哭,曰:「臣等死生從陛下,不敢有貳。」上良久曰:「去留聽卿。」自是流言始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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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既留,未知所適。廣平王俶曰:「日漸晏,此不可駐,眾欲何之?」皆莫對。建寧王倓曰:「殿下昔嘗為朔方節度大使,將吏歲時致啟,倓略識其姓名。今河西、隴右之眾皆敗降賊,父兄子弟多在賊中,或生異圖。朔方道近,士馬全盛,裴冕衣冠名族,必無貳心。賊入長安方虜掠,未暇徇地,乘此速往就之,徐圖大舉,此上策也。眾皆曰:「善!」至渭濱,遇潼關敗卒,誤與之戰,死傷甚眾。已,乃收餘卒,擇渭水淺處,乘馬涉渡;無馬者涕泣而返。太子自奉天北上,比至新平,通夜馳三百餘裡,士卒、器械失亡過半,所存之眾不過數百。新平太守薛羽棄郡走,太子斬之,是日,至安定,太守徐瑴亦走,又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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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子,以劍南節度留後崔圓為劍南節度等副大使。辛丑,上發扶風,宿陳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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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至烏氏,彭原太守李遵出迎,獻衣及糗糧。至彭原,募士,得數百人。是日,至平涼,閱監牧馬,得數萬匹,又募士,得五百餘人,軍勢稍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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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寅,上至散關,分扈從將士為六軍,使穎王□先行詣劍南。壽王瑁等分將六軍以次之。丙午,上至河池郡。崔圓奉表迎車駕,具陳蜀土豐稔,甲兵全盛。上大悅,即日,以圓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蜀郡長史如故。以隴西公瑀為漢中王、梁州都督、山南西道採訪防禦使。瑀,璡之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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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思禮至平涼,聞河西諸胡亂,還,詣行在。初,河西諸胡部落聞其都護皆從哥舒翰沒於潼關,故爭自立,相攻擊;而都護實從翰在北岸,不死,又不與火拔歸仁俱降賊。上乃以河西兵馬使周泌為河西節度使,隴右兵馬使彭元耀為隴右節度使,與都護思結進明等俱之鎮,招其部落。以思禮為行在都知兵馬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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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申,扶風民康景龍等自相帥擊賊所署宣慰使薛總,斬首二百餘級。庚戌,陳倉令薛景仙殺賊守將,克扶風而守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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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祿山不意上遽西幸,遣使止崔乾祐兵留潼關,凡十日,乃遣孫孝哲將兵入長安,以張通儒為西京留守,崔光遠為京兆尹;使安忠順將兵屯苑中,以鎮關中。孝哲為祿山所寵任,尤用事,常與嚴莊爭權;祿山使監關中諸將,通儒等皆受制於孝哲。教哲豪侈,果於殺戮,賊黨畏之。祿山命搜捕百官、宦者、宮女等,每獲數百人,輒以兵衛送洛陽。王、侯、將、相扈從車駕、家留長安者,誅及嬰孩。陳希烈以晚節失恩,怨上,與張均、張垍等皆降於賊。祿山以希烈、垍為相,自餘朝士皆授以官。於是賊勢大熾,西脅汧、隴,南侵江、漢,北割河東之半。然賊將皆粗猛無遠略,既克長安,自以為得志,日夜縱酒,專以聲色寶賄為事,無復西出之意,故上得安行入蜀,太子北行亦無追迫之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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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光弼圍博陵未下,聞潼關不守,解圍而南。史思明踵其後,光弼擊卻之,與郭子儀皆引兵入井陘,留常山太守王輔將景城、河間團練兵守常山。平盧節度使劉正臣將襲範陽,未至,史思明引兵逆擊之,正臣大敗,棄妻子走,士卒死者七千餘人。初,顏真卿聞河北節度使李光弼出井陘,即斂軍還平原,以待光弼之命。聞郭、李西入井陘,真卿始復區處河北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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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至平涼數日,朔方留後杜鴻漸、六城水陸運使魏少遊、節度判官崔漪、支度判官盧簡金、鹽池判官李涵相與謀曰:「平涼散地,非屯兵之所,靈武兵食完富,若迎太子至此,北收諸城兵,西發河、隴勁騎,南向以定中原,此萬世一時也。」乃使涵奉箋於太子,且籍朔方士馬、甲兵、谷帛、軍須之數以獻之。涵至平涼,太子大悅。會河西司馬裴冕入為御史中丞,至平涼見太子,亦勸太子之朔方,太子從之。鴻漸,暹之族子;涵,道之曾孫也。鴻漸、漪使少遊居後,葺次捨,庀資儲,自迎太子於平涼北境,說太子曰:「朔方,天下勁兵處也。今吐蕃請和,回紇內附,四方郡縣大抵堅守拒賊以俟興復。殿下今理兵靈武,按轡長驅,移檄四方,收攬忠義,則逆賊不足屠也。」少遊盛治宮室,帷帳皆仿禁中,飲膳備水陸。秋,七月,辛酉,太子至靈武,悉命撤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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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子,上至普安,憲部侍郎房琯來謁見。上之發長安也,群臣多不知,至鹹陽,謂高力士曰:「朝臣誰當來,誰不來?」對曰:「張均、張垍父子受陛下恩最深,且連戚裡,是必先來。時論皆謂房琯宜為相,而陛下不用,又祿山嘗薦之,恐或不來。」上曰:「事未可知。」及琯至,上問均兄弟,對曰:「臣帥與偕來,逗留不進:觀其意,似有所蓄而不能言也。」上顧力士曰:「朕固知之矣。」即日,以□為文部侍郎、同平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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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張垍尚寧親公主,聽於禁中置宅,寵渥無比。陳希烈求解政務,上幸垍宅,問可為相者。垍未對。上曰:「無若愛婿。」垍降階拜舞。既而不用,故垍懷怏怏,上亦覺之。是時均、垍兄弟及姚崇之子尚書右丞奕、蕭蒿之子兵部侍郎華、韋安石之子禮部侍郎陟、太常少卿斌,皆以才望至大官,上嘗曰:「或命相,當遍舉故相子弟耳。」既而皆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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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冕、杜鴻漸等上太子箋,請遵馬嵬之命,即皇帝位,太子不許。冕等言曰:「將士皆關中人,日夜思歸,所以崎嶇從殿下遠涉沙塞者,冀尺寸之功。若一朝離散,不可復集。願殿下勉徇眾心,為社稷計!」箋五上,太子乃許之。是日,肅宗即位於靈武城南樓,群臣舞蹈,上流涕歔欷。尊玄宗曰上皇天帝,赦天下,改元。以杜鴻漸、崔漪並知中書舍人事,裴冕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改關內採訪使為節度使,徒治安化,以前蒲關防禦使呂崇賁為之。以陳倉令薛景仙為扶風太守,兼防禦使;隴右節度使郭英乂為天水太守,兼防禦使。時塞上精兵皆選入討賊,惟餘老弱守邊,文武官不滿三十人,披草萊,立朝廷,制度草創,武人驕慢。大將管崇嗣在朝堂,背闕而坐,言笑自若,監察御史李勉奏彈之,繫於有司。上特原之,歎曰:「吾有李勉,朝廷始尊!」勉,元懿之曾孫也。旬日間,歸附者漸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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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良娣性巧慧,能得上意,從上來朔方。時從兵單寡,良娣每寢,常居上前。上曰:「禦寇非婦人所能。」良娣曰:「蒼猝之際,妾以身當之,殿下可從後逸去。」至靈武,產子;三日起,縫戰士衣。上止之,對曰:「此非妾自養之時。」上以是益憐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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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卯,上皇制:「以太子亨充天下兵馬元帥,領朔方、河東、河北、平盧節度都使,南取長安、洛陽。以御史中丞裴冕兼左庶子,隴西郡司馬劉秩試守右庶子;永王璘充山南東道、嶺南、黔中、江南西道節度都使,以少府監竇紹為之傅,長沙太守李峴為都副大使;盛王琦充廣陵大都督,領江南東路及淮南、河南等路節度都使,以前江陵都督府長史劉匯為之傅,廣陵郡長史李成式為都副大使;豐王珙充武威都督,仍領河西、隴右、安西、北庭等路節度都使,以隴西太守濟陰鄧景山為之傅,充都副大使。應須士馬、甲仗、糧賜等,並於當路自供。其諸路本節度使虢王巨等並依前充使。其署置官屬及本路郡縣官,並任自簡擇,署訖聞奏。」時琦、珙皆不出閣,惟璘赴鎮。置山南東道節度,領襄陽等九郡。升五府經略使為嶺南節度,領南海等二十二郡。升五溪經略使為黔中節度,領黔中等諸郡。分江南為東、西二道,東道領餘杭,西道領豫章等諸郡。先是四方聞潼關失守,莫知上所之,及是制下,始知乘輿所在。匯,秩之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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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祿山使孫孝哲殺霍國長公主及王妃、附馬等於崇仁坊,刳其心,以祭安慶宗。凡楊國忠、高力士之黨及祿山素所惡者皆殺之,凡八十三人,或以鐵棓揭其腦蓋,流血滿街。己巳,又殺皇孫及郡、縣主二十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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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午,上皇至巴西;太守崔渙迎謁。上皇與語,悅之,房琯復薦之,即日,拜門下侍郎、同平章事,以韋見素為左相。渙,玄□之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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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京兆李泌,幼以才敏著聞,玄宗使與忠王遊。忠王為太子,泌已長,上書言事。玄宗欲官之,不可;使與太子為布衣交,太子常謂之先生。楊國忠惡之,奏徒蘄春,後得歸隱,居穎陽。上自馬嵬北行,遣使召之,謁見於靈武,上大喜,出則聯轡,寢則對榻,如為太子時,事無大小皆諮之,言無不從,至於進退將相亦與之議。上欲以泌為右相,泌固辭曰:「陛下待以賓友,則貴於宰相矣,何必屈其志!」上乃止。同羅、突厥從安祿山反者屯長安苑中,甲戌,其酋長阿史那從禮帥五千騎,竊廄馬二千匹逃歸朔方,謀邀結諸胡,盜據邊地。上遣使宣慰之,降者甚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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賊遣兵寇扶風,薛景仙擊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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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祿山遣其將高嵩以敕書、繒彩誘河、隴將士,大震關使郭英乂擒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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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羅、突厥之逃歸也,長安大擾,官吏竄匿,獄囚自出。京兆尹崔光遠以為賊且遁矣,遣吏卒守孫孝哲宅。孝哲以狀白祿山,光遠乃與長安令蘇震帥府、縣官十餘人來奔。己卯,至靈武,上以光遠為御史大夫兼京兆尹,使之渭北招集吏民;以震為中丞。震,瑰之孫也。祿山以田乾真為京兆尹。侍御史呂諲、右拾遺楊綰、奉天令安平崔器相繼詣靈武;以諲、器為御史中丞,綰為起居舍人、知制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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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命河西節度副使李嗣業將兵五千赴行在,嗣業與節度使梁宰謀,且緩師以觀變。綏德府折衝段秀實讓嗣業曰:「豈有君父告急而臣子晏然不赴者乎!特進常自謂大丈夫,今日視之,乃兒女子耳!」嗣業大慚,即白宰如數發兵,以秀實自副,將之詣行在。上又徵兵於安西;行軍司馬李棲筠發精兵七千人,勵以忠義而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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敕改扶風為鳳翔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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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辰,上皇至成都,從官及六軍至者千三百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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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潮圍張巡於雍丘,相守四十餘日,朝廷聲問不通。潮聞玄宗已幸蜀,復以書招巡。有大將六人,官皆開府、特進,白巡以兵勢不敵,且上存亡不可知,不如降賊。巡陽許諾。明日,堂上設天子畫像,帥將士朝之,人人皆泣。巡引六將於前,責以大義,斬之。士心益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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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城矢盡,巡縛蒿為人千餘,被以黑衣,夜縋城下,潮兵爭射之,久乃知其蒿人;得矢數十萬。其後復夜縋人,賊笑不裝置,乃以死士五百斫潮營;潮軍大亂,焚壘而遁,追奔十餘裡。潮慚,益兵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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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使郎將雷萬春於城上與潮相聞,語未絕,賊弩射之,面中六矢而不動。潮疑其木人,使諜問之,乃大驚,遙謂巡曰:「向見雷將軍,方知足下軍令矣,然其如天道何!」巡謂之曰:「君未識人倫,焉知天道!」未幾,出戰,擒賊將十四人,斬道百餘級。賊乃夜遁,收兵入陳留,不敢復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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頃之,賊步騎七千餘眾屯白沙渦,巡夜襲擊,大破之。還,至桃陵,遇賊救兵四百餘人,悉擒之。分別其眾,媯、檀及胡兵,悉斬之;滎陽、陳留脅從兵,皆散令歸業。旬日間,民去賊來歸者萬餘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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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諸郡猶為唐守,常山太守王輔欲降賊,諸將怒,因擊球,縱馬踐殺之。時信都太守烏承恩麾下有朔方兵三千人,諸將遣使者宗仙運帥父老詣信都,迎承恩鎮常山。承恩辭以無詔命,仙運說承恩曰:「常山地控燕、薊,路通河、洛,有井陘之險,足以扼其咽喉。頃屬車駕南遷,李大夫收軍退守晉陽,王太守權統後軍,欲舉城降賊,眾心不從,身首異處。大將軍兵精氣肅,遠近莫敵,若以家國為念,移據常山,與大夫首尾相應,則洪勳盛烈,孰與為比!若疑而不行,又不裝置,常山既陷,信都豈能獨全!」承恩不從。仙運又曰:「將軍不納鄙夫之言,必懼兵少故也。今人不聊生,鹹思報國,競相結聚,屯據鄉村,若懸賞招之,不旬日十萬可致;與朔方甲士三千餘人相參用之,足成王事。若捨要害以授人,居四通而自安,譬如倒持劍戟,取敗之道也。」承恩竟疑不決。承恩,承玼族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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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月,史思明、蔡希德將兵萬人南攻九門。旬日,九門偽降,伏甲於城上。思明登城,伏兵攻之;思明墜城,鹿角傷其左脅,夜,奔博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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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真卿以蠟丸達表於靈武。以真卿為工部尚書兼御史大夫,依前河北招討、採訪、處置使,並致赦書,亦以蠟丸達之。真卿頒下河北諸郡,又遣人頒於河南、江、淮。由是諸道始知上即位於靈武,徇國之心益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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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子儀等將兵五萬自河北至靈武,靈武軍威始盛,人有興復之望矣。八月,壬午朔,以子儀為武部尚書、靈武長史,以李光弼為戶部尚書、北都留守,並同平章事,餘如故。光弼以景城、河間兵五千赴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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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河東節度使王承業軍政不修,朝廷遣待御史崔眾交其兵,尋遣中使誅之;眾侮易承業,光弼素不平。至是,敕交兵於光弼,眾見光弼,不為禮,又不時交兵,光弼怒,收斬之,軍中股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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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紇可汗、吐蕃贊普相繼遣使請助國討賊,宴賜而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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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未,上皇下制,赦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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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海太守賀蘭進明遣錄事參軍第五琦入蜀奏事,琦言於上皇,以為:「今方用兵,財賦為急,財賦所產,江、淮居多,乞假臣一職,可使軍無乏用。」上皇悅,即以琦為監察御史、江淮租庸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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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思明再攻九門,辛卯,克之,所殺數千人;引兵東圍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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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庭望將蕃、漢二萬餘人東襲寧陵、襄邑,夜,去雍丘城三十里置營。張巡帥短兵三千掩擊,大破之,殺獲太半。庭望收軍夜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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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巳,靈武使者至蜀,上皇喜曰:「吾兒應天順人,吾復何憂!」丁酉,制:「自今改制敕為誥,表疏稱太上皇。四海軍國事,皆先取皇帝進止,仍奏朕知;俟克復上京,朕不復預事。」己亥,上皇臨軒,命韋見素、房琯、崔渙奉傳國寶玉冊詣靈武傳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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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丑,史思明陷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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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上皇每酺宴,先設太常雅樂坐部、立部,繼以鼓吹、胡樂、教坊、府縣散樂、雜戲;又以山車、陸船載樂往來;又出宮人舞《霓裳羽衣》;又教舞馬百匹,銜杯上壽;又引犀、象入場,或拜,或舞。安祿山見而悅之,既克長安,命搜捕樂工,運載樂器、舞衣,驅舞馬、犀、象皆詣洛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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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光曰:聖人以道德為麗,仁義為樂;故雖茅茨土階,惡衣菲食,不恥其陋,惟恐奉養之過以勞民費財。明皇恃其承平,不思後患,殫耳目之玩,窮聲技之巧,自謂帝王富貴皆不我如,欲使前莫能及,後無以逾,非徒娛己,亦以誇人。豈知大盜在旁,已有窺窬之心,卒致鑾輿播越,生民塗炭。乃知人君崇華靡以示人,適足為大盜之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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祿山宴其群臣於凝碧池,盛奏眾樂;梨園弟子往往歔欷泣下,賊皆露刃睨之。樂工雷海清不勝悲憤,擲樂器於地,西向慟哭。祿山怒,縛於試馬殿前,支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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祿山聞向日百姓乘亂多盜庫物,既得長安,命大索三日,並其私財盡掠之。又令府縣推按,銖兩之物無不窮治,連引搜捕,支蔓無窮,民間騷然,益思唐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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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上離馬嵬北行,民間相傳太子北收兵來取長安,長安民日夜望之,或時相驚曰:「太子大軍至矣!」則皆走,市裡為空,賊望見北方塵起,輒驚欲走。京畿豪傑往往殺賊官吏,遙應官軍;誅而復起,相繼不絕,賊不能制。其始自京畿、鄜、坊至於岐、隴皆附之,至是西門之外率為敵壘,賊兵力所及者,南不出武關,北不過雲陽,西不過武功。江、淮奏請貢獻之蜀、之靈武者,皆自襄陽取上津路抵扶風,道路無壅,皆薛景仙之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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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壬子,史思明圍趙郡,丙辰,拔之;又圍常山,旬日,城陷,殺數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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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寧王倓,性英果,有才略,從上自馬嵬北行,兵眾寡弱,屢逢寇盜。人炎自選驍勇,居上前後,血戰以衛上。上或過時求食,倓悲泣不自勝,軍中皆屬目向之。上欲以倓為天下兵馬元帥,使統諸將東徵,李泌曰:「建寧誠元帥才;然廣平,兄也。若建寧功成,豈可使廣平為吳太伯乎!」上曰:「廣平,塚嗣也,何必以元帥為重!」泌曰:「廣平未正位東宮。今天下艱難,眾心所屬,在於元帥。若建寧大功既成,陛下雖欲不以為儲副,同立功者其肯已乎!太宗、上皇,即其事也。」上乃以廣平王俶為天下兵馬元帥,諸將皆以屬焉。倓聞之,謝泌曰:「此固倓之心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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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與泌出行軍,軍士指之,竊言曰:「衣黃者,聖人也。衣白者,山人也。」上聞之,以告泌,曰:「艱難之際,不敢相屈以官,且衣紫袍以絕群疑。」泌不得已,受之;服之,入謝。上笑曰:「既服此,豈可無名稱!」出懷中敕,以泌為侍謀軍國、元帥府行軍長史。泌固辭,上曰:「朕非敢相臣,以濟艱難耳。俟賊平,任行高志。」泌乃受之。置元帥府於禁中,俶入則泌在府,泌入俶亦如之。泌又言於上曰:「諸將畏憚天威,在陛下前敷陳軍事,或不能盡所懷;萬一小差,為害甚大。乞先令與臣及廣平熟議,臣與廣平從容奏聞,可者行之,不可者已之。」上許之。時軍旅務繁,四方奏報,自昏至曉無虛刻,上悉使送府,泌先開視,有急切者及烽火,重封,隔門通進,餘則待明。禁門鑰契,悉委俶與泌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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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史那從禮說誘九姓府、六胡州諸胡數萬眾,聚於經略軍北,將寇朔方,上命郭子儀詣天德軍發兵討之。左武鋒使僕固懷恩之子玢別將兵與虜戰,兵敗,降之;既而復逃歸,懷恩叱而斬之。將士股慄,無不一當百,遂破同羅。上雖用朔方之眾,欲借兵於外夷以張軍勢,以豳王守禮之子承寀為敦煌王,與僕固懷恩使於回紇以請兵。又發拔汗那兵,且使轉諭城郭諸國,許以厚賞,使從安西兵入援。李泌勸上:「且幸彭原,俟西北兵將至,進幸扶風以應之;於時庸調亦集,可以贍軍。」上從之。戊辰,發靈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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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侍邊令誠復自賊中逃歸,上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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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子,上至順化。韋見素等至自成都,奉上寶冊,上不肯受,曰:「比以中原未靖,權總百官,豈敢乘危,遽為傳襲!」群臣固請,上不許,置寶冊於別殿,朝夕事之,如定省之禮。上以韋見素本附楊國忠,意薄之;素聞房琯名,虛心待之,琯見上言時事,辭情慷慨,上為之改容,由是軍國事多謀於琯。琯亦以天下為己任,知無不為,專決於胸臆;諸相拱手避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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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皇賜張良娣七寶鞍,李泌言於上曰:「今四海分崩,當以儉約示人,良娣不宜乘此。請撤其珠玉付庫吏,以俟有戰功者賞之。」良娣自閣中言曰:「鄰裡之舊,何至如是!」上曰:「先生為社稷計也。」遽命撤之。建寧王倓泣於廊下,聲聞於上;上驚,召問之,對曰:「臣比憂禍亂未已,今陛下從諫如流,不日當見陛下迎上皇還長安,是以喜極而悲耳。」良娣由是惡李泌及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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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嘗從容與泌語及李林甫,欲敕諸將克長安,發其塚,焚骨揚灰。泌曰:「陛下方定天下,奈何仇死者!彼枯骨何知,徒示聖德之不弘耳。且方今從賊者皆陛下之仇也,若聞此舉,恐阻其自新之心。」上不悅,曰:「此賊昔日百方危朕,當是時,朕不保朝夕。朕之全,特天幸耳!林甫亦惡卿,但未及害卿而死耳,奈何矜之!」對曰:「臣豈不知!所以言者,上皇有天下向五十年,太平娛樂,一朝失意,遠處巴蜀。南方地惡,上皇春秋高,聞陛下此敕,意必以為用韋妃之故,內慚不懌。萬一感憤成疾,是陛下以天下之大,不能安君親。」言未畢,上流涕被面,降階,仰天拜曰:「朕不及此,是天使先生言之也!」遂抱泌頸泣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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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夕,上又謂泌曰:「良娣祖母,昭成太后之妹也,上皇所念。朕欲使正位中宮,以慰上皇心,何如?」對曰:「陛下在靈武,以群臣望尺寸之功,故踐大位,非私己也。至於家事,宜待上皇之命,不過晚歲月之間耳。」上從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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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詔乘亂陷越巂會同軍,據清溪關;尋傳、驃國皆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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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百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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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鑑/卷0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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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鑑 第064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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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紀五十六】 起重光大荒落,盡旃蒙作噩,凡五年。
孝獻皇帝己建安六年(辛巳,公元二零一年)
春,三月,丁卯朔,日有食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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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就谷於安民。以袁紹新破,欲以其間擊劉表。荀彧曰:「紹既新敗,其眾離心,宜乘其困,遂定之。而欲遠師江、漢,若紹收其餘燼,承虛以出人後,則公事去矣。」操乃止。夏,四月,操揚兵河上,擊袁紹倉亭軍,破之。秋,九月,操還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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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自擊劉備於汝南,備奔劉表,龔都等皆散。表聞備至,自出郊迎,以上賓禮待之,益其兵,使屯新野。備在荊州數年,嘗於表坐起至廁,慨然流涕。表怪,問備,備曰:「平常身不離鞍,髀肉皆消。今不復騎,髀裡肉生。日月如流,老將至矣,而功業不建,是以悲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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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遣夏侯淵、張遼圍昌豨於東海,數月,糧盡,議引軍還。遼謂淵曰:「數日已來,每行諸圍,豨輒屬目視遼,又其射矢更稀。此必豨計猶豫,故不力戰。遼欲挑與語,倘可誘也。」乃使謂豨曰:「公有命,使遼傳之。」豨果下與遼語。遼為說操神武,方以德懷四方,先附者受大賞,豨乃許降。遼遂單身上三公山,入豨家,拜妻子,豨歡喜,隨遼詣操。操遣豨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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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韙圍劉璋於成都。東州人恐見誅滅,相與力戰,韙遂敗退,追至江州,殺之。龐羲懼,遣吏程祁宣旨於其父漢昌令畿,索賨兵。畿曰:「郡合部曲,本不為亂,縱有讒諛,要在盡誠,若遂懷異志,不敢聞命。」羲更使祁說之,畿曰:「我受牧恩,當為盡節;汝為郡吏,自宜效力。不義之事,有死不為。」羲怒,使人謂畿曰:「不從太守,禍將及家!」畿曰:「樂羊食子,非無父子之恩,大義然也。今雖羹祁以賜畿,畿啜之矣。」羲乃厚謝於璋。璋擢畿為江陽太守。朝廷聞益州亂,以五官中郎將牛但為益州刺史。徵璋為卿,不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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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魯以鬼道教民,使病者自首其過,為之請禱,實無益於治病,然小人昏愚,競共事之。犯法者,三原,然後乃行刑。不置長吏,皆以祭酒為治。民、夷便樂之,流移寄在其地者,不敢不奉其道。後遂襲取巴郡,朝廷力不能徵,遂就寵魯為鎮民中郎將,領漢寧太守,通貢獻而已。民有地中得玉印者,群下欲尊魯為漢寧王。功曹巴西閻圃諫曰:「漢川之民,戶出十萬,財富土沃,四面險固。上匡天子,則為桓、文,次及竇融,不失富貴。今承製署置,勢足斬斷,不煩於王。願且不稱,勿為禍先。」魯從之。
孝獻皇帝己建安七年(壬午,公元二零二年)
春,正月,曹操軍譙,遂至浚儀,治睢陽渠。遣使以太牢祀橋玄。進軍官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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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紹自軍敗,慚憤,發病嘔血;夏,五月,薨。初,紹有三子:譚、熙、尚。紹後妻劉氏愛尚,數稱於紹。紹欲以為後,而未顯言之。乃以譚繼兄後,出為青州刺史。沮授諫曰:「世稱萬人逐兔,一人獲之,貪者悉止,分定故也。譚長子,當為嗣,而斥使居外,禍其始此矣。」紹曰:「吾欲令諸子各據一州,以視其能。」於是以中子熙為幽州刺史,外甥高幹為幷州刺史。逄紀、審配素為譚所疾,辛評、郭圖皆附於譚,而與配、紀有隙。及紹薨,眾以譚長,欲立之。配等恐譚立而評等為害,遂矯紹遺命,奉尚為嗣。譚至,不得立,自稱車騎將軍,屯黎陽。尚少與之兵,而使逄紀隨之。譚求益兵,審配等又議不與。譚怒,殺逄紀。秋,九月,曹操渡河攻譚。譚告急於尚,尚留審配守鄴,自將助譚,與操相拒。連戰,譚、尚數敗,退而固守。尚遣所置河東太守郭援,與高幹、匈奴南單於共攻河東,發使與關中諸將馬騰等連兵,騰等陰許之,援所經城邑皆下。河東郡吏賈逵守絳,援攻之急;城將潰,父老與援約,不害逵乃降,援許之。援欲使逵為將,以兵劫之,逵不動。左右引逵使叩頭,逵叱之曰:「安有國家長吏為賊叩頭!」援怒,將斬之,或伏其上以救之。絳吏民聞將殺逵,皆乘城呼曰:「負約殺我賢君,寧俱死耳!」乃困於壺關,著土窖中,蓋以車輪。逵謂守者曰:「此間無健兒邪,而使義士死此中乎?」有祝公道者,適聞其言,乃夜往,盜引出逵,折械遣去,不語其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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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使司隸校尉鐘繇圍南單於於平陽,未拔而援至。繇使新豐令馮翊張既說馬騰,為言利害。騰疑未決。傅幹說騰曰:「古人有言『順道者昌,逆德者亡』,曹公奉天子誅暴亂,法明政治,上下用命,可謂順道矣。袁氏恃其強大,背棄王命,驅胡虜以陵中國,可謂逆德矣。今將軍既事有道,不盡其力,陰懷兩端,欲以坐觀成敗;吾恐成敗既定,奉辭責罪,將軍先為誅首矣!」於是騰懼。幹因曰:「智者轉禍為福。今曹公與袁氏相持,而高幹、郭援合攻河東。曹公雖有萬全之計,不能禁河東之不危也。將軍誠能引兵討援,內外擊之,其勢必舉。是將軍一舉,斷袁氏之臂,解一方之急,曹公必重德將軍,將軍功名無與比矣。」騰乃遣子超將兵萬餘人與繇會。初,諸將以郭援眾盛,欲釋平陽去。鐘繇曰:「袁氏方強,援之來,關中陰與之通,所以未悉叛者,顧吾威名故耳。若棄而去,示之以弱,所在之民,誰非寇仇?縱吾欲歸,其得至乎?此為未戰先自敗也。且援剛愎好勝,必易吾軍,若渡汾為營,及其未濟擊之,可大克也。」援至,果徑前渡汾,眾止之,不從。濟水未半,繇擊,大破之。戰罷,眾人皆言援死而不得其首。援,繇之甥也。晚後,馬超校尉南安龐德,於鞬中出一頭,繇見之而哭。德謝繇,繇曰:「援雖我甥,乃國賊也,卿何謝之有!」南單於遂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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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表使劉備北侵,至葉,曹操遣夏侯惇、于禁等拒之。備一旦燒屯去,惇等追之。裨將軍鉅鹿李典曰:「賊無故退,疑必有伏。南道窄狹,草木深,不可追也。」惇等不聽,使典留守而追之,果入伏裡,兵大敗。典往救之,備乃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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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下書責孫權任子,權召群僚會議,張昭、秦松等猶豫不決。權引周瑜詣吳夫人前定議,瑜曰:「昔楚國初封,不滿百里之地。繼嗣賢能,廣土開境,遂據荊、揚,至於南海,傳業延祚,九百餘年。今將軍承父兄餘資,兼六郡之眾,兵精糧多,將士用命,鑄山為銅,煮海為鹽,境內富饒,人不思亂,有何逼迫而欲送質!質一入,不得不與曹氏相首尾,與相首尾,則命召不得不往,如此,便見制於人也。極不過一侯印,僕從十餘人,車數乘,馬數匹,豈與南面稱孤同哉!不如勿遣,徐觀其變。若曹氏能率義以正天下,將軍事之未晚;若圖為暴亂,彼自亡之不暇,焉能害人!」吳夫人曰:「公瑾議是也。公瑾與伯符同年,小一月耳,我視之如子也,汝其兄事之。」遂不送質。
孝獻皇帝己建安八年(癸未,公元二零三年)
春,二月,曹操攻黎陽,與袁譚、袁尚戰於城下,譚、尚敗走,還鄴。夏,四月,操追至鄴,收其麥。諸將欲乘勝遂攻之,郭嘉曰:「袁紹愛此二子,莫適立也。今權力相侔,各有黨與,急之則相保,緩之則爭心生。不如南向荊州以待其變,變成而後擊之,可一舉定也。」操曰:「善!」五月,操還許,留其將賈信屯黎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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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謂尚曰:「我鎧甲不精,故前為曹操所敗。今操軍退,人懷歸志,及其未濟,出兵掩之,可令大潰,此策不可失也。」尚疑之,既不益兵,又不易甲。譚大怒,郭圖、辛評因謂譚曰:「使先公出將軍為兄後者,皆審配之謀也。」譚遂引兵攻尚,戰於門外。譚敗,引兵還南皮。別駕北海王修率吏民自青州往救譚。譚欲更還攻尚,修曰:「兄弟者,左右手也。譬人將鬥而斷其右手,曰『我必勝』,其可乎?夫棄兄弟而不親,天下其誰親之!彼讒人離間骨肉以求一朝之利,願塞耳勿聽也。若斬佞臣數人,復相親睦,以御四方,可橫行於天下。」譚不從。譚將劉詢起兵漯陰以叛譚,諸城皆應之。譚歎曰:「今舉州皆叛,豈孤之不德邪?」王修曰:「東萊太守管統,雖在海表,此人不反,必來。」後十餘日,統果棄其妻子來赴譚,妻子為賊所殺。譚更以統為樂安太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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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八月,操擊劉表,軍於西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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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尚自將攻袁譚,大破之。譚奔平原,嬰城固守。尚圍之急,譚遣辛評弟毘詣曹操請救。劉表以書諫譚曰:「君子違難不適仇國,交絕不出惡聲,況忘先人之仇,棄親戚之好,而為萬世之戒,遺同盟之恥哉!若冀州有不弟之傲,仁君當降志辱身,以濟事為務,事定之後,使天下平其曲直,不亦為高義邪?」又與尚書曰:「金、木、水、火以剛柔相濟,然後克得其和,能為民用。今青州天性峭急,迷於曲直。仁君度數弘廣,綽然有餘,當以大包小,以優容劣,先除曹操以卒先公之恨,事定之後,乃議曲直之計,不亦善乎!若迷而不反,則胡夷將有譏誚之言,況我同盟,復能戮力為君之役哉?此韓盧、東郭自困於前面遺田父之獲者也。」譚、尚皆不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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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毘至西平見曹操,致譚意,群下多以為劉表強,宜先平之,譚、尚不足憂也。荀攸曰:「天下方有事,而劉表坐保江、漢之間,其無四方之志可知矣。袁氏據四州之地,帶甲數十萬,紹以寬厚得眾心;使二子和睦以守其成業,則天下之難未息也。今兄弟遘惡,其勢不兩全,若有所並則力專,力專則難圖也。及其亂而取之,天下定矣,此時不可失也。」操從之。後數日,操更欲先平荊州,使譚、尚自相敝,辛毘望操色,知有變,以語郭嘉。嘉曰操,操謂毘曰:「譚必可信,尚必可克不?」毘對曰:「明公無問信與詐也,直當論其勢耳。袁氏本兄弟相伐,非謂他人能間其間,乃謂天下可定於己也。今一旦求救於明公,此可知也。顯甫見顯思困而不能取,此力竭也。兵革敗於外,謀臣誅於內,兄弟讒鬩,國分為二,連年戰伐,介冑生蟣蝨,加以旱蝗,饑饉並臻;天災應於上,人事困於下,民無愚智,皆知土崩瓦解,此乃天亡尚之時也。今往攻鄴,尚不還救,即不能自守;還救,即譚踵其後。以明公之威,應困窮之敵,擊疲敝之寇,無異迅風之振秋葉矣。天以尚與明公,明公不取而伐荊州,荊州豐樂,國未有釁。仲虺有言,『取亂侮亡』。方今二袁不務遠略而內相圖,可謂亂矣;居者無食,行者無糧,可謂亡矣。朝不謀夕,民命靡繼,而不綏之,欲待他年;他年或登,又自知亡而改修厥德,失所以用兵之要矣。今因其請救而撫之,利莫大焉。且四方之寇,莫大於河北,河北平,則六軍盛而天下震矣。」操曰:「善!」乃許譚平。冬,十月,操至黎陽。尚聞操渡河,乃釋平原還鄴。尚將呂曠、高翔畔歸曹操,譚復陰刻將軍印以假曠、翔。操知譚詐,乃為子整娉譚女以安之,而引軍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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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權西伐黃祖,破其舟軍,惟城未克,而山寇復動。權還,過豫章,使徵虜中郎將呂範平鄱陽、會稽,蕩寇中郎將程普討樂安,建昌都尉太史慈領海昏,以別部司馬黃蓋、韓當、周泰、呂蒙等守劇縣令長,討山越,悉平之。建安、漢興、南平民作亂,聚眾各萬餘人,權使南部都尉會稽賀齊進討,皆平之,復立縣邑,料出兵萬人;拜齊平東校尉。
孝獻皇帝己建安九年(甲申,公元二零四年)
春,正月,曹操濟河,遏淇水入白溝以通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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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袁尚復攻袁譚於平原,留其將審配、蘇由守鄴。曹操進軍至洹水,蘇由欲為內應,謀洩,出奔操。操進至鄴,為土山、地道以攻之。尚武安長尹楷屯毛城,以通上黨糧道。夏,四月,操留曹洪攻鄴,自將擊楷,破之而還。又擊尚將沮鵠於邯鄲,拔之。易陽令韓範、涉長梁岐皆舉縣降。徐晃言於操曰:「二袁未破,諸城未下者傾耳而聽,宜旌賞二縣以示諸城。」操從之,範、岐皆賜爵關內侯。黑山賊帥張燕遣使求助,操拜平北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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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操毀土山、地道,鑿塹圍城,週迴四十里,初令淺,示若可越。配望見,笑之,不出爭利。操一夜浚之,廣深二丈,引漳水以灌之;城中餓死者過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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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七月,尚將兵萬餘人還救鄴;未到,欲令審配知外動止,先使主簿鉅鹿李孚入城。孚斫問事杖,繫著馬邊,自著平上幘,將三騎,投暮詣鄴下;自稱都督,歷北圍,循表而東,步步呵責守圍將士,隨輕重行其罰。遂歷操營,前至南圍,當章門,復責怒守圍者,收縛之。因開其圍,馳到城下,呼城上人,城上人以繩引,孚得入。配等見孚,悲喜,鼓譟稱萬歲。守圍者以狀聞,操笑曰:「此非徒得入也,方且復出。」孚知外圍益急,不可復冒,乃請配悉出城中老弱以省谷,夜,簡別數千人,皆使持白幡,從三門並出降。孚復將三騎作降人服,隨輩夜出,突圍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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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兵既至,諸將皆以為:「此歸師,人自為戰,不如避之。」操曰:「尚從大道來,當避之;若循西山來者,此成禽耳。」尚果循西山來,東至陽平亭,去鄴十七里,臨滏水為營。夜,舉火以示城中,城中亦舉火相應。配出兵城北,欲與尚對決圍。操逆擊之,敗還,尚亦破走,依曲漳為營,操遂圍之。未合,尚懼,遣使求降;操不聽,圍之益急。尚夜遁,保祁山,操復進圍之。尚將馬延、張顗等臨陳降,眾大潰,尚奔中山。盡收其輜重,得尚印綬、節鉞及衣物,以示城中,城中崩沮。審配令士卒曰:「堅守死戰!操軍疲矣,幽州方至,何憂無主!」操出行圍,配伏弩射之,幾中。配兄子榮為東門校尉,八月,戊寅,榮夜開門內操兵。配拒戰城中,操兵生獲之。辛評家系鄴獄,辛毘馳往,欲解之,已悉為配所殺。操兵縛配詣帳下,毘逆以馬鞭擊其頭,罵之曰:「奴,汝今日真死矣!」配顧曰:「狗輩,正由汝曹破我冀州,恨不得殺汝也!且汝今日能殺生我邪?」有頃,操引見,謂配曰:「曩日孤之行圍,何弩之多也!」配曰:「猶恨其少!」操曰:「卿忠於袁氏,亦自不得不爾。」意欲活之。配意氣壯烈,終於橈辭,而辛毘等號哭不已,遂斬之。冀州人張子謙先降,素與配不善,笑謂配曰:「正南,卿竟何如我?」配厲聲曰:「汝為降虜,審配為忠臣。雖死,豈羨汝生邪!」臨行刑,叱持兵者令北向,曰:「我君在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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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乃臨祀紹墓,哭之流涕;慰勞紹妻,還其家人寶物,賜雜繒絮,稟食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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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袁紹與操共起兵,紹問操曰:「若事不輯,則方面何所可據?」操曰:「足下意以為何如?」紹曰:「吾南據河,北阻燕、代,兼戎狄之眾,南向以爭天下,庶可以濟乎!」操曰:「吾任天下之智力,以道御之,無所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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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詔以操領冀州牧;操讓還兗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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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袁尚遣從事安平牽招至上黨督軍糧,未還,尚走中山,招說高幹以幷州迎尚,並力觀變,幹不從。招乃東詣曹操,操復以為冀州從事。又闢崔琰為別駕,操謂琰曰:「昨案戶籍,可得三十萬眾,故為大州也。」琰對曰:「今九州幅裂,二袁兄弟親尋干戈,冀方蒸庶,暴骨原野,未聞王師存問風俗,救其塗炭,而校計甲兵,唯此為先,斯豈鄙州士女所望於明公哉!」操改容謝之。許攸恃功驕嫚,嘗於眾坐呼操小字曰:「某甲,卿非我,不得冀州也!」操笑曰:「汝言是也。」然內不樂,後竟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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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十月,有星孛於東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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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幹以幷州降,操復以幹為幷州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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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之圍鄴也,袁譚復背之,略取甘陵、安平、勃海、河間。攻袁尚於中山,尚敗,走故安,從袁熙;譚悉收其眾,還屯龍湊。操與譚書,責以負約,與之絕婚,女還,然後進討。十二月,操軍其門,譚拔平原,走保南皮,臨清河而屯。操入平原,略定諸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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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表公孫度為武威將軍,封永寧鄉侯。度曰:「我王遼東,何永寧也!」藏印綬於武庫。是歲,度卒,子康嗣位,以永寧鄉侯封其弟恭。操以牽招嘗為袁氏領烏桓,遣詣柳城,撫慰烏桓。值峭王嚴五千騎欲助袁譚,又,公孫康遣使韓忠假峭王單於印綬。峭王大會群長,忠亦在坐。峭王問招:「昔袁公言受天子之命,假我為單於;今曹公復言當更白天子,假我真單於;遼東復持印綬來。如此,誰當為正?」招答曰:「昔袁公承製,得有所拜假。中間違錯天子命,曹公代之,言當白天子,更假真單於,是也。遼東下郡,何得擅稱拜假也!」忠曰:「我遼東在滄海之東,擁兵百餘萬,又有扶餘、濊貊之用。當今之勢,強者為右,曹操何得獨為是也!」招呵忠曰:「曹公允恭明哲,翼戴天子,伐叛柔服,寧靜四海。汝君臣頑囂,今恃險遠,背違天命,欲擅拜假,侮弄神器;方當屠戮,何敢慢易咎毀大人!」便捉忠頭頓築,拔刀欲斬之。峭王驚怖,徒跣抱招,以救請忠,左右失色。招乃還坐,為峭王等說成敗之效,禍福所歸;皆下席跪伏,敬受敕教,便辭遼東之使,罷所嚴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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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楊大都督媯覽、郡丞戴員殺太守孫翊。將軍孫河屯京城,馳赴宛陵,覽、員復殺之;遣人迎揚州刺史劉馥,令往歷陽,以丹楊應之。覽入居軍府中,欲逼取翊妻徐氏。徐氏紿之曰:「乞須晦日,設祭除服,然後聽命。」覽許之。徐氏潛使所親語翊親近舊將孫高、傅嬰等與共圖覽,高、嬰涕泣許諾,密呼翊時侍養者二十餘人與盟誓合謀。到晦日,設祭。徐氏哭泣盡哀,畢,乃除服,薰香沐浴,言笑歡悅。大小心妻愴,怪其如此。覽密覘,無復疑意。徐氏呼高、嬰置戶內,使人召覽入。徐氏出戶拜覽,適得一拜,徐大呼:「二君可起!」高、嬰俱出,共殺覽,餘人即就外殺員。徐氏乃還縗絲至,奉覽、員首以祭翊墓,舉軍震駭。孫權聞亂,從椒丘還。至丹楊,悉族誅覽、員餘黨,擢高、嬰為牙門,其餘賞賜有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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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子韶,年十七,收河餘眾屯京城。權引軍發吳,夜至京城下營,試攻驚之;兵皆乘城,傳檄備警,歡聲動地,頗射外人。權使曉諭,乃止。明日見韶,拜承列校尉,統河部曲。
孝獻皇帝己建安十年(乙酉,公元二零五年)
春,正月,曹操攻南皮,袁譚出戰,士卒多死。操欲緩之,議郎曹純曰:「今縣師深入,難以持久,若進不能克,退必喪威。」乃自執桴鼓以率攻者,遂克之。譚出走,追斬之。李孚自稱冀州主簿,求見操曰:「今城中弱強相陵,人心擾亂,以為宜令新降為內所識信者宣傳明教。」操即使孚往入城,告諭吏民,使各安故業,不得相侵,城中乃安。操於是斬郭圖等及其妻子。袁譚使王修運糧於樂安,聞譚急,將所領兵往赴之,至高密,聞譚死,下馬號哭曰:「無君焉歸!」遂諧曹操,乞收葬譚屍,操許之,復使修還樂安,督軍糧。譚所部諸城皆服,唯樂安太守管統不下。操命修取統首,修以統亡國忠臣,解其縛,使詣操,操悅而赦之,闢修為司空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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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嘉說操多闢青、冀、幽、併名士以為掾屬,使人心歸附,操從之。官渡之戰,袁紹使陳琳為檄書,數操罪惡,連及家世,極其醜詆。及袁氏敗,琳歸操,操曰:「卿昔為本初移書,但可罪狀孤身,何乃上及父祖邪!」琳謝罪,操釋之,使與陳留阮瑀俱管記室。先是漁陽王松據涿郡,郡人劉放說松以地歸操,操闢放參司空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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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熙為其將焦觸、張南所攻,與尚俱奔遼西烏桓。觸自號幽州刺史,驅率諸郡太守令長,背袁向曹,陳兵數萬,殺白馬而盟,令曰:「敢違者斬!」眾莫敢仰視,各以次歃。別駕代郡韓珩曰:「吾受袁公父子厚恩,今其破亡,智不能救,勇不能死,於義闕矣。若乃北面曹氏,所不能為也。」一坐為珩失色。觸曰:「夫舉大事,當立大義,事之濟否,不待一人,可卒珩志,以厲事君。」乃捨之。觸等遂降曹操,皆封為列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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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四月,黑山賊帥張燕率其眾十餘萬降,封安國亭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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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安趙犢、霍奴等殺幽州刺史及涿郡太守,三郡烏桓攻鮮於輔於獷平。秋,八月,操討犢等,斬之;乃渡潞水救獷平,烏桓走出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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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十月,高幹聞操討烏桓,復以幷州叛,執上黨太守,舉兵守壺關口。操遣其將樂進、李典擊之。河內張晟,眾萬餘人,寇崤、澠間,弘農張琰起兵以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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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東太守王邑被徵,郡掾衛固及中郎將範先等詣司隸校尉鐘繇,請留之。繇不許。固等外以請邑為名,而內實與高幹通牒。曹操謂荀彧曰:「關西諸將,外服內貳,張晟寇亂殽、澠,南通劉表,固等因之,將為深害。當今河東,天下之要地也,君為我舉賢才以鎮之。」彧曰:「西平太守京兆杜畿,勇足以當難,智足以應變。」操乃以畿為河東太守。鐘繇促王邑交符,邑佩印綬,逕從河北詣許自歸。衛固等使兵數千人絕陝津,杜畿至,數月不得渡。操遣夏侯惇討固等,未至,畿曰:「河東有三萬戶,非皆欲為亂也。今兵迫之急,欲為善者無主,必懼而聽於固。固等勢專,必以死戰。討之不勝,為難未已;討之而勝,是殘一郡之民也。且固等未顯絕王命,外以請故君為名,必不害新君。吾單車直往,出其不意,固為人多計而無斷,必偽受吾。吾得居郡一月,以計縻之,足矣。」遂詭道從郖津度。範先欲殺畿以威眾,且觀畿去就,於門下斬殺主簿已下三十餘人,畿舉動自若。於是固曰:「殺之無損,徒有惡名;且制之在我。」遂奉之。畿謂固、先曰:「衛、範,河東之望也,吾仰成而已。然君固有定義,成敗同之,大事當共平議。」以固為都督,行丞事,領功曹。將校吏兵三千餘人,皆範先督之。固等喜,雖陽事畿,不以為意。固欲大發兵,畿患之,說固曰:「今大發兵,眾情必擾,不如徐以貲募兵。」固以為然,從之,得兵甚少。畿又喻固等曰:「人情顧家,諸將掾史,可分遣休息,急緩召之不難。」固等惡逆眾心,又從之。於是善人在外,陰為己援;惡人分散,各還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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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白騎攻東垣,高幹入濩澤。畿知諸縣附己,乃出,單將數十騎,赴堅壁而守之,吏民多舉城且畿者,比數十日,得四千餘人。固等與高幹、張晟共攻畿,不下,略諸縣,無所得。曹操使議郎張既西征關中諸將馬騰等,皆引兵會擊晟等,破之,斬固、琰等著,其餘黨與皆赦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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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杜畿治河東,務崇寬惠。民有辭訟,畿為陳義理,遣歸諦思之,父老皆自相責怒,不敢訟。勸耕桑,課畜牧,百姓家家豐實。然後興學校,舉孝弟,修戎事,講武備,河東遂安。畿在河東十六年,常為天下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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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書監、侍中荀悅作《申鑒》五篇,奏之。悅,爽之兄子也。時政在曹氏,天子恭己,悅志在獻替,而謀無所用,故作是書。其大略曰:為政之術,先屏四患,乃崇五政。偽亂欲,私壞法,放越軌,奢敗制:四者不除,則政末由行矣,是為四患。興農桑以養其生,審好惡以正其俗,宣文教以章其化,立武備以秉其威,明常罰以統其法,是謂五政。人不畏死,不可懼以罪;人不樂生,不可勸以善。故在上者,先豐民財以定其志,是謂養生。善惡要乎功罪,毀譽效於準驗,聽言責事,舉名察實,無或作偽以蕩眾心。故欲無奸怪,民無淫風,是謂正俗。榮辱者,賞罰之精華也。故禮教榮辱以加君子,化其情也;桎梏鞭撲以加小人,化其形也。若教化之廢,推中人而墜於小人之域,教化之行,引中人而納於君子之塗,是謂章化。在上者必有武備以戒不虞,安居則寄之內政,有事則用之軍旅,是謂秉威。賞罰,政之柄也。人主不妄賞,非愛其財也,賞妄行,則善不勸矣;不妄罰,非矜其人也,罰妄行,則惡不懲矣。賞不勸,謂之止善,罰不懲,謂之縱惡。在上者能不止下為善,不縱下為惡,則國法立矣。是謂統法。四患既蠲,五政又立,行之以誠,守之以固,簡而不怠,疏而不失,垂拱揖讓,而海內平矣。
category:資治通鑑
卷六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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